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郁繁38

陈玄风疑惑。

陈玄风无语。

陈玄风无法理解。

这都是些什么东西?

行李箱里不装衣服用品,怎么装的都是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装进去的时候郁繁到底在想什么?

陈玄风对郁繁的不够了解+1。

郁繁低下头,哭得肩头一耸一耸,他的手在一堆杂七杂八的东西里摸索,挑挑拣拣 ,拿起黑色的秋衣,举到陈玄风的面前,哭道:“你记得吗?这是你给我穿过的……秋衣!我把它当宝贝收起来了!你看看,你看看,是你最喜欢的秋衣啊!我以后天天穿,好吗?呜呜呜呜……”

最喜欢的秋衣?

陈玄风:“……”

“你不喜欢秋衣了吗?你现在穿了吗?”郁繁蹲在地上,急切慌张地伸手去拉陈玄风裤脚,工装裤拉起来后露出纯白色的袜子,再往上就是小腿,郁繁不可置信,“你不穿秋衣了吗?你怎么不穿秋衣?你不喜欢秋衣了?你也不喜欢我了!呜呜呜,我跟它同病相怜。”

陈玄风一口气哽在喉咙里。

四月了,谁还在穿秋衣?也许其他人会穿,可是他从来怕热,早就将秋衣收在柜子里了。而且,郁繁不早就调侃过他吗?

也是,他醉了。

“起来。”郁繁还坐在地上,把秋衣抱着贴在脸上大哭,哭声和哀嚎声震天,在空挡的走廊上实在太明显了,周围不止他们入住,陈玄风捏住郁繁手,“进来再说。”

“不要!不要!”

郁繁用力挣扎,陈玄风只扯下来他手里黑色的秋衣。

“进来再说,好不好?”陈玄风无奈地蹲下身,“我听你说,你最乖了,对不对?繁繁。”

郁繁倔强地看着他:“不是繁繁。”

“好,不是繁繁。”智商明显已经退化到三岁的郁繁,陈玄风也没有办法不顺着他,他已经猜不出来他到底喝了多少酒了,半瓶?一瓶?他不敢想,“乖宝宝,先进来好不好?”

郁繁满意了,又打了个酒嗝儿。

酒臭味冲天,陈玄风闭眼:“……”

陈玄风站起身,他将房门敞开到最大。

郁繁也配合地伸出手,示意陈玄风拉他起来。

郁繁摇摇晃晃地倒在门框边,他早就想进来了,连忙像归巢的乳燕深一脚浅一脚地进去了。

陈玄风还站在门口,郁繁带来的东西虽然奇怪,可是也不能不管不顾,毕竟他似乎将这些视为宝贝,不远千里地带过来了。

他叹气,心里沉沉的,又觉得好笑。

刚将行李箱摆正,陈玄风的手还没碰到离他最近的穿着西装的豆豆眼小熊,身后突然传来脚步声,陈玄风猝不及防被人推倒在地,郁繁醉醺醺地趴在他的背上,翻了个身滚到地上,忙不迭地抢过地上的绅士小熊抱在怀里,神经兮兮的,“不要碰它!它是我的男朋友!我的男朋友!你看它,多可爱啊……跟我男朋友长得一模一样。”

陈玄风:“?”

哪里像?

难道说的不是他,是程享?

有可能。

郁繁抱着绅士小熊,啵啵啵亲了几下,哄它:“你不要怕,我会好好保护你的,我会保护你,谁也不能碰你。”

陈玄风对酒疯子感到前所未有的棘手。

说不能说,碰不能碰。

他有点担心再闹下去,整个走廊边的房间里的人都要出来看了。

那样热闹的场面,他自认为无法接受。

“谁会收拾行李箱,谁就是乖宝宝。”

“谁第一个进房间门,谁就是乖宝宝。”

陈玄风压低声音哄他,这是他能想到的最有效的办法。

至于为什么压低声音,他实在是不想这些肉麻低智的话让可能在看戏的人听见,家丑外扬,那丢人的程度就要加倍了。

“我是!我是!”

好在郁繁是个听哄听软话的,立刻就趴在地上手忙脚乱地收拾起地上的杂物放进行李箱里,合起,拖进房间,动作一气呵成。

这一点像正常人了。

陈玄风:“……”

他惊叹,也跟着走进房间里。

正在等待陈玄风夸奖的郁繁立刻歪七扭八地凑上来,扑进他的怀里抱住他的腰,类似于狗熊抱树,摇头晃脑:“我是乖宝宝吗?”

陈玄风低头看他:“你是。”

郁繁傻乎乎地笑:“我是,我是。”

他说完,静静地看着陈玄风,神情逐渐变得温柔。

一时间静默无言。

郁繁吸了吸鼻子,眼巴巴地看着他,眼泪又兜不住了,“我明明很乖,你为什么要跟我分手?为什么?呜呜呜……”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陈玄风也不想再掩饰了,更何况他本来就不是一个喜欢藏着掖着的人,很多时候很多事,他在思虑过后都会选择面对,逃避在他这里属于无用的行为。

“我不再需要钱了。”陈玄风说。

他想尽办法赚钱打钱,就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郁繁泪如雨下:“你不需要钱了,也不要我了是吗?我虽然很有钱,可是我也不止有钱啊。我长得不漂亮吗?还是身材不好?或者我的性格很糟糕?呜呜呜呜。”

“不是。”陈玄风看见郁繁的眼泪心里也堵塞难受,郁繁很好,他没有任何错,他甚至解了他很多燃眉之急,给他带来很多他从未感受过的快乐。可是,可是——

他们的关系和联系一开始就算错误的、畸形的。

“你……你和程享,已经订婚了吧?”陈玄风想要平静,却怎么也平静不下来,“我们这样终究是……”

然而,他还没说完,就被郁繁急匆匆地打断了。

“没有!没有!”郁繁手上将陈玄风的腰抱得更紧,提到关键事情,他的酒醉都醒了大半分,昏沉的脑海清醒了很多,连忙解释,“我们没有订婚!没有!”

陈玄风皱眉。

“我们没有订婚啊!我根本不喜欢他!我讨厌他!我怎么可能跟他订婚!”郁繁语无伦次,“我喜欢的是你,我怎么可能跟他订婚?”

“什么?”

郁繁皱着脸,厌恶之情显而易见,“程享他最讨厌了!还总是缠着我!我是你的男朋友!我是陈玄风的男朋友!我要报警把他抓起来!手机在哪里?报警抓他!”

陈玄风愣住。

“你为什么不要我?”郁繁抱着陈玄风乱摇,像是嘴馋的狗熊抱着大树想要把树顶上的蜂窝摇下来,一身牛劲无处使,“为什么!我爸爸说要努力工作,才能跟你结婚……我天天工作,一个星期加三天班,我好努力,努力到变丑了!头发也掉了好多……呜呜呜呜。”

郁繁哭得脱力,躺到地上哭。

哭得打哈欠,闭上眼睛睡了。

陈玄风:“……”

他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

他讨厌程享?

想要跟他结婚?

郁繁想要跟他结婚?

结婚……

一时间,陈玄风的脑海里的弹幕循环播放“结婚”两个字,横排,竖排,对角,穿插,360度环绕。

郁繁已经开始小声地打呼噜了,“呼——呼——呼——”

睡得正熟正香。

陈玄风满肚子的话卡在喉咙里,上不上,下不下。

他空前的感到焦虑了。

怎么就现在睡着了?

“繁繁。”陈玄风摇了摇郁繁,“繁繁。”

郁繁暴躁地挥开陈玄风的手,嘟囔:“程享,滚开。讨厌死了,让……让陈玄风打你。”

陈玄风也跟着坐在地上。

一会儿看看郁繁,一会儿又沉思,表情换来换去。

门外。

五名保镖在陈玄风的房间门口探头探脑。

“怎么样啊?”

“能不能成功?”

“大半瓶白酒不会不省人事吧?”

“老大,老大你说句话啊!”

“再等等,明天早上再说。”

“希望明天不会失业。”

房间里没有地毯,只有光秃秃的地板,陈玄风在地上坐了一会儿,回神后害怕郁繁受冻,抱起郁繁打算把他放到床上。

郁繁痛苦地皱起脸,哼哼唧唧出声。

陈玄风察觉到什么,立马以最快的速度将他抱到卫生间。可还是晚了,颠簸的郁繁还没到马桶,就哗啦啦吐了个昏天暗地。

花花绿绿,酒味冲天。

陈玄风阻止不及,被波及了半身:“……”

他想死了。

郁繁吐完,清醒了大半,迷蒙的双眸就对上陈玄风生无可恋的脸,低吟一声:“你怎么在这里。”

陈玄风:“?”

啊?

啊?

郁繁头疼欲裂地抱着马桶,将陈玄风从头到尾打量一遍,终于从脑海里扒拉出来了一点零星的记忆,“啊,是我吐的的吗?对不起,对不起,我给你擦……好恶心,我又想吐了。”

“等会。”陈玄风打开马桶盖,“吐吧。”

郁繁听话地趴到马桶上,干呕了半天,转头可怜巴巴道:“吐不出来了,吐完了。”

陈玄风深深地探了一口气。

卫生间的门关上,窸窸窣窣的脱衣服声响传来,水声哗哗。

郁繁还没有从晕怔的状态反应过来,反映过来时已经被陈玄风脱干净了,推到了倾洒温水的花洒下,温水淋到脸上,整个人连同毛孔都透着舒适。

花了将近一个小时,陈玄风终于将自己和郁繁打理干净,地面也打扫完成,见不到半点脏污了。

郁繁发丝湿润,裹着白色的浴巾坐在马桶盖上,看着陈玄风忙忙碌碌,漂浮不定的心陡然间就安定下来了。

“你……”

陈玄风拿着吹风机回头:“我先问你。”

郁繁抿唇,“嗯,你要问我什么?”

“你怎么来的?什么时候来的?”

郁繁紧紧裹着浴巾,理直气壮又有几分心虚:“你跟我分手,我当天晚上就订机票来了,到云禾市。”

陈玄风算了算时间和飞机的路程,肯定了,他还在高铁上的时候,郁繁恐怕就到了云禾市,他比他还要先到达。

“我都说了。”郁繁小声说,“那你现在该告诉我了,你到底因为什么要分手?是因为程享吗?你觉得程享跟我订婚了,你又不需要钱了,所以就把我抛弃。”

抛弃……

陈玄风纠正:“不是抛弃。”

“就是抛弃。”郁繁也不隐瞒,都到了分手的地步了,再隐瞒也没什么意思,他什么都做了。他选择直接问,一对一解答,他和陈玄风之间又不是隔了什么杀父之仇、杀母之仇,有什么问题不能解决?

郁繁盯着陈玄风:“你跟我在一起我就喜欢你了,再也没有跟程享产生什么交集了,一点点都没有,除了我听我爸爸的话去参与郁家和程家的合作项目撤回。我喜欢就是你,我不说,你就感觉不到吗?”

陈玄风放下吹风机,靠在洗手池边。

这些话他刚才想了一万遍,真正听到的时候,心脏还是会因此鼓噪不止,他看着郁繁,张了张唇,却没说出话来。

他和郁繁因为协议开始,他预想的结局也是因为协议结束。他沉溺在郁繁给他的温暖和爱里,越来越惶然,他知道有一天会一刀两断,从不曾设想其他。

谁敢想呢?

郁繁委屈死了,“倒是你,一点都不喜欢我。你夸我、哄我,从来不说喜欢我。我早就跟程享没关系了,我不想告诉你实情是因为怕你觉得协议失去了支撑点,你会离开我。我想打动你,让你爱上我,哪知道你却突然跟我提分手,然后走掉。你没有心吗?”

“我……”陈玄风迟疑。

郁繁不管了,如果陈玄风只愿意走一步,那他就走九十九步,他又抱住陈玄风,呜呜咽咽:“不要分手,好不好?你有任何顾虑,你说出来,我们一起面对一起解决。我们还年轻,有什么是过不去的?”

陈玄风的心是一扇结满冰的门。

他被缺失的关爱,被忽略的人格,日复一日被打压冷落的欺辱,逐渐斩断的对这个世界的联系,这些经年累月里他所遭受的一切都让他紧紧封死他的心。

他有隐藏的脆弱,有被掩埋的自卑,有无从提起的不安。

从未有人想过探寻,想过抚平。

这扇门终年关闭,越发不见天日。

现在。

现在误入的郁繁在门前一遍遍扣响,一遍遍询问。

坚冰尚且能融化,更别说这只是一扇平平无奇的木门。

人生苦短,何妨一试。

陈玄风缓缓抬手,用尽力气将郁繁抱进怀里。

像是已经下定了此生最重大的决心。

温热的躯体接触,两颗心也相互碰撞。

“好。”陈玄风的右眼滑下一滴泪,他沉声道,“对不起,是我太胆小。”

“没关系!没关系!”郁繁终于得以进入久候不开的门,他又哭又笑,笑中带泪,“没关系!我从来没有怪过你,你以后不要再离开我,不许说分手,明年我们就订婚!三年后就结婚!以后死了我们的骨灰混在一起。”

陈玄风低声道:“好,好。”

订婚,结婚,骨灰混在一起。

不管以后怎么样,这一刻他选择坚定相信。

郁繁快乐了,平息后酸涩泪意后又恢复了往常的欢脱,从陈玄风的怀里拱出来,捧着脸他的脸就亲:“啵啵啵!”

亲热地糊了他一脸的口水。

“等等!”

陈玄风抬眼:“嗯?”

郁繁推开他,打开卫生间的门出去了,回头叮嘱:“你在这里等我,不要出来。”

陈玄风挑眉。

五分钟后,卫生间的门又被打开,铃铛叮叮当当的声音越来越近,郁繁戴着兔耳朵发箍,身上穿着黑白色女仆套装,腿上是黑色的丝袜,双手双脚都带着铃铛的皮带圈,蹦蹦跳跳跑进来。

白皙透红的脸颊,比兔子还可爱。

“哈!小兔子来啦!”郁繁举着手转了圈,头顶的白色兔耳朵左右摇晃,“给你跳个舞!”

陈玄风早就看到了这套衣服,却没想到这么快就会看见他穿上,果然郁小少爷是不能浪费一点时间的。他看着郁繁的快乐的样子,忍俊不禁,笑了一声,很配合的想看:“什么舞?”

郁繁放下双手,开始原地踏步,铃铛响个不停:“当然是兔子舞了!我学了好久!”

上班、加班,晚上还要回来抽空学跳舞,他真的很用心了。

小小的卫生间,磨砂玻璃映出模糊的两道人影,蹦、跳、转圈,玩得不亦乐乎,或高或低的笑声交融,气氛顿时和谐温暖起来。

当然,女仆套装的存在并不仅仅是为了表演节目而存在。

还为了参与神秘疑案。

神秘而萧条的酒店疑点重重。

深夜谁在频频哭泣,婉转幽怨?

铃铛作响,谁在背后操控?

黑色的丝袜破碎不堪,凶手是否有不为人知的癖好?

两人近身搏斗,却无新仇旧恨,意欲何为?

陈玄风一夜没睡,郁繁也毫无睡意,他浑身酸痛地窝在陈玄风的怀里,和他说话,从陈玄风的头痛晕倒问到他突然回来是要干什么。

破镜重圆,小别胜新婚,陈玄风痛改前非,对郁繁坦白了关于他的家庭情况和被欺瞒的事情。

“什么!”嫉恶如仇的郁繁又心疼又生气,顾不上身上难受,他起身怒捶被子,“竟然敢这么对你!真是太可恶了!我马上安排我大哥去打断他们的腿!”

陈玄风将他按下来,“稍安勿躁。”

“为什么稍安勿躁!”郁繁觉得陈玄风实在是太善良了,他可怜的男朋友,居然被这样糟践,他是一秒钟都忍不了,“你放心,我一定会为你讨回公道!我这次带了五名保镖,智勇双全,让我喝白酒来找你的就是他们老大出的主意,实在是好计谋!”

他已经决定给他升职加薪了。

陈玄风:“……?”

请问想出这种馊主意的人,哪里看得出来智勇双全?

还好计谋……也就单纯无知的郁小少爷承认了。

但是,一个敢想一个敢做,怎么不算是双向奔赴呢?

郁繁觉得事关重大,一刻也耽误不得了,拉着陈玄风就要起床。

他面目狰狞地握拳,凶狠到了极点。

“走,我们去报仇!这一次,我要帮你拿回属于你的一切!”

陈玄风发觉恋爱脑可能会传染。

郁繁此时的模样在他心里被套上了无数层滤镜,他没有与他一起气愤张家人,没有应和他,也没有想立刻就要冲出去——他想亲凶巴巴的郁繁,他这样实在可爱极了。

郁繁龇牙咧嘴,回头:“听到了吗?你别……唔唔!”

与此同时,红河镇的张家正在张罗着张东海的生日宴,他们红光满面地宴请亲戚,大摆家宴。

还不知道暴风雨即将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