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星期五是朱迪·马多克斯在FBI的职业生涯中最糟糕的一个周末,她正在开车回家的路上。
她想不明白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落得如此下场。好吧,她的确是冲着自己的老板大吼大叫过,但是是他先给她穿小鞋的,所以肯定有其他原因。昨天,她在萨克拉门托想尽了一切办法维护调查局的形象,想给人留下干练的印象,结果不知怎的,她给对方留下了一个糊涂无能的印象。她感到又气恼,又沮丧。
自从和阿尔·霍尼穆恩开完会以后,就没有好事情发生。她一直在给地震学教授打电话,咨询问题。她会问对方,是否正在研究断层线上关键压力点的位置,如果是,那么谁能接触到他们的数据?在这些人当中,有没有人跟恐怖组织有联系?
地震学者们没给她带来什么帮助。如今大多数学术界人士在六七十年代都是学生,那时候FBI渗透到了校园的各个角落,就是为了监视抗议活动。那是很多年以前的事情了,但是当事人还没有忘记。对于他们来说,调查局就是敌人。朱迪理解他们的感受,但是她希望,当特工们为了公众的利益而奔忙时,他们不要那么不配合,不要那么有攻击性。
“伊甸之锤”下达的最后期限是在今天,目前还没有地震。朱迪深感宽慰,即使这意味着她错把这次威胁当回事了。或许整件事情就这样了结了。她告诉自己,这个周末可以好好放松一下了。天气很好,出着太阳,又很暖和。今晚,她要炒鸡肉给老爹吃,再开一瓶红酒。明天,她得去一趟超市,不过到了星期天,她可以沿着海岸一路开车到博德加湾,到了那里,她就可以像普通人一样坐在海边看书。等到星期一,她可能会接到一个新的任务,说不定可以重新开始。
她也不知道该不该给闺蜜弗吉尼亚打电话,看看她想不想去海边。吉尼【23】 是她相识最久的朋友,也是警察的女儿,年龄跟朱迪一样大,是一家安保公司的销售总监。但是,朱迪意识到,她需要的不是女性朋友的陪伴。要是能跟一个腿毛浓密、声音低沉的人一起躺在沙滩上就好了。她跟唐分手已经一年了:自少年时期以来,这还是她最长的一段空窗期。上大学的时候,她有点野,野到近乎滥交的地步;在互惠美国保险公司工作期间,她跟老板发生了关系;接着,她跟史蒂夫·多伦同居了七年,两个人都快结婚了。她经常想起史蒂夫。他很有魅力,很聪明,人很好——或许他人太好了,以至于到最后,她开始觉得他懦弱。或许她太苛求了。或许所有体贴的男人都是懦弱的,而所有强势的男人,比如唐·莱利,最终都会跟他们的秘书搞上。
她的车载电话响了。她不需要拿起听筒:铃声响两次之后,就会自动切换到无须手持的模式。“哈啰,”她说,“我是朱迪·马多克斯。”
“我是你爸。”
“嗨,老爹,你晚上回家吃饭吗?我们可以吃——”
他打断了她。“打开你的车载收音机,快点。”他说,“调到约翰·特鲁斯的频道。”
天哪,这又是什么情况?
她触摸了电源开关。收音机里传出一个摇滚电台的声音。她按下了预调按钮,切换到了旧金山电台,这个电台会播放《约翰·特鲁斯直播间》。一时间,约翰·特鲁斯的鼻音开始在车里回响。
他说话时,带着一贯的沉闷而装腔作势的口气,仿佛在暗示,他所说的话很重要,能够让世界为之震动。“州政府的地震学家已经确认,今天发生了一起地震——日期刚好符合‘伊甸之锤’预告的最后期限。地震发生在两点二十分,地点在欧文斯山谷,这和‘伊甸之锤’几分钟前拨打节目热线时所说的一样。”
我的天哪——他们做到了。
朱迪整个人被激发了起来,她忘记了自己的挫败感,内心的沮丧也消失了。她觉得自己又恢复了活力。
约翰·特鲁斯正在说:“但是这位州政府地震学家同时否认恐怖组织能够制造这起地震,他认为恐怖分子制造不出任何地震。”
真的是这样吗?朱迪必须调查清楚。其他地震学家又是怎么想的呢?她得打几个电话。这时候,她听到约翰·特鲁斯说:“待会儿,我们会给大家播放‘伊甸之锤’的一段留言录音。”
他们留下了磁带!
这可能会是恐怖分子犯下的一个重大错误。他们不会意识到这一点,但是西蒙·斯派洛能够从磁带里的声音当中,分析出大量的信息。
特鲁斯接着说道:“在这种情况下,各位观众朋友是怎么想的呢?你相信这位地震学家的话吗?你觉得他是在故作乐观吗?或许你是个地震学家,对其中的技术可能性持有自己的看法。或许你只是个关心时事的公民,你觉得当局应该像你一样对这件事情保持关切。你可以拨打这个电话,与《约翰·特鲁斯直播间》节目交流互动,向整个世界宣告你的想法。”
接着,节目当中插播了一段关于家具仓库的广告,朱迪调成了静音。“你还没挂吧,老爹?”
“当然没有。”
“是他们干的,对不对?”
“看起来当然是这样。”
她不知道他是真的不确定,还是说只是谨慎使然。“你的直觉是什么?”
他又给了她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我的直觉是,这些人很危险。”
朱迪试图让急速跳动的心脏平静下来,转而思考接下来该干什么。“我最好给布莱恩·金凯德打个电话——”
“你要跟他说什么呢?”
“就告诉他这个新闻……等等,”老爹说得有道理,“你觉得我不应该给他打电话吧。”
“我觉得你要么就不要打电话,要打电话就要告诉他一些收音机上听不到的消息。”
“你说得对。”朱迪开始感到冷静了一些,她想象着各种可能性,“我觉得我得回去工作了。”她将方向盘往右转。
“好吧。我大概一个小时以后到家。你要是想要吃晚饭,就给我打电话。”
她突然对他涌上强烈的爱:“谢谢你,老爹,你是个好爸爸。”
他大笑道:“你也是个好孩子,待会儿见。”
“待会儿见。”
她按下按钮,切断了电话,然后调高了收音机的音量。
她听到一个低沉而性感的声音说:“这是‘伊甸之锤’给州长麦克·罗宾逊的留言。”
她脑海里浮现出的是一个熟女的形象,她胸很大,笑得很灿烂,人很可爱,但是有些桀骜不驯。
这就是我的敌人?
接着,女人的语气发生了改变,她嘟囔道:“靠,我还没有准备好对着磁带录音机说话。”
她不是幕后策划者。她太嫩了,看样子是受人指使的。
女人恢复了正式的口气,接着说道:“我们履行了承诺,今天制造了一场地震,日期距我们上次发布信息刚好过了四个星期。地点是在欧文斯山谷,时间是在两点多,你可以查证一下。”
背景里传来一阵微弱的杂音,她迟疑了起来。
这是什么声音?
西蒙会查出来的。
过了片刻,她继续说了下去:“我们不承认美国政府的管辖权。现在你已经知道我们能够说到做到,你最好是重新考虑一下我们的要求。叫停加州所有新电厂的施工。你还有七天的时间来做决定。”
七天!上一次,他们给了我们四个星期的时间。
“过了七天,我们会再制造一起地震。但是下一次地震就不会在荒郊野外了。你要是逼我们,我们就会造成切实的杀伤。”
这些人经过精心的算计,对威胁的等级进行了变本加厉。天哪,他们吓到我了。
“我们也不想这样,但是我们别无选择。请按照我们所说的话去做,这样一来,这个噩梦才会结束。”
约翰·特鲁斯接着说道:“这就是‘伊甸之锤’留下的声音。这个组织宣称他们今天在欧文斯山谷制造了一起地震。”
朱迪必须拿到那盘磁带。她再次将收音机的声音关小,然后拨打了拉杰的家庭电话。拉杰现在单身,他是可以放弃星期五晚的休息时间的。
他接起电话以后,她说:“嗨,我是朱迪。”
他马上就说:“我没空,我买了去看歌剧的票!”
她迟疑了片刻,然后决定奉陪到底:“什么歌剧?”
“呃……《麦克白的婚礼》。”
她抑制住了想笑的冲动:“作曲者是路德维哥·萨巴斯蒂安·瓦格纳吗?”
“是的。”
“没有这部歌剧,也没有叫这个名字的作曲者。你今晚必须来加班。”
“靠。”
“你干吗不瞎编一个摇滚乐队?这样我就不得不信了。”
“我老是忘了你有多老。”
她会心地笑了。拉杰才二十六岁,朱迪已经三十六岁了。“我会把这当成是恭维的。”
“任务是什么?”他听起来并没有多么的不情愿。
朱迪又变得严肃起来:“好吧,是这样的。今天下午加州东部发生了一次地震,‘伊甸之锤’宣称是他们干的。”
“哇哦!或许这些人一开始就是玩真的!”他的语气里流露出来的是兴奋,而非恐惧。他还年轻,心思敏锐,但是还没有想过这背后意味着什么。
“约翰·特鲁斯刚刚播放了一段威胁者的录音留言。你现在就去电台,把那个磁带拿回来。”
“我准备出发了。”
“你要拿原件,而不是翻录的磁带。要是他们为难你,你就跟他们说,我们可以在一小时以内拿到法院指令。”
“没有人会为难我。不要忘了,我可是拉杰呀。”
这是事实,他有人格魅力。
“拿到磁带后,交给西蒙·斯派洛,告诉他我早上就要报告。”
“明白了。”
她挂掉了电话,又开大了收音机的音量。约翰·特鲁斯正在说:“……一场小地震,顺便说一下,震级是五到六级。”
他们到底怎么做到的?
“没有人员伤亡,也没有建筑物或其他房产损坏,但是当地居民确实感觉到了非常明显的震动。”
朱迪意识到,近几个小时里,肯定有当地居民看到嫌疑犯了。她必须赶过去,尽快开始询问他们。
地震的确切地点在哪里?她需要找专家谈谈。
州政府的地震学家是自然而然的人选。但是,他似乎已经有了先入之见。他已经排除了人为制造地震的可能性。这让朱迪感到困扰。她希望有人能够将所有的可能性考虑在内。她想到了迈克尔·奎尔克斯。他或许不好相处,但是他能够大胆地发散思维。再说,他就在海湾对面的伯克利,而州政府的地震学家远在萨克拉门托。
要是她没有预约就现身了,他是不会见她的。她叹了口气,拨打了他的号码。
有那么一会儿,没人接电话。她以为他肯定出去了。结果电话铃响了六声之后,他接起了电话。
“我是奎尔克斯。”他听起来很生气,似乎是因为自己做的事情被打断了。
“我是FBI的朱迪·马多克斯。我需要跟你谈谈。事出紧急,我希望能马上去你家。”
“这个没得商量。我家里有人。”
我早该知道你是个难缠的人。“那等你跟客人开完会之后呢?”
“这不是会议,星期天以后才会完事。”
好吧,是这样啊。
朱迪猜测,他家里有女人。但是他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告诉过她,他没有约会对象。出于某种原因,她想起了他说过的确切的话:“我跟我老婆分居了。我没有女朋友。”或许他撒谎了,又或许这次的女人是新找的。这听起来不像是一段新的关系,毕竟他预计她整个周末都会待在他家。但是另一方面,他也够自负,有自信能够把第一次约会的姑娘带上床。而且他也够有魅力,说不定有很多姑娘真的会上钩。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对他的感情生活这么感兴趣。
“你有没有听收音机?”她问他,“今天发生了一起地震,我们谈到过的那个恐怖组织宣称是他们干的。”
“是这样吗?”听他的口气,他似乎情不自禁地产生了兴趣,“他们说的是实话吗?”
“我要跟你谈的就是这个问题。”
“我明白了。”
行行好吧,你这个冥顽不灵的家伙——你就退让一次吧,就这一次。
“这件事情真的很重要,教授。”
“我也很想帮你……但是今晚真的不可能……不对,你等一下啊。”他的声音变得模糊起来,因为他用手把话筒罩住了。不过她还是能够分辨出他的说话声,“嘿,你有没有见过真人版的FBI特工?”
她听不到对方的回答,但是过了一会儿,他对她说:“好了,我的客人想见你,过来吧。”
她并不想像马戏团的小丑一样任人参观,但是到了这个关头,她是不会这么说的。“谢谢你,我会二十分钟之内赶到。”她挂掉了电话。
开车过桥时,她想起拉杰和迈克尔似乎都没有表现出害怕。拉杰很兴奋,而迈克尔很感兴趣。而她自己也被案件的新动向给激发了起来。但是,她想起了1989年的那场地震,想起了自己曾经在电视上看到救援人员从尼米兹高速公路的残骸里抬出尸体的画面,而地点就在奥克兰,就在这里。一想到恐怖组织可能获得了这样的力量,她就感到心寒,内心因为不祥的预兆而沉重无比。
为了转移注意力,她试图想象迈克尔·奎尔克斯的女朋友长什么样。她已经看过他老婆的照片,他老婆有着醒目的红头发、超模的身材,照片上的她闷闷不乐地噘着嘴。他似乎喜欢异国长相的人。但是他们分居了,所以说不定她并不是他真正喜欢的类型。朱迪想象着跟他在一起的是个女教授,戴着时髦的细框眼镜,短发剪得很利落,但是没有化妆。不过话又说回来,那种类型的女人不会特意想见FBI特工。所以他看上的很可能是个性感无脑的女人,很容易被取悦。朱迪的脑海里浮现出一个穿着紧身衣的女孩,女孩一边抽着烟,一边嚼着口香糖,在他的公寓里四处转悠,她问他:“这些书你都看过吗?”
眼下有这么多事情需要操心,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偏偏要纠结于他的女朋友。
她找到欧几里得大道,停在上次那棵木兰的旁边。
她按响了门铃,他给她开了楼门,赤脚走到公寓门口等她。他穿着蓝色牛仔裤和白色T恤,看起来清爽而休闲。周末跟他在一起厮混的女人会找到很多乐子的。她跟着他走进了办公室兼客厅。
在那里,让她吃惊的是,她见到的是一个小男孩,大约五岁的样子,脸上长着雀斑,头发是金色的,身上穿着睡衣,睡衣上到处都是恐龙图案。过了一会儿,她意识到他是照片里的那个小孩,迈克尔的儿子。这就是他周末的客人。一想到自己之前想象的是一个傻里傻气的金发女子,她就感到尴尬。我有些错怪你了,教授。
迈克尔说:“达斯蒂,来认识一下,这是朱迪·马多克斯特工。”
小男孩礼貌地跟她握了握手,说道:“你真的是FBI吗?”
“是的。”
“哇噻。”
“想看我的徽章吗?”她从手提包里拿出徽章,递给他。他满怀敬意地接了过去。
迈克尔说:“达斯蒂喜欢看《X档案》。”
朱迪笑了:“我并不是调查外星人的,我只抓捕地球上的普通罪犯。”
达斯蒂说:“我能看看你的枪吗?”
朱迪迟疑了片刻。她知道小男孩都会被武器吸引,但是她不想助长这种兴趣。她看了看迈克尔,迈克尔耸了耸肩。她把外套的扣子解开,将武器从肩枪套里拔了出来。
在这个过程中,她发现迈克尔在看她的胸部,她突然有一种被唤起的感觉。他在不刁难人的时候,还是挺有吸引力的,他的脚露在外面,T恤最下面的扣子也没有扣上。
她说:“枪很危险,达斯蒂,所以我拿着它,你看看就行了。”
达斯蒂直勾勾地盯着手枪看,脸上的表情跟迈克尔看见她解开外套时的表情一样。想到这里,她咧开嘴笑了。
过了一分钟,她把枪塞回了肩枪套。
达斯蒂非常有礼貌地说:“我们正准备吃点‘嘎吱船长’麦片,要不要一起来吃?”
朱迪等不及想要跟迈克尔谈正事,但是她感觉到,要是她耐心地陪陪孩子,他会更愿意配合她的调查。“你真贴心。”她说,“我确实很饿,我也想吃点‘嘎吱船长’。”
“来厨房吧。”
三个人来到小厨房里,围坐在一张顶上盖着塑料的桌边,端着浅蓝色的陶碗,就着牛奶吃早餐麦片。朱迪意识到她饿了,现在已经过了饭点。“我的天哪。”她说,“我都忘了‘嘎吱船长’有多好吃了。”
迈克尔笑了。朱迪很惊讶地发现他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现在的他全身心都很放松,待人和蔼可亲,似乎跟那个当初逼着她开车回办公室打电话预约的人完全不同。她开始对他产生好感了。
吃完晚饭后,迈克尔安顿达斯蒂睡觉。达斯蒂对他的父亲说:“可不可以让朱迪特工给我讲个故事?”
朱迪压抑着内心的不耐烦。我还有七天的时间,再等五分钟也没有关系。她说:“我觉得你爸爸应该很想给你讲故事,因为他很少有这个机会。”
“没关系的。”迈克尔微笑着说,“我会在一边听着。”
他们进入了卧室。“我知道的故事不多,但是我记得我妈曾经给我讲过一个故事,”朱迪说,“它讲的是一条善良的龙。你想听吗?”
“想。”达斯蒂说。
“我也想。”迈克尔说。
“很久很久以前,一条善良的龙住在中国,所有的龙都来自那个国度。有一天,善良的龙在外面游荡,他走得太远了,以至于离开了中国,在野外迷路了。
“过了很多天以后,他来到了一片新的土地,就在遥远的南方。这是他见过的最美的国家,这里有森林,有青山,有土地肥沃的山谷,还有河流可以供他戏水。芭蕉树和桑树上结着成熟的果实。天气永远是暖和的,而且总是会有怡人的清风。
“但是美中不足的是,这里是一片空荡荡的土地。没有居民,既没有人,也没有龙。因此,虽然善良的龙很喜欢这片新的土地,但是他非常孤单。
“可是,他不知道回家的路,于是四处游荡,想给自己找个伴。终于,在一个幸运的日子里,他找到了一个住在这里的人——一位仙女。她太美貌了,他一下子就爱上了她。仙女也很孤单,虽然龙的长相很可怕,但是他有一颗善良的心,于是她嫁给了他。
“善良的龙和仙女彼此相爱,他们生了一百个孩子。所有孩子都像龙父亲一样勇敢善良,也像仙女母亲一样美貌。
“善良的龙和仙女照顾着孩子们长大。接着,突然有一天,龙和仙女都消失了。他们去了永生的极乐世界,生活在爱与和平当中。他们的孩子变成了勇敢、善良、美貌的越南人。我妈妈的老家就在越南。”
达斯蒂睁大了眼睛:“这个故事是真的吗?”
朱迪笑道:“我不知道,可能吧。”
“不管怎么说,这是个很美好的故事。”迈克尔说着,亲了亲达斯蒂,跟他道了晚安。
朱迪离开房间时,听到达斯蒂小声对迈克尔说:“她真好,你觉得不?”
“是啊。”迈克尔回应道。
回到客厅以后,迈克尔说:“谢谢你陪达斯蒂。你跟他相处得太好了。”
“这不难,他很可爱。”
迈克尔点了点头:“这一点像他妈。”
朱迪微微一笑。
迈克尔咧嘴笑道:“我发现你没有反驳嘛。”
“我没有见过你老婆本人,看照片还挺漂亮的。”
“是啊,只是……不忠。”
他能透露这样的私事,让她意外,这很突兀,况且她一向觉得他自尊心很强。她对他感到同情,但是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两个人都沉默了片刻。接着,迈克尔开口了:“奎尔克斯一家人的事情,你已经听够了。跟我讲讲地震的事情吧。”
终于进入正题了。“地震的地点在欧文斯山谷,时间就在今天下午两点二十分。”
“我们来看看地震图。”迈克尔坐在书桌边,敲击了电脑键盘。她发现自己在看他的赤脚。有些男人的脚长得很难看,但是他的脚形状很美,而且看起来很健壮,指甲剪得很干净。皮肤很白,每个脚趾上都长着一小簇深色的毛。
他没有注意到她在看他的脚。“四个星期以前,那伙恐怖分子发出威胁的时候,有没有指明地点?”
“没有。”
“嗯。在科学界,我们一般认为,一个成功的地震预报需要指明日期、地点和震级。那伙恐怖分子只预报了日期,这并没有太大的说服力。每天加州都会有某个地方发生地震,只不过是级别的大小不同而已,或许他们只是把一个自然发生的地震说成是自己制造的罢了。”
“你可不可以告诉我,今天发生地震的确切位置?”
“可以,我能通过三角测量计算出震中的位置。其实,电脑可以自动计算,我只需要打印出坐标就可以了。”
过了一会儿,他的打印机响了。
朱迪说:“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知道地震是怎么发生的?”
“你的意思是,我能不能从地震图上分辨出地震是不是人为制造出来的,对吧?嗯,我应该可以。”
“怎么做?”
他点击鼠标,将屏幕转到面对她的方向。“正常的地震发生之前,会有前震,或者规模较小的地震慢慢升级,这一点我们从地震图上可以看出来。与此相对,如果地震是由爆炸触发的,那就没有升级的过程——地震图上一开始就会出现典型的尖峰。”他把电脑屏幕转了回去。
朱迪心想,他可能是个好老师,解释问题很有条理。但是他不会容忍学生犯下的错误。他会举行突击测验,不让迟到的学生听他的讲座。
“真奇怪。”他说。
朱迪越过他的肩膀,看着屏幕:“哪里奇怪了?”
“地震图。”
“我没有看到尖峰。”
“也就是说,现场没有发生爆炸。”
朱迪也不知道是该放下心来,还是该失望:“也就是说,这场地震是自然发生的?”
他摇了摇头。
“我也不确定。确实是有前震,没错,但是我还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前震。”
朱迪感到气恼。他承诺过要告诉她“伊甸之锤”的声明是否可信,但是现在,他又不确定了,真是让人焦急。
“这些前震哪里不对劲了?”她问。
“它们太规则了。看起来像是人为的。”
“人为的?”
他点了点头:“我不知道是什么导致了这些振动,但是它们看起来不是天然的。我相信那伙恐怖分子做了手脚,但是我就是不知道他们到底做了什么手脚。”
“你能查出来吗?”
“希望吧。我会打电话给一些人。肯定有很多地震学家已经开始研究这些读数了。我们交流一下,应该就能想出它们代表什么了。”
他的口气并不是太确定,但是朱迪猜测,她现在也暂且不得不满足于此了。今晚,她在迈克尔这里已经把该问的都问完了。现在,她得动身去犯罪现场。她拿起打印机里吐出的那张纸,上面画着一系列参考图。
“谢谢你今天抽时间见我。”她说,“我很感激。”
“我很喜欢跟你说话。”他对她笑了,露出两排白净的牙齿,灿烂的笑容当中仿佛释放着电流。
“祝你周末跟达斯蒂过得愉快。”
“谢谢。”
她上了车,往回城的方向开。她准备去办公室,在网上查找航班时刻表,看看有没有航班明天大清早可以飞到欧文斯山谷一带。
她还需要跟FBI分局确认一下,取得对欧文斯山谷的司法权,跟他们解释她在做什么。办完这些事情以后,她就会给当地的郡治安官打电话,让他站到自己这一边。
她来到金门大道450号,在地下停车场停了车,乘坐电梯上了楼。经过布莱恩·金凯德的办公室时,她听到了里面的说话声。他肯定在加夜班。
现在正是一个好时机,可以向他报告最新进展。她走进接待室,敲了敲内室敞开的门。
“进来。”他喊道。
她走了进去。当她看到金凯德和马文·海耶斯在一起的时候,她的心沉了下去。她和马文彼此都看对方很不顺眼。他正坐在桌前,穿着一件棕褐色的夏季套装和一件白色的纽扣领衬衫,打着一条黑色与金色相间的领带。他长得比较帅气,浓密的深色头发剪得很短,胡须也很干净,整个人显得很干练,但是实际上,他身上具备所有执法者所不该具备的缺点:懒惰,蛮横,草率,而且狂妄。他则觉得朱迪太谨小慎微,可惜布莱恩·金凯德喜欢他,而布莱恩现在又是老板。
朱迪走进去时,两个男人看起来都很惊讶,而且心虚。他意识到他们肯定在谈论她。为了让他们感觉更糟,她说道:“我是不是打断了你们?”
“我们正在谈地震的问题。”布莱恩说,“你听新闻了吗?”
“当然听了,我一直在负责查案。我刚咨询了一个地震学家,他说那场地震的前震是他从来没有见过的类型,但是他很确信那是人为制造出来的。他给了我地图坐标,上面显示了地震的确切位置。我想明天早上就去欧文斯山谷,去找目击证人。”
两个男人别有用心地交换了一下眼神。布莱恩说:“朱迪,没有人能制造地震。”
“我们也不能肯定。”
马文说:“今晚,我自己找了两个地震学家谈过,他们都告诉我,这是不可能的。”
“科学家总是会有不同的意见——”
布莱恩说:“我们认为,那个组织从来没有去过欧文斯山谷。他们发现那里发生了地震,就宣称是自己干的。”
朱迪皱了皱眉。“这是我的案子。”她说,“为什么马文会去找地震学家?”
“这个案子的级别已经变得很高了。”布莱恩说。朱迪突然明白接下来要发生什么了,她的内心充满了无力的愤怒。“即使我们不相信‘伊甸之锤’能够做出他们宣称的事情,但是他们能得到很高的曝光度。我担心你处理不了它。”
朱迪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怒火:“你不能无缘无故地把我从案件负责人的位置上撤掉。”
“噢,我是有理由的。”他说着,从办公桌上拿起一份传真,“昨天,你跟加州高速公路上的巡警发生了争执。因为你超速行驶,他把你拦了下来。这上面说,你很不配合,滥用职权,拒绝出示证件。”
“拜托,我给他看了徽章!”
布莱恩就像没听见似的。朱迪意识到,他对这些细节并不感兴趣,和巡警发生冲突只是他将她撤走的借口。“我设立了一个专案组来处理‘伊甸之锤’的问题。”他接着说道。他紧张地吞了一口唾沫,然后以充满攻击性的姿态扬起下巴,对她说,“我已经让马文来负责这个案子。他不需要你的帮助。你跟这个案子没有关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