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故事开始于五年之前,从冷英凯失踪前不久便已经被写好。
五年前,英凯被查出了癌症,晚期,之后没多久就死了。死前,他联系到了自己的父亲跟哥哥冷英豪,却得知父亲在几年前已经去世,留给他了一笔遗产。
曾今跟我海誓山盟承诺守护我一生的冷英凯眼看要撒手人寰,为保障我后半辈子衣食无忧,将父亲留给自己的遗产换成一颗宝石留给我。
这颗宝石的名字,叫做“穆萨伊夫”。
他将这件事告诉了冷英豪,却没有告诉他过于具体的内容。他要哥哥在自己死后代替自己启动这个游戏。保险起见,并未告知详情,只是让我根据他留下的线索一步步找到宝藏。
哪料冷英豪利益所趋起了歹心。
父亲说这辈子亏欠冷英凯,同为儿子,生下他却没能得到养育他的机会,因此将大部分财产留给了他。冷英豪当然不甘心,决定夺回原本属于自己的东西。他去国外做了整容,整成了弟弟冷英凯的模样,想要利用虚假身份,通过我套出宝藏的具体藏匿地点。
而韩露、靳睦涵都不过是冷英豪的棋子,一个靠情感牵制,一个靠利益牵制,于是,他们合谋。
多年前,韩露三番五次告白冷英凯被拒绝之后,不久前的一次重逢在冷英豪的蒙骗之下为其所用。
韩露的动机一向明确——表白几次都被冷英凯拒绝,而作为闺蜜的我还总是在她面前秀天秀地秀恩爱。因此她要抓住这次机会得到他感情的同时得到他的财产!凭什么我郑屿安顺理成章得到一切?她要报复我!
而靳睦涵自己,才是这场阴谋的始作俑者之一。他是冷英凯生前的好友。两人的父亲更是生意上的合作伙伴。一次商业欺诈,靳睦涵的父亲被冷英凯的父亲搞破产,不久后跳楼自杀,母亲也因此大病不起,后来查出了不治之症,需要钱治病。天性善良的靳睦涵被逼到走投无路,决定报复,将本属于父亲的钱拿回来,才参与到这场阴谋中。
“所以,你跟我说的家破人亡都是真的?”我不动声色听完,心底一软。
他艰涩地点头:“这件事上,我从未欺骗过你。”
“那又在哪件事上欺骗我了呢?或者说……除此以外的每件事?”我不肯罢休,秉持满口咄咄逼人的刻薄。
靳睦涵深深、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屿安......”
“别这么叫我!你没有资格!”我面无表情地,用匕首抵住自己的喉咙。“说!从头开始,一件一件地说!”
“别——屿安!”靳睦涵见状,残残败下阵来。
“没错,最初我靠近你,闯入你的生活,看似无意其实别有用心,看似漫不经心实则步步为营。你所画的每一幅诡异的画,都是我动的手脚。是我在你的饮品里加了安眠药,在你睡着以后涂改画作。”
“安眠药?我跟你相处那么久,怎么从来没发现过?”
“提前碾成了粉末,藏在了戒指里以备不时之需。”说着,靳睦涵将戒指从指尖摘下,慢吞吞地递给我。我将铁盖儿打开,只见里面有两个浅浅的分隔,左边的残渣是白色,而右边,是青绿色。
我突然联想到某次在卫生间,靳睦涵洗手时落下戒指不等我送出去便心神不定地冲进来取走,我问他粉末,他解释说金属碎屑。
“绿色是什么?”我的目光足够惨烈。
“枯孤藤,一种产自西域的植物,有毒,研磨成粉,少量服用有致幻效果。”他气若游丝地说道。
“所以我之所以产生那些幻觉,产生那些奇怪的行为跟所见所闻都是因为你给我下了药?”
靳睦涵没回答。我当是默认。
“可是我第一次失眠画画发现诡异之处,那时候我还没搬进阁楼,你又是如何给我下药的?”我对此不解。
“你还记得吗,那晚你喝醉了,我送你回家,其实我一直没走,故意敞开阳台窗户。等大风将它吹开发出巨响你上前查看的时候,我才从正门溜走。”
“卑鄙!”
……
“我晚上回家在小区被跟踪,第二天查监控却发现什么都没有那次呢?”
“是我制造了倒垃圾被你撞见的假象,后来编了谎话欺骗你,说自己整晚在家从未下楼。”
“可第二天查监控一切正常又是怎么回事?”
“是韩露当晚对监控室的录像做了手脚。”
……
“烧水烧不开,茶杯凭空消失用凭空出现那件事呢?”
“你的确用我的杯子给我泡了茶,我为了让你相信自己神智不清,暗中将杯子放进回橱柜并且有意让你发现。”
……
“还有我的第二人格袭击了你的那件事儿呢?”
“也是假的。我让韩露把我打晕,然后伪装现场故意让晴子目睹,然后嫁祸给了你。”
“看似单纯,一肚子坏水儿!上演这一出出的苦肉计让我坚信自己疯了。到底为了什么?这究竟对你有什么好处?跟你们的阴谋计划有关吗?”
“没有直接的关系,但又是一切的关键。我要让你觉得自己病了,我要扰乱你的精神状态,让你完完全全信任我,甚至对我产生致命的依赖。”
“垃圾箱里的那撮灰烬呢?就是韩露寄给我的恐吓诗?真的是她吗?还是你?”
“这是组织的决定,你这个人好奇心重,认准的事情外界越是组织越能令你下定决心。冷英豪抓住了这一点,让韩露写信给你,为的就是让你不要犹豫即刻启程。因为你越早上路我们便可越早得到宝藏。而那时候,我已经动摇。我不希望你被卷得更深,我根本不希望你踏上这场生死未卜的旅程,因此我烧了信,没想到还是被你发现。”
我承认,听到这里我的眼角的确划过一丝动容。
“为什么需要我?既然知道冷英凯的计划为什么还需要我?”
“只有你一路帮我们找到宝藏。冷英凯从前设下这个局,我们并不知道每一步该如何破解。因此我们需要你。”
“所以沙发客交换旅行完全就是个幌子!你打一开始就知道冷英凯压根儿不存在!所以当我们第一次回到荒脊镇站在你家门口,你甚至没有想到要敲门,而是直接拿出了钥匙。当时我就觉得奇怪,这下就说得通了。”
“屿安,对不起。”靳睦涵深深垂下脑袋。
“你的确对不起我,但先别急着道歉,我想知道的还没问完!你在楼顶被绑架那一次,又是什么鬼把戏?博取我的信任?博得我的同情?”
“不。不是。”他摇摇头,“是冷英豪。是组织对我违规的惩罚。他们发现我对你动了情,他们要报复我。因为我即使对你产生半分感情,对他们都是致命的。所以他们惩罚我,以示警告。”
“那为什么要嫁祸给英凯?”
“屿安,因为我喜欢你。我想要抓住一切能够抓住的机会得到你。”
“不惜于背叛自己的良心吗?”
“……”
靳睦涵没有回答,半晌,他才缓缓开口,道:“屿安,我本与你一样,在厦海这座美丽的海滨之城长大。我们望着同一片蓝天,呼吸着同样的空气。我过着衣食无忧的生活,父母恩爱,家庭和谐,前程似锦。直到有一天——”他顿了一下,“直到有一天,我的爸爸因为破产跳楼身亡,而我的妈妈一场大病卧床不起,现在还在等待治疗的费用。如果换作你,你会怎么想?会怎么做?”
我双目含泪:“我不知道自己会怎么做,但无论如何不会丧尽天良,不会让良心受到背弃跟屈辱!”
……
我知道靳睦涵此刻正在思考,尽管在如此危急的时刻,你会觉得他的行为多半是出于恐惧,而并非冷静。
近在咫尺的砖墙挡住了我的全部视线。我什么都看不见,只听得身后一声足以震醒夜空的枪响。
那是毁灭一切的声音。
又过了一分钟,我记得——至少有一分钟。漫长的六十秒。六十秒,足够你尝遍所有的求生手段了。
“冷英豪在此设下天罗地网,我不知道哪里最安全,只知道松潘甜茶馆应该相对可靠。距离破晓的第一班车还有四十分钟,去找老板娘!你要一直跑,不要停下来!”说着,他将那只象牙雕盒往我怀里用力一塞:“屿安,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一切能够重新开始,如果这一切的一切不曾发生,你会不会……”
话没说完,身后不远处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响动。我回首观望,靳睦涵趁机一纵身,夺下我手中的匕首,他不顾一切地重重地吻了我,接着将我一把推开——
“郑屿安,你要记住,我爱你,我会履行承诺,一直守护你!”
“所以,从现在开始,不准再回头!”
那个吻,令我终身难忘。我明白其中含义,也记得它的味道,那是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儿,灌满了我的整个儿大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