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刚吼完，瞎老头就开始后悔了。
不该发火啊，万一这小子也是个暴脾气呢，以自己这个躯体现在的状况，无论如何都不是对手。
忽然他听着那脚步声，顿住，又重返而回。
那个男人蹲下身来，俯视着自己。
“你要是真乞丐，我肯定给啊。”
诺夏悠悠然的声音传来，“可你要不是，那怎么办呢……”
“我都八十五岁了，至于骗你这个？”
老瞎子声音小了几号，忿忿然嘟囔着，“一个人孤苦无依的，连饱饭都吃不上，还得受这种气，真是世风日下，世风日下……”
嘭！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诺夏猛地掐住脖子，拎了起来。
“你……你要干什么！”瞎老头面露惊恐。
“之前匆匆一眼，还没注意，现在才发现不少有意思的东西。”
诺夏笑着将他定在墙上，另一只手向下，突然撕开那破旧的外衫，从里面勾出一条金灿灿的大金链子。
老头面色大变。
诺夏似笑非笑地盯着他：
“一个乞丐，饭都吃不饱了，还有闲钱买这个么？”
“这，这是家人留给我的，对我而言有特殊的纪念意义，我舍不得变卖……”
“赌场的人就没搜身拿走？”
老头满头大汗，憋不出话了。
“耳朵上有耳钉的痕迹，还像是新打的……咦？胸口还有骷髅头纹身，也是新的，八十五岁的人，怎么新潮的跟十几岁的街头混混一样？”
诺夏啧啧称奇，“你这浑浊发白的眼睛，该不会是美瞳吧，这一身皱纹起褶的皮肤呢，又是怎么做到的，让我猜猜……其实是某种高科技人皮衣？”
说着用力扯了下他胳膊上的皮，老瞎子疼惨声大叫起来。
“痛！痛痛痛痛！你的想象力怎么就那么丰富啊，什么美瞳，什么人皮，这都是真的！真的！”
“我管你是真是假。”
诺夏瞥了眼巷口，藤虎正在心疼地拂去牛肉馅饼上的灰尘，一口一口啃了起来。
他心中叹息，扭回头，朝着瞎老头微微一笑，让后者喉头滚动，只觉脊背一阵发凉：
“消费人家善心的家伙，叔叔我啊，最讨厌了……”
咚！
……
几分钟后。
鼻青脸肿的瞎老头，瘫倒在脏污的下水道旁。
诺夏若无其事地拍拍手掌，从巷口出来：“走吧，去东北12号街区。”
“那是什么地方？”
贝尔梅尔好奇问道。
“这家伙的贴身钥匙上，刻着的地址，八成是这个乞讨团伙的大本营。”
诺夏耸瞥了眼后面倒在地上的老头，哼了声，“明明我都根本没用力，这家伙刚挨了一拳就吓的尿裤子，直接晕过去了，胆子比老鼠都小。”
“本来还想多审点话出来，现在只能亲自过去看看了。”
真的是吓晕的吗？
其余人无语的看着他，你这家伙再怎么收着力，一拳下去，也要比普通人中的壮汉全力一拳更痛了吧？
……
一行人离开。
大概一个小时之后，烟花表演落幕，春天女王之城终于逐渐恢复夜晚的寂静时。
诺夏等人也穿过了主城区，来到东北部一片较为偏僻的地带。
周围房屋低矮，贫民窟聚集地算不上，但相比于繁华魅力的主城区，这里的街道，的确要破旧荒凉不少。
“到了，12号街区，782号房。”
诺夏看向小巷深处，那里是一间同样低矮老旧的平房，“钥匙上的地址，写的就是这里。”
这间平房的窗户被黑色帘幕遮盖，看不清里面的情况，只有墙壁最上端，靠近屋顶的位置，有一排通气孔。
“里面人的气息，很多，很杂……”
藤虎双目紧闭，感知着里面的气息，轻声道：“最起码，也有一百多人。”
“这么大点地方塞一百多人，肯定是这个团伙的窝点没跑了。”
诺夏用见闻色感应到的也差不多，他看着眼前的铁门，正准备拔剑破门而入，忽然听到一阵脚步声从巷口那边传来。
几人对视一眼，默契地同时一跃而起，躲在了两侧墙后的屋顶上。
下一刻。
一大批人从巷口同时涌入，粗略看去，起码也有五六十人。
这些人里，要么就是稚气未脱的小男孩小女孩，要么就是苍老到半只脚都能埋进棺材里的老头老太。
无一例外，全部衣衫破旧，满脸脏污。
这些人一边吊儿郎当地走着，一边笑着聊天闲扯，借着昏暗的路灯，能隐约看见，不少小孩子的嘴角叼着烟，一路吞云吐雾，神情悠然自在。
一个看上去只有五六岁大的紫发小女孩，随手将喝完的一罐啤酒丢掉，飞起一脚，看着那空着的易拉罐高高飞出十几米远，得意地叉腰咧嘴，哈哈大笑。
如此诡异的一幕，让两侧屋顶上的众人，面色古怪地对视了一眼。
诺夏则是目光一闪，若有所思。
联想起之前的小梅西，和那个被自己胖揍一顿的瞎老头，他仿佛猜测到了什么。
很快，这帮人就来到铁门前。
为首的老头掏出钥匙开了门，其余人紧跟着鱼贯而入。
不到一分钟，本来人挤人的小巷，又变得空空荡荡。
诺夏对几人使了个眼色，在屋顶上悄声挪动，来到靠近通气孔的位置，透过小洞望向平房里面。
屋里灯火通明，墙角有一个向下延伸的楼梯，很明显是地下室，而地上部分，则看不见任何家具，可以用家徒四壁来形容。
地上，百来号人懒洋洋地或坐或躺，听着站在中间台阶上，一个手捧记录板、容貌清秀的蓝发青年训话。
而这些人也无一例外，不是老人就是小孩儿。
“怎么这时候才回来，快点，别磨磨蹭蹭的，你们是最后一批了。”
见铁门被推开，蓝发青年放下记录板，没好气地训斥了一句。
待到这些后来的人，嘻嘻哈哈各自找到空地坐下后，他扫视一圈，皱起眉头，有些不满地嘟囔道：
“又是德莱克那家伙还没回来，这家伙都好几次了，就是贪心不足，等他回来一定非要骂他一顿不可……算了，现在不管他，我们继续开我们的会。”
德莱克？
屋顶上的众人对视一眼，估摸着这应该就是那个瞎老头的名字了。
“首先，你们今天工作的时候，演技都没出问题，没被人怀疑，或者跟踪吧？”蓝发青年环视众人。
“没有，塞文船长！”
底下传来一大片或苍老或稚嫩的回应声。
“很好，又是顺利的一天。”
蓝发青年满意点头，一边在记录板上写着什么，一边又问道，“那收成呢，是不是比前阵子都涨了不少？”
“报告船长，我今天赚了八千贝利，是上周的三倍嘞！”
“塞文船长，老子一万贝利！”
“嘿嘿，老娘一万五！”
这下众人的回应就不那么整齐了，但声音却响亮兴奋了许多。
“很好！”
蓝发青年听得眉飞色舞，书写记录的动作加快了：
“看来这几天的烟火大会，又吸引了一大批游客，以后随着春天女王之城的名气越来越大，我们的收入还会继续稳步提高的！”
“好了，接下来，就是兑换时间。”
将记录本暂时夹在胳膊里，蓝发青年拍拍手掌，笑着道：“老规矩，排好队，把今天的收成全部放在我旁边的箱子里，然后领取七成的女王币。”
“是，塞文船长！”
“女王币是什么？”贝尔梅尔压低声音，好奇地问旁边的桃兔。
“春天女王之城的通行货币，因为只有金属币，不受银行政策影响，所以在城里比世界政府的贝利更好用，但同时也就只能局限在这座岛上用。”
桃兔看着那些人迅速排好队伍，沉吟道：
“这家伙非要手下的人把贝利换成女王币，估计一来是正好拿走三成的回扣，二来也是限制他们的活动范围，免得手上钱多了就想着离……嗯？”
她突然声音顿住，表情有些惊诧，贝尔梅尔不明所以地转回头，看清楚屋里发生的一幕后，也被惊得瞪圆了眼睛。
只见此时，那些排队的老人和小孩，喜滋滋地从蓝发青年手里接过女王币后，没等走出几步，身形就已经开始大变。
本来是小孩子的，开始迅速拔高、健壮的肌肉生长出来，面容也逐渐变得成熟；
而那些老头老太，肌肤上的皱纹抚平消退，脱落的牙齿重新长回，连本来浑浊不清的双眸，也都恢复了清明……
短短几秒之内。
这些与蓝发青年手掌接触过的人，就全都变成了二三十岁的青年男女，神采奕奕，哪里还有原本孱弱可怜的样子？
神奇的一幕，看的屋顶上众人目瞪口呆。
“果然啊……”
诺夏却对此毫不意外，心中喃喃自语，“能随意变幻他人的年龄，饕餮女波妮的果实吗……”
“所以说，这帮家伙，其实是通过这个叫塞文的头儿，变成老头老太，或者小孩子，来博取同情，在城里四处乞讨。”
旁边的希雅眉头微皱，“根本就是彻头彻尾的一个骗子窝嘛……两百多人，全是青壮年，还搞得还这么专业，也不知道城里真正的乞丐，被他们这么一挤兑，还有没有活路可言。”
“很难。”
藤虎摇摇头，沉默片刻，低低叹息道：“目不视物亦属一幸，人世实在有太多这种让人目不忍视的肮脏下流之徒了。”
与此同时。
底下的屋内，所有人都差不多已经兑换完了女王币，也被蓝发青年用果实能力，恢复了原本的样貌。
他们三五成群聚在一起，笑着掂量着手里的银币，叽叽喳喳地讨论，待会去哪里痛痛快快玩上一夜。
“好了，安静一下，各位！”
台阶上，蓝发青年伸出手，往下一压，底下顿时鸦雀无声，显然在这些职业乞丐的心中，这位“塞文船长”，威望相当之高。
“正如刚才统计的，大家自己应该也都感觉到了，自从我们的服装、剧本、演技培训，等等专业化程度上来后，各位的收入都在稳步上涨。”
名为塞文的蓝发青年环视众人，正色道，“现在平均下来，每个人每天都至少能赚六千多贝利，一个月就是二十万，一年，就是三百多万！”
“而我们两百多号人，加一起，一年就能从来春天女王之城的游客们手里，拿到超过六亿贝利的收入！”
他张开双臂，得意地哈哈大笑：“这足以证明，当初我的决定，是多么正确！”
“船长英明！”
“船长万岁！”
听着下方的吹捧欢呼，塞文咳嗽一声清了清嗓子，朗声道：
“那么，各位，在你们离开这里、开始享受一天的人生之前，再按照惯例，一起呼喊一遍吧，我们的口号，是什么？”
“每天工作两小时，谁要加班谁白痴！”
“我们的纲领呢？”
“晚上街头装乞丐，白天酒吧当大爷！”
“天天在海上晃悠，到处烧杀抢掠，结果一年到头也见不着几个钱的蠢蛋们是谁？”
“海贼！”
“规矩破事一大堆，听从命令累死累活，薪水却没几个钱的傻瓜们是谁？！”
“海军！”
“全世界最自由自在，没有烦忧没有苦累的人，又是谁？”
“是我们！！！”
底下欢呼一片，吹口哨的吹口哨，鼓掌的鼓掌。
“很好。”
蓝发青年露出满口洁白整齐的牙齿，轻笑一声：“听懂掌声，今后的日子，还请各位一起继续努力，我们的前途是一片光明的，现在，散会！”
……
屋子里的众人散开，陆续进入地下室洗澡更衣。
出来时，一个个都赫然变成了富裕体面的市民，他们勾肩搭背，彼此交换着雪茄，笑呵呵地准备出门，去尽情享受他们下班后的夜生活。
而漆黑寂静的屋顶上。
众人在风中凌乱，表情还处于有些傻眼呆滞的状态。
诺夏人也麻了，谁能想到，在饕餮女波妮手里大杀四方让海军头疼不已的恶魔果实，居然还能在这种领域大放光彩。
而且，自己应该是时隔几十年，终于又见到了成功学传销现场吧？
这位塞文船长某种意义上来说，可真他娘的是个人才，可惜就是缺了件白色高领毛衣，没内味儿……
吱呀。
铁门的开启声，将诺夏从思绪中拉回现实。
他看着那些鱼贯而出的年轻男女们，捏着下巴，觉得就这么下去直接现身，把他们全都撂倒有点没劲……
诶，等等！
他忽然左拳击掌，像是想起什么，目光一亮。
意念一动，调出还在维护升级的系统面板，看向唯一可以使用的背包栏区域。
一件早在西海时就已经买下的道具，此刻在诺夏眼中，仿佛镀着一层金边，散发着别样的光彩：
【重八之碗】
【类型：永久道具】
【描述：一只工艺粗糙、上沿有豁口的破碗，看上去平平无奇】
【持此碗蹲在路边乞讨，路过的所有人形生物看见后，将会心生怜悯，不由自主地投出口袋里的所有硬币】
【备注：仅限各种形式的金属制币，支票与纸币不受任何影响】
【“其实我一般叫它聚宝盆儿！”】
……
哆啦啊梦，就决定是你了！
诺夏悄悄从异次元口袋取出破碗，扭过头，瞅了眼藤虎，小声问道：
“一笑老哥，我东海老家那块儿，有句俗话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你想不想让这帮家伙也体验下，自己的钱被乞丐掏空的感觉？”
啥？
胖虎同学拄着木杖，茫然地抬头望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