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八点, 佐藤美和子才终于将手中卷宗归档完毕。
米花各类案件照常频发不休,作为搜查一课警官,她照旧加班, 一直等从厚重的卷宗从抬头,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天已经黑透了。
短发女警轻揉了揉脖颈, 站起身来。
和拿着简单三明治当晚饭的同事匆匆打过招呼,她转头看向窗外, 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夜幕早已降临。
外面早已一片漆黑,在警视厅明亮的灯光中, 外面的微弱星光和路灯灯光都被掩盖。
下班。
佐藤美和子在心里轻快地哼道, 将挎包随手一背,朝着门方向走去。
“滴。”
身后忽然传来机器启动的提示声。
浅跟敲击地面的声音停下。
佐藤美和子转头看去。
周围, 不少刚刚下班或准备在晚班前先吃个晚饭的警官都停下动作, 数道目光同时落在声源处。
位于窗户旁边的公用桌上, 饮水机旁边, 一台有些老旧的传真机发出咔嚓咔嚓的响声。
纸张自里面缓缓打出。
平时其他地方通讯也会使用传真机, 短发女警以为是突然有什么急事,自己又离得最近,便几步走去。
拿起纸张, 在看见最上面那行字时, 佐藤美和子的瞳孔骤然一缩。
一只手撑在桌边,因为力气太大直接将一侧钢笔震得滚落下去, 她却无知无觉。
侧后方, 有听见动静过来看的同事感觉不对, 蹙眉询问:“佐藤警官?是有什么紧急情况?”
话尚未问完, 佐藤美和子已经重新站起身来。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手指微不可见的颤抖:“我去找目暮警官。”
目暮十三尚在外面为一起案件的最后收尾忙碌, 此时接到来自警视厅的电话,连忙将收尾工作交给下属,赶了回去。
佐藤美和子挂断电话,将背靠在茶水间的墙壁上。
阵阵冷意从相贴处传来,她从方才起就如同被炮轰过般滚烫的大脑才恢复直觉。
冷静下来后是浸骨的寒意。
手机界面依旧停留在通讯录上,因为沉思手指不自觉划过屏幕,最后又堪堪停住。
目光落在一个名字上。
松田伊夏。
佐藤美和子心跳忽然走空一拍,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一刻又想起当时自己守在老旧的松田宅门口,终于等到夜归少年时的场景。
对方用兜帽挡住同松田阵平相似的黑卷发丝,阴影之下,面色苍白而冷漠。
冬天干燥而寒冷。
但是在擦肩而过那刻,她却感觉到了潮湿的气息。
好似对方身上一直笼罩着场落不尽的雨。
雨季如此漫长。
好似笼罩一生的潮湿。
——***松田伊夏重新睁开眼睛。
周围依旧是那大到离谱的天平,他捏着手中的御守坐在其中一个金色托盘上。
他:“hello?”
面前的庞然大物没有丝毫反应,仿佛已经神游到了外太空。
松田伊夏:。
这也太冒昧了。
他从前和咒灵打架,不说激烈到眼睛眨一下都可以错过对方的动作被从后面偷袭,但至少只要见面就会挥拳动手。
现在,在特级咒灵的领域里。
领域规则同时限制了被卷入其中的自己和咒灵,原本以为接下来就是和不知道有没有脑子的咒灵博弈时刻。
结果谁知道,咒灵直接被目前的情况干废大脑,神游天外去了。
只留下被放置在托盘上的松田伊夏,无所事事地扣着下方金灿灿的底座。
嗯,不是涂漆的,好像是真金。
松田伊夏收回目光。
他大概已经了解了对方所谓审判的规则,首先就是提取记忆,然后将受审者的罪孽放在天平上衡量。
但是和什么衡量……?
这个天平让他想到末日审判,阿努比斯将取走死者的心脏,同羽毛进行比较。
如果没有达到平衡,心脏会坠下,被一只鳄鱼头的怪物吞噬。
那在这里,‘羽毛’又是什么?
很快松田伊夏就有了答案。
不到几息之间,咒灵重新回到了这个庞大的审判场。
同他一起到来的还有两个人。
七海建人和江户川柯南。
此时,他们被放置在了天平的另一端,要同带着安室透灵魂的松田伊夏一起,比较出谁才是更罪孽深重的那一方。
松田伊夏撑头,叹气看向手中的御守,把承载着安室透灵魂的器物当做他本人低声闲谈:
“亲爱的,你觉得我们一个诅咒师兼组织成员,一个卧底兼侦探,加在一起怎么样才能比带小孩的社畜重量轻。”
问罢,他自娱自乐,好似手中的御守真的说话一般,连连点头,煞有其事:“嗯,你说的没错,只能逃票了。”
对面两人此时尚未从眩晕中清醒过来。
七海建人在这么多年咒术师的生涯中见识过各种各样的咒灵,很快就摆脱了咒灵对他记忆的提取。
但是江户川柯南却是第一次接触这些。
只几分钟,脑内便被对方翻江倒海,一直到伴随着月光奏鸣曲一同响起的那场大火出现,他才骤然反应过来,摆脱束缚。
眼前尚有眩晕,咬牙在裂缝快要合上时跳进来,想要找到自己好友的男孩眼前有些发黑。
抬头看去,却见天平的对面坐着一人。
血水已经打湿了衣衫,但对方只是用外套随意包裹,之前飞溅上侧脸的血迹早就干涸,似乎还有不少黏在睫毛上。
“审判之称必将照耀恶人的罪孽。”‘审判者’开口,如同常年诵文,“恶人必被自己的罪孽捉住,他必被自己的罪恶如绳索缠绕。”
说话间。
在三人尚未反应过来之前,那杆秤突然开始剧烈晃动,如同突然被启动的机器。
原本已经站起身来打量周围情况的江户川柯南踉跄几步,重新跌落下去。
他感觉自己正随着天平的晃动越来越高,而松田伊夏所坐的那一侧,以一种没有任何停顿的方式向下坠去。
这是,两人才随着天平的晃动,看清下方到底是什么。
本以为只是一片黑暗,但是细看之后,江户川柯南悚然一惊。
是‘人’!
无数没有眼睛、鼻子,如影般漆黑一片的脸上只长着一张布满獠牙的嘴的‘人’簇拥在下方,手臂不断向上挥舞,竭力想要拽住托盘上那人的衣摆。
‘审判者’的声音还在继续。
“罪人必将被贯穿四肢、刺穿眼、嘴、耳,方知其罪。”
“罪人必将被高缚于架上,让血液流尽,方知恶人必多受苦楚。”
“喂,你这根本就不是审判!”江户川柯南急得跳脚,“证据没有就算了,至少得知道罪名吧?连这些都没有算什么法官。”
那张覆盖惨白面具般的咒灵只道:“我已称量你们的罪孽。”
松田伊夏灵光一现。
眼看自己越来越低,七海建人已经准备直接从天平上起来,靠此时被制约后的武力去博取那百分之零点几的概率,少年干脆伸手一指。
“我反对——”
他提高声音,看向咒灵那张诡谲恐怖,但是此时此刻又显得有点遵纪守法到有点傻的脸:“你又没看过他所有记忆,怎么知道我的罪比他们严重。”
七海建人似乎隐约察觉到松田伊夏的意思,觉得这个方法无论拖住咒灵的审判的过程还是找到漏洞反击都十分可行。
完全忽略了即将到来的危险。
松田伊夏手直指向金发混血,敷衍地压下眼中戏谑,面上是十分脸谱化的正义凛然:
“我要告发他作为老师和学生在情趣酒店开房,道貌岸然,罪不容诛!”
七海建人:“……”
他:“??????”
咒灵:“证……”
刚开口,早就做好准备的松田伊夏冷笑一声,气势十足:“六万日元一晚的顶层落地窗主题豪华大床房消费记录还在他的银行卡里!”
七海建人终究还是被自己这些年唯一的污点砸中膝盖。
他目瞪口呆:我可不知道你准备说的罪名就是这个啊!!!!!
电光火石之间,倒霉金发混血兼任熟料假鱼唯一的动作,就是手脚麻利地把前面已经僵硬成雕塑的男孩拉到自己面前,然后一把捂住了他的耳朵。
与此同时,咒灵无机质的目光落在他身上。
如同审视一般,半分钟的凝视过后,法槌落下,机械般的声音自紧闭的嘴内发出:“罪名成立。”
“吱嘎——”
七海建人和江户川柯南所在位置的托盘立刻往下沉了一大截,隐隐有比对方更沉的趋势。
金发混血立刻抬头看去,只见毫无羞耻心的学生坐在自己那边的托盘边缘,笑眯眯地冲这边比了个“V”。
七海建人顿时感觉眼前一黑。
他本以为对方想要再加的罪名,是将他们平时除咒灵那些事情换种方法表述。
毕竟这只特级咒灵经常颠倒黑白,如果按照这种说话,没能保护同伴、没能及时救下无辜者、在某些时刻不得不放弃已经没救的受害者,选择直接去祓除咒灵……
这些都可以算是他们的罪孽。
他已经做好和对方拿出能轻易见血的言语的刀刃,为了暂时稳定住现在的情况来互揭伤疤了。
也许咒灵打得就是这个主意。
把两个了解彼此的人放在天平两端,让他们为了活下不停去揭露对方所犯下过的恶行。
直到其中一方因为罪孽太重而掉入‘地狱’,被刨走心脏,挂在审判的十字架上。
结果,结果!
松田伊夏直接把这种考验人性的part跳过了!
这种互揭伤疤的痛苦环节的确没有了。
但是他的道德,却岌岌可危啊!!!
被他捂住耳朵的男孩表情呆滞。
此时此刻,江户川柯南已经不纠结对方的指责从何而来,学生和老师又是怎么回事。
他原本翻涌上来一堆法律知识,但是和咒灵争辩未果的脑袋里,此时只剩下一句话:
啊,原来这样就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