朦胧的晨光中,我慵懒地翻了个身。好久没睡得这么踏实了,踏实到连扰人的清梦都没做上一个。昏暗的天光从窗帘窄窄的缝隙间挤进来,混沌极了,让人分不清时辰。
我眯着眼,从枕下摸出手机看了看,早上十一点半。
十一点半?我“腾”地一下坐了起来,冲着白花花的墙壁一声狼嗥——“靳睦涵,大巴几点开?”
我这么一吼,靠窗的那团身影动了动,却并未完全苏醒。我二话不说跳下床,用力摇晃他的肩膀:“快醒醒!我们要迟到了!赶不上车了!”
“屿安你别摇了,我头好疼。车是中午的怎么会赶不上呢?时间我没具体看,要不然你自己看一下,票在我外套兜里。”
我拖鞋都来不及穿,从衣帽架上拽过他的衣服一阵翻腾。“衣服里没有啊!搁哪儿了?你是不是记错了?”
靳睦涵闻声,一边揉着太阳穴一边缓缓坐起来:“真笨!连票都找不到。拿来,我找。”
然而就在十来分钟之后,当他将衣服、裤子统统翻了个遍却两手空空的时候,他的表情瞬间凝重了——
“屿安,票不见了。”
“不见了?什么叫不见了?”我大惊失色。
“真的不见了。不知道弄哪儿去了。”
诚惶诚恐之余,我的大脑开始飞速运转。难道是吃晚饭时候落餐厅了?或者是跳锅庄的时候被人偷了?再不成难道是昨晚上喝酒的时候弄丢了?对啊——他喝到兴头上那会儿好像还将衣服甩到过地上来着。
虽然结果已然明了,我却不甘心,我们将整个儿房间找了个遍,甚至连床底都翻了,却还是一无所获。我急得就差嚎啕大哭,而就在泪水溢出的前一秒,靳睦涵外套一披:“屿安你等着,我现在再去买两张。”
话音一落,他便“啪”地一声闪身带上房门。
二十分钟以后,有人敲门。
我料定是靳睦涵,一个箭步冲上前并迅速扭开门锁。外面不知何时下起了淅沥的雨,淋得他全身上下湿乎乎的。他一脸沮丧地耸着肩:“对不起屿安。”
“怎么了?今天走不了了?那明天的呢?明天的买到了吗?”
他走进屋子并转身带上了门,目光左右躲闪:“大巴公司说夏季雨水多。昨晚山中的一场大雨导致山体滑坡,道路坍塌,通往郎木寺的路被乱石堵住了,现在各方都在奋力抢险,最早也得等到后天凌晨才能通车。”
真是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不不不!这哪里是什么天有不测,明明就是命运作弄!如此一来,我们不得不将住宿时间延后。
这一路简直困难重重,可靳睦涵一再安慰我说有他在一切都不会变得太坏,大不了浪来斩浪,风来挡风!
就这样晃晃荡荡好几日。我要么画画,要么躲在房间里看电视剧。无聊到心慌就跑去距离最近的茶馆喝甜茶。而靳睦涵则闲不住,成天到晚在镇上乱逛,他往往到了饭点儿才重新出现在我面前,有时候他带回一束路边采来的野花,有时候是半斤能撬掉大牙的牦牛肉。我照旧每日两通电话,父亲那边情况尚未好转却也并未恶化,而拨给冷英凯跟韩露的电话却通通石沉大海。
第三日清晨,天光明媚极了。我洗漱完毕化了淡妆走去镇上散步。就在广场正对面的一家特色甜茶馆门口,被陌生人叫住。站在我身边的是一个小男孩,大概十三四岁的样子,个头不算太高,却也与我比肩。
我问他有什么事吗?他看着我的脸却不直接回答。
良久,男孩小心翼翼地开口道:“姐姐,从第一天在广场上见到你我就开始跟着你了。可是一直没找到跟你独处的机会。我叫方平,我认识你可你不认识我。有人给我看过你的照片,是一个汉族大哥哥。你姓郑对吗?”
我狠狠愣在原地,秉持一脸矇昧慢吞吞地点了点头。
他一席话说完,让我站在原地等一等,还没等我反应过来询问原因便撒腿跑开了。
起初我以为这是一场不怀好意的恶作剧,直到叫方平的男孩重新回到我的面前。然后用一个隐秘的眼神引我到甜茶馆后门,接着一脸神秘地从怀里掏出一纸信封递给我。
“大哥哥跟我说你是他的女朋友,还说如果有天你来到这里,让我在没任何旁人的时候将这个单独转交给你。”
“……”
我随之反应了一下,试探着问他:“是跟我一路的那个哥哥吗?”
方平一脸笃定地摇摇头。
“那你能跟我说说他的长相吗?”
经过一番不怎么精准的描述,我意外地发现,那人居然是冷英凯。
“他什么时候将这个交给你的?”
“……”方平歪着脑袋回忆。
没等他回答,我又迫不及待追问道:“几天前?几个月前?还是——”
“好几年前。姐姐,大概是四、五年前。”
四、五年前?四、五年前就已经知道我要来这里?冷英凯这是有预知未来的能力吗?他到底在玩儿什么把戏?想到这儿,我有点伤感又有点忿忿。却顾不上多想,接着问方平:“那你最近半年又见到过他吗?”
男孩点点头,接着却又摇摇头。
“什么意思?”
“不久之前我见过他,我想……应该是他吧,可是他当时并没有理我。”说到这儿,他满眼沮丧地垂下头。
我见状,拍拍他的肩膀浅声安慰:“也许他不是不理你,而是经过这么些年你长高长大了,他应该是认不出来了。”
……
临别之时,方平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猛地转过身追回来几步:“对了姐姐,最近一次看到哥哥,他当时好像跟另一个女孩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