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禅院学姐, 接住!”随着声音,三节棍模样的咒具从伏黑惠手中甩出,正朝着前方不远处高扎马尾的身影而去。

禅院真希伸手接住:“哈?说了别喊我的姓。”

“伏黑好像从来没有改过吧。”熊猫一抓拽下面前的咒灵, 转头小声道,“比如就从来没有叫过伊夏的名字。”

狗卷棘点头:“鲑鱼鲑鱼。”

话落, 他拉下挡住下半张脸的拉链,朝着被对方踏下的咒灵喊道:“爆炸吧!”

天空之中瞬间炸开一团, 他低咳几声,灌下口润喉剂。

冰凉微甜的液体涌入喉咙, 尚未等落下, 几团黑影再次出现在前方。

禅院真希眯起双眼:“又来了。”

“怎么会这么多……“轻微的嘟囔声后,熊猫快跑几步, 再次朝着咒灵发动攻击。

三节棍被甩出, 正中咒灵头颅位置, 在落下后又被扎高马尾的咒术师接住, 她顺着方才那个话题道:“谁知道那家伙为什么不让人喊他的姓。”

“叫伊夏不是显得更亲密?”熊猫伸爪挡下一击, 在躲避的间隙抽空回到。

“哈,那家伙看上去有半点想拉进距离的意思?”禅院真希再次挥舞咒具的时候手臂都显得更有力气,“从入学起就天天看不见人影, 食堂不去聚餐不来, 一天天不知道往哪里跑。”

熊猫:“真希居然趁着伊夏叛逃了说他坏话……”

狗卷棘落在地上,闻言也一副“怎能如此”的模样连连摇头。

“谁说他坏话了?!”那边的同级生拔高声音, “明明都是事实, 总之就是个完全不合群的家伙。”

“我懂了, 是在发泄心里的怨气。”熊猫道。

“明明是事实。”

禅院真希握紧手里的武器, 额头上仿佛冒出一个巨大的“#”。

虎杖悠仁立刻往后撤退了两步,如同某种嗅到危险的小动物。

还不忘招呼自己的同期一起。

“莫名其妙地躲着我们, 明明是同级生,这家伙干什么都独来独往!”

“哐当——!!!”

手里挥舞的三节棍正中一个咒灵的脸,将它直接从天空中打了下去,砸在对面的建筑上。

“莫名其妙地叛逃,现在又莫名其妙给我们线索,还莫名其妙又来帮我们……”

三节棍再次发出,将两只咒灵击飞出去。

“有什么事情不能直接给我们说!这家伙!!”

“砰——!!!”

“呜哇……”看着被击飞的咒灵,虎杖悠仁心有余悸地捂住额头,僵硬笑道,“幸好平时没怎么一起上过体术课。”

生气的学姐果然可怕。

“小心——!”拔高声音的提醒从后方传来,粉发男高连忙蹲下,这才躲开从后面袭来的一击。

伏黑惠黑着脸从后面躲开咒灵,跳到中间,对于他们边打架边聊天的行为不理解不支持不尊重。

“……先把这里解决掉再说。”唯一靠谱的男高开口道,之后忍不住,“禅院学姐,在这里再说松田学长也听不见的。”

禅院真希一声冷哼尚未从喉咙里挤出来,伏黑惠就听见一道声音自后方幽幽响起:

“我听见喽~”

海胆头男高瞳孔猛然紧缩。

瞬间,身体本能驱动之下,他的手已经在身前摆出召唤式神的手指,一句呵声压在喉咙,差点就急诉而出。

所有动作停在听清声音的那刻。

尚未来得及转头,身后传来血肉破开的黏腻声响,随着玉犬的犬吠声,几个砍下的咒灵头颅被从后随意扔在侧前方。

“注意身后。”突然出现在众人身后的少年道。

说话间,他似乎施施然往前走了半步,手随意落在伏黑惠侧肩上。

通过咒高校服厚实的布料,传来一阵冷意。

伏黑惠:“……别总拿学弟当靠枕。”

松田伊夏在他身后轻笑了一声。

“我的靠枕没有海胆造型。”

“海胆头本头”眉心狠狠一跳,他还没有来得及开口,余光便已经看见禅院真希利落地解决完几只接踵而至的咒灵,将手中三节棍一甩,正要朝着这边过来。

伏黑惠侧头。

在看清后者模样那刻,他之前已经打好草稿的所有询问都变成一声疑惑的询问。

“你的脸?”他微愣。

他从来没有见过对方身上有这种纹路。

如同莲花蜿蜒纠缠的枝蔓,从脖颈向上,已经缓慢蔓延至脸侧。

在少年冷白的皮肤上艳得刺眼,像是从皮肤之下的血管中溢出的鲜红血液。

……好像在……蔓延?

尚未等伏黑惠看得更清楚些,对方就已经一撑他肩膀,利落地借力离开。

像一阵自耳畔悄然掠过的风。

估计刚才也只是看见他身后有两只没有被发现的咒灵,在自己被攻击前出手祓除而已。

“又让他跑了!”禅院真希分外不爽的声音从前面传来。

侧后方,熊猫再次低声和狗卷棘道:“真希其实是在高兴对吧,因为伊夏这样的话根本就不是彻底叛逃了。”

后者双手抱臂,如同一个“禅院真希行为逻辑分析大师”,连连点头。

“学长走得好快,和刚见面的时候一样……伏黑,我们去那边?”虎杖悠仁朝着这边挥了挥手,高声招呼。

被他喊住姓氏的同伴却没有答话。

一直到他走到对方面前使劲挥手,连着喊了几声“莫西莫西”,对方才终于回神。

“嗯,走吧。”伏黑惠点头,蹙起的眉头却没有丝毫松开的意思。

是错觉?

刚才松田学长出现在身后的感觉。

……突然逼近的、几乎让人喘不过来气的压势。在分析之前,身体已经骤然做出反击的姿态。

比起咒术师,更像是……咒灵。

——***“扑通,扑通。”

急促的心跳。

剧烈的运动,亦或是自从摩天轮爆炸后就没有平静下来过的思绪。

一切不断挤压着胸腔,不断挤压着空气的生存空间。

有那么几瞬,安室透分不清心里那种如漫长雨季的潮湿到底源自于自身还是另一个人。

他只能暂时缓下思绪,将注意力投掷在眼前的事物上。

“退后。”金发男人道。

身后,几个便衣打扮的公安利落排成横队,形成了一道由肉身构成的网。

没有凭借任何咒具,松田伊夏平日里就能看见的景象第一次这样清晰地出现在面前。

到处都弥漫着黑紫色的气息,沉甸甸地酝酿着诡谲与不详。

真正属于……他的世界。

安室透略微闭了一下眼。

心里那点泛起的思绪尚未清晰,就被另一道急促的声音打断。

远处,被派去负责南面街道的风见裕也气喘吁吁地跑了回来,见群众都躲在更远处的位置,周围只有公安和相熟的警官后,他才在金发男人旁边小声道:

“人都、都安置在…中央广场了。”

说完,他来不及喘匀气,接着道:“……降、降谷先生,那边不对劲!有、咳咳,有……怪物……?还有你朋友好像是魔、魔……”

这个词卡在喉咙里,半天都说不出口。

实在没能从他后半断断续续的话语里提取出什么有用信息,确认那边的安排一切顺利后,安室透点了点头。

一个应声尚未到位,他反手将旁边晕头转向的下属一拽,手中的咒具已经朝着面前突然袭来的咒灵砍去。

皮肉穿刺声在此处被无限放大,之后又归于宁静。

风见裕也转头看去时,那只差点咬住他肩膀的怪物已经随着匕首插入逐渐消散,变成一堆黑灰色粉末和黑烟,然后被风吹散。

男人愣了半响。

安室透只当他吓傻了,将那把来自少年的匕首握在手中道:“你去把其他人安置好。”

“啊?哦哦,好。”风见裕也手忙脚乱地重新站起来,停顿一瞬,问道,“降谷先生,您、您不会辞职吧?”

金发男人被他问得一懵:“辞职?”

下属小声:“一般动画里那种魔法少…呃,魔法相关人士,为了方便行动不是都会辞掉现实工作专心拯救世界。”

没想到降谷先生杀这些怪物也这么干净利落!

他之前还怀疑过为什么会有一个高中生模样的少年一直和降谷先生一起行动,甚至以为是更亲密的关系,并且隐隐质疑过自己顶头上司的人品。

实在是太不应该了!!!

这分明是炽热的战友情,米花市唯二的魔法少…呃,近战法师的惺惺相惜而已!!

风见裕也在这短短的一分钟内大彻大悟,整个人头顶上写着两个大字:

通了。

都通了!!

他当时居然还买了写着那种贺卡的花让降谷先生去扫墓,实在是不应该!

下次再买花,他一定好好准备,就得在上面写上一行大字:

放心,你弟和我绝对是铁骨铮铮的战友情。

感人肺腑,字字真言。

几秒后,风见裕也头顶上的大字被顶头上司一个眼刀飞掉。

安室透眯起眼睛:“少看点动画,你就是这么当……”

“对不起!!”此话一出,已经得到“你就是这么当公安的ptsd”的倒霉下属震声道歉,连忙按照对方之前的意思去安顿其他民众。

独留金发男人在原地无语地看着他离开的背影。

有的时候真想知道对方的脑子里到底装了什么……

他勉强收回视线。

面前方才随着咒灵消失淡去的诅咒残秽在几分钟内又变得更加浓郁。

安室透蹙眉。

纵使他的理论知识不过是来自于松田伊夏偶尔的几句解释,在此时此刻也感觉到了不对。

咒灵能这样凭空出现?

简直像是一场没有任何尽头的消耗战。

——***鸟喙微张,发出沙哑而刺耳的鸣叫。

乌鸦的声音在任何情况下都算不上好听。

又是一处天台。

身上的血水被雨冲刷干净,又染上新的血。

随着湿透的衣服往下流,慢吞吞地落在地上,然后被这座城市强大的排水系统带走,一起涌入地下。

松田伊夏轻微喘息着。

湿润的皮肤被冷风一吹,连最后一丝从内里挤出的温度都被带走,只余下骇人的冰冷。

头顶上方乌鸦的叫声让人心生烦躁,猩红的拟翼自下而上,贯穿了雪白羽毛下的心脏。

咒力化物又消散成为没有实体的咒力,刀刃没入刹那,他好像听见有人自几百米开外的地方同自己低笑。

松田伊夏感觉他们走进了一个误区。

错把这一次同上一次的袭击化作等号,把米花市的帐内当做了又一次“百鬼夜行”的现场。

但是却截然不同。

上次由诅咒师发起的百鬼夜行,无论到底有多少咒灵在街道游荡而过,都会有被祓除干净的那刻。

毕竟咒灵的诞生也需要过程。

但是这里不同。

松田伊夏凝望着天空中那只逐渐消失的白乌鸦,几分钟后,更为浓郁的咒力出现在苍穹一角,又逐渐化作鸟类的雏形。

要不是此时此刻情况不允许,他其实想知道白乌鸦对面的那家伙是不是有什么受虐倾向。

即使每次捅穿心脏时他都会共感,却一次又一次让新的“摄像头”出现,并且乐此不疲。

但此时不是思索这些的时候。

他觉得在账内不断涌现的咒灵,似乎并不是之前意义上的“咒灵”。

更像是一种咒力的化物。所以它们不需要漫长的时间,在被祓除之后又能凝聚成为新的。

比起咒灵,更像是某种东西的咒术。

这个问题的答案很快得到解答。

因为地下的东西。

松田伊夏闭了闭眼睛,手指下意识在身侧缓慢敲击。

就如同突然和上方的植物,咒灵被斩除后化成的残秽滋养米花市地底那个庞然大物,它滋生的咒气又源源不断地哺育咒灵。

无穷无尽的循环。

垂眸,高楼下方浓郁的黑紫色气息铺开,骚乱声从远处传至耳边时,不过是一声轻微的叹息。

办法,他需要办法,想想办法。

习惯性掐住手心,疼痛加速脑中思绪运转。

……追踪。

地底的东西之前都被如此隐秘的收押,今天却能起到这么大的作用,一定有人打开了让它接触外界的渠道。

而且不止一处。

排除所有干扰的选项,就能锁定位置。

精准“观测”到在这个空间当中到底有多少咒灵,并且在瞬间祓除,那些咒灵带来的干扰才会一同消失。

但是该怎么……观测。

松田伊夏细长的眉轻微一跳,雨声连绵,变成久远记忆的序曲。

“特级?”

七海建人眉毛微动,转头看向旁边沙发上坐姿十分随意的五条悟,“你让我教他?”

白发男人打了个响指:“没错,娜娜明可不能临阵脱逃哦~”

金发老师闻言又低头看了眼面前的学生证。

上面的少年一头卷发,抬眸朝着镜头看来,眼尾锋利而飞扬。

侧发挽在耳后,压缩的照片上那些耳饰全都变成了糊在一起的光点,看不清楚。

于是七海建人抬头看。

这次倒是看清楚了对方耳朵上那一堆鸡零狗碎。

男人叹了口气。

潜意识里觉得面前的这人就和自己旁边的家伙一样,难搞。

但是却没有推拒。

他挺直腰背,标准的日式见面礼,欠身,连词汇的使用都恰到好处。

“初次见面,松田同学。”

少年抱臂站在对面,神色冷淡。

没有开口,但是同样略微欠身,回了这个属于之后老师的问候礼。

“我会先跟你去一次任务,熟悉你现在的能力……”安排出口,黑卷发的学生却只在必要时刻点头,全程都没有说过半个字。

七海建人终于停下,目光落在对方身上:“有什么问题可以现在就说。”

少年顿了顿,侧头。

还是没说话。

但是五条悟幸灾乐祸的笑声从后方传来:“他说不了话,舌头没好全,等下午找硝子治完就好了,哎,叛逆期小孩是这样的。”

舌头?

七海建人目光下移,看见对方张嘴用气音反驳了一句什么,差点和还没有高中生稳重的班主任在沙发上打起来。

转瞬即逝的舌面上是和耳边如出一辙的亮色。

男人:“……”很难理解现在小孩的审美。

不过……

等黑卷发少年重新站好,七海建人往前两步,一手按住了还在眉飞色舞嘲笑对方现在是小结巴的五条悟的头。

后者瞬间委屈哑声。

金发老师推了一下自己的护目镜,看向对方:“你的问题我现在暂时了解了,松田同学。”

方才他看见,随着少年和没有丝毫师德的五条悟小学生打架时,身上的咒力因为情绪波动瞬间摇曳起来。

忽明忽暗,像是狂风中极不稳定的篝火。

七海建人伸手,手掌高度恰好在少年头顶上方约三十厘米的地方:“让它稳定在这。”

黑卷发少年只抬眸看他。

异色的眼睛里一片杂然,莫名,他觉得自己从里面看出同咒力如出一辙的混乱。

略微停顿。

“不是压抑在这里,只是控制。”

“它不能根据你的心情改变。”七海建人将手里那张学生证还了回去,上面特级的名字分外扎眼,让他想起另一个也是因为诅咒成为特级咒术师的学生。

乙骨忧太。

五条悟不请自答:“伊夏没有和他一样穿白校服,我驳回的,他穿白色不如黑色顺眼!“

七海建人眉头一跳,又伸手把扰乱课堂秩序的人按了回去。

“咒力并不只是一个咒术师能力的外放。定位、追踪、威慑……它的作用并不算少。”

“所以别让他控制你,松田同学。把它变成你的武器。”他道,“毕竟,你是特级。”

少年重新睁开眼睛。

垂眸,看向自己置于身侧的手。

猩红咒力环绕其间,将整个人团团包裹。

稳定地控制在一人半高的位置,如果换做平时恐吓那些家伙的时候,这些咒力会更加旺盛地升腾起来,如同熊熊燃烧的火焰。

但是现在还远远不够。

铺满整个帐,去测量所有在里面的不同的诅咒残秽来源,去锁定位置,需要多少咒力。

他无暇计算。

但下一秒。

比方才浓郁蓬勃百倍、千倍的黑红咒力自他身体内激荡而开。

自百米高楼之上,铺天盖地,朝着下方一眼望不尽的紫黑残秽倾压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