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闺蜜的背叛

1.

我不说话,仰着脑袋静静凝视那盘巨轮般的日落,忽感人心局促,世事渺小。

待到星斗漫天,靳睦涵在帐外升起一堆熊熊篝火。他将毛毯跟靠垫移出去,随后拉我坐下。我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聊我的疑虑,聊彼此对整个儿事件的分析。看似交流,实则是他始终在安慰我。他让我别过分担心,等到冷英凯回来,一切皆了然。

说出这席话的时候,他的言辞漂亮、合理,可不知为何却少了几份真诚。

直到我们无意聊起他的父母,靳睦涵重重垂下脑袋,生生挤出一句“家破人亡”之后再无言语。

我暗自揣测他的表情,那张脸实在是难看极了。我意识到气氛的尴尬,试图将话题转移开,他却率先将一条丝巾从背包拿出来递给我。

“这丝巾真好看。”我伸手轻轻抚。

靳睦涵微微一笑:“这叫艾德来丝丝绸,是少数民族的瑰宝。它采用古老扎经染色工艺,在新疆有两大产区,一是喀什跟莎车,二是和田跟洛浦。

关于艾德来丝还有一个美丽的传说:相传莎车有个维吾尔族姑娘名叫海里曼,她从小无依无靠,以织锦为生。快到古尔邦节的时候,她打算为自己织一块锦绸做裙子。她采来石榴花、沙枣花、海那花,用花液染出五彩的丝线,精心纺织彩绸。经过几个昼夜的辛勤纺织,彩绸织好了,纹样粗犷奔放色彩艳丽。忽而一阵大风刮来,彩绸随风飘去。姑娘追到河边,惊喜地看到:彩绸在水中的倒影更是妙不可言。于是海丽曼照水纹模样先扎染经线然后织上色彩各异的纬线,最终水纹彩绸终于完工了。

姑娘把彩绸送到裁缝阿依仙那里加工衣裙,阿依仙看上了彩绸,那天夜里她私自带上彩绸跑到了喀什。古尔邦节的麦西来甫晚会上,人们载歌载舞,阿依仙的彩群引来众人羡慕的眼光。有位叫玉素甫的小伙子请阿依仙跳舞,问她彩群是哪里买来的,她谎称是自己织成的。小伙儿认为她心灵手巧便打算向她求婚。

海里曼独自一人在家,为失去彩绸伤心落泪。她打算再织块一模一样的,赶到喀什买丝线,正巧遇上了阿依仙,随之认出了她身上的彩绸裙,两人吵了起来。玉素甫无法判断丝绸到底出自谁手,只好让她俩重新织一次。海里曼很快织成,而阿依仙窃窃逃跑。最终,玉素甫娶了心灵手巧的海里曼,海里曼将手艺传给众人,并把这种彩绸取名为’艾德莱丝’绸。”

说到这儿,靳睦涵停了下来,他将那条丝巾完全展开,亲手披上我的肩:“屿安,送给你。”

“为了什么?”我浅声低问道。

靳睦涵眉目低垂:“为了......为了祝我生日快乐。”

我跟着一声惊呼:“你的生日?生日快乐靳睦涵!可是你的生日却送我礼物,这算个什么说法?”

“礼尚往来啊!”他咯咯一乐,脸上堆起一股没正经的笑。

下一秒,他却突然安静下来了,认真凝视我的脸。他说屿安,如果我现在想要从你那里交换一件礼物,你会给我吗?

我略感不适,却还是犹豫着点点头。

电石火光之间,一个吻猝不及防地落下来,我来不及反应,却凭借本能闪身躲开。

“为什么?我喜欢你郑屿安,这世间那么多美好东西,可对我来说你是唯一中的唯一。可你为什么——”

我不由站起身,为回避彼此的窘态向前走了两步,待心跳趋于平稳,才不慌不忙地解释着:“当你认真谈过一段感情,最后却分手了,后来你会很难再去喜欢上别人。你不想花时间也不想去了解。就好比你写一篇作文就快要写完了,老师却说你字迹潦草把作业撕了让你重新写一遍。虽然你记得文章开头跟所有内容,但你也懒得再写。因为一篇文章花光了你所有的精力,只差一个结尾,你却要从头来过。”

我深深地知道,我虽出口拒绝,却并不算决绝。一种复杂的情感冲击着大脑,障住我的双眼,令我有些看不清自己的内心。

久久地,靳睦涵望着我却不发一语,而他的眼中,有着我从未看到过的失望、痛苦跟追悔莫及。

他低下头,死死盯住那堆篝火。火光将他的伤感照亮,我见状,心内某个角落不由深深塌陷。良久,我又重新坐回到他的身边,顺着他的目光盯住那簇艳火。不知不觉中,浓浓睡意在体内扩散开......

我突然看见了冷英凯,看见他躺在一张悬空的洁白的床上,身上盖着条白色的薄毯,身上插满了各种歪歪扭扭的导管,我压抑着满心恐惧一步一步朝前走去,就要走到床边,他却“噌”地一站了起来!他神色狰狞,冲着我地颈部伸出手臂……”

“屿安——屿安?”耳后传来一个声音。我举目四望,整个儿世界仿佛遁去了原型。我站在一片苍茫之中,任沙砾划破脸庞。我顾不上疼痛,慌乱之中只想找到那声音的来源。

“屿安——郑屿安——”那束声音再次响了起来。

我张开眼睛,正正对上靳睦涵焦虑的脸。“屿安,你做梦了!你做了噩梦!”

“你怎么知道?”我揉着眼睛,很是迷惑地问道。

“刚刚你的双手一直在凭空胡乱挥舞,像是在驱赶着什么。”

“我梦见冷英凯了。”我摸了摸额头上来不及完全沁出地冷汗,“从他进疆之后我就总是梦到他,像是有什么暗示跟预兆似的。”说到这儿,我神经一紧,不禁一把抓过靳睦涵的手臂,”你说,冷英凯是不是出什么事了?是不是第六感来给我传话了?”

靳睦涵听罢,不可思议地摇着头:“屿安,你怎么也变得迷信起来了?”

“……”

“你可知道,关于人为什么会做梦这件事儿是有严肃的科学命题的。事实上人在睡觉的时候,身体的其他机能都会进入休息状态,就连脑细胞都会降低自己的反应。但即使是在人休息的时候,它们依旧没有进入一个较深层次的休眠状态,只要有一点点来自外部环境的刺激,它们就会马上开始活动,于是导致了人做梦。而噩梦的形成原因主要有两种,除了人体疾病,就是所谓的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比如之前美洲有一个妇女,她经常在梦境中感受到有大浪冲着自己的身体,将自己冲向海里,却没有来营救自己。通过一些调查,研究员们发现这位妇女在平常的工作跟生活中都负担着很重的压力,导致自身精神紧绷,但又因为种种原因而从不向别人求助。”

说到这儿,他顿了顿,将目光转向我的脸:“所以要我说,这并不是什么暗示或者第六感。从科学角度来讲,是你牵挂着他,担心他出事,将这种心理焦虑体现在了梦境里。”

靳睦涵一席话落,随手将一只易拉罐抛给我。

“是什么?”

“啤酒。夺名大乌苏。”

我回抛给他一个“why?”的眼神。

“何以解忧?唯有杜康。何以安神?唯有乌苏。”

“谁的名言?”

“我。”

他说着,伸手替我将铁环拉掉,只听“噗”的一声响,一小股泡沫涌了出来。

我们一次又一次地举杯相邀,一次又一次地念着“祝你快乐”,等到大半听啤酒下肚,我有些醉意上涌,情不自禁地咧开嘴巴呵呵直乐。靳睦涵很是体贴地让我靠上他的肩。

情绪所趋,我照做了。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我浑身上下开始发红发热,直到四五只易拉罐以歪七扭八之势落在不远处的沙地上,冥冥之中,靳睦涵动作温柔地抱我进帐篷,将我在枕头上安顿好,像是照顾一个虚弱的孩子。

然而没过多久,那具健硕的身影朝我缓缓压下来。我试图反抗,内心深处却抢先一步缴械投降。

他一遍遍地抚过我的身体,那双手轻车熟路,纤长的手指还带着一些审视的意味抚过处处肌肤。那双温热的手在我的胸口跟小腹流连忘返,最后滑向那让我意乱情迷的部位。

炽烈的压迫感铺天盖地。

张爱玲说过,“通往女人灵魂的通道是阴道。”看来这句话也不无道理。苍茫大漠,野风阵阵刮过。我跟靳睦涵之间仿佛被联通。

而冷英凯,终于变成了潜伏于沙河对岸荆棘林中的一个行踪不明的被拯救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