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上总有一些人,习惯由父母来安排自己的人生。他们缺乏主见,依赖性强,只要父母在,就像有天罩着,自己可以永远装嫩卖傻。比方家族祭祀的时候,自己只要磕个现成的头,敬香、点火、挪出拜垫,都是父母的事,自己作壁上观即可。类似之事,还有很多。
狄元亮(男23号)就是这种被动型人格的人。从小到大,一切大小事务都由父母张罗打理。个性强的人可能不堪忍受,他却毫不介意,因为听从父母的话,总会省心不少。
到明德外语培训中心补习英语,就是父母的主意。其实狄元亮丝毫没想过要出国留学什么的,因为那样会脱离父母的照顾。但父亲说当今社会,不管从事什么职业,学好了英语总是没错的。狄元亮就听从了安排。多年来,他早已习惯了对父母言听计从。
但是,他做梦都想不到,会在补习班上遇到这样的事情。
正在讲课的英语老师仿佛被附身了一般,变成一个他们完全不认识的人。他说出的话令所有人瞠目结舌:
“世界崩坏之前,上天会给人类一个机会,在人类中选出一个代表,让他(她)拥有超凡的能力,这种能力足以改变全世界的命运。这个人,将不再是一个‘人’,而会成为‘新世纪的神’!我现在要做的,就是选出这个代表——而这个人,将在你们当中产生!”
13班的教室里坐着50个人。每一个人都惊呆了,他们认为英语老师患上了精神分裂症。但他的神情、语态,又给人一种不容置疑的感觉。接下来,英语老师以惊悚的方式,证明这一切不是一场闹剧。等狄元亮回过神来的时候,“旧神”已经发出指令了:
“现在,你们从本子上撕下一张白纸。10秒钟的时间,在这张纸上写下任意一个‘概念’。你写下的这个概念,将成为你的特殊能力。简单地说,你将拥有控制这种事物的能力。10秒钟,没有多余的思考时间,用你们的直觉做出选择。我提醒两点——第一,不要让周围的人看到你写的是什么;第二,如果10秒钟过后,谁没能写下任何概念,就意味着他(她)选择弃权。那么,他(她)会立刻死亡。如果谁不相信,可以用生命来验证一下。”
他顿了一下,见班上的几十个人只是惊骇地望着他,提醒道:“你们还愣着干什么?10秒钟,已经开始计时了!”
全班的人都慌了。虽然难以置信,但谁都不敢用自己的性命来当赌注。大家纷纷拿起了笔,用手挡住纸,在纸上写起来。
狄元亮张口结舌,左顾右盼,发现大家都当真了。他看到杭一挠着头,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雷傲满脸兴奋,转动着眼珠;倪亚楠眉头紧蹙,焦虑不安;季凯瑞托着下巴,暗自思索……
突然,狄元亮注意到两个人——赫连柯和闻佩儿。他们俩坐在同一排,彼此对视了一眼,默默点了一下头,然后用手挡住纸,迅速写下某个概念。
捕捉到这个细节的狄元亮非常吃惊,他心里立即冒出一个猜想——难道赫连柯和闻佩儿两个人,事先就知道会发生“旧神降临”这件事?
他观察众人,心生疑窦,不知不觉浪费了好几秒的时间,反应过来的时候,发现10秒钟的时限,只剩最后的几秒了。
这时,被动型人格的弊端暴露出来了。狄元亮发现自己脑子里一片空白,竟然想不出任何一个“概念”。他平常养成习惯,大事小情都询问父母。此刻父母不在身边,他感到一筹莫展,眼见时间一秒一秒地过去,身边的同学多数都已经写好一个概念了,只有他……
人在这种紧张的情况下,头脑更加空白。狄元亮全身的血液都涌上了头顶,脑子里嗡嗡作响。他看了一眼手表,还有最后两秒钟、一秒钟……
他的脑子里仍然一片虚无。
然而,就在这最后关头,他几乎是下意识地,用笔在白纸上写下了一个字。这个字的笔画很少,刚好在一秒内写完。
无。
写完之后,狄元亮发现浑身都湿透了。他不知道写下的这个“无”字,算不算一个概念。
这时,讲台上的“旧神”宣布时间到了,并展露出一丝捉摸不透的笑意:“人果然是有潜能的。10秒钟的时间非常短,但你们全都按要求完成了。并且跟我希望的那样,50种能力没有重复——现在,在座的各位,是世界上最特殊的50个人。很快,你们就将拥有和纸上所写的概念相对应的特殊能力——你们可以理解为被唤醒了隐藏在潜意识中的超能力。那么接下来是重点,我将告诉你们‘新世纪的神’的选拔方法。”
……
那天晚上,狄元亮回到家,父母像往常一样端上水果点心,关切地询问他一天的学习情况,他们也注意到儿子有些精神恍惚,以为他大概是疲倦了,并未多问。
狄元亮躺在床上,回想这诡异的一天。他并没有感觉到自己拥有了超能力,甚至他都不知道“无”是什么超能力?
特别是,旧神要他们50个人用各自的超能力决出胜负,剩下唯一的一个。狄元亮懊丧不已,他在心中骂自己完全是个白痴,现在冷静下来才发现可以选择的超能力太多了,比如电影中会飞的超人、无敌的金刚狼、超声速的快银……这些能力都强大无比。可他当时紧张得啥都忘了,只写下一个“无”字,这算什么鬼?
不仅是这天晚上,之后很长一段时间,狄元亮都摸索不出这个超能力的运用方法。
但是,13班的超能力者们,纷纷觉醒了。“地震事件”(*参见《超禁忌游戏》第一季)之后,所有人暂停上课,狄元亮心惊胆战地躲在家中,害怕成为猎杀者的目标。
他恐怕是所有超能力者中最迷茫和缺乏自信的一个,他甚至相信遭遇13班的任何一个超能力者,对方都能毫不费力地将他秒杀。他能做的,就是尽可能地低调和回避,苟且偷生。
有一天,狄元亮戴着口罩和帽子出门,在一家商场门口目睹了令人气愤的一幕:一辆给超市配送货物的小货车,不小心刮擦到了一辆价值两百多万的豪车。小货车司机是个中年男人,立即下车道歉。二十多岁的豪车司机当着中年男人五岁女儿的面,掌掴这个父亲,还骂骂咧咧,出言羞辱。中年男人不敢还手,女儿扯着爸爸的衣服号啕大哭。
周围的人都看不下去了,却是敢怒不敢言。狄元亮对这种仗势欺人的公子哥儿非常反感,心中想道,这种人渣就不该生存在这个世界上。
刚刚冒出这个想法,怪异的事情发生了。豪车司机连同他的豪车,倏然消失了!狄元亮大吃一惊,反观在场众人,却像没有经历此事一般。小女孩停止哭泣,拉着爸爸的手上车了。其他路人也四散而去,没有一个人显露出惊诧神情,一个大活人和一辆车在他们面前消失,就像一片树叶飘进下水道一样不值一提。
狄元亮呆呆地站在原地,一分钟后,他才反应过来。难道,这就是我的超能力?让一定范围内的人或事物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就像他(它)从来没有来到过这个世界一样。回归于“无”的状态!
狄元亮的后背泛起阵阵凉意,随即,兴奋感和恐惧感一齐袭来,令他身体微微颤抖。他终于知道,自己的超能力该如何运用了。
回家的时候,狄元亮一个人身处电梯之中,看着电梯内1~32楼的楼层按键,突发奇想——假如3楼不存在,会怎么样呢?
产生这个想法之后,他揉了揉眼睛,以为自己眼花了。但是睁大眼睛仔细一瞧,全身的汗毛都竖立起来。
楼层按键中的“3”不见了。狄元亮不知道仅仅是这个按键消失了,还是整个3层都消失了。他赶紧按了25楼,电梯开始上升。他惊愕地发现,2楼之后,数字直接显示的是“4”楼。
狄元亮差点瘫坐在电梯内,他惊恐地意识到,他用超能力把整整一层楼弄没了。至于这栋楼消失到哪里去了,他完全不知道。也许就跟那辆豪车和豪车司机一样,被抛到宇宙的边缘,或者另一个次元。总之,世界上彻底“无”这些事物了。
最关键的一点是——狄元亮意识到——他只能让事物消失,却没办法把它们弄回来。
狄元亮的家在25楼——他在心中庆幸刚才还好没用自家的楼层来做实验。父母好像并没有发现整栋大楼少了一层这件事。狄元亮稍微放心了一点。但是晚上,小区里闹开了锅。3楼的住户回来了,惊诧地发现居然没有自家的楼层了,找到小区物管理论,物管也是匪夷所思,谁都没有遇到过这样的怪事。
这一结果略微有些出乎狄元亮的意料,但他非常聪明,很快就想通了——只要脱离了他的能力范围,或者是他取消了超能力,人们还是会发现这些事物消失了。
狄元亮敏锐地意识到这件事可能会成为一个爆炸性新闻,从而令13班的竞争者们注意到自己。所以他告诉父母,这栋大楼发生了这种离奇的事情,意味着不再安全,他们应该暂时搬到别的地方去住。父母显然也被吓到了,所幸他们在别处还有房产,于是当天晚上,一家人就搬出了这栋大楼。
拥有超能力的同时,狄元亮的本性也慢慢产生了变化。他知道,要想在这场竞争中活下来,就必须摒弃自己的被动型人格。
这时,他想起了两个人——赫连柯和闻佩儿。狄元亮一直对他们俩心存怀疑,猜想他们是不是掌握着某些不为人知的秘密。而他,则是13班唯一注意到了这件事的人。
凑巧的是,之前在补习班的时候,狄元亮询问过闻佩儿的住址,距离他家不算太远。为了验证心中猜想,他打算对闻佩儿暗中展开调查。
狄元亮乔装打扮,来到闻佩儿家附近,经过耐心的蹲守,果然在晚上8点钟的时候,看到闻佩儿从小区内出来。他悄悄在她后面跟踪,完全没被闻佩儿发现。
闻佩儿的行踪极具目的性,显然不是出来闲逛的。狄元亮注意到她随身携带了一个小本子,会不时翻出来看一下,至于上面写的是什么,不得而知。不过她的行为模式相当奇怪,似乎本子上记载的是一些地址,她挨着找到这些地方,停留片刻之后,掏出一支笔,在小本子上记录下来,然后再前往下一个地点。
一开始,狄元亮完全看不懂她在干什么,直到他观察到闻佩儿站在某栋公寓楼下凝神静思,才猛然惊醒——她在使用超能力。
但奇怪的是,闻佩儿的超能力似乎没有对周遭的人和事物造成任何影响,可见她的能力不属于攻击型的。那么,她到底想达到什么目的呢?
当狄元亮跟踪闻佩儿来到砂中路的某个小区门口时,他突然想起了,这是陆晋鹏(男5号)的家。一瞬间,他有点明白了,之前闻佩儿去的每一个地方,肯定都是13班某个人的家。
狄元亮心中一惊,难不成闻佩儿是在用超能力暗杀13班的竞争者们?但是,她根本没有见到对手,况且每次只在住所楼下逗留片刻便离去,要说这样就能杀人,未免有些牵强……而且,她每次在那个小本子上记录的,又是什么呢?
狄元亮的想象力不足以支撑他想出闻佩儿的超能力是什么。但是,他心中却冒出了一个念头——闻佩儿总有一天也会来到他的楼下,对他暗中施展超能力的,这肯定不是什么好事。既然她已经形成了威胁,不如趁现在,神不知鬼不觉地让她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此时街道上人来人往,路灯昏暗,谁都不会注意到穿着一身黑衣黑裤、套着连衣帽的狄元亮。况且他十分了解自己的能力,就算在大庭广众之下让一个人消失,也不会引起任何恐慌和注意。
机不可失。狄元亮从背后悄悄靠近闻佩儿。他估算自己的能力范围大概是半径5米,这是他这个能力最大的缺陷,必须接近对手,才能下手。
闻佩儿此刻正在凝神使用超能力,仿佛在感应着什么。她丝毫没有发现逐渐靠近的“捕猎者”。
狄元亮和闻佩儿的距离已经缩短到5米之内了。他启动超能力“无”。
但是,好几秒钟过去了,狄元亮惊愕地发现,闻佩儿没有像上次那个豪车司机一样消失。但是,他的超能力也并非没有发生作用。因为他对闻佩儿施展超能力的瞬间,闻佩儿倏然睁开了眼睛,露出一种惊诧迷茫的神情。然后,她睁大眼睛,左右四顾。
狄元亮心中大吃一惊,不明白闻佩儿为什么突然感觉到了竞争对手的存在。还好他反应够快,迅速转过身,装成等待公交车的乘客。
这是一条大街,行人众多,闻佩儿没能认出狄元亮。片刻之后,她拨打手机,对电话那头的人说道:“赫连柯,刚才发生了怪事,我突然什么都探测不到了……就像暂时失去了超能力。”
距离闻佩儿不到5米的狄元亮,清楚地听到了这句话。他心中一凛,明白了闻佩儿的超能力跟“探测”有关。并且他非常聪明,立即猜到闻佩儿在探测什么——在这场竞争中,最重要的就是“知己知彼”。十有八九,闻佩儿的能力就是能够探知到其他人的超能力是什么!
电话那头的赫连柯显然心思缜密,大概是做出了要闻佩儿赶紧撤离的指示。闻佩儿说了句“我知道了”,立即挂断电话,然后迅速招了一辆出租车,离开此地。
狄元亮不敢再跟踪下去了。刚才使用超能力失败,让他受到了一定程度的打击。
不。他转念一想,刚才并没有失败。从闻佩儿的反应和说的那句话来推测,他大概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了。
他的能力“无”,对普通人而言,可以立刻令某人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但是,对超能力者,情形则有所不同。他可以令对手的超能力消失,变成“无超能力”的状态!
换句话说,他的“无”,能让超能力者暂时变回普通人!
狄元亮意识到这一点之后,嘴角不自觉地露出笑意。他今天虽然没能除掉闻佩儿,却意外地摸清了自己超能力的另一种运用。从某种程度来说,他的超能力可能是最强的——因为其他人的超能力可能都存在“相生相克”的弱点,只有他的超能力是万能的。一旦对手变成了普通人,还有什么可怕?
更关键的是,假如他的能力升级,又会怎样?也许在解除了对手的超能力之后,还能进一步让这个人消失?最妙的是,这个超能力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除掉对手,恐怕是所有能力中最具隐蔽性的一个了。
狄元亮心中暗笑,当初稀里糊涂、鬼使神差写下的一个“无”字,竟然是最厉害的超能力!这不是天意,又是什么?既然上天都希望我胜出,那我当然得好好想想,赢得这场竞争的方法是什么……
50个超能力者中,最阴险和隐蔽的一个袭击者,就这样悄然产生了。这件事,不仅是守护者同盟,就连旧神,都没有察觉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