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又过两月。

二皇子党以强势的劲头在朝堂上崛起。

他却分毫不和大皇子相争, 让大皇子感觉自己一拳锤在了棉花上。

三皇子党还有一部分人在朝堂上苟延残喘,等着三皇子妃诞下皇长孙。

现如今是十月份。

三皇子妃已经怀胎八月,越到后期, 她就越感觉到身体很不适,稍微一动就头晕目眩。

三皇子日日晃荡着个空荡荡的袖子,指挥仆人, 扶着三皇子妃每日在院中走一走。

他贴心道:“我听太医说了, 月份越大, 就得越走一走才好生产。”

三皇子妃疲倦道:“可是我很累, 想休息。”

三皇子:“一直躺着怎么能对孩子好呢, 妇人生产最是危险, 一不小心就是一尸两命。”

三皇子妃停在院中,看着三皇子消瘦无比脸,以及他眼中还残留了一丝希冀和祈求的眼睛,她又坚持着走了两步。

突然,小腹一痛。

三皇子妃脸色更白, 捂着肚子:“疼……”

三皇子心头一跳:“快叫稳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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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皇子妃生产的消息传了出去。

还残存在朝堂上的三皇子党非常重视, 礼部尚书的心早早就悬了起来,他并非担心孙女腹中是否是男孩,而是担心孙女的安危。

崇昭帝亦派了太医压场, 太医院中,杨太医提着药箱就跟着另一位太医一块冲了过去。

三皇子为了迎接这个孩子, 准备的十分充分, 加上经验丰富的太医在场, 整整耗了一晚上, 三皇子妃险而又险的平安生产。

她满脸汗水,虚弱地看向产婆。

婴儿非常虚弱, 哭声小的和猫崽一样。

产婆道:“是个女孩儿。”

三皇子妃却笑了,伸出手,疲惫却温柔道:“给我看看孩子。”

她伸手戳弄了下女儿,看着这小小红红的一团,又是心酸又是心疼,她抓住女儿的小手,轻轻蹭了蹭。

幸好、幸好……

三皇子急急进来,“如何,孩子怎么样了?”

产婆道:“恭喜三殿下,皇子妃二人母女平安。”

三皇子的笑容定在脸上。

产房内静了下来,其余知道三皇子心思的仆人侍女,都低着头不敢看。唯有三皇子妃,耐心的给小宝宝把小被子掖了掖。

连个正眼都没瞧他。

三皇子环视一圈:“不可能!太医明明说了,是皇长孙!”他抓住稳婆的衣领子,“是不是,是不是你们掉包了!”

“你……”

三皇子松开惊恐的产婆,走到床边,“是不是你换了孩子?你一直劝我不要再争了,明明知道孩子是我唯一最后的希望了,你为了不让我争,就换了,是不是?”

三皇子妃从他眼中窥见了一丝疯狂。

她护住女儿,温顺沉默的性格第一次露出尖锐来,三皇子妃冷笑:“话本子看多了,殿下,现在天已经快亮了,别再做梦。”

三皇子往后退了一步,“……你生不了,还有别人。”

他深深吐出一口气,冷冷看了她们娘俩一眼,一句关心都没有,离开了房间。

三皇子自此,三不五时的去后院姬妾的房间中,连庆贺宴席都没有准备。

大皇子妃倒是派人送了不少婴儿用的东西,曲渡边也送了身为皇叔该送的礼物,四皇子依旧从怡嫔那里拿了不少精致的纸笺,和一些摆件放在一起送了过去。

曲渡边也听说了三皇子对三皇子妃的冷淡,摇头说:“三哥再这样下去,境况只会越来越糟糕。”

断臂后彻底退出夺嫡也挺好,跟着妻子和孩子安安生生过日子,不比尔虞我诈强得多?

六皇子吐槽:“他脸色差的可怕,我上次上门送礼看他,他阴郁的跟个鬼一样。”

曲渡边踹他屁股一脚:“老实种地!还有一半的土没松呢。”

六皇子捂着屁股恶狠狠说:“你的活为什么我干啊,小七,你最近怎么看我那么不顺眼?我伤好了之后你一直欺负我。”

这段时间,平归院的菜地他都快承包了,又是收菜又是赶在冬天到来前种最后一波种子,又是松土除虫的,他真的要累死了。

曲渡边躺回摇椅上,“你都不知道你占了我多大便宜。”半条命还欠着,母债子分担,他这叫日常收利息,“再说了,种地学问大着呢,你多学点技能,指不定以后能用得上,到哪都饿不死。”

六皇子匪夷所思,“我?我也就在你这里干干活,换了旁的人,我早就揍他一顿了好吧?”

曲渡边扔了个花生过去:“老实干,不然关门放一点白。”

一点白适时汪汪叫了两声。

在六皇子的骂骂咧咧中,曲渡边躺在摇椅上,想着今天下学后,跟方太傅一起分析的如今朝堂形势。

便宜爹应该是时候彻底剪了三哥在朝堂上的臂助,给新崛起的二哥清场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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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皇子妃在出月子后,抱着孩子走了,留下一纸和离书。

她回到家中后,所有委屈倾泻而出,哭了一整晚。

礼部尚书房中的灯彻夜未熄,次日上朝的时候,礼部尚书以年老为由,主动请辞。

唯一的请求就是,让皇帝解除他孙女和三皇子的婚事。

皇帝再三犹豫后才准允,但孩子仍旧是上皇室宗谱,不过他考虑到三皇子现在的情况,特地开恩,孩子成年前可以交由皇子妃抚养。

礼部尚书得以二品荣休,带领全族安然退出了三皇子的夺嫡争斗,甚至因为抚养着皇室的孩子,额外得了几分照顾。

他在家教导子孙学识,期待着宗族繁盛。

他退位后,礼部尚书的位置由原来的礼部左侍郎接任。

朝堂之中,三皇子的势力至此彻底剪除,再也翻不起波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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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皇子府。

庭院之中,酒气冲天。

大皇子过来的时候,被熏的直皱鼻子。

他看了一圈才发现三皇子正躺在亭子里的地板砖上,醉醺醺的喝酒。

大皇子走过去,用脚踢了踢:“不是还呼吸着呢吗,死了?”

三皇子眼睛睁开一条缝。

“你来作甚。”

大皇子坐在凳子上,“看你笑话,总不是关心你。”

三皇子嗤笑,“这么多年,你还是蠢的明明白白。”他翻身起来,单手撑在地面往后拖动身体,靠在柱子上,“有话就说,你我如今,说话还需要遮遮掩掩?”

大皇子看了他片刻:“我建府宴会的那天,文馨兄长死于非命,是不是你做的。”

“你建府宴会……”三皇子皱皱眉,已经过了好几年的事情,他这几日喝酒,大脑混沌,好几秒后,才想起来,“那件事啊。”

“我那时候虽然开始听政了…但好像差两年才能建府吧?朝堂还没站稳脚跟,哪里能对大嫂的兄长出手。”

大皇子:“当时文馨哥哥的尸体出现在北城门检运处,被冻成了雕像,任总管当晚就自杀了,这件事被父皇囫囵糊弄了过去,他没有让东厂深查,就是觉得,是你或者是老二动的手。”

三皇子沉默了会儿,“大嫂跟你分析的吧。”

大皇子尴尬了一瞬,恼道:“你能好好说话吗?”

三皇子慢慢站起来,坐到亭子边缘,看着一池的枯荷,“不是我做的。”

大皇子:“那就是老二了。”

三皇子:“就这么信了?不多问问。”

“现在的你,没必要骗我,说实在的,你残废后,说话真是干脆了许多,之前我听见你假模假样的说话,就犯恶心。”大皇子坦然道。

三皇子脱下鞋砸了过去。

“滚!”

大皇子拍拍衣服,“走了,少喝点酒。省的被女儿嫌弃…哦,忘了,你都和离了,女儿也跟着她娘亲回了娘家去。不好意思。”

三皇子脱下另一只鞋砸了过去。

大皇子走到拱门处的时候,三皇子冷不丁说了句:“大哥,你不适合坐上那个位子。我能看出来,你觉得父皇看不出来?”

大皇子一顿。

“父皇多次给我派遣差事,对你却很少派遣,你有没有想过,自己就是他平衡朝堂皇子党争的棋子。”

“我倒了后,他立马废弃掉我,势力一一剪除。二哥崛起如此迅速,父皇的扶持少不了。你说,从来都不是他心中储君人选的你,会不会成为二哥的磨刀石呢,届时,你在乎的人能否保全。”

“大哥,或许一开始你就是父皇竖起来的靶子。”

三皇子一句话一句话地往大皇子心中戳,即便大皇子救了他,但他们两个争斗了这么多年,不想让对方心里好受的念头早就刻在了本能里。

枯黄的庭院落叶被秋风卷起。

大皇子袖子中的拳头攥了一下,没回头,平静道:“我果然还是最嫌恶你。”

亭子里传来三皇子的笑。

大皇子大步离去。

三皇子笑够了,咳嗽了好几声,歪歪斜斜倒在亭中,周身都被冷风一点点浸透,酒意都散了不少。

脑中不自觉想起了刚才和大皇子说的事。

当年大皇子妃兄长死亡一案,他怀疑过二哥。

毕竟二哥的母族之中,有人在禁军中任职,虽然职位不高,但能神不知鬼不觉的运个人到检运处,还是可以办到的。

可是现在,他跳出棋局看,大嫂兄长之死,他跟二哥都没办法免除嫌疑。

如果是他和二哥的手段,他们都会想办法让自己干干净净地抽身。

这件事除了加剧他们兄弟之间的隔阂,让大哥和大嫂铁了心对付他们,给夺嫡添了一分不死不休的味道外,似乎并没有其他的用处。

杀了大嫂兄长的幕后凶手,真的是二哥吗?他总觉得有一只手在背后拨弄风云。

三皇子想了一会儿,就开始头痛。

他自嘲的笑了笑,又给自己灌了口酒。

罢了,如今废人一个,再无指望,还想这么多作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