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余晖照进屋内,有缺口的搪瓷杯和民俗崇拜的贴画一样昏黄了。
有的人以为一辈子都不会再见,往事只能埋进一个人回味的心灵深处,但蓦然回首,那人却出现在面前。
他好好的,我也好好的,大概不用叙旧相视一笑随后各走各的路才是重遇的最好解决方式。可林笑却忍不住。
他眼眶里的泪落了几滴,落得褚飏慌乱要叫工作人员请医生来。
他胡乱擦了擦退后一步:“没事,风太大了。”
“褚飏,”林笑却说,“这样擦是擦不干净的,我去卫生间洗一下。”
林笑却逃走了,与谢荒擦肩而过。
在屋内角落里坐着一人,一身素衣,眉心一粒小红痣,净白手腕上带着棕红佛珠串,面容青涩眼神却平静无波,他注目着眼前的一切,捕捉到眼前嘉宾之间纠葛的丝丝缕缕,却并不在意。
林笑却进屋后他注意到的并不是那昳丽的面容,而是林笑却脸上沾的泥。他不自觉去数沾了几滴,冰雪已逝融入土中,赶路的人步履匆匆。
他母亲给他取名“染”,后来又说他活得纤尘不染不该叫这名。事实上秦染并不是不沾尘泥的人,在庙中他有一块地,自耕自饮。庙里还种了不少花,除了日常功课,秦染也肩负了打井水浇花的责任。
来又去的嘉宾让秦染想到了自己浇的花。花的根也是带泥的。
秦染离开那庙有一年了,不知道花是否依旧,还是开了又败了些。
飞行移动镜头不进屋内,嘉宾们外出做任务才会跟随,灶房和餐厅卧室装的定点镜头,沐浴间没有镜头。
这间屋子分里间外间,外间用餐里间睡觉,此时镜头捕捉到了角落里的秦染,弹幕静止了一会儿炸开了。
【天啊天啊这是什么颜值盛宴为什么嘉宾都这么好看】
【不行不行不管多好看荒哥都不能看】
【荒哥谁都没看果然是什么都不在意嘿嘿】
谢荒没有将目光分给室内的人,他想见的人已经离开了。他再一次确定笑笑不想见他,站在原地如凝固的雕像,直到沈醉迎了上来。
沈醉笑着打了声招呼,谢荒点头应了。
沈醉一双狐狸眼,整个人好好站着普普通通说着话,身上也带股靡颓的艳色。
他来参加这恋综不是为了赚那点通告费,他像饕鬄是填不饱的。
他本来盯上了秦染,秦家那么多钱财他提前打听过了,如果能和秦染结婚,秦染又是个爱出家的,那么多钱不就属于他了吗。
可秦染真一副出家人样子,他隐晦地勾引秦染只把他当空气,清润浅笑却不上钩。
时间还长沈醉不着急,只没想到这恋综还请来了谢荒。录播剪辑是要看咖位的,他当然要跟目前流量最盛的接触接触。
他跟谢荒说着事,谢荒面上听着但沈醉知道这人心神早不在这了。沈醉惯会察言观色,他很久以前在酒吧里陪酒简直是销冠,什么人没见过,白日里再装模作样夜晚也一样恶臭。
沈醉卖酒不卖身,他那时候除了一双眼长得格外好,其他地方都清汤寡水,这某种程度上让他保护自己的难度降低了许多。
他需要钱啊,要来钱最快还能去哪,钱还没赚够妈就死了,也算是天公不作美。他不是很难过,母亲是他肩头的责任,责任本身已经葬入了黄土,他甚至应该高兴的,可沈醉跪在墓碑前只是面无表情。
沈醉酒吧里遇到个人说他唱歌好听,要包装他,沈醉想要很多很多钱,跟那人一拍即合去了趟国外整了容,将陪酒的过去埋葬。他现在不再是那清汤寡水的面容,他照镜子的时候都会失神,太漂亮了,他沈醉把脸上妈妈的痕迹都剔除了,只剩一个全新的人,不是从妈妈肚子里生出来的,是从手术刀下活过来的美丽的人啊。
投资他的人说那么大一笔钱没白花,同时要求沈醉十倍偿还。
沈醉在不公平的合同里签下自己的名,微笑着对投资人说谢谢。
可惜他的唱歌之路并不顺利,即使投资人给他包装了新的身份,不堪的过去已经掩埋,他也没能在这圈子里红火。
他吊着投资人,吊着其他人,从他们身上搜刮钱财,可到底是太少了,不够填饱他的肠胃。
谢荒听没听他不在意,他说得也不走心。
他挨了那么多刀获得的容貌,却比不过那突然冒出来的“笑笑”。
这世界怎么这么不公平,连他都无法不投去目光,其他人更是看不到他了。
他的钱要从哪里挖出来,那叫“笑笑”的美人会有钱吗。
他想要抚上那美人面容,最美丽的娃娃需要多少钱才能获得。
沈醉回忆着林笑却的穿着打扮和周身气质,他得出一个结论:这不是一个能自己赚钱的美人,分明是只娇藏着的金丝雀。
沈醉逐利而来,只能收心。
沐浴用的热水器是早已落后淘汰的柴草热水器,需要在灶房那里烧柴火水才会热起来。
褚飏本来跟工作人员battle不供热水的事,工作人员只好解释一番。
林笑却坐在灶房小板凳上,一点一点加着柴火。褚飏碰了碰他的肩:“是不是害怕了。”
林笑却摇头,正准备说什么,灶房里突然黑了一大片。
林笑却抬头望去才发现是一个人。
好高啊。这里的嘉宾都挺高,可眼前人高得超出了常人,林笑却甚至觉得快两米,走过来一下子天地都暗了。
孟塔是个大块头,但人不是生下来就那么高大,他幼年还当过童星,后来抽条了成了超模,结果越长越高近两米便与模特行业告别,增重去学了拳击,赢了好几块响当当的金牌后,孟塔对拳击也不太热衷就此退役。
孟塔不是个爱说话的人,只是觉得眼前的小不点乖乖巧巧坐板凳上烧火怪可怜的,不如让他来。
孟塔走过来林笑却不自觉站起来往后,褚飏挡在了林笑却身前。
孟塔有一张看上去很冷的脸,增重前还有不少设计师劝他重回模特行业,即使他过分的高但因着那张冷得很有韵味像大天使长的脸,再加上那黄金比例的身材,时尚业依旧买单。
孟塔沉默拒绝了,拒绝的方式就是增重玩拳击。当他夺得金牌时台下的观众欢呼设计师却泪流。孟塔拿着金牌亲吻了下,还有心思想这被人摸过的金牌上到底有多少细菌。
孟塔走过来也不打招呼,沉默地蹲下开始烧火。
褚飏问他一句他才回话:“我来烧他去洗。”
褚飏牙痒痒,还以为是来找茬的,没想到是来献殷勤的。
林笑却忙说自己可以,孟塔道:“你太小了。”
林笑却说自己不小,22了。
孟塔抬头,一张冷得无机质的脸连眸色都很淡:“你去洗。”
这样小的人,轻易就能抱起来同孩子一样,明明就小还说自己不小。小孩都是要哄的,孟塔自觉自己说的三个字就是在哄人,但听在褚飏耳朵里分明是不客气的挑衅。
男人怎么能说小,笑笑也是要面子的,况且笑笑分明挺高,这孟塔一定是在找茬。
凭什么说笑笑小,褚飏正准备讥讽回来,又一个嘉宾凑了过来。
常凤喻穿着非主流骷髅头,一头红毛耳朵上耳钉好几粒,是个玩摇滚的大男孩。音乐水平说不清,喜欢的人喜欢得要命,不喜欢的恨不得常凤喻从这个世界上消失。此人家里有钱有势,是圈子里的玩票选手。
常凤喻性格跟穿搭一样张扬,过来就不客气道:“我饿了,怎么还不煮饭?”
常凤喻目光从林笑却身上滑过,落到了孟塔身上,刚才的对话他也听了几句,靠在柜门上道:“大块头,我小我小我最小好不好,我刚成年就来这恋综,肯定没比我小的。你这么爱照顾人,不如照顾照顾我的胃?”
孟塔面对他的话和他的眼神给出了同样的无视。
常凤喻也不泄气,面对林笑却道:“美人姐姐,你给我做饭我就让你嫁给我好不好?”
他真饿了,饿得火烧火燎要投胎。他这么年轻没准备相亲,都是他爹看不惯他把他打包进来,把恋综当变形计使,真是没肚量。
目前这综艺八个嘉宾:林笑却、谢荒、褚飏、项瞻逸、秦染、沈醉、孟塔、常凤喻,齐了。
褚飏道:“眼瞎啊,分不清男女我给你洗洗。”
常凤喻挑眉:“美人很美,美人姐姐脚边的狗也真够狗的。”
他说得跟撒娇似的,还想凑过来呢喃几句,被褚飏一把推开。
林笑却道:“我性别为男,做饭轮流,褚飏是我朋友。”
他说着说着咳嗽了下,褚飏顾不得其他,连忙让林笑却去洗澡。
褚飏问孟塔:“水烧好没有。”
孟塔回林笑却:“去吧。”
等林笑却洗完,孟塔已经将饭做好了。节目组不做人,留下的物资只够这一顿。
大家都没动筷,就连嚷嚷着饿的常凤喻也等林笑却来了才开吃。
林笑却头发没擦干,谢荒下意识去拿了帕子,只是众人的目光望过来时,谢荒突然没了理由。
常凤喻说了声谢谢就把帕子夺过来擦桌子去了。
谢荒站在那里,夜晚的白炽灯褪色了似的泛灰。
林笑却抬眼望他,在谢荒察觉前又将目光收回了。
众人用完饭,忙着去洗漱。沐浴屋造得跟学校澡堂一样,厕所也跟公卫似的。厕所好歹有门挡着,沐浴屋就挂了一层帘子,串门互相擦背都不用开门,喊一声就来了。
更绝的是有帘子的沐浴间只有四个,剩下一排四个沐浴头没有阻隔墙也不挂帘子只能赤。裸。裸。
注重隐私的常凤喻骂骂咧咧占了一间有帘子的,可惜洗得太慢洗一半柴火烧光凉透了。
“什么破节目组,什么破地方!老头等我回去收拾你!啊啊好冷——”
主屋外间。
林笑却一个人默默擦着头发,谢荒是第一个出来的。
他站在门口,林笑却坐在角落。
谢荒的影子在光下拖得很长,很久以前林笑却还会跟谢荒玩踩影子的游戏。
放了学,走在路灯下,谢荒的影子拖曳在后头,林笑却会淘气地踩上一脚。
他说:“我把你尾巴踩住了。”
谢荒从不会反驳,只跟着重复:“笑笑把我尾巴踩住了。”声音低沉认真,像在说情话。
林笑却一边擦着头发一边走了过来,没靠近,只是又一次踩住了谢荒的尾巴。
谢荒喉结滚动,似要说什么,却被褚飏打断了。
褚飏冲进来拉住林笑却的手,牵着他去看卧室。
林笑却游离的心还没收回来,褚飏的哄声将他率先震住。
“大通铺?!”
林笑却目光一凝,眼前的卧室没有单张床,只有一张无比大无比长的通铺。
弹幕也炸开了。
为了节目效果,卧室里的摄像头这时才开启,观众第一眼瞧见又是震惊又是乐开花,直呼节目组玩得太花。
【哈哈哈笑死节目组真不怕十八禁吗,这么多大小伙睡一张床上万一做点什么真不会被封吗】
【有摄像头怎么可能做出通黄的事来哈哈哈但是被子挡着谁知道底下——】
【有什么是我尊贵VIP用户不能看的,把被子给我掀开!不准盖!】
就在这时节目组出来提醒了,为了保护嘉宾隐私,卧室摄影拾音器和摄像头任选其一,嘉宾当天投票选择。
选了摄像头就只录像不录声,选了拾音器只录声不录像。
不解释还好,这一解释——摄影模式悄悄说点情话,拾音模式悄悄干点不正经,这也录不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