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繁被亲得乱七八糟,像个破布娃娃双眼无神地躺在床上。
因为陈玄风点的外卖是在郁繁穿女仆套跳兔子舞的时候送来的,两人正在兴头上,根本顾不上饿不饿,那份套餐饭在茶几上已经冷却到不能吃了。一夜过去,过度消耗体力的陈玄风饥肠辘辘,只想起床去吃早餐。
陈玄风穿好衣服,对上床边已经弄脏的女仆套装,他捡起来找了个塑料袋装起来,放在沙发上。
“去吃早餐。”陈玄风说,“去吗?”
郁繁在回味刚刚被霸道亲吻的感觉,灵魂都失重了:“……嗯,我没力气了,拉我一下。”
陈玄风将郁繁拉了起来,掀开被子,郁繁才意识到一个严重的问题:“我没带衣服!”
除了女仆套装和黑色的秋衣,什么能穿都没有。
“我知道。”陈玄风当然清楚,毕竟他早就看到了他的行李箱里的所有东西,有用的基本都没有。他早有准备,拿出了一套他穿的衣服放在床边,“暂时穿这个。”
他还是有点担心的,郁繁的皮肤差一点的衣服他穿着都嫌难受,穿不了的话就吃完早餐去商城里买。
没想到出乎意料,郁繁看到衣服简直如获至宝,“好!”
郁繁哼哧哼哧地套上长袖,陈玄风在床边给他穿袜子。
虽然陈玄风买的衣服都很便宜,可是都是纯棉的,洗了一遍又一遍,软和得很,他晃了晃,丝毫不见难受,“我穿你的衣服,身上的都是你的味道了。”
“什么味道?”陈玄风问道。
“不知道。”郁繁说,“形容不出来,闻起来很安心,很舒服,就像……春天田野里的味道。”
陈玄风拧眉思索。
难道是牛粪的味道?
不可能吧。
出门的时间正好是七点钟,不算太早也不算晚,正是出门吃早餐的时候。
郁繁给保镖老大发了微信消息,就和陈玄风一起乘电梯下楼。走出酒店的大门,空气清冽,带着晚樱的花香。
“去哪里吃早餐?”郁繁好奇地左右张望,他对这座县城很陌生,唯一不陌生的就是身边的陈玄风了。
“在另外一条街。”陈玄风拿出手机,在路边扫了一辆电动车,招呼郁繁,“在这里出租车很少,我骑车带你去。”
新型的电动车可以坐两个人,他们坐刚刚好。
说实话,郁繁从来没有坐过电动车,最多锻炼的时候在健身房蹬过空中自行车,此时身边是略显冷清的县城街道,眼前是二十岁扶着电动车戴上头盔的男朋友,郁繁怔怔的,心如擂鼓。
陈玄风不知道郁繁所思所想,骑上电动车,拍了拍后座:“来,坐上来,抱紧我的腰。”
郁繁开心地跑过去,小心翼翼地坐在后座,抱紧陈玄风的腰。这感觉新奇无比,他倍感幸福地将脸贴在陈玄风的脊背上,激动地颠了颠,“出发!出发!”
“出发!”陈玄风被他的愉悦感染,右手拧动车把手,电动车从慢到快地动起来,驶入机动车道。
“哇!哇!”郁繁抬起头将下巴搁在陈玄风的肩上,目光打量着破旧的却充满烟火气的县城,清凉的水吹拂在他的脸上,吹起他的柔软的发丝,他眼里带着光,像攀登高峰的挑战者,“我们回京市也买一辆电动车好吗?以后我们不开车了,骑电动车,简单又环保。”
陈玄风说:“京市太大,交通管制太严格,骑电动车就不方便了,想要环保可以开电车,以后轻简出行。”
“好!”郁繁说,“我要买一辆放在家里骑,我家有高尔夫球场和运动场。”
小小电动车,微不足道。
陈玄风轻笑。
郁繁开心起来就是个话痨,看着电动车拐进一条街道又一条街道,他问道:“去哪里吃早餐?很远吗?”
“不远,到了。”陈玄风从后视镜看了眼左侧车道的情况,拐进一条狭窄的小街巷,车在路边停好,陈玄风示意郁繁下车,他取下头盔放回原位,在手机上还车。
陈玄风说:“就是这里。”
小街巷远看狭窄,近看更狭窄,街巷口是买坚果干货的小摊,糖炒的板栗泛着油亮的光泽,堆积在竹编的篮子上,浅黄色的核桃和各种其他坚果也依次堆放,往远看,还有橙红色的柿饼和裹着糖霜的花生糖,应有尽有。
小摊隔壁,是对老夫妻开的煎饼店,巴掌大的店面,炭火的烟将门框熏得黑漆漆的,颇有种年代久远的感觉。黑色的锅炉里拉出来的一排煎饼,皮薄馅多,冒着热气,远远就能闻见香味。
郁繁皱眉,欲言又止又充满向往——他觉得脏,又觉得香,两种感觉拉扯着他,他很矛盾。
可是这一看就是陈玄风常来吃的地方,他要是嫌弃,陈玄风会不会觉得他斤斤计较,清高难伺候?
陈玄风很自然地牵起郁繁的手,走入小街巷的人群里。
人群纷扰,基本都是随意套着校服外套的学生。
“吃煎饼吗?”陈玄风牵着郁繁站到煎饼店门口。
郁繁的脸皱得像苦瓜,惨兮兮的,“……什么馅儿的?”
陈玄风如数家珍:“有咸菜豆腐的,还有肉末的。”
“那……”郁繁说,“我要咸菜豆腐的。”
陈玄风扫码付钱,透明塑料袋装的热煎饼递给郁繁,郁繁闻着咸香的味道,张开嘴咬了一口,松软的煎饼皮和咸度适中的馅儿混合,竟然有些好吃。
郁繁瞪大眼睛,终于不再勉强,慢慢地小口小口地咬着吃了,含糊夸赞:“嗯,真香。这就是深藏不露的美食吗?这里的东西都好吃吗?”
“不是。”陈玄风无情打破他的幻想,实话实说,“都很普通,甚至难吃。只有这个煎饼店,开了三十年,是老手艺了。但还有一家好吃的,老鸭汤面。”
郁繁无条件相信陈玄风严选, “好!我们去吃老鸭汤面,你不是住在红河镇吗?怎么对这里这么熟悉的呀?”
“我高中在这那里读的。”陈玄风的手指了个方向,他看向来来往往的穿着校服学生,“离得近,基本都在这里吃早餐。”学校食堂早上只有冷硬的馒头,实在难以下咽,他基本都会起早然后来这里解决早餐问题。
“哦。”郁繁了解了,他憧憬极了,不禁想象陈玄风高中的时候是什么样子的,是不是校草类型的,成绩好,打球厉害,身上是掩盖不住的耀眼的光芒,一天收八封情书。
“你高中的时候生活丰富吗?”
嗯?
陈玄风牵着他来到老鸭汤面馆,随口道:“算是丰富吧。”
郁繁有心探究:“有多丰富?”
每天看情书到半夜?
这时候老鸭汤面馆的人还不算多,陈玄风点了两份原汁原味的老鸭汤面,牵着郁繁去里间的小方桌坐下。
老店的装修都免不了陈旧,木桌上垫着大理石,陈玄风抽纸仔细擦了擦,才让郁繁坐下。
“上课、逃课、兼职、打游戏,偶尔也打两次架。”
郁繁震惊:“啊?”
等等,不应该是光风霁月的校草吗?怎么成校霸了?
陈玄风好笑:“怎么了?”
他妈和后爸并不给他交学费和生活费,寒暑假赚钱根本不够,他只能逃不重要的课去兼职,其中有个赚钱的兼职就是卖游戏号和代打。至于打架,无论是什么好高中,校外内的混混都不少,遇上找麻烦的并不少见,怎么处理很简单,就是狠狠打到他们安分不要再来打扰为止。
“我应该早点遇见你的。”郁繁懊悔。
就算不是学霸校草,那与现在反差极大的校霸也很吸引他。啊,无论他是什么样子,他似乎都会喜欢。
鲜香味美的老鸭汤面终于端上了桌,根根分明的细细的面条浸在金黄色的鸭汤里,面上堆着两块黄皮的炖鸭肉,令人看见就口齿生津。
陈玄风抽出筷子递给郁繁,“吹一吹再吃,很烫。”
“嗯。”郁繁点头,乖乖握着筷子一边吹气一边吃,“好软的面条,香香的,汤也香醇。”
不愧是陈玄风严选。
陈玄风放慢速度等待郁繁,免得他心急。
随着时间过去,老鸭汤面馆里渐渐来了很多客人,郁繁不习惯和不认识的人拼桌,吃了大半碗就放下筷子了。
陈玄风见他是真的吃不下 ,也不勉强他,与他一起离开。
温暖的太阳已经升起了,阳光照在小街巷旁的香樟树上,青翠又充满生机。
解决完早餐问题,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处理。陈玄风又扫了辆电动车回酒店。原本回红河镇是他一个人,现在变成了七个人,别的不说,安全感和后盾是前所未有的坚实了。
京市的郁家,一份关于陈玄风从小到大的资料发到了郁太太的手机上,郁太太一边吃着早餐,一边翻看着,看着看着,冷凝的不在意的神色悄然放松下来,露出几分不满。
郁先生见此,不由得问道:“情况很糟糕?”
比程享还垃圾?
郁大少也顿住了,看向了郁太太。
“不是。”郁太太放下手机,“但是情况确实很糟糕。”
郁大少忍不了了,他倒要看看这次是什么样的垃圾,起身拿过郁太太的手机,一目十行地翻看起来,看到最后,也就是昨天发生的最后一件事,表情变得十分怪异。
“这叫什么事?”郁大少道,“怎么有这样的父母,还养出了这样的孩子?真是……歹竹出好笋。”
奇迹。
“那不用处理了?”郁先生问道。
他有杀伐果断的一面,但是这是家里,面对的是老婆和儿子,他唯一的任务就是听从老婆的指令。
郁太太冷静道:“先等他们谈过两年再说,我们就当不知道吧。”如果两年后他们依然相爱,难舍难分,那才是她该出面的时候。人品考验合格,就该走订婚、结婚的程序了。郁家虽然是巨富之家,可是在孩子择偶方面,她并没有门第之见,要不然也不会帮助程家了,她更看重的还是自身的人品。
郁大少却笑了笑:“这个陈玄风是单独一个户口本,户口本上就他一个人,倘若这次他能当断则断与他吸血的家庭有个了结,可以让他进我们的家的户口本。”
从一个儿子变成两个儿子,是划算的生意。
“那不就是入赘?”郁先生说。
“怎么能是入赘呢!”郁大少不满郁先生的理解,“他看似有家庭,其实一无所有,还不如上我们家的户口本,就当我们郁家的人了。新的家庭,新的父母,他还是他。”
如果陈玄风太有男人脆弱的尊严了,也可以拒绝,他这是笼络他的方式,绝不是威胁和侵害他。
“嗯。”郁太太同意了。
比起程享,陈玄风简直就是优秀至极的存在。
有人不愿意要他当儿子,她还挺满意他的,那不如来当她的儿子好了。给谁当儿子不是当儿子呢,她一定比他亲妈更温柔更爱他。
临近午时,陈玄风和郁繁以及五名保镖根据开车到达红河镇。两年不见,红河镇还是他走时的样子,连大桥上的垃圾桶位置都没变过。
老楼房只有矮矮五楼,今天的三楼正热闹着。
俗话说,一桶水不晃,半桶水乱摇。这句话在张东海身上有深刻的体现。买房买车这种事对于他来说是完成了人生大事,虽然一直捂着,却早早在他心里开启狂欢庆典了。
几个月以来,他从阴郁凶狠的中年老废物男变成了阳光开朗的中年老废物。从前他生日不是不想办,他没有资本和底气,而现在,他觉得他已经具备十足的资格了。
“来来来!”张东海用水将他那几根稀疏的头发梳的整齐,站在门口将来吃饭的亲戚朋友们都请到狭窄逼仄的房子里来,他不再露怯了,因为他有新房子,只是他没说而已,他自信地傲视所有人。
张东山站在张东海的身边,见老婆和两个女儿坐在沙发上,低声怒道:“你们还坐着干什么?不知道去厨房帮忙!怎么生了你们这么没眼色的懒东西!”
张东山的大女儿当即就要发作,却被妈妈按住:“走,我们去厨房帮忙。”
张东海笑道:“大嫂,女孩要好好教养,懒的没眼色的没人要怎么办?不就成笑话了。不像庆宗,以后有前途。”
张东山的老婆皮笑肉不笑,看了眼张东海,没说话,带着两个女儿转身进了厨房。
客厅里的茶几和沙发拉开,桌子上架上大圆桌,来的亲戚朋友都一一落座,家里做的菜和买的菜都摆在桌子上,满满当当的。
张东海红光满面,在座的有张家两个孩子都很出息的长辈,一直不受正眼看待的张东海决定扬眉吐气,酒杯倒了满满一杯酒,说:“二叔!三叔!我先敬你们!感谢你百忙之中抽出空来参加我这个晚辈的生日宴。”
二叔和三叔也举起酒杯,刚要说话,门口就传来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贾宝玲刚打开门,就见一个长得模样不差的青年站在门口,对她笑了笑,“你好。”
“你是……”
郁繁单手插兜,“我是谁不重要,进去。”
他歪了歪脑袋,身后五名保镖立刻出现,一把推开贾宝玲强行走进门。
“哎!”贾宝玲瞪眼,她根本拦不住,“你要干什么?”
郁繁款步走到客厅,与满桌的人面面相觑,他的笑容慢慢收敛,冷声吩咐——
“给我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