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热闹的不嫌事大。
堂下俩人诡异地沉默一阵。
白瀛冷冷哼笑一声, 盯着装乖卖可怜的楚越,再次用口型轻飘飘说:“狗仗人势。”
楚越瞥眼置身事外的李兰修,很无辜地道:“白真传为口出恶言?”
“哦?我骂你什么了?”白瀛故意他, 想听他说那个词。
楚越顿一下,咬字清晰分明, “白真传说我是条狗。”
这话专门说给李兰修听。
白瀛也瞥眼李兰修, 当着主人面打狗,嘲弄问道:“你不是么?”
“我虽然属狗, 但确实是人。”楚越说得从善如流。
“你不是么?”
忽然, 一道优柔悦耳的声音响起。
李兰修歪过头盯着他,嘴角含着戏谑的冷笑。
白瀛嘴角衔起笑意,轻嘲地打量一遍楚越。
你到底是不是狗?
楚越抱着手臂专向李兰修,冷峻的一张脸不近人情, 吐出一个圆润清晰的字:“汪!”
非常标准的狗叫声。
李兰修被逗得乐不可支, 笑得身子斜倾倚靠在座榻,漆黑眼底湿融融,亮得不可思议, “小黑!再叫几声!”
楚越倒是很淡定, 压低嗓子如同恶犬沉鸣吠叫:“汪——汪——汪。”
李兰修抛开刚刚到手的小鹦鹉,双手轻快一鼓掌, 笑得春光灿烂, “真好听。”
白瀛嘴角的笑意消失, 不是兄弟你真是狗?
楚越看向他神色恬淡平静,客客气气问:“白真传,要我送你出门么?”
白瀛冷睨他一眼, 问那位高高在上的主人,“要我代你教训他么?”
李兰修屈指抵在鼻尖, 止住笑道:“小黑,你先出去,我们还没谈完。”
楚越神色平静地一点头,路过白瀛身边他脚步一顿,加快步伐走了出去。
他一走,白瀛抬起双手,指尖的灵光流转,设下一道隔音结界,轻声低气道:“你真是宠他。”
李兰修哧笑一声,手里抚摸着鹦鹉,不接这个话茬。
会讨主人欢心的狗,谁不喜欢?
白瀛扫一眼紧闭的房门,心情稍好一些,“你还想听梅雪真君的事情?”
李兰修点点头,问出最关心的问题:“梅雪真君与东川真君是如何认识的?”
白瀛如实道:“不知晓,我只知晓他们是朋友,但梅雪从来没在我面前提过东川。”
李兰修若有所思地抚摸着下颚,“梅雪真君何时回宗?”
“……嗯。”白瀛微怔一下,思索说道:“我传讯给他已有几日,他手里有只传送环,能随时返回宗门,我推测他是不想回来见我。”
李兰修抚摸下巴的手指摁在嘴唇,轻轻地点了点:“他不想见你?”
白瀛难得幽幽叹一口气,勾起的笑意轻嘲,“他不能掌控妖族之力,又担心我离开宗门祸害众生。”
梅雪真君的考量不无道理,像白瀛这等大妖魔,一旦离开宗门不受控制,那就如同虎入羊群,道宗的修士毫无招架之力。
李兰修徐徐坐起身来,笑吟吟地道:“你知道他在哪儿?我去帮你说服他。”
山不来见他,他就奔山而去。
白瀛愣怔,冷清的一张脸冰消雪融,“你想帮我脱困?”
李兰修点了点下巴,更重要的,他对梅雪真君是如何变强的,非常有兴趣。
白瀛深深瞥他一眼,撇过脸说道:“我不知他在何处,但传讯的蝴蝶飞向西北方。”
重玄宗的西北方可太大了,千百座城镇林立,还有仙坊无数,宗门的寒窑矿场也在西北边境。
李兰修若有所思地想着。
白瀛轻咳一声,唇角含笑淡定问道:“你为我离开宗门,不怕那淫僧来找你?”
李兰修从思绪里回拢神思,一旦离开宗门,不止殷无极会来找他,东川真君很可能会来找他,“不怕。”
好兄弟会保护他。
白瀛看向他,眼睛里清亮动容,笑着说道:“你的心意我感激不尽,但你不必去做。”
李兰修正色道:“你是我的把兄弟,应当的。”
白瀛嘴角笑容一滞,抬眼幽幽地盯着他。
临走之前,白瀛真心实意地问:“你当真不用我帮你收拾你的狗?”
李兰修轻描淡写地一笑,“不必,我会教训他。”
楚越倚靠在门框等着,白瀛前脚一出门,他道一句:“白真传,恕不远送。”
随即他转身走进花厅,厅里空无一人,李兰修不见踪影,鹦鹉也不见了。
楚越方才那几声叫,心中没有半点波澜,包羞忍耻是男儿。
一旁的房间门推开,妙素徐步盈盈走出来,瞧见他笑眯眯地说:“公子去打坐修行了,让你今晚到寝殿里见他。”
楚越摸摸脖颈的金环,指尖轻轻滑过冰冷金属,感觉又要被“惩罚”了。
是夜。
楚越走进灯火通明的寝殿,亮堂堂的房间笼罩在一片温暖的金黄里。
李兰修坐在精致镜台前,身上的红衣没系腰带,松松垮垮披在削直肩膀,露出里头纤尘不染的里衣。
妙素站在他身侧,握着一把金漆梳子,小心翼翼拆开他高挽起发冠。
楚越立到他身后不远处,瞧着镜子里那张脸。
李兰修轻拍拍妙素的手腕,坐在椅子上回过身来,“楚越,过来。”
妙素好奇地瞥眼楚越,走出殿门合上门。
楚越几步走到他身边,俯身凑近问道:“公子,唤我何事?”
李兰修后腰软塌塌倚在镜桌,红衣慵懒滑落到他的手臂,像鲜艳花苞似地托着雪白干净的人,他慢悠悠勾动手指。
楚越全身的气血往头上冲,“噗通”跪在他身前,握住他的手亲一口,“阿修。”
李兰修顺势抚摸他的脸颊,故作柔声细语问:“伤还疼么?”
楚越嗅着他指尖的香泽,“不疼了。”
他顿一下,黝黑的眸子盯着李兰修问:“公子不生气?”
李兰修用力捏捏他的脸,“不生气,为什么要生气?”
楚越脸颊捏在手里,勉强地翘起唇角笑一下。
李兰修拍拍他的脸颊,慢悠悠地发号施令:“脱。”
楚越早已习惯这套流程,不急不缓脱下外衫里衣,露出结实的锁骨和宽阔紧实的胸膛。
他继续解开里衣,紧窄的腰身劲痩,腹部线条清晰分明,每一寸肌理暗含力量感。
一一展现在李兰修眼前。
李兰修眼睛只瞧着他的脸,轻声道:“继续,”
楚越亲一口他的手指,站起身抽开腰带,露出一双修长有力腿。
漆黑幽亮眼睛藏着笑意盯着李兰修。
李兰修的目光扫他一遍,挪开目光说:“戴上嘴套,跪到床边。”
楚越屈膝干脆利落跪在床榻边,抵着地板的膝盖向两侧敞开,不知廉耻地反应展露无遗,侵略性十足的姿态朝着他。
在戴上嘴套之前,他声音发哑地问道:“公子又要做什么?”
李兰修就是要罚他,他从纳戒取出一根仙索,两只手游刃有余捏着捆仙锁的两端,像握着一条蓄势待发的钢鞭。
楚越漆黑的皮制嘴套掩住大半张脸,更显得眉眼挺拔冷峻,鼻梁窄挺,有种他很少展露的一面,桀骜难驯的野性。
李兰修握着仙索轻轻地在他胸膛一抽,“闭上眼睛。”
楚越阖上眼睛,舌尖舔过嘴唇,察觉到脖颈的项圈被抬起,紧接着“咔擦”一声响,仙索结结实实扣住项圈。
他看不见,却能听到,李兰修将仙索的另一头拴在床头,这才说道:“睁开眼。”
楚越睁开眼,脖颈项圈上扣紧的仙索像一条明晃晃狗绳,将一丝不挂的他拴在床头。
李兰修俯下身瞧着他,冷冰冰地道:“你好好冷静一下,想想该怎么做狗。”
楚越目光对上他一张一合的红唇,眸光流动的欲望幽亮。
李兰修站起身捉起滑落的衣袖,脱下来抛在他脸上,兜头盖脸遮得严实。
楚越眼前一片幽红,嗅到细腻盈人的香泽,双手一把抱住他的腿,脸埋在双膝之间用力地嗅闻。
李兰修推开热情洋溢的脑袋,“别着急,我还没赏你。”
楚越眯起眼睛盯着模糊的影子,舔舔嘴唇,咬字含糊地问道:“赏什么?”
李兰修指尖在他鼻尖轻点,低声反问道:“你说呢?”
楚越心口蓦然一跳,原本就清晰无比的反应更清晰了。
李兰修看在眼里,视而不见,悠游自在地走向门口,“我去灵泉池沐浴,你在这等着我。”
许久许久之后,寝殿里的灯火逐渐黯淡,只剩下一盏昏黄的灯笼摇曳着微弱的光芒。
楚越在床边跪得腿脚发麻,跃跃欲试的期待一点一点熄灭,那股灼热邪火褪去,他的脑子却清醒了。
他用力拽几下仙索,牢牢扣在项圈上的锁链发出清脆的响声,没有丝毫松动的迹象。
李兰修在耍他玩。
楚越手中全力一拽,仙索瞬间断裂成两截。
他解下头戴的嘴套,有条不紊穿好衣服,来到宫殿深处灵泉池的房间,里面空无一人。
随即,他走向寝殿方向。
妙素守在寝殿门口,瞧见他笑吟吟说道:“公子不在寝殿里,出去好一阵子了。”
楚越气极反笑,保持着客气的态度“谢谢妙素姐姐。”
他顿一下问道:“公子去何处了?”
妙素若有所思地答道:“我也不清楚,只不过公子跟一位朋友一起走的。”
楚越嘴角的笑意凝滞,眯起眼睛问:“什么样的朋友?”
妙素如实地答道:“一位青衣公子,长得很俊俏,他在殿门口等公子,公子见完你之后,便跟他一道走了。”
楚越转身一个箭步冲向门口,走几步猛然回过身问道:“去的哪个方向?”
“更深露重看不清。”
妙素摇摇头,瞧他这副着急忙慌的样子,想了想又说道:“公子应当是出远门了,他走前吩咐若是峰主来找他,便说他在闭关。”
楚越转过头望着茫茫夜色,唇角翘起露出森森的笑意。
李兰修,你想甩掉我?!
没那么容易。
今日早些时候,李兰修捏碎与顾正行的通讯的符篆,通知这位好兄弟,今夜子时来紫台峰接他。
他耍完了楚越,肩膀顶着一只小鹦鹉,优哉游哉地来到紫台峰渡口。
一袭青衣立在渡口,顾正行嘴边含着几分风清月明的笑意,瞧着他身后问:“你的仆役呢?”
李兰修扫一圈,没看见他的飞渡法器,指着鹦鹉道:“这不就是?”
鹦鹉很识相地说:“我是愿为李公子效鹦马功劳。”
另一位仆役在冷静。
顾正行深深地瞧一眼鹦鹉,妖王的“点化”之力,竟然被拿来做这个?
他从鬼首戒指里取出一顶漆黑小轿,抛向空中,轿子骤然变大,化成一顶平平无奇的黑轿,俯身撩开轿帘道:“兰修,请。”
李兰修坐进轿子里,阴冷刺骨气息扑面而来,仿佛是坠进冰窖里,小轿里宽敞无比,只有当中一张白骨雕琢宝座。
宝座的模样像一颗巨大无比的骷髅头,黑洞洞眼窝里亮着鲜红的光,李兰修坐在它张开的嘴里,倒是很舒适。
四壁悬挂着数盏鬼火灯笼,幽蓝的火焰微弱跳动,投射出诡异光影。
地面上铺着暗红色的绸缎,像是被鲜血浸透般妖异。
他面前有一张同是白骨制成的案几,摆着几本乌黑厚重的簿子,还有一个漆黑的鬼头印玺。
李兰修还不知道这是鬼王出行御用的鬼轿,顾正行不想让他见到那些脏东西,隐去抬轿百鬼,与跟在身边的吹奏的鬼吏。
若是李兰修知道,他要拿着鬼玺和生死簿玩得不亦乐乎了。
顾正行躬身走进轿子里,盘膝坐在鬼王宝座的一边,“你要去何处?”
李兰修手指向着一个方向一点,“我们往西北方向走。”
顾正行拍拍轿子,那些李兰修看不见的百鬼阴森森地爬动起来,漆黑鬼轿疾驰在黑夜里。
他在纳戒里寻觅一番,拿出巴掌大小的青铜小炉,搁在案几。
李兰修瞧着古朴精致小炉,炉子四个角坠着一串铜钱元宝,“这是何物?”
顾正行朝着小炉吹一口气,炉子里燃起熊熊火焰,“你不是冷么?给你取取暖。”
“谢了。”
轿子里确实冷得厉害,小炉子一燃起来,李兰修感觉到温暖袭来,他瞥一眼炉子,舒舒服服歪倒在宝座里。
鬼轿后面一列列白面鬼吏,惨白阴森的脸上映照出火焰的光晕,一个个神情痛苦狰狞,仿佛是在被架在火焰灼烤。
阴森幽冷的鬼界没有火光,没有温暖,整座鬼域里唯一能散出温暖的,便是李兰修手里的“化宝炉”。
民间的百姓逢年过节会给死者烧纸钱,那些燃烧的纸钱会坠落到鬼域里,聚集到鬼王手里的“多宝炉”里。
炉子里燃烧的不是火焰,是古往今来百姓的愿力,所以乃是天下至阳之物,当然温暖舒适。
这般至高无上的宝物,被鬼王拿出来给李兰修取暖,全然没觉得有任何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