第51章 生病了,好想你

绿娥是越想越气。

可她又心疼戎音最近太过劳累,毕竟只有陛下才能劝住主子。

绿娥先问:“真不能从陛下那边下手?”

四喜愁眉苦脸:“你说呢?”

绿娥愤愤不平:“陛下就知道欺负主子,上次陛下躲着不见主子,也是主子去找的他,结果这次又这样。”

“哎哟姑奶奶,你可低声些吧。”四喜左右看了看,确认附近没人,才道:“如果陛下回了银鲛园,这段时间你就先避着他些,小心惹祸上身。”

宗政逍这些日子必定是恼着绿娥的,即便碍于戎音的面子,不会真对她做些什么,但防患于未然嘛,反正不要往陛下跟前凑是最安全的。

“知道了……”绿娥不懂陛下为什么忽然就讨厌她了,不过她还是挺听劝的,知道四喜不会害她。

“那你待会儿记得把我交代给你的话,告诉小主子啊。”四喜又叮嘱了一遍才离开。

绿娥不甘不愿地应下,但等见到戎音后,她又开不了口了。

她家主子这样好,凭什么要主动去求那个暴君回来?

绿娥心里想着事,没注意就把情绪都表现在了脸上,戎音看着她,问道:“绿娥怎么了,谁惹你不高兴了?”

“啊?”绿娥回过神来,扬起笑脸,说:“没有,我就是在愁晚上该吃什么,主子你有没有什么想吃的,我吩咐厨子做。”

“我啊……”戎音思考了一会儿,正想回答,忽然觉得喉咙发痒,本能地捂着嘴咳嗽了起来。

这像是触碰到了什么开关似的,戎音一开始咳嗽,硬是好半天都没能停下来,原本白皙的脸蛋浮现出不正常的潮红,眼中也泛起了泪花。

其实戎音从前天晚上起就偶尔会咳嗽几声,绿娥也问过,戎音只说是嗓子干,让她帮忙泡杯果茶润润喉咙就行。

但现在看来,这可不是普通的嗓子干能解释的了,估计是染上了风寒。

最近倒春寒,园里有几个宫人就生病了。

好不容易等到戎音停下了,绿娥赶忙递上温水,道:“主子,我去叫太医过来看看吧。”

“应该没事。”戎音试了试自己的额头,“好像也没发烧。”

绿娥语气有些责怪地道:“都咳成这样了,哪还能没事,主子你体温本来就低,即便发烧了也肯定不容易试出来,不行,还是得去叫太医来看看。”

戎音不想看太医,但拗不过绿娥,只能乖乖地等着。

对了,绿娥在出去前,强势地把他的书和笔墨都收走了,还叫一个宫人看着他,不许他偷偷去拿。

戎音只得无聊地躺到软榻上。

绿娥离开房间后,一边吩咐人去请太医,一边叫内侍到御书房那边找四喜公公,跟他说主子病得很严重,太医都过来了,说完就立马回来,片刻都不许多留。

收到命令的两人走了,绿娥看着园外,心道如果主子都病了陛下还要与他置气的话,那陛下就是真混蛋了。

想完,她立即扭身进屋照看戎音去了。

内侍到时,宗政逍正在接见臣子,商谈造纸事宜。

从找原材料到建造工坊再到参与制作和后期售卖,全都交给工部秘密操办,而参与其中的自然都是宗政逍的人。

造纸需要比较长的时间,这期间,他们的所作所为坚决不能让世家发现,不然可能会遭到阻拦和破坏。

光是看戎音给的图纸和步骤就知道,他们产出的纸肯定要比世家的质量更好。

到时纸张上市,价格可以放得低一些,既能打压世家的生意,又有益于读书人,赚钱和赢名声两不误。

“若是造纸成功,必然会对世家造成重创,所以此举只许成功不能失败,朕深思熟虑过才把这件事交给你们去办,希望你们不要让朕失望。”

宗政逍看着下面几位臣子严肃地道。

“臣等必不负陛下所望!”

几位臣子感激宗政逍的信任,同时也很高兴,他们也可以赚钱了。

之前看着季家还有接手了贺家生意的同僚们家中都富裕了不少,他们说不羡慕是假的。

虽然都是在帮陛下赚钱,但陛下又不是小气鬼,分成少不了他们的。

一群人正欢欢喜喜地交谈着,四喜却神色匆匆地闯了进来,慌忙给宗政逍和几位大人行完礼,就凑到宗政逍身边,小声跟他说句什么。

他话还没说完,宗政逍脸色就变了,冷声问:“来报信的内侍呢?”

四喜恍恍惚惚说完一句“回去了”,脑子才逐渐清明起来。

他说那内侍怎么跟后面有鬼追似的,跟他汇报完事情转身就走,那会儿他被戎音生病的消息冲晕了头,一时竟没察觉到他的异常。

想他在宫里混了那么久,竟然还会着绿娥那小姑娘的道!

四喜在心里叹气:绿娥姑娘,我知道你想替你家主子出气,但你也别为难我呀。

宗政逍听见四喜的回答,表情僵硬了一瞬,估计也是想明白了。

但他丝毫没有迟疑,对大臣们说让他们先出宫,这件事改日再议,便迫不及待地快步朝银鲛园而去。

留下的大臣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有些闹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不过有人很快就反应了过来:“这宫里能让陛下如此惊慌失措的,估计也只有银鲛园那位了。”

其余人悟了。

虽然他们只闻其名未见其人,但听曾经有幸去过银鲛园的季世子说,那鲛人肤如白雪、貌若天神,虽外形有些凶悍,但性子温和友善,还送了他几朵莲蓬。

宫中也传闻,陛下宠爱那鲛人宠爱到了极点,据说还经常亲手喂他吃东西。

若不是陛下从未有过好男色的行为,他们都要误会了。

知道在皇宫里不好议论陛下的私事,几位大人也点到即止,组队一起离宫回家了。

太医和宗政逍几乎是前后脚到的。

来的是经常为宗政逍请平安脉的那位太医,也是太医院的老资历了,去的宫人没想过能请到他,只是当她报出自己是银鲛园的宫人后,恰巧路过的老太医就自请与她一道回来了。

老太医可没忘记,前段时间银鲛园这位把陛下伤得鲜血淋淋,那创口他看着都觉得疼,可陛下硬是没有责怪这位半句,可见是把人放到心尖尖上疼的。

听见是小主子生了病,他便自告奋勇来了,不然若是其他医术不精的太医治不好这位,他觉得他们整个太医院都会跟着倒霉。

他刚进屋,还来不及感叹鲛人惊为天人的外貌,宗政逍就赶到了。

一群人哗啦啦全跪下行礼,只有床上那位岿然不动,像是根本不知道还有这个规矩一样。

老太医心惊,能面见帝王而不跪,这是多大的殊荣!

今天别管这位小主子是风寒还是不治之症,他都会拼了老命去治,因为自己的老命这会儿已经捏在这个鲛人手里了。

救他就是救自己!

宗政逍没有管他们,径直奔向戎音。

宗政逍即将走到床边时,原本急促的脚步忽然慢了下来,他和床上的戎音对望,眼里只剩下彼此。

这一刻,深藏在心底的思念猛然涌出,戎音朝宗政逍伸出双手,红着眼睛语气很是委屈:“我都生病了,你为什么才回来……”

宗政逍快步上前将人抱进怀里,眼里满是心疼,“抱歉,我回来晚了。”

戎音把脸埋进宗政逍胸口,嗓音因为之前的剧烈咳嗽而有些沙哑。

“讨厌你。”戎音说完这句,紧接着又道:“可是你不在,我又好想你。”

宗政逍抱他抱得更紧,语气里满是歉疚:“我知道,我知道,都是我的错。”

这下什么戎音喜欢别人,什么戎音不在乎自己,宗政逍通通都不去想了。

他只知道他的小鲛人生病了,并且还很需要他。

戎音没说话,只抽泣了几声,听起来格外的可怜。

太医:好像有点明白这位为什么那么受宠了。

四喜和绿娥则对视一眼,同时心想:得,不用我们多事了,人家两个自己会和好。

戎音靠着宗政逍抽抽搭搭了一会儿,又控制不住咳嗽起来,宗政逍见状连忙叫太医过来。

老太医哎哎答应着走到床边,即便事实上用不着,但还是把望闻问切都使了一遍,最后道:“万幸,只是普通的风寒,且还未完全发作,待臣开几副药,贵人喝完后发发汗,过几日就能好了。”

宗政逍抱着戎音,语气镇定地说:“知道了,下去配药吧。”

“是是是,臣马上就去。”

没有听见宗政逍说出那句经典的“治不好他就让你全家陪葬”,老太医松了口气,觉得这位陛下还算讲道理,自己大概率能活到光荣退休。

太医走后,宗政逍重新看向戎音,皱眉道:“我才离开几日,你怎么就把自己折腾病了,一点都不知道爱惜身体。”

戎音脸蛋泛红,眼尾也红了,闻言瞪了宗政逍一眼:“都怪你。”

嘴上说着怪罪的话,声音却软得不行,宗政逍顿时不忍心再责问他了。

“好吧,都怪我,怪我没有及时回来,没有提前发现你病了。”宗政逍替戎音擦去眼角的泪花。

戎音看着他,道:“既然你知道错了,为了表示歉意,你得答应我一个要求。”

宗政逍没有一口应下,而是道:“你说。”

果不其然,戎音脸上露出了计谋失败的落寞,哼哼道:“我还以为你会直接同意呢,你可是皇上欸,就不能霸道一点吗?”

宗政逍挑眉:“这和霸道有什么关系?”

戎音表演起来,一手叉腰,一手拍着宗政逍的肩膀,气势昂扬:“作为朕的挚友,只要你有求于朕,朕一切都答应你!”

说完,他立马恢复原样,瞅向宗政逍:“这就是霸道帝王,懂了……咳咳咳……”

话到一半,戎音又咳嗽起来,宗政逍轻抚着他的后背,失笑:“这位霸道帝王,你还是先把病治好再指点天下吧。”

旁边的四喜心想,能在陛下面前自称朕,还能让陛下也那么叫他的,也只有戎音了。

戎音停下咳嗽后,丧气地说:“其实我就是想说,能不能不喝药啊?咳嗽又不是什么严重的毛病,忍几天就自己好了。”

戎音怕喝药,特别是中药。

闻言,宗政逍抬起戎音的下巴,对上他心虚的眼睛:“你是真想挨收拾了是吧?病了就要及时医治,为什么要忍?又不是没治病的条件。”

“宗政逍……”

“撒娇也没用。”

戎音转过身去:“不理你了。”

宗政逍揉揉他的头发,好笑道:“用得着我的时候就说好想我,用不着就说不理我了,戎音,你还挺善变啊。”

戎音不吭声,宗政逍自己坐了一会儿,又想起前几天两人冷战,戎音确实没有表现出半点想念他的样子,难不成方才在他面前示弱,只是为了不喝药?

宗政逍心情说不出来的复杂,莫非戎音只是想利用他,才说想他的吗?

“戎音……”宗政逍从身后抱住戎音,贴近他的侧脸,面色凝重地问:“这些日子,你是真想我还是假想我?”

戎音忽地转过头来,泛红的眼睛看着宗政逍,语气委屈又难过:“宗政逍,你怎么这么混蛋?”

宗政逍:“……”

我怎么就混蛋了?

戎音一副快要气炸的表情:“我那天没有回答你的问题,你不高兴是应该的,你想离我远远的我也能理解,我给你时间给你空间让你自己冷静,我错了吗?而且你针对绿娥,你也有问题。难不成你还想让我哭哭啼啼去求你回来?刚刚你还说都是你的错,我看啊你根本就没有意识到自己错哪里了,只会说些谎话来哄我!”

戎音一连串话砸下来,宗政逍先是愣了半晌,然后接着问道:“所以你有没有想我?”

他是真的很在意这个问题。

“你……咳咳咳咳……”戎音快被宗政逍气疯了,他咳得双颊通红,眼里也闪烁着泪光,看起来万分可怜。

宗政逍想帮他顺背,被他一巴掌拍开,都等不了咳嗽停下就断断续续地道:“不……咳咳咳……不想,我一点都不想……咳咳咳……不想你……”

其实这种情况下不该笑的,但宗政逍就是忍不住唇角上扬。

他眉眼弯弯:“说不想就是想,我看出来了,戎音你很想我。”

之前说想他不信,现在否认他又信了。

戎音狠狠推开他:“……宗政逍,你就是个疯子。”

“嗯,我是疯子。”宗政逍笑着承认。

戎音这下无话可说了。

宗政逍将恨不得再在他肩膀咬上一口的戎音拥进怀里,认真地道:“我说我知道错了,不是哄你的谎话,怪我小肚鸡肠,动不动就跟你置气,其实这几天我也很想你。”

戎音抬头看他,哑声问:“那要是我今天没生病,你打算什么时候才回来?”

宗政逍:“……”

他还没考虑过这个问题。

戎音:“你知道自己错了,但死不悔改,是吧?”

宗政逍:“……”

“我们不说这个了,行吗?”

“你是皇帝,你说了算。”

宗政逍道:“你才是皇帝,霸道帝王。”

戎音又气又好笑:“我看有病的是你才对。”

看着戎音脸上的笑意,宗政逍也跟着高兴了起来,“现在原谅我了吧?”

“哼……”戎音把脸埋进宗政逍怀里,默认了他的说法。

看着两位主子一波三折的复合,四喜和绿娥这心是提起来又掉回去,感觉自己比当事人还累。

戎音最终还是没逃过喝药,不过宗政逍提前给他准备好了蜜饯,他一喝完就立马给他塞了一颗,戎音虽然还是苦着脸,但好歹不抗拒了。

药起效没那么快,戎音晚上睡觉还是有点咳嗽,时不时就会把自己咳醒,根本就无法入睡。

宗政逍守在他旁边,陪他一起熬夜。

“你去隔壁房间睡吧,反正我闲来无事,白天还能补眠,你得早起处理政务呢。”戎音推了推宗政逍,劝他。

“没关系。”宗政逍摩挲着戎音病殃殃的脸,“你不在这几天,我晚上也没怎么睡好,第二天照样能精神奕奕,所以不用担心我。”

戎音听出这是宗政逍在变相表达自己这些天的思念,他虚弱地笑了笑,道:“我没你也睡不好。”

宗政逍搂着戎音,低声笑道:“那如今正好,我们俩都能陪在彼此身边了。”

“嗯。”戎音依赖地靠在了宗政逍胸口。

直到天色将白,两人才相拥着睡了过去。

有药物控制,戎音的病两三天就好得差不多了。

宗政逍坚决认为戎音是学习太累,才会生病,不然他体质那么好,之前大冬天在外面玩雪都能健健康康的,怎么一个倒春寒就把他打趴下了。

是以宗政逍严格控制戎音每天看书和写东西的时间,自己不在,就要求宫人们严格监督他,让他多花点时间去玩外面去放松。

看在同样都为戎音好的分上,宗政逍都放弃针对绿娥这个“情敌”了,只为了让她能安心照顾戎音。

宗政逍觉得自己实在是大方又用心良苦。

反正戎音和绿娥又没真的在一起,自己假装不知道戎音喜欢绿娥不就行了。

四月底,皇庄里追肥的田地初现成效,里面种着的庄稼长势要比没使用肥料的好上一大截,皇庄的管事递上道喜折子,宗政逍还亲自去巡查了一回,确认管事没有撒谎。

“那麦苗和水稻都长得郁郁葱葱的,看着十分喜人,等到收获的时候,应该还能给我们一个惊喜。”

“造纸的事情已经交代下去了,都进行得很顺利,要不了多久我们就能用上自己造的纸了。”

“煤矿我派人去寻了,只是不知何时才能有结果。”

“红薯和土豆虽然还没有找到,但前去寻种的人却意外发现了许多大晟缺少却很有用的种子,也不算一无所获。”

露台上,戎音靠在宗政逍怀里,听他兴致昂扬地跟自己汇报近日的成果。

当说起这些时,宗政逍脸上全是激动的笑意,像是已经看见了大晟在自己管理下繁荣发展的美好未来。

戎音觉得只要宗政逍能开心,他的努力就没有白费。

叽叽喳喳说完一堆,宗政逍发现戎音一直没有出声,他低头看去,戎音也刚巧仰头看他,两人四目相对,同时唇角上扬。

“你这几日都没什么精神,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宗政逍有些忧心,他的小鲛人不如以前活泼了。

戎音道:“陛下,这叫春困,我只是懒了点,没有生病。”

“没生病就好。”宗政逍道:“有我在,你想多懒都行,不过得准时吃饭,不然要是懒到把自己饿死,那就得不偿失了。”

戎音咯咯笑了两声:“哪有你说的那么夸张。”

宗政逍也笑:“我不想你死,你死了我可怎么办?”

这话本是宗政逍无意间说出,但却精准击中了戎音的心事。

他快要死了,可他至今不敢告诉宗政逍真相。

戎音垂眸:“陛下,无论是人类还是鲛人,总有走向灭亡的时候,这是上天的旨意,凡人无力抵抗。”

宗政逍说:“我不会抗拒天意,我也不惧怕死亡,我只是想多和你在这个世界上待得久一点。”

戎音默然,心脏不由得刺痛起来。

之后的时间,戎音日日都在思考该怎么跟宗政逍坦白,可每当他鼓起勇气想说出真相时,总会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耽搁。

其中最重要的因素,其实还是他太过胆怯,无法想象自己要怎么面对宗政逍,也不知道该怎么劝说自己和宗政逍接受命运的安排。

转眼就来到五月中旬,由于尝试多次都无法亲自说出口,戎音就想通过写信告知宗政逍自己即将到来的结局。

戎音从头写起,写自己在原来的世界是个被人遗弃的孤儿,因为没人领养,所以只能在孤儿院长大,由社会爱心人士资助完成学业。

长大后,他还没来得及迎接新的人生,就被诊断出得了绝症,这或许也是生身父母抛弃他的原因。

他原本只剩一年寿命,因为救人引来上天怜悯,得到了可以穿越异世健健康康活完一年的机会,现在,时间快到了。

戎音正想写下在这个世界的一年,他过得有多快乐,有多感谢宗政逍和绿娥他们,心里却陡然生出一股危机感。

戎音心里莫名其妙冒出四个字:大限将至!

可离他死亡,不是还有小半个月吗?

戎音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但他有预感,自己快不行了。

他赶忙抬头看向不远处的绿娥,颤声道:“绿娥,你快去叫宗政逍回来,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