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愚人节吗?
可是愚人节明明已经过去了啊!
郁繁难以置信,不明白陈玄风为什么要开这样恶劣的玩笑。
觉得是玩笑的同时,一直以来关系并不能持续发展的担忧也在此刻破土而出,郁繁的手指都在颤抖,他回了个消息过去。
【怎么了?】
消息没有发出去,红色的感叹号直接证实了郁繁的担忧。
陈玄风真的要跟他分手。
他删除了他。
“啪——”
手上的手机摔在地上,郁繁无神地盯着虚空,身体软软地瘫倒在地,眼泪就像就像决堤的洪水,汹涌而出。
为什么?
到底怎么了?
昨天还好好的,今天就要分手……
郁繁惶然地捡起手机,眼泪砸在手机屏幕上,他哽咽着一条条向上翻着聊天记录,想找出他是不是哪里说了让他不高兴的话,所以他才会跟他分手。
他目光所及的每条聊天信息,都是正常的、甜蜜的,除此之外没有其他什么让他不高兴的话。
“不,不……”郁繁咬着手指,下意识否定他的猜测。原因无他,陈玄风根本就不是那种为了两句话就会生气的人,他脾气好、有耐心、又温柔,怎么会因为简单的话跟他分手。
一定有其他原因。
难道是他因为工作变难看了?
要么是最近没锻炼不够紧致了?
或者……
“哎呀!”郁繁愤恨地捶了一下脑袋。
陈玄风也不是很看脸的人!
上次他过敏脸上长了红疹,还是陈玄风陪他去医院挂水的,为了安慰他,陈玄风还主动亲了一下他的脸,夸他长了红疹也很漂亮。
郁繁哭得停不下来,一边爬起来冲进衣帽间换衣服,一边在肯定陈玄风各方面品格的同时又忍不住胡乱猜测。
他要去找陈玄风。
他要去把一切事情问清楚。
客厅里,郁太太与郁先生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突然见郁繁像一阵风似的冲下楼,郁太太连忙叫住他。
“宝贝!”郁太太眼尖地看见他的发丝还是湿润的,“这么晚了,你去哪里?头发也不吹干,会着凉感冒的。”
郁繁怎么管得了这么多,别说头发没吹干,就算头掉了他也要摸索着爬到理工大学的寝室楼,爬到陈玄风的面前。
“妈妈!我有急事!”
带着浓重的鼻音和哭腔,郁太太与郁先生立马就听出来了,郁太太皱眉:“哭了?怎么哭了?”
这三个月以来,天天见他笑得见牙不见眼,她都快忘了她的宝贝小儿子是爱哭的性格。
怎么又哭了?
发生什么事了?
郁先生笃定:“不用说,又被男人伤害了。”
郁太太:“……”
正确的、合理的、中肯的、一针见血的。
郁太太想了想,不禁忧虑。
她的宝贝小儿子千娇万宠地养大,生下来就没吃过苦,她原以为他的人生会圆满无忧,谁知道,上天在某些地方也许是公平的,没吃过苦的他,在感情的方面却不知道受了多少伤害。
走了一个程享,又来了另外一个,原本想要保持继续观望的态度,不额外插手。现在看来,不查探一番,她是完全放不下心来了。
“明天我去联系私家侦探。”郁太太说,“我倒要看看,是什么样的人把他哄得晕头转向,又笑又哭。”
郁先生还能说什么,他全心全意支持老婆的掌控欲。
“来,吃樱桃。”
时间最近的高铁票在凌晨三点,陈玄风请了一个星期的假期,辅导员在收到方舟和周珏以及林刚帮忙解释他生病晕倒的消息后,假期很痛快地批了,还叮嘱陈玄风不要心急,多多休息。
陈玄风坐在高铁站的等候厅里的静默地等车。
他没有玩手机,也没有跟任何人说话,虚浮的目光看着滚动车次的屏幕,就那样看着,放空自己,宛如一尊雕像。
郁繁在崩溃的状态根本不敢开车,更何况他开车的技术在陈玄风断断续续教了一个月后还是很稀烂,他急急忙忙在手机上叫了一辆出租车。站在天景府的门口等车,他无意识地看向对面的那片红枫林,脑海中一瞬间就想到了陈玄风无数次在那里停车等他,心里不由得更难过。
哼,不管陈玄风是因为什么要跟他分手,他都不同意!
他是勇敢的、无畏的郁繁!
他要努力得到他想要的一切,包括男人!
出租车很快就到了,郁繁坐上车,拿出纸巾轻轻沾了沾眼泪,脆弱又坚毅,“去理工大学,麻烦开快点。”
“好的。”
到达理工大学,郁繁敲门进入寝室,却扑了个空。
方舟一见郁繁眼眶通红,眼角还残留着泪水,疑惑道:“你不知道他回去了吗?他没告诉你?他今天不舒服,还晕倒了一回,从医院回来后他说要去走一走,我还以为他去找你了呢。”
郁繁紧张极了:“他晕倒了?他生病了吗?”
“总之他今天的状态很不对劲。”周珏说,“出去走一走后,他回来就收拾行李说要回去,然后立刻就走了。现在走了大概有两个小时了吧。”
郁繁脸色煞白,脑海里又浮现一连串的猜测和想法,越想越害怕,当场就掉眼泪了,“谢谢,我去找他了,你们暂且不要告诉他。”
林刚犹豫地点头。
虽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是陈玄风和郁繁的感情一直是有目共睹的好,如果有郁繁陪着他,似乎也很不错。
郁繁又回去了。
他比去之前更伤心惶恐,担心陈玄风的身体在前,陈玄风不告而别在后,他摇摇欲坠,像个被打碎成一片一片的玻璃娃娃。
只是几分钟的时间,他就想好了,他要去找陈玄风,就算堵在他家门口,他也不能失去他。
碎成一片一片的郁繁勉强将自己拼了起来,失魂落魄地回到天景府,正碰见郁太太与郁先生还坐在客厅。
郁繁即使不想郁太太和郁先生知道他和陈玄风的事情,也没办法了。他现在是个有工作的可怜助理,临时离开一定要请假的。
上班的人就是这么悲惨,被分手了想要去追爱还要先请假。
“爸爸,妈妈。”郁繁哽咽,“我明天不上班了,我要去云禾市,我现在就要走。”
还好当初多问了一句陈玄风他的家在哪里,不然现在是两眼一抹黑,绝望到底了。只是,似乎除了地址,他对他也算一无所知……
郁太太蹙眉:“怎么了?宝贝。”
“呜呜呜。”郁繁好难受,“我的男朋友说要跟我分手,他回去了,我怎么办?我怎么办?他不要我了,我被抛弃了。我现在要去找他问个清楚!”
郁先生希冀道:“问什么?”
难道是狠狠打他一顿,问清楚他到底在狂什么?
“我要问清楚我到底哪里做的不好,我会改的。”郁繁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我不能没有他,我会死的。”
郁先生:“……”
还以为有出息了,结果还是没出息的恋爱脑。
郁太太眼底凝着冷色,道:“那你去吧,你一个人我不放心,带上保镖。你真喜欢他,绑也要绑回来,好不好?”
其实她是担心郁繁去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被欺负,毕竟郁繁没几分为人处世的经验,还是一朵单蠢的小白花。
郁繁想了想,竟然答应了。
也不是绑他,就不能让他跑掉了……只要他肯继续和他在一起,他想要什么,他都可以给他,即使他想要郁先生的公司(郁先生:?)。
郁太太道:“我帮你查查他现在云禾市的具体位置。”
“谢谢妈妈。”郁繁叮嘱郁太太,“但是不能乱拍他,也不能侵犯他的私人信息,查到了告诉我就行。帮我订一张机票,我去楼上收拾行李。”
陈玄风对一切都未知,第二天下午,他从云禾市的高铁站走出来,在手机上叫了辆出租车去汽车站——西陵县是贫困县,发展落后,从市区去县里的途径只能是乘坐汽车或者旅运大巴车。拼私家车太麻烦了,陈玄风还是选择了最方便快捷的汽车。
高考完就开始四处兼职打工,陈玄风大概两年没回过西陵县了,坐在客运汽车上,坐在他身边的年轻男人一身酒味,酒精的刺鼻气味与车内燥热熏人的气味混合着,实在恶心极了。
“啪嗒——”年轻男人仍觉不够似的,从裤子口袋里掏出烟盒和打火机,磕出一根香烟叼在嘴里,打火机点燃了烟尾,厌一口烟雾吐出,他露出迷醉享受的表情。
陈玄风:“……”
他随手推开车窗玻璃,清爽的风立刻涌入。
“啧!”烟雾被反吹了一脸,香烟也燃得更快了,年轻男人不耐烦地皱眉,转头看向陈玄风,“谁让你开窗户的!把窗户关上!”
陈玄风面无表情地看他,将手放到了车窗玻璃上。
年轻男人还未满意自得,更大的风就吹了过来。他的香烟以最快的速度燃着,头发也被吹得乱飞。
“你!你没听见我说的话吗?”
陈玄风的心情史无前例地差,他冷冷道:“你算什么东西?”
“你……”原以为是个没见过什么世面的大学生,想欺负就欺负了,却没想到根本不是个软茬,年轻男人自以为凶狠地看过去,却撞进陈玄风幽深漆黑的双眸,不由得气短,再看陈玄风穿着外套也掩盖不了的出色的身量,嚣张的气焰立刻就熄灭了大半。
陈玄风说:“灭掉。”
年轻男人顿了顿,虚张声势挽尊道:“……我还不想抽了呢!扫兴。”
说完将香烟在地上摁灭,吹了吹灰尘,又放回了烟盒里。
陈玄风仍然没关窗户,任由清风吹乱他的头发,闭着眼休息了。
“奔丧吧……”年轻男人小声咒骂,“神经病。”
客运汽车到达西陵县的汽车站,陈玄风下车,司机打开了底下的储物箱拿出了所有的行李箱,等待乘客来拖。
陈玄风接过行李箱,“谢谢。”
因为天色已经昏暗,去红河镇的公交车已经停了,陈玄风舟车劳顿,疲惫得很,打算直接在县里住一夜再回红河镇。
走在建筑老旧却空气清新的街道上,陈玄风看向天边的晚霞,才意识到周围的很多建筑设施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左边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建了新广场,右边的废旧小区拆了,改成了小公园。
变化很大,他从未注意过。
找了个差不多的酒店办理入住,站在前台,陈玄风下意识道:“顶级套房……”
跟着郁繁隔三差五住酒店,他已经形成了肌肉记忆了。
前台说着一口带着本地口音的普通话,尴尬道:“不好意思,我们这里没有顶级套房,最好的是豪华大床房,你看?”
“哦。”陈玄风回神,也换成了他许久没说的本地话,“那就豪华大床房吧。”
“好的。”
办理完入住,陈玄风拿着房卡拖着行李箱上电梯。
电梯的数字跳了跳,跳到了12,陈玄风出电梯,在走廊的一排房间门上找到他的套房,打开门进去。
虽然有点饿,可陈玄风最多的是累,他放好行李箱,脱下外套直接躺在了大床上,伸了个懒腰。
与此同时,因为九曲十八弯的高速公路而晕车的郁繁,终于在保镖的搀扶下七荤八素地下车了。
郁繁摇摇晃晃像个企鹅,猛地捂住唇,向着一旁的保镖招手:“快给我垃圾桶!”
训练有素的保镖立刻从车里拿出换了新塑料袋的垃圾桶,精准地伸到了郁繁的面前,郁繁抱住垃圾桶,大吐特吐,吐了一路,胆汁都要出来了,他眼泪汪汪。
喝了两口矿泉水漱口,郁繁才勉强打起一点精神。
郁太太安排的保镖实在太及时了,否则郁繁都不知道这七拐八拐的大山里怎么进来,他完全是个路痴。
“我妈妈发了消息过来了吗?”
保镖看了眼手机:“发了,盛源大酒店。”
郁繁惊喜:“不是去红河镇吗?”
原想着陈玄风要去了红河镇,他抱着垃圾桶也要继续跟着。
“没有。”保镖说,“看样子是先在盛源大酒店落脚了,房间在1206,独自入住的。”
郁繁虚弱地笑了笑,连精神都充足了几分:“我当然知道他是独自入住的,他又没有别的男朋友,他只跟我一起住过酒店。”
保镖:“……好的。”
在五名保镖的安排下,郁繁也住进了盛源大酒店的12楼。
县城里的酒店除了有外来的旅游团包场,平常基本是住不满的,郁繁得以住在了陈玄风一墙之隔的豪华大床房里,五个保镖基本分散着,稳稳地护卫在郁繁和陈玄风的两侧隔壁。
换在以前,两人在酒店里都是住在一起,早早就抱着在床上翻来滚去了,现在却只能独守空房,郁繁又难受又委屈,又悄悄哭了一场,哭得肝肠寸断。
郁繁在机场、在飞机上、在车上,一路都在设想他和陈玄风见面的场面,反复打腹稿纠结他要说的话,简直是迫不及待。
现在陈玄风就住在他的隔壁,他却只敢趴在和他共享的墙上大哭。
好没用……
当初签协议的时候,他对陈玄风不假辞色、口出恶言,后来态度也不软和,总是要求着这个要求那个……反应过来他对陈玄风有着喜欢的感情后,他懊悔、心虚,恨不得狠狠扯自己的耳朵,那些点点滴滴都像一根刺插在他的心里,怎么也拔不掉。
协议的事情他也不敢说,就怕陈玄风抽身就走。
另一种意义上的量变积累成质变,这些被他刻意隐藏不敢去翻的坏种子还是发芽见天日了。
郁繁又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陈玄风正闭着眼浅眠,睡眠中,他总是隐隐约约听见一道尖尖细细、若有若无的哭声,顺着墙传到他的耳中。
幽怨、恐怖、阴森、毛骨悚然。
陈玄风霎时惊醒,惊疑不定地看向右边的墙。
难道这座酒店生意萧条是因为闹鬼?当初建造的时候把人砌进去了?厉鬼复苏,随机挑选一个人进行报复?
陈玄风越想越觉得浑身发冷,有一双眼睛正透过墙在看他。
换酒店还来得及吗?
郁繁把额头抵在墙上哭,哭了一会儿,口干舌燥,双眼发花。
这时候传来敲门声,是保镖。
保镖走进房间,手里拎着棕色酒瓶。
他说:“小少爷,我知道你近乡情怯,来为你排忧解难。”
郁繁都没心思理他:“什么?”
保镖热情推销:“俗话说,酒壮怂人胆,有什么话不好说、不敢说,直接喝酒。白酒,度数高,一喝就上头。到时候就像第二人格出来了,道歉、表白、辱骂……不敢说的话立刻就敢说了!”
“可是……”郁繁还记得他喝酒后就会丑态百出,每次清醒过来都难堪得想死,“也会丢人的。”
“小少爷,这有什么怕丢人的!难道还有更好的办法吗?死马当作活马医啊!”保镖说,“试试看!试过才不后悔!”
郁繁看了眼白酒,一咬牙,接下了。
“酒杯呢?”
“要什么酒杯?风花雪月才要酒杯,现在它是壮胆神器,直接对瓶吹,不要认输。千里迢迢来了,总不能无功而返。”保镖苦口婆心,“为了他,为了以后的幸福,冲!”
郁繁被鼓动了,拧开瓶盖,壮士扼腕,视死如归:“冲!”
举起酒瓶,对着嘴猛灌。
“吨吨吨……啊啊啊好辣!”
“吨吨吨……啊啊啊好苦!”
“吨吨吨……”
“吨吨吨……”
保镖激动死了:“你不幸福谁幸福啊!”
陈玄风思考了十分钟要不要换酒店,想了想还是算了。
就算有厉鬼,他生在国旗下,长在春风里,他有什么特殊的呢?厉鬼怎么会找上他?
不可能的。
静下心来后,饥饿就很明显了。陈玄风打开外卖软件,修改了定位后开始点外卖。翻了几分钟,最终点了一份套餐饭和两瓶矿泉水。
然后在百无聊赖地状态下打开了电视机。
“嘟嘟嘟——”
“嘟嘟嘟——”
敲门声陡然响起。
陈玄风觉得稀奇,西陵县的外卖难道这么快?刚刚下单的时候还显示一个小时左右才能配送。
没看猫眼,他直接打开了门。
下一秒,一张红得像是番茄的泫然欲泣地脸出现在他的眼前。
陈玄风:“?!”
郁繁?!
郁繁怎么会在这里?
他难道没出西陵县吗?还在京市?刚刚一切都在做梦?
“繁繁……”想到两人的协议已经作废了,陈玄风眼神暗了暗,立即改口,“郁小少爷。”
门口烂醉的郁繁拖着行李箱,呆呆地看着陈玄风,突然一把扔掉行李箱抱着脑袋崩溃伤心大叫:“我是繁繁!我是乖宝宝!不是郁小少爷!”
陈玄风:“……”
“你!”郁繁扑上前,一把拽住了陈玄风胸口的衣服,颤抖一下打了个酒嗝儿,眼泪说来就来,又凶又可怜地瞪着他,“为什么分手?为什么要跟我分手?我……我的心都碎了!你好坏!你是举世无双的大坏蛋!我要报警把你抓起来!”
陈玄风愣住:“你……”
“不要说话!不要说话!”郁繁吸了吸鼻涕,警惕地看了陈玄风一眼,似乎害怕他关门,伸出一条腿塞进门缝里,一手连忙去拖他带来的行李箱。他乱拍乱摁,行李箱骤然打开,里面的东西杂乱无章地洒了一地。
陈玄风扫了一眼,就见地上的东西有:黑色的秋裤、绅士熊、各种玩偶、白色的内裤、干枯的玫瑰花、安全套、《虚假恋爱协议》、水蜜桃棒棒糖、黑白色女仆套装、墨墨的照片、唇膏、黑色的丝袜、兔耳朵发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