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解散

辛娜骇然道:“爸……你的意思是,现在有可能拯救地球的,只有杭一他们这些超能力者了?”

父亲沉吟良久:“恐怕不是‘这些’,而是‘某个’超能力者。”他顿了一下,补充道,“唯一的一个。”

杭一问道:“您知道旧神定下的游戏规则,以及‘升级’的事?”

辛娜的父亲点头道:“当然,国安部早就掌握这些情况了。”

“那你们的态度是什么?”辛娜凝视着父亲的眼睛。

父亲对辛娜说:“我知道你这么问的意思。没错,旧神定下的规则十分残酷,正常情况下,没有任何国家和机构会支持和鼓励这样的事情。但这件事情超越了正常范畴,并且关系到整个地球的安危。不管事实多么令人难以接受,从目前的状况来看,只有某种强到逆天的超级力量,才有可能扭转地球的命运。”

超能力者们集体陷入了沉默,他们不约而同地想起了当初旧神说过的话——“世界崩坏之前,上天会给人类一个机会,在人类中选出一个代表,让他(她)拥有超凡的能力,这种能力足以改变全世界的命运。”

当时,他们不知道“世界崩坏”意味着什么,甚至怀疑这只是旧神危言耸听、促使他们互相厮杀的一个借口。但此刻,他们清楚地知道,一颗足以毁灭地球的小行星正在飞来,而拯救地球唯一的方法,就是让某个超能力者获得50倍的超强能力。

杭一浑身的精气神仿佛被抽走了,他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从来没有受到过现在这么大的打击。他突然发现,有比小行星撞击地球更恐怖的事情,那就是原来他一直都错了。他号召和组织大家成立的“守护者同盟”,其实和真正的守护背道而驰——没有比这更讽刺的事情了。可他想不通,他错在哪里呢?阻止一场厮杀和斗争,希望用和平的方式找到解决办法,真的是他一厢情愿的天真想法吗?

朋友们都看出了杭一遭到的打击和矛盾的心情,特别是辛娜,她难过极了,抓住杭一的手说:“你没有错,你的做法是符合人性的,任何一个有良知的人,都不会希望看到50个超能力者互相厮杀。”

听到辛娜的安慰,杭一心中稍微好过了一点,但他仍然很迷茫:“可我们都知道,如果超能力者们力量分散,是不可能阻挡小行星撞击地球的。事到如今,我也想不出除了让某个人‘升级’,还有别的什么办法了。”

大家沉寂了一阵,雷傲突然骂道:“该死的旧神!如果他有能力拯救地球的话,为什么不一开始就让某个人获得超强的能力?干吗用这么残酷的方式来产生‘新世纪的神’?”

孙雨辰想起了真实版《荷马史诗》中讲述的内容,说:“冷静点吧雷傲,你忘了吗?旧神是‘上一次竞争’的获胜者,而这次,他是50个超能力者之一,说明这件事不在旧神的控制范围内。在他之上,还有一个谜一般的‘真正的天神’。”

“不管是谁在左右这件事,用心都是险恶的!”雷傲仍旧愤恨不已,“拯救或毁灭地球之前,天神还想看一场好戏吗?!”

辛娜的父亲说:“其实这件事,你们能不能换一个角度来看待呢?也许‘天神’并不是要看什么好戏,而是他也不确定,究竟选择谁,以及何种能力才能拯救地球,才不得已展开这场残酷的竞争。”

雷傲“哼”了一声,说道:“你是辛娜的父亲,也是国安部副部长,我不想对你不敬。但我听出来了,你分明就是希望我们按照旧神的规则来办,在剩下的3个月内决出胜负!牺牲49个超能力者,来拯救你们这些普通人吧!”

“雷傲!”孙雨辰喝了一声,示意他说得有些过分了。

辛娜的父亲并未生气,他淡然道:“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如果牺牲49个人的生命,能换回全世界几十亿人的生命,以及亿万生灵共同的家园,意义何止‘重于泰山’!当然,这只是我个人的看法罢了,我不会对你们进行任何道德绑架,也不会强迫你们怎么去做。我可以代表国安部做一个保证,我们绝对不会强制干涉你们的行为。何去何从,你们自己抉择吧。”

说完这番话,辛娜的父亲走向电梯,离开这层楼了。

超能力者们静默良久,穆修杰苦笑道:“他这么一说,如果地球毁灭的话,不是小行星的错,倒是我们这些超能力者觉悟不高所致了。”

侯波托着下巴说:“暂且不说这个,我在想一个十分关键的问题——不可能50种超能力中,任意一种都能拯救地球吧。假设最后真的只能剩下一个的话,这个人该是谁呢?”

众人面面相觑,意识到这的确是一个值得探讨的问题。孙雨辰说:“起码陆华的‘防御’是绝对能起到作用的,假设他升到50级,说不定能制造出一个能完全抵抗小行星撞击的防御壁。”

陆华说:“要这么说的话,要是你升到50级,或许能用意念将小行星推开,改变它的运行轨道呢。”

方丽芙提醒众人她也具备成为救世主的可能:“如果是我,大概能在小行星靠近地球之前,就用超强激光将它击个粉碎。”

穆修杰“嗯”了一声,然后望着范宁说:“要是你升到50级,兴许可以直接操控小行星偏离轨道吧。”

范宁说:“好了,别做这些假设了。我们还是商量一下接下来究竟该怎么办吧。”她望向杭一,“你说呢,杭一?”

杭一沉默许久,说道:“暂时解散‘守护者同盟’吧。”

“杭一!”辛娜急道,“你这是什么意思?不会是想说,同伴们解散之后,就彼此成为敌人,真的互相厮杀吧?大家都是出生入死的伙伴,下得了手吗?”

说到这里,辛娜的眼泪都下来了。陆华他们心里也非常难过。杭一赶紧解释:“不,当然不是这个意思。我做出这个决定,是有几个考虑的。第一,我现在确实很矛盾和迷茫,想不出大家聚在一起,能做些什么;第二,这件事情,我们每个人可能都有自己的看法,孰是孰非,真的很难判断,所以不如大家各自思考一下,最好的解决办法到底是什么;第三,假如我们的生命只剩一百多天了,我想大家都想回家陪伴一下自己的父母和亲人吧。”

这句话提醒了众人,每个人都笼罩在一种悲伤的情绪之中。他们都离开父母很久了,今天得知这个消息,对家的思念更是倍增。谁都不知道自己还能活多久,但起码在有限的时间里,多陪伴一下父母和家人,总算能减少一些遗憾吧。宋琪鼻子一酸,哽咽着说:“没错,我想我爸妈了。我们今天就回去吧。”

大家都没意见。分别之前,一向大大咧咧的雷傲眼眶竟然红了,对杭一、陆华他们说:“这段时间,天天都跟你们在一起,突然要分开,还挺舍不得的。”

其实杭一又何尝不是如此,“守护者同盟”是他组建起来的,此刻的心情没有人比他更复杂和难过。但他强忍悲伤情绪,说道:“只是暂时分开罢了。”

雷傲说:“谁知道咱们分开之后会发生什么事呢,说不定这一别,有些人就再也见不到了……”

孙雨辰拍了他脑袋一下:“别说这种不吉利的话!”雷傲挠了挠头。

不过,这句话倒是提醒了杭一,他突然叫住正要离开国安局大门的众人:“大家等一下。”

所有人都回头望着他,杭一说:“有件事情,我犹豫了一下,还是说出来吧。”

“什么事?”宋琪问。

杭一望着陆晋鹏他们四个人说:“陆晋鹏、侯波,还有赵又玲和方丽芙,我知道你们是旧神那边的人。”

其他人大惊,雷傲大叫一声“什么?!”,摆出战斗的姿态。陆华也本能地启动圆形防御壁,把身边的几个人笼罩其中。陆晋鹏等四人一脸的惊惶不安,瞬间成为众矢之的。

“大家别紧张。”杭一说道,“他们要下手的话,早就可以下手了。你们忘了侯波可以令时间暂停吗?”

此刻好些人都在陆华的圆形防御壁之中,倒也不怕侯波突然施展时间暂停。范宁问道:“你们既然是旧神那边的人,肯定知道旧神是谁吧?”

杭一说道:“别问了,他们不知道。国安局的房间内安了微型摄像头和监听器。可以确定他们只是被旧神利用,派来做卧底的,并不知道旧神的真实身份。因为旧神那边负责跟他们联系的,是闻佩儿。”

陆晋鹏等人这才知道他们是怎么暴露的,暗忖太过大意,不过现在后悔也没用了,他问道:“那你想要怎样呢,杭一?”

“不怎么样,我只是把你们的立场告诉同伴们罢了,不然对他们是不公平的。”杭一说,“不管你们当初为何要加入旧神那边,现在已经不重要了。虽然我们的立场不同,但我不会把你们当成敌人。因为你们在关键时刻救了我们——即使这样做可能只是为了赢得我们的信任,但我也会记得,我们曾是并肩作战的伙伴。所以,今天分别之后,我们就各走各的路吧,希望你们好自为之。”

陆晋鹏听得出来,杭一这番话发自肺腑,他胸中也涌出无限感慨,说道:“我当初是受到旧神胁迫,才加入他那边的。现在世界都快毁灭了,我又怕什么要挟?自然不用再听命于闻佩儿了。杭一,谢谢你不计较我们的立场。希望我们后会无期,下次见面的时候,我们或许就是敌人了。”

“你居然敢说这种话!不如我现在就灭了你们!”雷傲做出发射风刃的姿势。方丽芙立即举起右手食指瞄准他,剑拔弩张。

“雷傲!”杭一喝了一声,“让他们走!”

雷傲缓缓放下手,方丽芙亦然。他们四个人交换了一下眼色,匆匆离去了。

宋琪长叹一口气,百感交集:“陆晋鹏说的那句话,真是让人难过。不过,这也许就是我们50个人的宿命吧。”

杭一闭上眼睛,他心中也是隐隐作痛。宿命,他一直试图跟宿命抗争。到最后,却还是躲不过宿命吗?

杭一是最后一个离开的。辛娜跟他紧紧拥抱,对他说:“保护好自己。”

“这是我想对你说的。”杭一笑道。

“我不是超能力者,谁会找我下手?你才是,千万别大意。”

“我知道。”杭一在辛娜的脸颊上吻了一下,“我爱你。”

“我也爱你。”辛娜也吻了他,这次是嘴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