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医院足足守了两天一夜,直到靳睦涵背着一大袋日用品前来换班我才得以小段时间的空闲。
我提着洗漱袋乘电梯下楼,满眼恍惚地游过住院部大厅,面容惨淡十足,远远儿看上去像极了一具行尸走肉。
出门右转穿过马路,在路边拦下一辆计程车。我本打算回阁楼洗个澡再好好儿睡上一觉,可还没开出一条街便改了想法——
“师傅,麻烦去地质学院家属区。”
司机闻声,一脚踩下急刹车,顺势打了右转。
到了父亲家,我从包内侧摸出钥匙插入锁孔,随着“吧嗒”一声响,大门被一股气流“吱吱呀呀”推开。那声音空洞极了,就着苍白的夜色甚至有些瘆人。
我换了鞋,视线顺着走廊蔓延,父亲穿旧的拖鞋、摆在电视柜上的黑白结婚照、一张红酸枝材质的西洋棋桌、遍布茶垢的搪瓷杯、尚未来得及收起的血压测量计......等我走到书房门口,一颗眼泪不知不觉落向脚面,在这座空落落的老房子里发出一声明亮的脆响。
心,被砸得生疼。
在某个突如其来的瞬间,我竟意外发现不知从何时开始自己似乎对冷英凯心怀怨尤。我站在书房门前,伸手搭在门把儿上,屡屡想要摁下去却又屡屡放下。这种感觉挣扎极了,像是重返命案现场,好奇跟恐惧来回撕扯,渴望跟逃避彼此抗衡。
良久,我终究还是推开了那扇门,摸黑到书桌前摁亮了台灯。原本狼藉的一切都已被收拾地井然有序,窗帘紧闭,摇椅静置于窗边,书桌上的大部分物件都已经被收起来了,除了桌角的一沓旧杂志跟那座作为唯一昭示的八面晶体摆件。
我知道,这是刘阿姨的劳动成果。
这里的空气挤进岁月腐朽的气息,时间似乎被厚厚的窗帘尘封住,只有挂在墙上的那只德国布谷钟提醒着世间光影流动。
我于桌前静静驻足,手指在那座摆件表面寸寸抚过,泪水在眼眶堆积,最终成了一股山洪。就在我将雕塑捂进怀里的瞬间,眼泪“哗”地喷薄而出,心内所有的情绪一触即发。
我害怕,非常害怕。我怕爸爸离开,怕他像林伯伯那样撒手一去不复还……
我怕自己从此孤立无援,再无赖以停靠的港湾,怕独自一人活在这个充满谎言跟隐喻的世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