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郁繁32

第二天一早,陈玄风睁眼起床,手机放在枕头边,拿起来一看时间也才六点半不到。睡得太晚,头泛着隐隐约约地疼。

换了衣服,陈玄风出声喊其他三人起床。

方舟一脸困顿地在床上翻了个身,生无可恋:“我想死。”

林刚喃喃道:“跳楼,让寝室闹出人命,我请假说我被吓疯了回去调理,死要死的有价值。”

“太狠了吧。”周珏戴上眼镜从床上爬下来,“只有玄风是个狠人,早睡早起,从不赖床,怎么做到的……玄风!你的黑眼圈是怎么回事?啊!”

陈玄风的眼下有明显的乌青,一看就是没睡好。

“嗯?”陈玄风去卫生间洗漱,“有吗?”

周珏道:“怎么没有?你去卫生间照照镜子。”

走到卫生间,陈玄风拿起刷牙杯接了一杯凉水,挤好牙膏抬眼时正看向镜子,镜子里的他眼眶下有一层厚重的阴影。

陈玄风呼出一口气,开始刷牙。

七点到达图书馆,同一个班的同学基本都在图书管理集合了,哈欠连天,一看就是寒假在家晚睡晚起的时差还没有倒过来。

“陈玄风,你一会儿维持一下纪律,我要去一下学生会。”班长是个黑色长发垂肩的女生,浑身上下都写满了干劲儿,越爱忙的人就越忙,她拍了拍陈玄风的肩,一边吸着豆浆一边离开了图书馆。

“嗯。”

陈玄风和几个男生去搬出所要用的书分发下去,离得近的踩着单车又回了寝室,离得远的就直接把书带去了大课的教室,各自有各自的安排。

陈玄风骑着单车,身后坐着抱着书的方舟,往食堂过去。

方舟懒散地靠在陈玄风的脊背上,魂不守舍,“要不,你还是让你弟弟别考到这里了,我现在感觉心好慌。”

“你怕什么?”

“什么怕啊!”方舟说,“我昨晚三点半才睡,早上六点半起来,我有点心悸了,我要猝死了。你弟弟长得那么可爱,别被磋磨死了。”

陈玄风皱眉:“你怎么总是提起他?”

他莫名察觉到一丝不对劲。

下一秒,方舟就印证了他的直觉。

方舟羞涩道:“你看出来了……你弟弟有谈恋爱的打算吗?他喜欢男生吗?你看我怎么样?哥哥。”

陈玄风猛地拎住了刹车,方舟猝不及防,鼻梁直接撞到了,顺势从车后座跌倒在地,连同放在腿上的一摞书都散在了地上。

“啊……”

陈玄风立马把单车停住,将方舟拉了起来,“你没事吧?”

方舟拍了拍身上的灰尘,“你要谋杀我吗?哥哥。”

陈玄风:“……”

怎么还在叫哥哥?

越听越刺耳。

方舟弯腰捡书,“吓我一跳!我说真的,你弟弟他……”

陈玄风也一起捡书,他打断方舟的话,“他不会跟你谈恋爱的。”

方舟惶恐:“那怎么肯定?因为你不同意?哥哥。”

陈玄风平静地将书递给方舟:“因为,他不是我弟弟,他是我的男朋友。”

方舟瞪大眼睛:“什么?”

他又怀疑地看着陈玄风,“真的假的?你没有骗我?”

“他是我的男朋友。”陈玄风再一次阐述事实,他不是个招摇的人,说实话,他甚至不想和任何人谈论关于他的事情,以及他的男朋友,“昨天他说是我弟弟其实是逗你的,你不要在意,他的玩心大。”

方舟的心脏裂成了八瓣,苦兮兮地去捶陈玄风的胳膊:“我好不容易动心一次,你却让我输得这么彻底!我竟然成了你们play中的一环!你对不起我!你对不起我!”

陈玄风:“……”

虽然伤害到了纯情室友的心,他却觉得舒服多了。

这也许就是快乐是守恒的,不会消失,只会转移。

昨晚困扰陈玄风一夜的问题在此时冉冉升起的朝阳中得到了解答。或许他不该多想多要,坚持自我和初心才是最重要的。

孤独的日子过久了,不可避免地生出了许多虚妄,他沉迷其中,却忘了他本来的模样。

现在是男朋友,就是男朋友。

以后是陌生人,就是陌生人。

没什么可纠结的。

方舟一脸恍然地盯着逆着光的陈玄风,微风吹拂起他额前的碎发,仿佛下一秒就要羽化登仙了,“等等,你要出家当和尚了?”

陈玄风:“?”

方舟:“突然感觉你浑身的气息都轻松了,为什么?”

陈玄风的长腿跨上单车:“走,我请你吃早餐。”

方舟喜笑颜开,连忙又抱着书坐上后座,“我要吃牛肉汤粉,加两个虎皮鸡蛋。”

“我们听到了!”林刚骑车单车带着周珏行驶到陈玄风与方舟的身边,“凭什么请他吃早餐,不请我们?一个寝室的还要厚此薄彼,不利于团结!”

方舟大声道:“这都是我应得的!我误入了他和他男朋友的情趣小圈套还傻傻不知道,我受伤了!你们不知道吧?他的可爱弟弟根本不是他的弟弟,也不是我的弟弟,是他的男朋友!我真傻,真的。”

林刚:“哇!”

周珏:“哈!”

林刚&周珏:“好会玩啊!哥哥!”

陈玄风:“……”

将速度加到最快,远离变异的两人。

“哥哥!等等我们啊!”

“哥哥!你跑什么呀!”

郁繁的得意小骗局让陈玄风成为寝室早餐的特约赞助商。

不过陈玄风在意的不是这个,而是其他人像是中了毒似的跟在他后面夹着嗓子娇声娇气地喊他:“哥哥!”

听郁繁喊哥哥,陈玄风浑身酥麻,难以抗拒。

听他们喊哥哥,陈玄风浑身发麻,抗拒至极。

到了大课教室开始上课,陈玄风坐在第一排,耳边油腻而恶心的呼唤终于停止,他勉强松了一口气。

郁家早上的饭厅总是祥和又安静的。

郁先生斯斯文文地吃着蒸饺耳,郁太太慢条斯理地喝着燕窝粥,郁大少一边看手机上的工作安排一边吃着小馄饨。

突然,由远而近地响起拖鞋的哒哒哒声响,郁繁发丝凌乱、脸色惨白、眼圈泛黑且双眸无伸地飘进了饭厅,在郁大少的身边坐下,崩溃地趴到桌子上。

郁先生:“?”

郁太太:“?”

郁大少:“?”

郁繁发出一声悲伤的哀叫:“呜!”

郁大少差点一口热汤呛死,放下勺子嫌弃极了:“你这是什么鬼样子? ”

郁繁慢吞吞抬起头,熊猫似的眼眸幽幽盯着郁大少,骤然起身挥拳砸郁大少的胳膊,一边砸一边流泪满面:“你说我!你说我!你知道我有多难受吗?你真讨厌!你不是我大哥!你是捡来的! ”

郁大少被他砸得晕头转向,刚想伸手把郁繁推走,郁繁就站起身用他的脑袋狠狠撞了他一下,撞得他头晕脑胀,两眼冒金光:“……你到底在发什么疯!你怎么了?谁欺负你了?你说啊,你砸我有什么用?死孩子,一身牛劲。”

郁先生哪里见过郁繁这个阵仗,虽然他以前也常常为程享发疯发癫,可都是躲在房间里哭,哪怕是哭得水漫金山,也没有像这样外放地窜出来怨气冲天。

“宝贝,过来。”郁太太向着郁繁招手,“来妈妈这里。”

“呜呜呜。”郁繁停止了攻击郁大少,转而向着他的爱和温暖的港湾奔去,窝进了郁太太的怀里,“妈妈!妈妈!”

郁太太理了理郁繁的发丝,轻声道:“怎么了?告诉妈妈,妈妈为你排忧解难。”

郁繁哽咽:“妈妈,我犯了一个错。我用很过分很可恶的话伤害了一个人,我会把他推得更远,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郁太太温柔道:“什么话呢?”

郁繁还不想暴露他和陈玄风的事情,并不是他觉得陈玄风怎么样,而是现在陈玄风似乎没那么喜欢他,没有和他心意相通,他害怕万一郁太太化身王母娘娘拿出簪子划出一条银河,陈玄风却不愿意和他双向奔赴、克服一切苦难。

到时候他在银河这边哭,陈玄风却挥挥衣袖,根本不在乎。

郁繁抽噎着,努力斟酌语言,他泪眼朦胧地看着郁太太,尽量隐瞒大部分背景,“如果,我是说如果,我只是举例子,不是我的事情。”

郁太太看着笨而不自知的宝贝儿子:“……嗯,那你举个通俗易懂的例子,妈妈来给你分析分析。”

“如果你跟爸爸谈恋爱之前,你们是互相选择的利用关系,你对爸爸说:‘我们是不可能的,你只是我用来报复别人的工具,你可别对我产生非分之想,也不能对我纠缠不清!’,后来你又喜欢上了爸爸,爸爸会怎么想?你要怎么让爸爸不追究你的乱说话呢?”

郁太太听明白了——宝贝儿子现在陷入爱河的男朋友,是他为了气程享找来的替身,不,不是替身,是报复工具,说工具有些侮辱人,但是大概是这个意思。现在宝贝儿子情迷他,彻底爱上了他,在惶恐之前对他的口出狂言……

原来是这样。

郁大少陡然出声:“你为了报复程享又找了个男朋友?”

郁繁大惊,从郁太太的怀里跳了出来,整个人都慌张起来,大喊:“你不要胡说!才不是!不是!我不跟你们说了!呜呜呜!”

郁太太瞪了眼郁大少,“不要拆穿他。”

说完追了上去。

饭厅里只剩下两个人,郁先生吃完最后一个蒸饺,后知后觉:“繁繁又谈了一个男朋友?”

郁大少恨铁不成钢,“小废物!全家人都有工作,每天不是上班就是上班,下个月我还要去英国。他呢?今天因为男人哭,明天为了男人发疯,就他最闲。不行,下个月他必须去上班。”

郁先生若有所思:“他之前为了程享要死要活的时候,你怎么没想过让他去上班?”

“我怎么知道?”郁大少也莫名其妙,明明之前郁繁为了程享一个月哭三次更烦人啊。

陈玄风上午只有一节大课,上完是十点半。

下课,老师刚走出教师没两分钟,安静了一上午的手机立刻震动了一下,打开一看,果不其然是郁繁发来的消息。

郁繁:【上完课了吗?可以陪我去玩吗?】

郁太太善解人意,仅仅用了半个小时就哄好了郁繁,郁太太说:“如果我对你爸爸说了那样不可理喻的话,我不会伤心,因为伤心是没有用的。每个人都会犯错,就算是圣人也会犯错的。谈恋爱要向前看,犯错要说明清楚,有误会要及时解开。当然,如果不想太尴尬,那我就会继续喜欢他,潜移默化地告诉我是乱说话的。”

郁繁瞬间理解了,陈玄风不一定会想起他说的话,他要装作若无其事,在陈玄风想起来之前打动他,让他不跟他计较。

所以,既是忍不住了也是战略,他焦急地用美容仪抚平他脸上也许熬夜出来的细纹,只等待陈玄风下课就去约他。

他要用行动填满陈玄风的生活和脑海,让他不去翻旧账。

陈玄风挑眉,郁小少爷这是不想打扰他上课,特地等到下课才来发消息吗?

周珏伸了个懒腰,吆喝道:“走!回去补觉!”

陈玄风动了动手指:【好。】

他收起手机:“我就不回去了,帮我把书带回去。”

方舟:“去找你男朋友吗?”

周珏:“不是男朋友,是弟弟!”

林刚:“他只是我的弟弟!弟弟他很有魅力!”

周珏&林刚:“好会玩啊!哥哥!”

方舟不满:“喂!气氛组不带我吗?”

陈玄风:“……”

他选择离开他们。

离开阴阳怪气的世界。

骑单车到校外的停车场,陈玄风开车去天景府接郁繁。

就算上课了,他发现他和郁繁的谈恋爱模式也没有改变,仍然是一接一送,反而因为理工大学离天景府要近一些,更方便了。

郁繁早早地等在路边,冷风将他的脸吹得通红,他看到白色的车开过来立马开心地挥手。

陈玄风停车,郁繁打开车门上车,看见座椅上摆放的花,鼻子陡然一酸。

“嗯?怎么了?”陈玄风见郁繁一改平常风格,抱着花坐在副驾驶低着头一句话也不说,顿觉奇怪。

郁繁不动。

陈玄风伸手挑起郁繁的下巴,郁繁满是泪痕的脸立刻袒露在他面前。

郁繁泪眼朦胧地看着他。

“你……你怎么了?”陈玄风用指腹擦去他的眼泪,“怎么了?不喜欢这种花?”

郁繁顿了顿,“在你心里,我是不是很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