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话实在不客气,甚至是骂人了,安良的心脏怦怦跳,脸立马就涨红了,又羞愤又委屈,“你……你凭什么这么说我?我哪里阴阳怪气了?明明就是你分不清好坏人!哼,真不识好歹!你越生气越是明被我说中了,你男朋友就是又老又丑又虚荣!”
安良的脸皮像是被人扯下来践踏,他觉得屈辱极了,换做以往他但凡有意亲近的男人,哪个不早早就咬了钩子,偏偏只有他……
“哼!”安良踢了一脚桌子腿,“要走也是你走,这是我叔叔的店,他给了你工作,给你工作,你就是这么对待我的?白眼狼!”
陈玄风冷静道:“好,我会辞职,明天就离开这里。”
安良气愤不已:“你最好说到做到!以后都不要来了!不要让我再看见你!”
说完他打开门出去了,将门狠狠地关上。
陈玄风将行李箱推到桌子边,连同房间里的其他重要物品也都收捡起来,被子、洗漱用品、还有一些小物件,林林总总都放到一个巨大的编织袋里。——无论什么箱子什么包,都没有海纳百川的编织袋好用。
做完一切去卫生间洗漱,上次闹腾下来的痕迹还没有打扫,陈玄风刷完牙就着手将瓷砖墙上的水迹擦干净,个人护理用品也按照大小高低摆放整齐。
对于洁癖和强迫症来说,某些时候打扫卫生实在是件释放压力和消化情绪的事情,做完了整个人的心境都平和了。
躺上床,陈玄风才拿出手机,微信上有几条来自不同联系人的消息,分别来自置顶的郁繁、他妈、后爸、大伯。
之前回消息他都按照轻重缓急,现在手指不自觉地就点到了郁繁的聊天框上。
郁繁:【图片】
郁繁:【图片】
郁繁:【你觉得这个当头像好看吗?】
陈玄风仔细看那两张图片,上面是一只深灰色的猫,下面那只是个黑色的猫,都是很简单的简笔画,但是一看就很和谐。似乎郁繁就是很喜欢这样的手绘头像,清新又可爱。
很直的陈玄风没get到郁繁的意思,回他:【好看,你可以换着轮流用。】
【你喜欢哪个?】郁繁问。
他敷着面膜举着手机,唉声叹气,嘟囔道:“真笨呀,难道不知道情头吗?情头情头,用了就代表情投意合。”
学校可不是修车店,人那么多,男男女女都青春年少,稍微碰撞出一点喜欢的火花可太简单了,就要让他换上情头,别人一看就知道他名花有主了。
“哎!”郁繁叉了一块草莓丢进嘴里,在沙发上躺的四仰八叉,他对坐在一旁看电视的郁太太道,“妈妈,你要是晚生我三年就好了,我还是二十岁的大学生。”
郁太太:“啊?”
怎么又开始年龄焦虑了?
难道这次谈恋爱谈了个小的?为此神伤了?
陈玄风在两张猫的图片上扫了来回,终于发现这两张图片的联系点了,黑色的猫怀里的爱心是由深灰色的猫用线拽着的,所以,这是一对……情头?
他瞬间明白了郁繁的意思了。
陈玄风:【黑色的猫吧。】
郁繁喜不自胜:【快换上!我用灰色的猫!】
陈玄风存了图片,换掉了他用了很多年随意找的头像,一眼看过去,他觉得他仿佛是个小学生了。
【顺眼多了,其实我之前就想说,你的头像好老气,像□□刚出来的时候的默认头像。现在跟你聊天,我不再觉得像在跟我爸爸发消息了。】
陈玄风:“?”
有这么离谱吗?
原来这么离谱。
郁繁啪啪打字:【哈哈哈哈,你现在好可爱。】
抱着手机在沙发上打了个滚,笑出声来,面膜都掉到了地上。
同坐在沙发上郁先生用胳膊肘偷偷撞了撞郁太太,小声道:“他怎么了?”
郁太太下吃下郁先生喂过来的葡萄,不动声色:“他沉溺爱河了。”
永远都在事件之外的郁先生很震惊,像是吃了个很熟很熟的人的大瓜,“什么时候啊!还是……”
“爸爸,你在跟妈妈说什么呀?”心大如斗的郁繁捡起地上的面膜丢进垃圾桶里,好奇地凑到郁先生身边坐下,他心情好,对什么都有兴趣,“带我一起听听。”
郁先生:“啊这……”
“你爸爸有个海外的合作项目,在罗马,你不是想去罗马玩一玩吗?你爸爸打算带你去,给你一个惊喜,票都买好了。”郁太太逗他,“明天就走。”
“什么?”郁繁顿时变脸,又惊讶又不知所措,整个人都慌出了残影来了,连忙抱住郁先生的胳膊,“爸爸,我没说要去罗马啊!我怎么能去罗马呢?我不去,我不去!这算什么惊喜!反正我不去,我去睡觉了!”
男朋友明天开学,这么重要的事情他要参与的。
郁繁穿着拖鞋哒哒哒地上楼,背影焦急又慌张。
郁太太继续看电视:“看见没有?看出来了吧。”
“看出来了!”郁先生了然地点头,“他不想去罗马。”
郁太太的动作顿住,看了深沉的郁先生一眼,抽了张纸巾一边擦手一边离开客厅:“你自己玩吧。”
修车店员工宿舍里陈玄风正在给他妈回消息。
妈:【你们到底什么时候才发工资?这次拖得太久了吧,是不是你们老板想拖欠工资!】
越逼越紧,陈玄风看着消息出神,回道:【店里资金周转出问题了,所有人的工资都没发,也许会拖欠几个月。】
妈:【几个月?那怎么行?】
他妈的消息回得很快,就像专门在等一样。
陈玄风:【没办法。】
那边的消息就此滞住了,在陈玄风以为他妈又不打算回消息的时候,去看看后爸和大伯的消息,没想到他妈又回了消息。
妈:【我听说现在网上有什么借钱的贷款的,你去借几万,等工资发了就还了。】
一行字映入眼帘,陈玄风难以置信,心脏骤然裹上一层冷意,借钱?贷款?
他妈犹不觉得的有什么问题,还在继续说:【没什么大不了的,你弟弟说现在网上很多正规的贷款平台,别人就算了,你弟弟你总信得过吧?】
【不可能,我不会去借钱。贷款你可以先自己去贷款,或者后爸去贷款,我明天开学还要交学费,一切等我发工资再说,我上课的时候不要随便给我打电话,我不方便接。】
妈:【你是不是翅膀硬了,不管你妈的死活了吗?好,你以后没有我这个妈了,你以后也没有家了,也不要回来了!】
陈玄风闭眼,面无表情地关上手机压到枕头底下。
第一次看到这些内容他心有不安,第二次、第三次……狠话是一把刀,可是久而久之,被划出来的伤口就结了厚厚的血痂,他已经没有什么感觉了。
夜深了,他该睡觉了。
第二天一早六点,他拎着所有的东西放到郁繁的那辆白色车上,锁了门将钥匙交给了一夜没睡的李大河,之前都是他帮忙保管钥匙。
李大河打了一夜的牌,睡眼惺忪耳地接过钥匙,“又开学了,好几个月都见不到你了。”
不仅是几个月了,也许是今年都难以见到了。
陈玄风说:“我打算辞职了,你帮我把钥匙交给老板吧。东西我也收拾好了,再来员工直接入住就可以了。”
“辞职?”李大河惊了一下,满心困倦都消失了,“怎么了?好端端的辞职干什么?你要知道,我们多不容易才找到这么好的工作,老板又厚道大方,你怎么想的呀?”
关于安良的事情,陈玄风难以和李大河解释,只含糊过去,“我有别的规划了……”
李大河恍然大悟,小声道:“你被郁小少爷包养,不缺钱了!”
陈玄风:“……不是。”
“那是为什么?”李大河不解,“你有别的规划也不错,你毕竟是个大学生,未来要什么有出息的工作都有可能,总是修车也不是什么出路。你跟老板说了吗?”
“老板这个点应该还在睡觉,我不好打扰,等我中午再给他说。”陈玄风说,“对了,如果红河镇的人问起你有没有发工资,你说没有,替我隐瞒一下。”
李大河有些惊奇:“你不打算给你家里打钱了吗?你这就对了!我一定隐瞒,谁问起我都说老板黑心不发工资,工资遥遥无期。”
陈玄风轻笑:“小点声音,别让老板听见了。”
“对对对。”李大河噤声又像发现新大陆一般,“我发现你最近笑容多了很多,虽然这半个月你天天跑得没影了,可是每次见到都觉得你是个弟弟了。”
陈玄风没听懂:“弟弟?”
是个弟弟了是什么意思?
李大河讪笑:“我一直叫你弟弟,心里觉得你应该是哥哥,太沉稳了,没有弟弟的感觉。现在看来,像个弟弟了。”
“是吗?”陈玄风不知道李大河居然是这样想的,有些好笑,也不禁沉思,弟弟是什么样子?他现在很像弟弟吗?
和李大河交代完,陈玄风开车去市区,照例在路上买了一束花,带去见郁繁。据郁繁的话来说:“开学这种重要日子,我一定要在场。”
当然,也不知道他要在场能起到个什么作用。
也许是装饰?
车辆开到天景府的门口,陈玄风放在车窗就看见站在花坛边的郁繁,拎着大包小包,对着他挥手两下手赶忙跑了过来。
“花!”郁繁又开心了,用力拎起两大包东西丢到陈玄风身上,抱起花开始欣赏,“重死了。”
陈玄风发现,每次两人见面,郁繁都会带来东西给他,吃的,喝的,用的,应有尽有……让他想起他在元宝山动物园时,隔着栏杆给它们递吃的,标标准准的投喂者。
“这是什么?”
郁繁抱着花:“你看看。”
陈玄风打开大包,里面装的赫然是叠的整整齐齐衣服,看样子是羽绒服,还不止一件,起码有三件,颜色都很鲜活。小包很硌手,是两个鞋盒子,不出意外里面是鞋子。
“羽绒服……”
“我知道!”郁繁打断他,“可是你今天开始就要住宿舍了!我不知道一个星期能见你几次,你要是又病了,我怎么办?你们宿舍又不能留我过夜,我在外面要急死了。”
陈玄风愣住。
看着郁繁委屈地看他一眼又一眼还要装作很气愤的样子,他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一个不切实际的想法——
郁小少爷好像在跟他谈真恋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