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内的多次换乘成功抹杀掉了我所有的耐心,终了,我甚至忘记了如何微笑,只剩下一脸半死不活的表情。
经历一番长途跋涉,我们终于抵达了靳睦涵的住所,一个偏远的边陲小镇。就连地方车站都极度简陋,一间砖房作为候车厅,站台狭窄。
不仅如此,它还拥有一个在我听来格格不入的名字——“荒脊镇”。
“我以为新疆所有地名村名都是维吾尔语的翻译,比如说吐鲁番、克拉玛依、麦盖提、塔克拉玛干之类之类。”我歪着脑袋看着那座石碑般的站牌。
他摇摇头,将行李箱拖上一级台阶:“并不完全啊,比如说还有昌吉、石河子、五家渠、北屯、民丰......这些汉化的名字。”
荒脊镇是喀什市下面的一个小镇,距离市区几十公里,很近。因为牛羊大巴扎在这里举办,也就有了人气。
这算是我见过的最简陋的镇,政府大门正对着一条主街,主街两边的房屋多数关着门,只有四五家店铺在营业。镇上的房屋倒还整齐,注意看了下,大多是自家建的房屋,统一粉刷的墙壁。
靳睦涵的房子在距离车站步行十分钟的一处家属区里。水泥砖墙,低低四层。他拖着行李走在前面,而我则拖拖拉拉跟在后面。
走着走着,我突然停了下来。
靳睦涵望了我一眼,一边从胸口掏钥匙一边凭空一指:“马上到了!三楼,左边。”
他说了什么,我全然听不进去。就那样定定站着,大脑突发空缺。
“怎么了屿安?”靳睦涵看我有些不对劲,倒回来几步。
我没有说话,心中刮过一阵飓风。事实上,这也并没有什么不好理解的。我就要见到英凯了,此时此刻心中所谓五味杂陈。
有喜悦,有难以置信,有梦想即将成真的期待,可与此同时,我变得有些忧心忡忡——如果屋里住的不止是他,还有别人......我该怎么办?如果我好奇心所趋发现了些我根本不愿触碰的蛛丝马迹,我又该作何感想?又该如何安慰自己?
“屿安?走不动了吗?那你在这儿等着,我先把行李放上去然后下来背你好吗?”靳睦涵轻轻问着,眼中充满了热切关照。
而我,很是木然地摇摇头。
良久,在靳睦涵的浅声催促之下,我慢吞吞地提步上楼。
到了家门口,靳睦涵拿出钥匙就要往锁孔里插,却被我急急拦住:“要不要先敲门?虽然……”
靳睦涵脑袋一拍,大梦初醒般叫道:“哎呀我差点儿忘了!自家门锁开惯了,惯性动作!”话罢,他伸出胳膊轻轻叩。
两分钟过去,门内依旧无人回应。我的心随着叩门声缓缓下沉......下沉......直到沉至谷底,门被靳睦涵推开。
果然,冷英凯不在。失落感生发的同时,却也令我大大松了一口气。要知道,在我的情感深处,还存在着比这更加难以承受的结果。
我拿出手机充电,然后拨下他的号码。电话瞬间被接通。我兴奋极了,张张口,刚想给他惊喜,那边的声音打断我的思绪——“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冷哥可能还没回来,最近天气不错,在我看来还挺适合拍照的。”靳睦涵整理着沙发上的杂志,试图给我腾出一小处空位。
我点点头,放下手机原地环视起四周来。房子大概六十多平,客厅狭窄,看起来已经很旧了,应该是上世纪九十年代建造的那种。
房间的布置却挺讲究,沙发跟餐桌的摆位恰到好处。桌面上的水杯,未来得及收拾的碗筷,敞开的窗帘,摊开的摄影杂志……无一不昭示着有人在此停留的痕迹。
即便如此,我却还是觉得这里缺了些什么。缺了什么呢?我站在窗户前,轻轻闭上眼,阳光在眼窝处留下一层淡淡的酒红色。
是味道——英凯的味道。这样说来太感性也太过抽象,而且没多久便被否定掉了——
那是一张水电缴费单,静静置于桌角。签名者是冷英凯,而时间是在三日之前。
我对着那张单子发了个漫长而混沌的呆,直到靳睦涵明亮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来:“屿安,你真的不用太过担心,我们等几天,等冷哥回来困扰你的一切谜题都会被解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