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两个多小时的辗转,我们搭上了去往甘南的大巴车。没多久便进入了藏区,一望无际的草原在脚下铺展开。挣脱了楼宇高耸的钢铁森林,眼前的世界突然异常开阔。而公路两边的白塔跟玛尼堆,似乎在昭示着什么。
车厢内很挤,就连分子间的空隙仿佛都被汗液刺鼻的气味所充满。乘客中汉民不多,大都是回镇的牧民。坐在我前方的老阿妈始终神色呆滞地目视前方,而右边的藏族老人一路眉眼低垂,转动着手中的转经筒......
到达拉卜楞寺已然傍晚六点半。靳睦涵前脚跳下车,接着便一路小跑至设施简陋的售票处。然而经过一番询问,我们很遗憾地被告知,今日的最后一班大巴十分钟之前刚才离开。
就这样,我们被这这座甘南小镇留了下来。靳睦涵提前买好隔天中午的车票,沿路四处打听,最终找到了镇中心的一间旅舍落脚。旅舍老板是一对不算年轻的汉族夫妇,一再提醒我们这里民风淳朴可还是要留意随身包袋。
简单登记,我们爬上三楼。有趣这里的楼房都不怎么高,顶多五、六层的样子。三楼左拐走到头便是我们的客房。靳睦涵扭开门锁,二话不说将行李丢到地板上,水都顾不上喝便仰倒在沙发里。
一路跋涉,我们都早已筋疲力尽。
晚饭是在旅舍旁的一家川菜馆解决的,看过菜单,高昂的价格使人不禁虎躯一震。我们秉持一脸牵强之色叫了土豆丝跟豆腐汤。米饭夹生,老板解释说这是海拔太高水达不到沸点所导致的。
用完晚餐,靳睦涵提议去镇上转转,我则一路小跑回房拿手机跟外套。刚刚回到房间,突然有人敲门。我俩不约而同望向门口,四目相对间,小心翼翼地应了声——“谁?”
老板娘的声音随之自门缝挤了进来:“我,是我!没别的事儿,就是上来给你们说一声,镇上有篝火大会,好多人围着跳锅庄,有本地人也有来自五湖四海的游客。你们要是没事儿可以去看看。”
我俩异口同声地说了“谢谢”,老板娘前脚离开,靳睦涵一个鲤鱼打挺蹦了起来:“屿安,不如去凑凑热闹吧!锅庄可是当地特色,其他地方见不到的!”
经他这么一说,我的疲惫瞬间消散大半。定神想想,是啊,既然前路险恶生死未卜,不如珍惜当下好好儿游山玩水!
所谓锅庄,是我国一种极具特色的民间集体舞蹈。男女围成圆圈,自右而左,边歌边舞。而锅庄舞,又称为“果卓”、“歌庄”,藏语意为圆圈歌舞,是藏族三大民间舞蹈之一。
下搂右拐,我在“活地图”靳睦涵的引领下朝着灯火辉煌的方向走。哪料没出五分钟,门外一条宽阔马路刚刚过半就来到了夏河的中心广场。那是一片水泥铺成的空地,周围点缀着几丛低矮灌木。广场正中央燃着一团三米多高的篝火,群众将空地围得水泄不通,人影深深,里三层外三层。正如旅店老板所说,这中间即有穿着极富特色的当地牧民,也有穿着一身旅游行头的游客。
还没等我看得更仔细些,便被一只大手拉进密不透风的人丛。我扭头,正好撞上靳睦涵兴致勃勃的目光。四周嘈杂无比,他垂下头,冲我大声嚷嚷着:“屿安,我们钻去最里层啊,里面离火近,好玩儿多了!唱歌不会你就跟着跳舞,跳舞不会就跟着转圈圈!”
还没等我摇头说“no”,他便一个抬脚将我带了进去。
平日里的靳睦涵向来温文尔雅,不显山不露水。哪料撞见眼前这种热闹场合,他那西北人特有的潇洒跟豪迈很容易便展露头脚。人们围着锅庄一面甩手蹬腿一面不停转圈,期间不断有新朋友参与进来,根本没有人打算停下。
中途,我好几次想要跻身出去,却屡屡被那层层叠叠的阵势搞得望而却步。我憋着尿,一边跳脚一边试图向外圈移动,然而想必那些牧民们太过好客,总是还没等我走出几步便被拉回原地。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我的双腿脚疲软小腹肿胀,终于,音乐声渐弱减缓。人们逐渐散开,喝酒的开始凑堆儿喝酒,聊天的开始抱团聊天,还有无数盏相机上的闪光灯,咔嚓咔嚓地亮起来。
我去附近的公厕方便,而靳睦涵说他就在原地等我。而当我从卫生间出来,发现他居然跟当地人喝了起来。四、五个当地大汉席地而坐,中间摆着一坛青稞酒。当地人用土碗喝酒,靳睦涵自然入乡随俗。
都是当地的居民,汉语能说却不那么得心应手。他们索性省去交流,碗碗相撞,二话不说仰头干尽。靳睦涵也不矫情,学着当地人的样子一碗接一碗地喝着,喝到尽兴干脆外套一脱,用力甩到脚边的空地上。
直到酒坛见底,直到欢呼声落幕,直到眼前的热闹景象偃旗息鼓,靳睦涵已然醉得七晕八素。我用尽全力将他扶起来,可还没走两、三步,他先是抱着一棵粗壮的歪脖树吐了又吐,接着步履踉跄地狂奔起来,然而没奔出十米,便一头哉倒在了不远处的草坪里。
原地趴了一会儿,他干脆仰面朝天享受起这场难得的酣。醉到睁不开眼,他双手胡乱挥舞着,一副意犹未尽的姿态——“酒,再来三碗!我还能喝!兄弟,哥们儿仗义!再来一坛——”
我气不过,将他的胸膛锤得咚咚响:“醒醒醒醒!快起来!”
他却一把拽住我的手,紧紧贴上他的脸:“屿安......郑屿安......”
我试图抽回,却发现自己全然动弹不得。下一秒,他突然一个反手一把搂过我的腰。没等我尖叫出声,便被压在了身子底下。
“屿安……我们不走了好不好?不要......不要再往前走了。我们留在这里……我保护你,你跟着我……咱们去香格里拉,咱们别再往前......走了……”在酒精的作用下,他说着醉话,似胡言乱语,却更似苦苦哀求。
我用力瞥过脸,试图躲过他即将落下的嘴唇。他却毫不客气将气息堵上我耳畔——“屿安.......屿安——”
“怎么了?”
“屿安……郑屿安......”我就快要沉溺于这份突然来袭的意乱情迷,不料他却话风一转——
“屿安,你快让开!我好想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