调查就这样在重重的阻力下缓缓展开。虽然线索有限,调查对象也都不配合,但专案组的成员们都没有气馁,抓住每一条线索深入挖掘,努力地寻找着案件的真相。一周时间过去了,专案组取得了不少进展。首先,他们在王超的帮助下堵到了贺一鸣的女友薛倩。经过对薛倩的审问得知,贺一鸣上家是一个叫邓伟通的人,这人是一家酒吧的老板,而据专案组调查发现,这家酒吧真正的幕后大老板应该是魏远。在魏远潜逃后,邓伟通可能也感觉到不好,便也没有了踪影。于是专案组立刻发布通缉令,在全省范围内搜寻邓伟通。与此同时,对“6.26”参与行动人员的排查也有了初步的结果。经多方核实可以确认,当天警方销毁的毒品总量与最初登记的总量是完全一致的,也就是说,偷窃的人并不是简单的拿走就算,而是用其他什么东西偷梁换柱、瞒天过海。可见犯罪分子绝对不是临时起意,而是早有预谋。因此,当天临时被抽调,而且并不能确定自己会搬运什么东西的5名警员,与并没有鉴定过这批毒品的3名化验员的嫌疑可以基本排除。
而且,关于被调包的毒品本身,程晋松也发现了一些重要的信息。
“经比对发现,被调包的海洛因是去年所有海洛因中纯度最高的一批。”程晋松对沈严说,“这批东西应该是从外国运来的无添加的纯货,纯度高达95%,其实去年销毁的毒品大多数纯度并不高,许多里面都掺杂了大量的杂质,而唯独这批货,纯度非常高,估计还没来得及被二道贩子拆装就被我们逮到了。”
“也就是说,”沈严眼中有一抹光芒闪过,“小偷很有眼光。”
“嗯,”程晋松会意地点头,“绝对的专业眼光。”
“有两个人对这批东西进行过检验,初检是王永志,复检是董和……”沈严从文件中找出化验员的名字,他试着在头脑中搜寻一下对这两人的印象,却发现,除了那两人的模样之外,他几乎对这两人全无了解。而且,他们跟姜建东,似乎也没什么特别的关系……
沈严压下心头的疑虑,将文件扔给江厉:“江厉、秦凯,你俩去调查这两个人,他们的社会关系,他们的经济情况,还有去年禁毒日前他们家里有没有发生过什么重大变故,全都要查清楚!”
“是!”江厉、秦凯两人回答,然后快步离开房间。
屋内就剩下了沈严和程晋松。看到没有外人,沈严揉了揉眉心,露出一点疲惫的神情。
“累了?”程晋松说,“我昨晚就让你早点睡,你就是不听。”
沈严笑笑:“昨晚不困嘛。”
程晋松看着沈严眼下浓重的黑眼圈,有点心疼又有点无奈。这段时间他和沈严住在一个房间,沈严每天有多辛苦他全都看在眼里——每天白天出去一跑就是一整天,晚上又经常要熬夜开会分析案情,沈严经常是后半夜才能入睡,而有时候刚睡没多久,一个电话响起,又是半宿不得安生。可是程晋松也知道,这时候劝沈严多休息也是没有意义的,毕竟现在整个专案组的人都在这么忙碌着,沈严作为公安方面的主管之一,压力与责任都比其他人要大得多。此案一天没有最终告破,恐怕他都睡不上一个安稳觉。
想到这里,程晋松只得默默叹了口气,他开口道:“今晚早点睡吧,你总不能天天都这么熬着。”
“嗯,好。”沈严闭着眼,随口应道。
沈严话音刚落,门口突然传来几声敲门声,两人回头,只见宁征推开门走了进来。
他扫视了一圈屋内:“就你们在?”
“嗯,其他人都出去了。”沈严说,“怎么了?”
“那正好。”宁征转头,将一叠文件递给沈严,“你要的东西我拿到了。”
“真的?!”
沈严一把接过文件,程晋松也凑到他身边,两人一起看起卷宗来。
“根据重案组的调查记录,姜建东被杀的时候,他身上的所有物品都被偷走了,包括钥匙、手机和钱包。”宁征说,“当然,姜建东当时是在晨练,没带手机和钱包也有可能,但是重案组在他家里也没发现这些东西。而且你看这个,”宁征指着现场照片对沈严说,“这是重案组到姜建东家里时发现的情况。”
沈严震惊地看着照片,照片上姜建东的家可以说是一片狼藉:所有的柜子都被翻开,书籍、衣服扔得到处都是,沙发床垫全被割破,笔记本电脑也被化学试剂腐蚀得不成样子。
“凶手是在找什么东西……”程晋松凑过头来,看着照片说。
“嗯。”宁征点头表示同意,“我侧面问过重案组的人,他们说姜建东的家被翻得很彻底,他公文包中的笔记本和手机都不见了,笔记本电脑硬盘也被完全毁坏,根本不可能恢复。重案组调取了姜建东的办公邮箱,在里面没有任何发现。而姜建东家小区的监控录像也只拍到关于嫌疑人的这么个模样。”
沈严拿起那张照片,这照片只拍到了一个人的背影,这人中等身材,穿着一身运动装,立着衣领,头戴一顶鸭舌帽,身后背着个大背包,一副去郊游旅行的打扮。
沈严皱眉:“就这些?那不是录像吗?”
“这是最清楚的了。那人肯定是考察过小区的录像,整个过程都躲在死角中,整个录像前后也就拍到他三秒钟。”
“小区保安对这人也没有印象?”
宁征摇摇头:“根据保安的说法,那人是早上六点多钟出现的,那天正是周末,有两户人家带孩子出去,那保安光注意孩子了,对这人完全没有印象。”
沈严又盯着那张照片看了看,然后递给程晋松:“怎么样?”
程晋松明白他是什么意思,他拿过照片,仔细看了一阵子,然后摇摇头:“除了身高,我大概给不了你什么有用的信息。不过如果能弄到录像的话,我可以再看看,说不定能有些发现。”
“这个没问题!”宁征接口道,“他们那边有,我晚点儿给你。”
“好。”
这件事说完,沈严又再次低头,从一叠文件里找出姜建东的电话通话记录单。
宁征看着沈严的动作,会意地开口道:“重案组查过姜建东的通话记录,在姜建东出事前三天,他曾经打过一个电话,而这个电话在那之后就再也没打通过,重案组查过这个电话,它只和姜建东有过几次通话记录。我怀疑它就是魏远和姜建东联络的电话号码。”
听到这话,沈严的表情更认真了些。他看着这两个号码间的通话记录,从下向上指着逐条梳理:“最后一次是建东出事前三天打的,再上一次是去年10月,再之前是……”他稍微顿了一下,然后才缓缓开口道,“是去李光北家查案的前一天。”
两人立刻明白过来——看来,当初姜建东陷害李光北,确实是受了魏远的指使。
沈严的表情稍微有些失落,他调整了一下心情,才继续向上看去。“这次是赵刚出事后那一晚的……等等!”他突然发现了什么,指着单子说,“他这次和魏远通话是在赵刚出事以后打的,在那之前将近两个月,他没有和魏远打过电话!”沈严猛地抬头,急急地对程晋松开口道,“也就是说,赵刚的死应该与建东无关!”
看着一向冷静的沈严露出如此激动的表情,宁征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毛。他当然不会知道这个答案对于沈严是多么重要。自从确认姜建东是故意陷害李光北后,另一个问题接着便产生,那就是姜建东到底与赵刚的死有没有关系。这样的怀疑合情合理,即使是沈严也找不出任何反驳的借口,这大概也是他迟迟不愿去亲口问姜建东的原因,他害怕姜建东真的与赵刚的死有关。程晋松知道这一点,所以从来没有跟沈严讨论过这个问题。如今真相终于揭开,沈严心头的大石也可以放下,因此,程晋松拍拍沈严,对他露出一个理解的微笑。
宁征看着这两人的模样,知道这其中一定有什么内情,不过却也知趣地没有多问。他看沈严心情稍微平复些,才接着开口道:“看这情况,姜建东肯定是知道了凶手的什么事,可是他家都被弄成这样了,也不知道那东西是不是已经被凶手拿走了。”
“应该不会,”沈严恢复了冷静,他分析道,“建东怎么说也是多年的警察,他如果用心藏什么东西,绝对不会被外人发现。而且,你看凶手拿走了他的这么多东西,就说明凶手不知道那东西到底被藏在了什么地方。”他想了一想,抬眼看宁征,“我想去姜建东家再看看,我觉得那东西一定还在他家!”
宁征迟疑了一下,有些为难地说:“去倒是行,只是那钥匙在重案组那边,我要想拿到需要些时间。”
“不用,”沈严说,“你帮我把周晨刚支出去一会儿就行,剩下的我能搞定!”
当晚,警局外。
邹明远从警局外一条僻静的小胡同出来,他警惕地看看,确认四周无人,才快步跑到一辆车前,麻利地打开门上车。
“怎么样?”车内,沈严急切地问。
“拿到了。”邹明远从兜里掏出一个小盒,递给沈严。沈严接过打开,满意地看到泥模上清晰的钥匙印。
“太好了!谢谢你明远!”
“严哥你就甭跟我客气了,只要能抓住杀姜哥的那浑蛋就行!”说着,邹明远又从裤兜里掏出两张纸递给沈严,“姜哥那门上贴着封条,你们要进屋肯定会撕坏它,我给你拿了两张新的,你们查完记得照原样贴上,别被周晨刚发现!”
“好!”
邹明远下了车,沈严和程晋松则立刻奔到开锁铺子,照着模子配制了一把钥匙,然后两人驱车直奔姜建东家。
姜建东家还维持着案发当天的样子。这是一间典型的单身公寓,虽然有些年头了,但内部应该是重新粉刷过,家具也都是新的。但是现在这室内一片凌乱,东西被扔得到处都是,简直无从下脚。
“这凶手翻得可真够彻底的!”程晋松感慨地说,抬眼问沈严,“沈严,以你对姜建东的了解,你觉得他会把东西藏在什么地方?”
“这要看他藏的是什么东西。”沈严缓缓扫视四周,边看边喃喃自语,“凶手拿走了他的手机、钱包、CD,还弄坏了他的电脑……也就是说,那东西应该和电脑有关,很可能是U盘之类的,而且,那个东西应该被放在绝对不会引人注意且不会被搜走的地……”
沈严的话突然停了下来,他定在那里,面冲着姜建东客厅那巨大的玻璃窗。
程晋松见沈严突然不动了,问道:“沈严?有发现?”
沈严仍是维持着刚才的姿势,却缓缓开口道:“你知道吗?有一次我和建东一起参加一个同事的婚礼,当时进到新娘的屋里后要找婚鞋,我们在新娘家柜子里找到了第一只,可另一只却怎么也找不到了,后来新郎又多给了那伴娘好几个红包,伴娘才从一个我们完全没想到的地方把第二只鞋拿出来。我记得建东当时就跟我说,以后如果他要藏东西,也藏在那个地方。”
沈严缓缓转身,眼中闪烁着晶亮的光芒:“你猜,那只鞋被藏到了什么地方?”
五分钟后。
“有了!”
沈严从客厅窗户上方的木质窗头内侧扯下了一个拇指大小的皮质卡套,他将卡套口张开,向下一倒,一个黑色的手机储存卡立刻掉落在沈严的掌心——
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