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这个午后,时光流逝本该柔软而静谧,我本该坐在天台的躺椅上一边喝冰茶一边读着那封信,沉浸在英凯千里迢迢为我制造的甜蜜幻觉里。
然而正是这封信,打破了原有的宁静。
当靳睦涵将信封递给我,当他转身出去并伸手带上门,这是我搬进阁楼后的第一次,啪的一声,像是关上了一只笼子的门。更准确地说,像是我再也无法逃离的一个陷阱。
没错,这封信的确是以英凯的语气写给我的,拆开来看,一行印刷体仿宋——“屿安,周末我入乡随俗跟乡亲们去赶了巴扎,乱逛的时候恰巧遇到一家卖香水的中东商贩。种类很多,大多浓郁。我一一闻过之后,选了这瓶给你。希望你喜欢它,等着我,等我回家。
我没有一天不在想念你。
英凯。”
读第一遍,我差点就要热泪盈眶了。可读到第二遍,一种翻天覆地的危机感重锤着我身体里的每一条神经。
我冲出房间,大声呼叫着靳睦涵的名字。他一边回应一边从天台冲下来——“怎么了屿安?你不舒服吗?”
我拿着那封信,跳上前,一把拽住他的衣领,咬牙切齿地问道,“你确定这是英凯寄给我的吗?”
他被我的表现吓到了,目光凝滞半秒:“是啊,是我亲手签收的,当时查看了包裹上的快递单,的确是从我家寄出来的!我家除了他没别人了啊!怎么了,屿安?”
“快递盒呢?”
“上周末扫除的时候你不是扔了一捆堆在厨房的纸板吗?盒子应该压扁了加在里面,扔掉了!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屿安?
我注意观察,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神没有回避也没有过度的凝视,并且眼睛稍稍向右上角移了移。
记得在大学心理课上专业老师曾讲到过,人在说谎的时候眼睛会向左边看,当进行回忆的时候就会朝右边看。而有的说谎者从不会看向你的眼睛,所以高明的说谎者会加倍专注地盯着你的眼睛,瞳孔扩张。
很显然,靳睦涵没有说谎。
我不甘心,这里面一定有什么尚未察觉的问题!
我回房间拿出手机,当着他的面拨下了冷英凯的电话。响过三声等待音,电话被挂断。我跟着打了一遍,再次被挂断。我像是一只受惊的鸟,坐在沙发上跟同样目瞪口呆的靳睦涵面面相觑。
而就在这表面和平的背后,我们心怀各自的揣测。我满腹狐疑;而他,兴许是在怀疑我的种种超常行为到底是出于过激情绪还是出于病理。
大约三分钟过后,我的手机再次响了起来。号码显示——冷英凯。
我沉了一口气,二话不说摁下接听键,与此同时点了免提——
“你是谁?”
我知道,这句话令所有人震惊,无论是对方还是靳睦涵,当然也包括我自己。
电话那头是一如既往的刺耳电流声,半晌,一副模糊而低沉的声音传来:“屿安,你怎么了?”
“是英凯吗?”我话风突转。抬眼观察靳睦涵的表情,他的脸上除了持续的震惊,再无其他。
“屿安?”靳睦涵冲我动了动嘴,低如蚊声,更如喃喃自语。
“你是谁?冷英凯在哪儿?”我一张口,势如破竹。
一阵嘈杂的电流声:“屿安,我听不清,信号太弱了!”
接着,电话被挂断了。
像是预感到了什么,我安静了下来,像是一只被刺穿的气球,整个儿人陷入一望无际的疲软。我在沙发上正襟危坐,良久,缓缓吐出一句:“我要马上去新疆!”
“为什么?”靳睦涵很是吃惊。
“英凯出事了!”我不置可否道。
“你是怎么知道的?”
“你确定你什么都不知道吗?”我冷笑着反问。
靳睦涵用力甩着脑袋。
我盯他一眼,接着又一个电话拨过去——
“屿安?信号太差我实在听不清,我在沙漠水房附近,有什么事儿晚些跟我说好吗?”
我不理他的一派胡言,斩钉截铁地问道:“好啊,英凯!我没什么事儿,就是想问你,那瓶香水是你亲自给我挑选的吗?”
对方当即一顿,显然毫无准备,大片的空白之后,电话再一次被挂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