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警方对伊达的羁押看起来是一直处于秘密状态的,没有一家报刊进行过报道。今天早上藤枝也专门就此事打电话给警方,警方似乎也没有告诉他任何事情。其实也没有什么奇怪的,要是藤枝亲自打电话到警局去,警方应该会把真实的消息告诉他,但毕竟打电话去的是藤枝的母亲,警方自然会有所防范。
因此,我在这一天只能够传达给藤枝两个消息:一是伊达被羁押;另一个则是秋川骏三的身体已经恢复正常。
4月22日就这样过去了。
第二天,也就是23日的早晨,我就接到了藤枝的电话。我到藤枝家的时候,恰好他的家庭医生也在,正在给他的咽喉部位涂抹着专用的药物。
“医生说我暂时不能抽烟和说话,其实刚才还大骂了一通!但是,有些事情我还是必须得告诉你。”我和医生打过招呼以后,藤枝靠在床上费力地对我说。
我问医生:“情况怎么样?比昨天有所缓解了吗?”
“没有太多变化,仍然在发烧,估计需要休息四五天才行。”
医生当然非常了解藤枝的职业,也猜测到了他有什么秘密的话题要跟我私下交谈,在对病情简单说明以后,就离开了这里。
“其实,”藤枝刚刚张开嘴,就连着咳嗽了两三声,但还是坚持往下说,“昨天晚上因为发烧所以很难睡着,因此对命案做了比较全面的分析。”
“哦?”
“事件的真相依然是未解之谜,可以做任何推测,警方好像也并没有拘泥于一个方向,因此我尝试着从某个观点开始分析,最后终于得到了三个重要的结论。但是因为和昨天拜托给你的事情有些许的不同,所以希望你现在能够仔细地听明白。要警惕秋川家日后随时都有可能发生的恐怖事件,下面我所说的你一定要多留心:第一,秋川家的宅邸毫无疑问现在已经成为最危险的场所,所以要保护秋川家的人们,就必须尽量让他们走出宅邸。第二,昨天我虽然要求你要多注意宽子和贞子,但是今天这个任务却会有所改变,将来你不只要注意秋川家的人,还要注意进入宅邸里的所有人,甚至凡是进入宅邸的人的行动你都要多加注意,就算是警方的人或者是医生也要一视同仁。当然,要你一个人完成对如此多繁杂事物的完全监控也是不现实的,而且要是你不在秋川家的时候对里面的事情也没有办法,但无论如何,你就竭尽所能地去做就是了!有的时候鞭长莫及当然也是没有办法的。第三,在伊达正男被警方羁押的这段时间里,日后的恐怖事件或许暂时不会发生,但是因为他昨天晚上已经被释放,所以你就必须得特别注意了。”
“这么说来,你还是觉得伊达正男嫌疑最大是吗?”
“不,小川,你先最好不要多问,照我说的去做就可以了。刚才我对你说的三点,你都记住了吗?”
我凝视着他,对于他没有正面回答我的问题,还是有些心有不甘的。
“接下来最重要的就是实际应用的问题,毕竟说归说,使用什么办法进行有效的保护才是比较关键的。我想了很久,也没有想出万无一失的方法,只能先这样来,就是你今天到了秋川家以后,尽可能地带着秋川家的人外出活动,不管是看电影还是干别的什么都无所谓,反正在外面的时间越长他们就会越安全。”
“但是,要是在外面也发生什么事情的话,以我一个人的力量根本没有办法保护两个以上的人的。”
“相信我,只要你们到秋川家的宅邸外面,就绝对不会发生任何危险。只要不是荒诞无稽的侦探小说,就不会出现被汽车撞死这样的飞来横祸,尤其是像我们这次碰到的强大对手,他更不可能使用这种毫无高明之处的笨拙手法。”
“但是……以我一人之力真的没有什么问题吗?”
“绝对没有问题!只要是到秋川家宅邸的外面,我觉得就算你不在他们的身边,他们依然会平安无事。”
“好吧,那我就按照你吩咐的去做吧!但是,假如我哪一天无法去秋川家的话,宅邸里要发生什么事情我就无能为力了。”
“‘尽人事,听天命’吧!如我刚才所说,尽你所能去做就可以了。”
“既然这样,就先失陪了,我这就赶去秋川家。”
虽然我并不太明白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但出于对藤枝的信任还是决定按照他的吩咐去做,所以离开藤枝家以后立刻就往秋川家去了。到秋川家的时候,林田和木泽医生还没有到。因为这几天的相处,大家都已经熟悉,我觉得还是找宽子小姐比较自然一些,所以就让笹田管家把我到来的消息先传达给宽子小姐。
很快,宽子小姐就来到了客厅,并且请我到她的房间里去详谈。本来我当然非常乐意过去,但是又一想,假如是藤枝或者林田的话当然没有什么关系,但我毕竟只是藤枝的代理人,对事件完全没有过多的洞察力,所能做到的也就是陪着小姐们而已,而且只是我和宽子单独相处似乎是不够礼貌,所以还是决定跟宽子小姐继续在客厅里交谈。
“抱歉,那是我考虑不周。”说着话,宽子的脸上露出一丝绯红,“那么,请问藤枝先生的病情是否有所好转?”
“老样子,还是在发烧。”
“在这样的时候,还真是不巧啊!”说着,宽子一阵神伤。
“秋川先生的情况怎样了呢?”
“多谢你的关心,已经没有什么大碍了,今天早晨已经能够起床了,下午应该可以到院子里走动走动了吧。他还表示希望能够见到你们,并且要当面致谢呢。”
“这么说来,他的情绪已经恢复正常了是吗?”
“是的。”
“对了,宽子小姐,有一件事想征求你的意见,只是不知道是否冒昧,你今天是否想出去走一走呢?”
听到我的话,宽子显得有些惊讶。
“哦,你不要误会,这其实是藤枝先生的建议,让我务必就此事与你们进行探讨。他说,发生了那样讨厌的事情以后,不应该一直在家里窝着的,这样只会让情绪更为低落,不如出去走走,呼吸一下新鲜空气,让身心都得到放松。当然,不只是你,可以的话,叫上贞子小姐和初江小姐一起出去就再好不过了。”
“啊,藤枝先生确实是这么说的吗?”
“当然。所以,宽子小姐是否想出门走走呢?当然,如果以常理来说,母亲刚刚去世,弟弟也遇害不久,可能是不应该出门的。但是藤枝说逝者已矣,生者还是应该面对接下来的生活不是吗?所以,还是开朗一些比较好……”我竭尽所能地以藤枝的名义劝说宽子。
藤枝的名字果然起到了很好的效果,宽子看起来对我的提议非常感兴趣。其实,整日都待在这样被悲剧氛围笼罩的宅邸里,他们必定也是非常难捱。
“嗯,开车出去兜风或者去看看戏剧都是不错的选择,那请你去问问其他小姐,看她们是否愿意同行,宽子小姐觉得如何?”
“好吧,那我去找她们商量看,请你稍等一会儿!”说着,宽子就走出了客厅。
并没有等待太长的时间,宽子和初江就走进了客厅。
“我刚刚和妹妹们商量过,她们都很乐意,不过贞子因为一会儿要和伊达见面,所以没有办法跟我们一起出门,所以只能作罢。我想,既然是不想出门的人,就算是强迫也毫无用处。”
“啊,好的。对了,伊达先生近日又到警局去接受侦讯了吗?”
“是的,似乎就是在前往警局之前要过来一趟。所以只能是我和初江陪着你出去了,另外,我还想带一个女仆跟我们同行,不知你是否介意?”
“没有关系。女仆之前也曾是过得相当忐忑难安吧?出去走走她们应该也是很高兴的吧?”
宽子和初江压低声音商量了一会儿,很快就做好了决定。
“我们决定带阿久一起出去。”宽子说。
“那么,这件事跟秋川先生说过了吗?他要是反对的话我们也是无法成行的。”
“当然已经跟父亲说过,父亲虽然一开始并不同意在事情刚刚过去时就出门,但一听说是藤枝先生的提议,当即就表示不能拒绝他的一番好意。所以,父亲不仅同意我们出行,还要亲自向你致谢呢!”
随后,两个人表示她们要准备一下外出事宜,所以就离开了客厅。
恰在此时,脸色憔悴的秋川骏三来到了客厅里。我急忙向他表达自己的问候:“啊,接连发生这么多不幸的事故,恐怕让你相当疲惫吧?现在你的身体感觉怎样?”
“说实话,还是有些虚弱。前几天因为情绪不太稳定,对藤枝先生说了无礼的话,实在非常抱歉,希望他不会放在心上,你见到他的时候务必请转达我的万分歉意。”
“您大可放心,藤枝他从不会在意这些事情的。其实他今天本来也想要登门拜访,但是因为身体不适,他只能卧床休养,所以只好委托我陪着小姐们出去走走。”
“刚才宽子已经告诉我了,你能够带她们出去散散心,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了。发生了这么不幸的事情,对年轻的女孩子来说,确实是太难为她们了,希望你能够尽量让她们转换一下心情。”
本来声称不愿再会客的秋川骏三出现在我的面前,说实话,让我在心里暗自窃喜。
没有一会儿,宽子和初江再次回到了客厅,她们已经换成了外出的衣服,虽说衣服一眼就看出都是高级货色,但想必已经是尽量做到不引人注目了。
其实,要带着宽子、初江和阿久三个人出门,我内心还是相当忐忑的。不过看她们的样子似乎并没有什么担心,感觉每个人都非常高兴,似乎是准备出去好好享受一下轻松愉快的闲暇时光。
大家一边往外走一边讨论着如何度过难得的轻松时光,最后商定先去饭店吃饭,饭后再去电影院或者剧院。
“那么,我们就出去了!”
宽子和初江温柔地向秋川骏三告辞。
她们可能是在刚才去换衣服的时候派人打电话给“泉”出租车行的,等我们走到玄关的时候,我发现一辆哈德森流线型轿车已经停在了玄关的旁边。
我快走两步过去打开车门,然后向秋川骏三致意道别。
出租车就这么载着这些人,轻快地向着春天晴朗的蓝天边缘开过去。
因为很长时间没有外出,宽子和初江一路上都很高兴。女仆阿久虽然没有跟着她们一起又是笑又是叫的,但对于能够陪着小姐们一起出门,也显得非常高兴,脸上一直挂着温婉的笑容。
因为距离吃午饭还有一段时间,小姐们就提议开车到横滨去,既可以兜风,也可以到横滨的新豪华饭店去用餐。
虽说藤枝已经表示外出是绝对安全的,但我还是感到不太放心,一路上都神经质地观察着司机。但不管怎么看,这位司机大叔似乎都不是凶手乔装改扮的,在观察了一段时间以后,我才暗自松了一口气。
但是,出租车在到达川崎以前,我总是感到有阵阵奇怪的不安涌上心头,但并未出现什么可疑的征兆,所以出租车在驶入横滨市区以后,我就完全放心了,开始和两位小姐聊起一些家常。
到横滨的新豪华酒店以后,我也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人物,当我们在酒店的餐厅里吃饭的时候,我不得不在心里佩服藤枝的先见之明。
吃完午饭以后,小姐们表示想去邦乐座(注:即现在的毕加德利剧场,位于东京朝日新闻总社的东边)看电影,于是我们再度搭乘出租车出发。
在邦乐座的二楼入座时,银幕上正在播放派拉蒙电影公司一部电影的预告片,事情到这里可以说还算顺利,我以为在电影播放的时段里,大家应该能够比较放松。
但是当电影开始播放的时候,我发现事态变得相当严重。因为我们所看的电影是根据一部著名的侦探小说改编的,情节是在美国的电影公司摄影棚里所发生的杀人事件,影片刚开始的场景可以说非常阴森恐怖。
好不容易获得外出的机会,心情刚刚才有所放松,却来看这么一部血腥惊悚的电影,小姐们的内心一定非常难以忍受!我非常后悔进入电影院以前没有仔细看清楚影片的内容。
果然,电影放映到一半的时候,初江实在没有办法待下去了,她说:“我感觉非常恶心,可以出去吗?”
但宽子似乎没有感到丝毫的恐惧,不,应该说她是在全神贯注地盯着银幕。我看了看旁边的女仆阿久,发现她似乎并不大明白电影里所讲的内容,虽说没有什么恐惧,但似乎也觉得没有什么趣味。
不管怎么样,我还是觉得不应该在这里待太久,就下定了决心对宽子说:“宽子小姐,在这种时候看这样的电影对心情总是会有影响的,我们不如去看戏剧吧。”
但宽子似乎想把这部电影看完,但是因为初江表示她实在无法坚持下去,她只好从包里取出化妆盒,一边补妆一边有些无奈地说:“既然这样,我们就去东剧看看吧!”
趁着她还没有改变心意,我连忙催促着她们到走廊上去,然后打电话给东剧那边询问门票的情况,幸好还有四张连座的门票,于是我们就马上从邦乐座赶往东剧。
在进入华丽的剧场的一刹那,我终于察觉到了到目前为止都一直没有料到的危险。
而这,也是藤枝没有料到的。
事后回忆起来,这些本应该有所考虑,之所以我们都没有料到,究其原因只能被视为名侦探藤枝难得的大意,或许,这都是发烧给藤枝带来的麻烦吧!
在此之前,藤枝和我所担心的都是小姐们的生命安危,却从来没有关注她们心理上的问题。
在走进东剧的剧场以后,演出开始之前,我们在剧场的走廊里散步的时候,我就发现有一些人在悄悄注视着我们,不时窃窃私语着。
开始的时候我还以为是因为宽子和初江太过靓丽,所以才会吸引人们的侧目,但随即我就发现了问题所在。可是,虽说如此,但是直到戏剧开始以前,我都没有了解到其中真正的意味。
戏剧的第一幕是以金色纸门作为背景,当古典秀丽的女演员刚刚出现在舞台上的时候,我就听到身后有两个男人毫无顾忌地谈论起来。
“嘿,音羽屋,你看前面那两个女人,不就是秋川骏三的女儿吗?”
“是的,没错,这段时间报纸上总是会登出她们的照片。”
“真是让人感到惊讶啊!家里发生那么不幸的事情,身为秋川家的小姐,这种时候居然还有心情出来看什么戏剧,哎呀呀,有钱人家的大小姐都是这么没心没肺吗?”
此时,我感觉到了比在邦乐座时还要严重的不安,心里想着:糟糕了,这下子可能要出大麻烦了!但是悄悄瞄了瞄身旁的小姐们,她们此时似乎只关注着舞台,并没有听到后座上那两个男人的谈话。但是,此时的我已经没有什么心情去观赏戏剧了。
在换幕的五分钟时间里,宽子和初江都没有离开自己的座位,一切还算是风平浪静。可是,接下来就到了十五分钟的休息时间,她们两个人在走廊上就被人群完全给包围了。
宽子和初江似乎很快就明白了其中的原因,她们相当后悔。饶是如此,坚强的宽子好像已经下定决心,毫无畏惧地在人群中抬起头来,但是初江却显得相当胆怯,赶紧拉着阿久回到了座位上。宽子不屑地环视了一下围在身边的人们,根本没有回到座位上的意思,继续跟我评论着戏剧。
到了随后的用餐时间,人们的态度更为露骨,他们甚至肆无忌惮地对着我们指指点点。我非常小心地用自己的名字订座位,但我们还是成为了人们注视的对象,很多人更是用异样的目光打量着我。
从始至终,初江都低着头,沉默着不再说话。
“你怎么这么懦弱,真是没用!”宽子忍不住对初江说。
我此时的心情更是没有办法用语言来形容,强忍着坐在那里,恨不得马上就从这里离开。
但是宽子却坚持说是好不容易才留到现在,无论如何也要看完下一幕才行。其实随后就会证明,宽子的内心也是相当敏感的,并非如表面上这么坚如磐石,之所以不愿主动离开这里,实则是在内心里与周围的人形成了对峙,认为主动离开就等同于失败,一定要多撑一段时间,这很明显是死要面子的表现。但是,她此时内心的痛苦必定远胜于我。
但不管怎么不愿承认失败,女人毕竟还是女人。
当舞台上的戏剧将要达到高潮的时候,宽子的忍耐终于也到了极限。所幸此时舞台的灯光非常暗,人们又关注舞台上紧张的剧情,就算是有人站起来也不会有人注意到。
我一边听着舞台上喊起“你是多么薄幸无情”这样的台词,一边催促着宽子、初江和阿久尽快离开剧场。随着我们逃也似的坐上出租车,23日的出游终以失败而宣布结束。
在回家的车上,小姐们都变得沉默不语。我想要缓和一下气氛,但是搜肠刮肚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惶恐地沉默着,在心里不断为自己的鲁莽行动而懊恼着。那个时候的我根本不会想到,就在数日以后与我同车的一位小姐将会变成一具悲惨的尸体。
我在4月24日的上午又去了藤枝家,他依然躺在床上发着烧,我向他详细讲述了昨天失败的行程。
“这可真是惨啊!我没有注意到这个确实是我的失误。既然这样,那么小姐们应该再也不愿意去那种地方了,今天你不如带她们去郊外兜风!反正,还是我昨天说的,只要离开宅邸就可以,不管去做什么。还有,如果她们实在不愿意出去,那么也无所谓,当然,能够带她们外出无疑是最好的。”
“其实,我觉得最为关键的,是你能够尽快痊愈。”
随后,我又去了秋川家。
果不其然,因为发生了昨天的事情,宽子和初江都不再愿意出门。我不得不苦口婆心地给她们做工作,距离藤枝身体彻底康复应该只有两三天的时间,希望她们能够在这段时间里尽量按照我的话去做。虽说宽子有些心动,但初江却坚持不愿意离开宅邸了。
恰在这个时候林田来了,于是我就告诉林田,藤枝希望小姐们尽可能地出门散心,当然,我并没有将藤枝的真正心意告诉他。林田对我的说法非常支持,于是,这天就由我留在宅邸里,而由林田和伊达陪着宽子、贞子、初江去郊外。说实话,将这样的机会拱手让给林田我有些失落,但不管怎样,能够保证宽子小姐平安无事,我还是非常乐意的。宽子小姐则表示如果我实在没有什么事情做,可以去她的房间看书,这多少让我有些受宠若惊。
他们离开以后,我却并没有冒昧去宽子小姐的房间,对于一个男人来说,就这么进入未婚女士的房间毕竟是不够礼貌的,但我一时又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可以说是百无聊赖,恰在此时,木泽医生来到了客厅里。
“前天非常抱歉。不过现在主人的情况已经大有好转,能够起床走动了,他说有话想要跟小川先生聊,特意让我转告小川先生,请你在这里稍候片刻。我今天还有事,就先告辞了。”
木浑医生刚刚离去不久,秋川骏三就走进了客厅。
“我听说昨天遇到了不小的麻烦,是吗?”
“说起来实在是抱歉,都是我的疏忽造成的。”
“也没有什么,毕竟不是什么事情都能够思虑周全。今天在你的建议之下,他们到郊外去的话,不会再碰上昨天那样的麻烦了,应该会很高兴的。”
“嗯,感受大自然的清新空气,应该是会舒缓心情的。”
“说起来,宽子最近倒是经常提到小川先生,实不相瞒,在我的儿女中,宽子是最让人头痛的,因为性格太像她母亲,总是让人有不易亲近的感觉。小川先生也对文艺方面很感兴趣吗?”
“啊,其实谈不上兴趣,只不过是打发时间罢了。”
“那也是不错的嗜好啊,希望事情解决了,你有时间也能多来这里,我想宽子是很高兴的。”
“啊,谢谢你的邀请。”听到骏三这么说,我顿觉脸上有些滚烫。
“对了,藤枝先生的病情如何?”
“已经好了很多,如果不出意外,明天或者后天可能就能过来了。”
“嗯,那就好。另外,有件事想告诉你,其实本来前几天就想说的。”
“但讲无妨。”
“是关于伊达正男的事情。藤枝先生似乎对他非常在意,据我所知,宽子对他也有一些看法。但是,我可以向你们保证,他绝对不会有什么问题的。他和我并没有什么血缘关系,不过是我恩人的儿子。我年轻的时候曾有个人非常关照我,但这对恩人夫妇却不幸英年早逝,我感恩于心,于是收养了他们的儿子,并且将他抚养成人。或许你们已经有所听闻,一旦他和贞子结为连理,我就会将相当一部分家产划归他们名下,但是我妻子对这个行为相当不满。其实,我只不过是想要报答故人的恩情,因为在他有生之年我无法实现这个愿望,使我一直都无法释怀,现在所做的也只是尽我的绵薄之力而已。之前因为没有说明原委,可能引起了你们的臆测,但是原因就是这样,所以,希望你能够将我今天所说的转达给藤枝先生。”
“哦,事情原来是这样的啊!这么说来,伊达也知道这些因由了?”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我问起此事时,秋川骏三的脸上居然掠过一股阴郁的神色。
“可能知道一些吧。但是,小川先生你要知道,为了报恩而将他抚养长大,等于是我在向他施舍恩惠,所以我并没有将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他。”
那天,秋川骏三又跟我聊了一些其他话题,其中有不少涉及宽子小姐,但今天想来,造化总是弄人,很多东西确实是难以逾越的。
到了下午,我感到今天应该没有什么事情发生,就离开了秋川家的宅邸去找藤枝,把秋川骏三所讲述的有关伊达正男的身世告诉了藤枝。
“嘿,终于还是把这件事告诉你了吗?是的,伊达正男的父亲名叫伊达捷平,20年前死于山口县,伊达捷平去世那一年伊达正男年仅5岁,算起来今年应该是25岁。只不过因为他身体健硕,所以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要老一些。”
“啊,你怎么会知道得这么详细?”
“我前几天就跟你说过的,我早就请当地的警方调查过伊达正男的身世。另外,这边的警方也做了相关的调查,就在你来之前才刚刚打过电话。”
“按照骏三所说的,伊达的父亲似乎是他的恩人啊!”
“是不是恩人现在还不知道,但是,两个人的关系相当亲近却是不争的事实。伊达捷平去世的时候是35岁,骏三当时应该是25岁,所以捷平应该要比骏三年长很多。而骏三从山田家入赘秋川家跟德子成为夫妻,就是在伊达捷平去世的两年之前,也就是骏三和德子都23岁的那一年。当时秋川一家应该还住在冈山,所以骏三夫妇有可能和伊达捷平经营过共同的事业,所以两家才会这么亲近。秋川骏三结婚的第二年,德子生下了宽子,但是又过了一年,伊达捷平夫妇就去世了,所以,骏三才收养了捷平的儿子伊达正男。”
“原来是这样的啊,那么,就是骏三对我所说的并非谎言了?”
“没有错。但是,这样你就觉得没有什么问题了吗?”
“是啊,一切不是都合乎情理吗?”
“是合乎情理的吗?你难道没有发现不对劲的地方吗?”藤枝的话语里明显含着调侃的意味,“小川,可不要因为骏三的话里暗示着他的女儿有可能会以身相许就掉以轻心啊!是的,骏三说的是可以理解的。但如果真的如他所说,他之前为什么不说明呢?我在20日的晚上,不是就已经明确表示对伊达的身世有着怀疑吗?骏三对这点应该是再清楚不过的,何况在20日以后,他对此应该是更为清楚,但是,在那么紧要的关头,骏三不仅没有及时说明伊达的身世,甚至连对自己的家人他也只字未提。”
“据他所说,因为报恩而将伊达抚养长大,等于是他在施舍恩惠,所以才没有将这些告诉伊达。”
“这就是他对之前种种反常做出的解释吗?别开玩笑了,秋川骏三之前所做的,明白无误就是在尽可能地隐瞒伊达正男的身世。”
“那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重点就在于此!他为什么要隐瞒呢?他可以对伊达隐瞒,甚至对家人隐瞒,但是为什么对我们隐瞒呢?要知道,正是因为他的隐瞒,使得我们都对伊达产生了怀疑,伊达甚至险些成为嫌犯。如今事情看起来是渐趋平静,他又为什么在这个时候说出这样的解释呢?毫无疑问,这是个极为重要的谜团。”
“嗯。”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既然提到身世,早川辰吉的身世现在已经调查清楚了,刚才警方打来的电话里也专门提到了这件事。牛込警局的刑警在21日晚间赶到了大阪,不久就顺利找到了辰吉的前一位恋人冈田葛子,通过对葛子的调查,很快就发现了一件奇妙的事情。冈田葛子并非因为对辰吉心生厌倦才离开他的,而是因为无法忍受与早川继续同床共枕。简而言之,那位早川辰吉其实是一个变态性欲症患者,他只有通过折磨所爱女人的肉体才能获得兴奋,而不幸的是,葛子并不是一个受虐狂,所以两人最终分手。至于佐田康子会和早川辰吉分手,也是一样的原因,换言之,康子也是因为无法忍受早川辰吉在床笫上的怪异行径而选择了不辞而别。”
“这样说来,情况会演变成什么样子呢?”
“对早川来说,让警方得知他是变态性欲症患者是一件糟糕的事情。因为根据这个事实,警方会更加怀疑他在20日的晚上制造了那两起杀人事件。你不妨回忆一下骏太郎死时的惨状就能够明白了。”说到这里,藤枝似乎开始思考什么事情,“但是,在得知他是一位变态性欲症患者以后,我倒是对于其他方面产生了一些兴趣,就是说,佐田康子之所以选择离开早川,并非因为爱上了别的男子,也并非出于对早川辰吉本人的厌恶,那情况就变得相当有趣了。”
“为什么啊?”
但藤枝并未回答我的问题,只是独自享受着这份只有他自己发现的乐趣。
随后我不断向他询问,但他却始终对我笑而不语,这让我觉得索然无味,干脆就离开了他家。
就这样,20日以后,21日、22日、23日、24日都过得平谈无奇。如果要将这四天所发生的事情简单记述一下,主要就是,4月21日,秋川家采取较为隐秘的方式埋葬了骏太郎和康子,当天,早川辰吉被警方以非法侵入他人宅邸的罪名拘留,伊达正男被羁押一个晚上以后获准回到住处,不过此后开始每天到警局接受警方的侦讯;秋川骏三则像我之前所讲到的那样已经康复;但藤枝却依然没有退烧,还是没有办法行动如常。
随后,恐怖的4月25日就这么静悄悄地来到了。
跟往常一样,我在这天早晨先赶到了藤枝的家里。他这天的状况要好很多,不过医生依然禁止他外出,要求他必须再休息两天左右,所以我仍然只能独自前往秋川家。到达秋川家的时候,木泽医生已经到了,原来,昨晚主人忽然感觉到身体有所不适,不过木泽医生告诉我:“主人的精神明显有些亢奋,但并不是真的出现了什么问题,不过是因为昨天晚上失眠而影响了他的情绪。我觉得还是给他服用一些药性较弱的镇静剂为好,所以正在调制处方。下午我还会再过来一次,要是依然没有什么改观,那就真的有些棘手了,但现在也没有别的办法,一切只能到时候再说了。”
我和木泽医生在客厅里谈话的时候,林田正好也来了。当然,木泽医生也把秋川骏三的情况告诉给了林田。
“这可有些麻烦了!小川先生,小姐们现在似乎都喜欢上了外出散心,要是主人生病,她们怕是就没有办法出门了。”
“不,不必担心!如我刚才所说,主人不过是因为失眠显得情绪略为亢奋,反而是把小姐们带到外面去,让宅邸里安静一些对主人的身体比较好。”
我们正在交谈之际,宽子、贞子和初江走了进来。
木泽医生对初江说:“我记得你告诉我,说你从昨天开始胃部就不太舒服,没有什么食欲,今天要是出门去的话正好可以帮助你消化。我现在先回去了,下午带健胃的药剂过来,你正好利用这段时间做一些必要的运动。”
既然木泽医生这么说了,大家也就决定出门去,但是贞子对父亲的身体放心不下,还是决定留在宅邸里照顾骏三。
木泽医生则先行离开了秋川家的宅邸。
在做好了准备以后,林田、宽子、初江和我就出发了。
在车上,宽子附到我耳边低声地说:“其实,贞子是担心伊达今天早晨又要到警局去接受侦讯,所以才不愿意出门的。”
说起来,我们其实并没有什么必须要去哪里的计划。我只是遵照藤枝的叮嘱,尽可能地把小姐们带出宅邸而已,根本就没有想过什么目的地。虽说不知道林田在想些什么,但恐怕他也没有什么具体的计划,结果,在出租车司机的建议下,我们就决定到东海岛去随意观赏风光。
和之前的行程差不多,汽车从京滨街道驶进横滨。虽说距离中午还有一段时间,但我们还是决定在这里用餐,所以又进入了新豪华酒店。但是,初江今天看起来并没有什么食欲,只是喝了一点儿汤,吃了一点儿面包。
“怎么了?看起来你似乎不是很舒服。”我有些担心地问初江。
“没什么,只不过是不太想吃东西。”
但是在用餐的时候,她还是跟林田和宽子一起聊天,边说边笑。
午饭以后,我们就坐上车继续往西走,在经过保土之谷、户家,穿过藤泽的松林大道以后,到达了平家。
在抵达平家以后,因为已经远离喧嚣的都市,大家的心情似乎都很愉快,但是初江的模样却愈发奇怪了,从刚才开始她就没有说什么话,只是用手按着自己的胸口。
“初江,你怎么了?是肚子痛吗?”
“没有什么事,只不过是……”
“不过是怎样?”
“感觉上似乎还是有一点点痛。”就在说话的时候,似乎是因为胃液上涌,初江有些痛苦地皱了皱眉。
“喂,快停车。”林田对司机说。司机急忙把车停在路旁,初江把含在嘴里的唾液吐在了路旁的沙地上,总算是松了一口气,但紧接着又痛苦地低下了头。
“我看还是打道回府吧!不能让初江小姐的情况继续恶化,小川先生,你觉得怎样?”
“嗯,我也觉得还是回去比较好。”
因为自己的身体状况而让大家难得的出游戛然而止,初江满怀歉意,但看她的样子,还是希望能够尽快回到家去的。
虽说有些失望,但宽子并没有反对。
于是,车子掉头向东京的方向开去。
我对初江的身体状况虽然不太了解,但是藤枝就经常因为吸烟过度而导致胃酸过多,现在初江的样子和藤枝那个时候的症状非常相似,所以我觉得这个时候给她服用一些抑酸的药剂应该会有缓解病情的作用,于是把这个想法告诉了林田。
林田对我的看法表示支持,所以我们就让出租车停在了保土之谷町上,到一旁的药店购买了重碳酸钠,让初江就着凉开水服下。
过了几分钟,初江的情况似乎逐渐变得稳定。
接下来并没有发生什么让人印象深刻的事情,车子在下午4点半过后抵达了牛込地区的秋川家宅邸。
听到汽车的声音,贞子立刻走出玄关来迎接。
却没有见到早上出门来迎接我们的笹田管家。
“笹田管家到哪里去了啊?”林田问。
“哦,他说是儿子家出了什么事,所以今天下午要请半天的假。”“哦,是吗?那秋川先生呢?”
“仍然在床上休息呢!另外,木泽医生刚才来过。”
“那正好,初江小姐的身体似乎有些不适,请木泽医生赶快过来给她看一下吧!”
我们进入客厅没多久,木泽医生就赶到了秋川家。
初江把自己的身体状况告诉了木泽医生。
“是吗,那还是没有什么改善是吗?”木泽医生说着,从口袋里取出了一个药包,“这里面有三包药粉……嗯,现在是否还难受?既然这样,今天晚饭以前三十分钟服用一包。晚上是6点吃饭吗?那么就在5点30分左右服用即可。”
随后,木泽医生又对宽子说:“我已经告诉过贞子小姐,秋川先生的病情已经有所好转,只不过目前身体还是有一些发昏,最好能够让他安静地休息。”说着,他取出K金怀表看了看,“我还有事,就不打扰了,我想秋川先生和初江小姐应该都会很快好起来的,我就先失陪了。”
“我也刚好有一点儿事情,不过很快就会回来。”林田说着话,跟着木泽医生一起走出了玄关。
初江的心情似乎也有所好转,并没有表示要回到自己的房间里去休息。
宽子则到二楼去探望骏三。
客厅里就只剩下了贞子、初江和我。
“伊达先生今天没有过来吗?”我急忙找些话题出来。
“是的,今天一早就到警局去接受侦讯了,到现在还没有回来。说实话,我真的非常担心他。”
“我完全了解。”此时,我心里感到有些困惑,所以一时不知道该怎样说才能安慰她。
初江似乎也跟我一样,一时也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好。
好在这个时候宽子进来了。
“贞子,伊达到了,你快去见他吧!”
“啊,真的吗?谢谢姐姐。”贞子虽然是慢慢站起来的,但任谁都能看出她那无法掩饰的喜悦。
贞子离开以后,应该是到自己的房间去和伊达聊天了吧?随后,我和宽子、初江开始闲聊,大概过了二十分钟,林田匆匆地赶了回来。
“不好意思,刚刚正好有一件急事。”
在增加了一个人以后,谈话的话题更多了,感觉上气氛也更为活跃。聊着聊着,我看了一眼手表,不知不觉已经傍晚5点20多了,心中想着是否应该告辞的时候,女仆阿久出现在了客厅的门口。
“初江小姐,有您的电话。”
“我的电话吗?是谁打来的呢?”
“我不太清楚,听起来是一个女人的声音。”
初江的脸上掠过困惑的神色,但随即就跟女仆离开了。过了大概五分钟以后,她又回到了客厅里,但是神色显得有些慌张。
“啊,是什么电话?”说着,林田站了起来,走向初江。
初江向着我们望了一眼,感觉上对于所知的事情有些难以启齿。
林田走到初江的身边,不知道低声跟初江说了些什么,初江终于相信了林田,所以小声地把刚才所接到电话的内容告诉了林田。
这个时候,我开始懊悔自己不是侦探。假如藤枝在这里,我想初江必定会把刚刚所接到的电话内容告诉他的。
一想到这里,我不由自主地对在场唯一的权威人士林田英三心生反感。而宽子的心情似乎也不大好,对他们这样低声的交谈相当不屑,开始主动找别的话题和我交谈。
“小川先生平时也看侦探小说吗?”
“啊,其实也看一些的。”
“那么也看范·达因吗?”
“是的。”
“可有看其他的,说说看。”
“柯南·道尔肯定是必读的,还有维基·柯林斯、埃米尔·加博里奥和巴拉涅斯·奥希兹男爵夫人。”
“是艾玛·奥希兹吗?她的《角落里的老人》真是让人过目难忘啊!”
“是的。不过说起来,我更喜欢范·达因的《金丝雀杀人事件》。”
“啊,那确实是一部相当优秀的作品。”
没过一会儿,在门口谈话的初江和林田好像谈完了,就回到客厅里坐了下来,但气氛却变得有些沉闷了。
好在随后发生的事情,将略显沉闷的气氛一扫而光。女仆阿岛出现在了门口,对宽子说:“小姐,洗澡水已经备好了。”
宽子看了我一眼,回答:“是吗?那辛苦了。”
阿岛随后欠身离开了。
初江问宽子:“姐姐,你不去洗澡吗?”
宽子似乎还想继续跟我聊一些关于侦探小说的话题,就说:“谢谢。但是我正在跟小川先生聊一些事情。”
“哦,没有关系,其实我也该失陪了。”我说着就要站起身来。
但是宽子却急忙阻止:“啊,时间尚早啊!在家中用餐以后再走不迟。初江,你先去洗吧,没有关系的。伊达现在到了,我想贞子暂时可能也不会去洗澡的,所以你就先去洗吧!”
“既然姐姐这么说,那我就先去洗了。”初江似乎也看出了宽子的心意,就识趣地决定暂时离开了。她站起来,向我们致意,“抱歉,各位,我先告退了。”
“嗯。”宽子似有似无地答应着,脸却依然望向我这边。
初江看着林田,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林田随后就站了起来,和初江又到门口去谈话了。
“初江向来都是神秘兮兮的。”宽子虽然一脸不快,但还是做出微笑的样子对我说。
“可能是因为接到了莫名其妙的电话,所以心里有些不安吧!”
“要是那样的话,她可以当着大家的面说出来啊!”宽子悄悄瞥了一眼初江和林田,“我看,她是对我们心存芥蒂呢!”
“不会吧!”话虽这么说,但是听到宽子使用“我们”这样的字眼,多少还是让我心中有些窃喜。
“那么,我先告退了。”初江和林田的谈话似乎告一段落,她转身离开了。
林田却没有走回来,他站在窗户旁边点着了一根烟,凝视着窗外陷入沉思。
“林田先生,似乎是发生了什么重大事件,不是吗?”
“没有什么,我只是对初江小姐刚刚所接到的电话无法理解,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人打过来的。”
“听说是一个女人的声音?”
“是的,话筒里所传来的确实是女人的声音。”
这个时候,我忽然想起了17日那天在藤枝的事务所接到的电话,那个电话不正是一个女人打来的吗?一想到此,我不禁感到有些毛骨悚然。
“那么,电话里到底说了什么呢?”
我当然很想这么问林田,但是想到此时此刻,林田肯定不会把真实的情况告诉我,也就放弃了。
宽子和我一时都因为现场的气氛陷入沉默。
林田依然站在窗户旁边凝视着院子的方向,陷入沉思。
这样的安静持续了大概有十二三分钟。在这段时间里,我的心里反复响起藤枝的警告:注意秋川家的人们,注意来到秋川家的人。
说起来虽然容易,但是到了实际运用的时候到底是不可能的。此刻我能够看到的只有林田和宽子,贞子和她的未婚夫伊达在二楼贞子的房间里,我当然不可能跑去二楼门口偷听情侣之间的绵绵情话。秋川骏三则因为服用了镇静剂躺在床上休息,虽然同样是身在二楼,可要去见他必须事先和家庭医生商量过才行。初江则是独自一人在浴室里,我更是不可能去赤身裸体的小姐身边。
想到这里,我不得不认定,藤枝所交代的事情真的是无法完成的任务。
我正在心里对藤枝牢骚满腹的时候,伊达和贞子走进了客厅。仔细看来,因为连日接受警局的侦讯,伊达显得神情憔悴,虽说精神还不错,但全然不似前几日见到的模样了。
“你们谈完了吗?警方那边的情况怎样?”
“多谢你的关心。虽说是获准可以回家,但警方似乎仍然在怀疑我,说起来可真是让人烦恼的事情。”
“林田先生,伊达因为刚从警局出来以后就直奔这里,所以还没有来得及回住处,现在要先回去一趟,稍后会再过来的,所以先跟诸位打个招呼。”贞子说。
“啊,是要回去了吗?那么稍后再听你详细讲述吧,我送你。”
“不,不用这么客气。”
“没有关系的。”林田似乎受不了我和宽子的沉默,就和贞子一起送伊达出去了。
伊达似乎更习惯由后门出入,所以脚步声并没有往玄关的方向去,而是朝向了后门的方向。
林田、伊达和贞子一离开,我和宽子之间的气氛就恢复了之前的情形。
“小川先生,你不觉得我们家现在分成了两派吗?”
“你的意思是说……”
“贞子和伊达显然更信任林田先生而并非我,至于我,则更为信任藤枝先生和你,而对贞子和伊达并无太多信任。”
“那么,初江小姐呢?”
“至于她,我想她倒是不会属于任何一边,但是如果今天藤枝先生也在这里,我想她还是会选择把电话的内容告诉藤枝先生的吧!”
对于宽子所说的,我深有同感。
在送走了伊达以后,林田和贞子又回到了客厅里。
“伊达有把在警局的具体情形告诉你吗?”
“有的。”贞子说着话,向我们这边看了看,好像有些话不方便告诉我们。
贞子的这种态度让宽子终于忍无可忍了,她有些生气地说:“贞子,你为什么不和林田先生到你房间里去说呢?正好我和小川先生也有事情要商量。”
说完这席话以后,宽子就把脸转向一边去了。
而此时的贞子似乎是有意和宽子针锋相对,对宽子的话丝毫不在意。
“既然这样,林田先生,你介意到我的房间去吗?我正好有一些事情要对你说。”
宽子和贞子的相互憎恨,此时完全在我和林田的面前显露无遗。
“既然如此,那就这样吧,既然宽子小姐有事和小川先生商量,我就和贞子小姐去楼上吧!”林田不愧是经验丰富的侦探,说话的技巧炉火纯真,在缓解气氛的同时两边都不得罪,说着话,他先站了起来。
“不用客气。”宽子冷冷地回答,但说话的时候,却始终面对着我。
贞子也赌气似的跟林田一起走出了客厅。没有多久,从外面传来了爬上楼梯去的脚步声。贞子可能确实是准备跟林田去她的房间里,跟林田具体说明未婚夫到警局去接受侦讯的情形吧!
而因为宽子和贞子的水火不容,我得到了第一次和宽子单独相处的机会。自从17日和这位小姐初次相识,直到今天才得到了单独谈话的机会,能够有这样的天赐良机,让我无法掩饰内心的喜悦之情。
但是我心里也非常清楚,贞子越是信任林田,宽子也就会越发信任藤枝,而宽子之所以会跟我坦诚地进行交谈,就是因为我是藤枝的委托人。我对此是心知肚明的,但是能够和宽子小姐单独相处,已经让我心花怒放,根本不会有太多的顾虑。
我们随后的聊天内容就几乎和恐怖事件没有太大关系了,我们从文学和美术开始聊起。在20日的晚上,藤枝在见到唱片的时候曾颇有感慨地说:“感谢当初我对音乐的喜好。”因为对艺术的兴趣,我和宽子显得无话不谈,我们不知不觉就聊了很久。
“小川先生,你不想去院子里看一看吗?你肯定还没有参观过我的花园吧?”
“是啊!说起来,我是很想去参观呢!”
宽子高兴地站起身来,引导着我走到了院子里去。在去庭院里的时候,宽子表示就把我的鞋子从玄关那里拿到钢琴房隔壁的玻璃门口,这让我非常惶恐,慌忙自己去拿。
宽子在玻璃门口换上在庭院用的木屐,走到了院子里。
宽子小姐亲自拾掇出的花园确实不错,可以说和她本人一样美丽。
“小川先生,如何,花园是不是很漂亮呢?但是,这种花的根可是有毒的呢!你还记得吗?藤枝先生曾经说过,在漂亮的女人中间也存在着恐怖的嗜血狂人,花朵也和女人是一样的啊!”说着,宽子微笑着看着我。
此时的宽子,她的脑子究竟又想到了什么呢?是的,她接下来就把话题引向了有关犯罪的方向。在春光烂漫的漂亮花园里,美丽动人的秋川家小姐宽子伫立在万花丛中,和我讲述着犯罪的恐怖故事,感觉上和眼前的事物真是相去甚远。我这个时候真是完全没有办法了解她的心思,在这样的景致下听着她所说的故事,我的心里更感到一阵一阵的寒意。
要是她在这里对我讲起她的爱情故事,我一定会静静聆听,不知不觉就任流光消逝而呆立园中。刚刚在聊到艺术话题的时候,我觉得我与她的距离已经非常亲近,但此时在这样的场景里,我实在是无力应对宽子所讲的犯罪故事。
我想方设法地要转移话题,于是抬头向着贞子的房间窗户看去。因为二楼的窗户打开着,我得以看到贞子的侧脸,随后,也看到了站在她身边的伊达正男的头部。
“宽子小姐,看起来伊达又过来了。”
“啊,是真的。”经我的提醒,宽子也抬头向二楼的窗户望去,接着,她伸手看了看手表,“啊,已经6点40分了,已经到了准备晚饭的时间了,贞子怎么还在自己的房间里?”
“已经这么晚了吗?那我得失陪了。”
“不,我并非这个意思。晚餐应该已经备好,所以还是留下来一起用餐吧!另外,初江应该已经洗完澡了,我过去看看她。”
宽子向我点头致意以后,就从玻璃门回到宅邸里去了。
“林田先生,你不到庭院里来看看吗?这里可是很漂亮呢!”院子里剩下我孤身一人以后,我随即识趣地向着二楼的窗户喊着。虽然并没有看到林田,但我觉得他应该还在楼上。
果然,我的声音刚落,林田就站起身来走到窗口,他探头出来四下看了看。
“景致确实不错。”说着,他好像是忽然才意识到,“宽子小姐呢?”
“刚刚去看初江去了。”我说。
这个时候,贞子和伊达出现在了林田的身边。
“小川先生,你是在看姐姐的花园吗?姐姐花园旁边的就是我的花园。”
“是吗?啊,也非常漂亮呢!”
“这么美的景色,那我也下去看看好了。”林田说。
“非常欢迎,这里的景色真的是相当迷人啊!”但林田好像仍然在思考着什么,他对贞子说了几句话,才又面向着我喊:“那么,我这就下楼啦!”
“好的,我在这里等你。”我说。
可是就在贞子、伊达和林田从窗口消失的同时,宅邸里传来了如同裂帛一般的女人的喊叫。
在这时我所感觉到的恐惧,恐怕在此生都是无法忘记的。就在叫声传来的同时,我的身体好像完全被冻僵了。
“快来人哪!快来人……小川先生,你快来哪!”
是的,这喊叫声是宽子小姐发出的。
方才僵固如冰雕一般的我,在听清楚这句话以后,用让我自己都没有办法想象的速度越过了花园,从玻璃门冲进了屋子。
我顾不得太多,穿着鞋子就径直跑了进去,因为跑得过快,差点儿就撞上脸色惨白、即将晕倒的宽子。看到我出现在面前,宽子惊慌地扑在我怀里。
“宽子小姐,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我伸手扶住她的肩膀,急忙问道。
“是初江……初江她……”向来坚强的宽子,可能是看到了极为恐怖的景象,结结巴巴地说了半天,却说不出话来,只是用右手颤抖着指着浴室的方向。
这个时候,林田、贞子和伊达也惊慌地赶了过来。
“宽子小姐,到底出了什么事?”
“初江……在里面……”宽子说着,倒在了我的身上。
贞子和伊达急忙过来帮我扶住她。
虽然眼前乱成一团,但我并未忽略掉此时伏在我怀中的宽子的喃喃低语:“‘浴室里的新娘’,太可怕了,‘浴室里的新娘’。”
因为还没有描述到发生在浴室里的恐怖事件,所以容我在之前先详细说明浴室所在的位置。
在进入玄关以后,像之前讲到的,左侧是笹田管家的房间,右侧则是客厅。客厅再往里面走,紧挨着的就是钢琴房,紧挨着钢琴房的就是玻璃门。
从玄关开始就是走廊,整条走廊看起来略为向右转,走廊的尽头连着通往二楼的楼梯。在笹田管家的房间隔壁,是一间空置的西式房间,接下来紧挨着的这个空房间就是小储藏室,里面主要放着打扫走廊用的扫把之类的杂物。小储藏室的旁边是厕所,厕所的内部设置有化妆间,化妆间的旁边就是浴室。要进入浴室就必须先进入化妆间,从化妆间才能够进入浴室。
我是在进入玻璃门以后,向右转的时候撞上的宽子,也就是在厕所的门口,当时宽子应该刚刚从里面跑出来。
忽然听到宽子的话,我一时并没有能够很快理解什么是“浴室里的新娘”,更不知道其中包含着怎样的恐怖意味。
但林田似乎已经明白其中的含义,随即就冲进厕所推开了化妆间的门。我将宽子托付给贞子和伊达以后,就跟着林田进入了化妆间。
在进入化妆间以后,首先跃入眼帘的就是内侧墙壁上豪华的穿衣镜,以及各式各样的高档化妆品。我注意到,就在一边的墙壁上正挂着初江今天穿的和服,显而易见,这件和服的主人现在仍然在浴室里。
林田在见到和服以后,立刻停了下来,颇有些踌躇地回头看了我一眼。
毫无疑问,不论现在的初江是怎样的状态,肯定会是一丝不挂的。但不管发生怎样的情况,男人难道就能够随便进入年轻小姐赤裸着身体的地方吗?
但是,宽子小姐之前所表现出的恐惧模样,让我们不能有片刻的犹豫。
林田似乎和我有着一样的想法,随即就走到右侧的玻璃门前,对着里面叫了两三声“初江小姐”,同时又敲了敲门,但是里面并无回应。
“喂,还是开门看看吧!”林田的话里透着异乎寻常的紧张。
我当然没有理由反对。
因为门其实是虚掩的,林田只须轻轻一推,门就开了,在目光向里面望去的同时,林田和我都禁不住惊呼出声。
浴室里铺着华丽的瓷砖,豪华的西式浴缸就放在靠内侧的地方。此时的初江在什么地方呢?她就在那个浴缸里。她的头部已经沉到八分满的热水里,身子仰躺着,双腿则往上伸着。
这个时候,我听到林田的嘴里喃喃地说:“天哪!是约瑟夫·史密斯!‘浴室里的新娘’。”
见到此时恐怖至极的惨状,我再度清晰地记起了这句话。
我们随即冲进了浴室。就像刚才我所说的,浴缸里现在有八分满的热水,而初江的头部则朝着浴缸较宽的一侧,全身赤裸着仰躺在里面,身体几乎全部都浸泡在热水里,眼睛、鼻子、耳朵,也就是整张脸都浸泡在水面以下大概两三寸的地方,一只手放在胸口上,另一只手则搭在旁边,双腿则伸出到浴缸狭窄的一侧。
关于初江这种恐怖而又不可思议的陈尸姿势,我希望在这里尽量能够详细说明一下,这样可以让读者们更为清楚地了解到此次的悲惨事件。另外,根据验尸得到的结果,浴缸内侧上方最长的地方是五尺五寸(约为183.3cm),浴缸内侧底部最长的地方是三尺八寸(约为126.63cm),内侧上方最宽的地方是二尺(约为66.66cm),内侧下方最宽的地方是一尺六寸(约为53.31cm),内侧上方最窄的宽度是一尺七寸(约为56.64cm),内侧下方最窄的宽度是一尺一寸五分(约为38.31cm),浴缸的内侧最大的高度是一尺四寸(约为46.65cm),最小的高度是一尺四寸二分(约为47.31cm)。因此我们也可以知道,初江的身高是五尺一寸(约为169.98cm)。
美丽的初江小姐就是这样被浸泡在浴缸的热水里,四下安静得让人心悸,只有水龙头里滴落入浴缸里的水声,回荡在这死寂的房间里。
虽说不忍看到初江小姐这样凄惨的死状,但是也不能任由她浸泡在水里,我慌忙将初江的身体从水里抱了出来。
而一直盯着水中初江脸孔的林田也显得非常激动:“虽说已经没有太多生还的可能,而且法律上也规定不能随便移动尸体,但是,现在哪还管得了那么多,不能让尸体一直都浸泡在水里啊!就算是希望渺茫,也得找木泽医生过来看看,是否还有急救的可能。不过,小川先生,希望你能尽可能地记清楚这里的状态。”
听林田一说,我急忙集中精力牢记这四下的情形。
林田则匆忙走出浴室去打电话了,几乎可以听到他非常慌张的声音。没过一会儿,他又走了进来。
“我刚才已经打电话给木泽医生和警方了,你也尽快打电话给藤枝先生吧!要是他的病情不是特别糟糕,我想他还是尽快赶来为好。”
我急忙冲到走廊上,到客厅找电话打给藤枝。他的身体还没复原,仍然卧病在床,但现在根本无法再顾及那么多了,我请他接听了电话,并且简单明确地把刚才所见告诉给他。
藤枝的声音里透着和林田一样的慌张:“什么?这不就是约瑟夫·史密斯的手法吗?好,我这就赶过去。但在我到达以前,你尽量再把浴室详细调查一下,只要发现什么值得怀疑的地方就要好好记着。”
藤枝终于要出动了!这样一来,我悬着的一颗心也就放下了,重又回到了浴室里。
贞子和伊达在这个时候也来到了浴室里。而宽子好像也恢复了冷静,虽说脸色依然苍白,但也走进了浴室。我们在讨论以后,决定把初江的尸体先移动到日式起居室里去。
在木泽医生赶到以前,林田一直在给初江做人工呼吸,尝试着让她能吐水出来,但只是看过初江的外表,像我这样的外行人也能断定她早已经死去了。
我虽然没有记清楚正确的时间,但是在发现初江的尸体之前不久,宽子在院子里的时候曾说过“已经6点40分了”,随后她就进入了屋子,大概也就是过了三四分钟的样子,就听到了她的尖叫声,那个时候应该也就是6点40分到50分之间吧?
大概十五分钟以后,木泽医生匆匆赶到了秋川家,开始对初江进行紧急救治,但显然,一切为时已晚。
“应该是溺死的,就是在浴缸里溺死。这可是很不可思议的事情,我是第一次见到这么悲惨的事情。”木泽医生似乎对约瑟夫·史密斯的事件一无所知,脸上满是不可思议的表情,“要是在浴缸里癫痫发作的话,或许是会导致这样的结果,但是我长期在秋川家担任家庭医生,初江小姐的身体非常健康,从来没有类似癫痫的症状。”
因为不只是一次,也不只是一个人提到约瑟夫·史密斯和所谓的“浴室里的新娘”,所以但凡是对侦探小说或者犯罪实录有兴趣的朋友,或许立刻就已经想到了:啊,原来所指的就是那桩有名的案件啊!
但是,对于约瑟夫·史密斯的事情一无所知的人来说,我们就有必要在这里详细介绍一下。
约瑟夫·史密斯是英国新近出现的恐怖人物,他在短短几年内就先后和三个不同的女人结成婚姻,在替她们投保巨额的寿险以后,又诱使她们写下遗嘱,随后这三个女人都溺死在浴室的浴缸里。
1915年5月23日,史密斯在伦敦被以蓄意杀人罪名进行公审,他涉嫌在浴缸里杀死自己的第一任妻子伊丽莎白·安妮·康士坦丝·曼蒂。对史密斯提起公诉的是皇家法官波特金,而替史密斯辩护的则是当时著名的律师爱德华·马歇尔·赫尔爵土,担当审判长的则是史克拉顿。
被告史密斯在公审中对杀人的罪行坚决予以否认。但陪审团最终还是判决杀人罪名成立,并且判处被告死刑,同年8月13日,史密斯被处以极刑。
(这起案件被称为“浴室里的新娘”事件而在英国引起轰动,在二战期间更是在欧洲到处传扬,当时日本的很多报刊也进行了专门的报道。)
那么,这位约瑟夫·史密斯是怎样接连杀害了自己的妻子呢?
因为被告坚决否认自己的罪行,一直到站上死刑台的时刻也没有说出真相,所以并无人知道具体的情节,但是通过介绍当时皇家法官公开演讲时的特别描述,还是能够从大致上有所了解。
“同月13日,法兰基(被告家的主治医生)接到了被告的通知,通知上面写着‘请尽快赶来,我妻子已经去世’。法兰基赶到了被告的家里,发现被告的妻子曼蒂在浴缸里已经死亡。当时曼蒂以仰躺的姿势浸泡在浴缸里,全身几乎都浸泡在水里,嘴巴和脸部也都在水里,两条腿伸得很直,只有脚尖露到浴缸的外面。(中略)
“被害者的身材发育良好,身高五尺八寸。此时,被害者却双腿伸直地完全浸泡在浴缸的水里。
“根据法医推断,确实有一个简单而又恐怖的杀人手法,能够轻松地让人在浴缸里溺死。就是先在浴缸里放满热水,等到有人进入浴缸以后,浴缸里热水的深度自然就会加深,这个时候,如果在热水中浸泡的人的双腿如果突然被人往上拉,那么她很快就会陷入神志不清的状态,她的生命也就很快会被死神带走。而据现场的目击发现,曼蒂的双腿确实是放在浴缸一侧的上面。”(下略)
和曼蒂的情况一样,秋川初江的双腿确实也放在浴缸一侧的上面!
第一个见到死亡现场的宽子叫着“浴室里的新娘”而后晕倒。而第三个目击死亡现场的林田也是叫着约瑟夫·史密斯和“浴室里的新娘”。还有,就是藤枝在电话中听过我的叙述以后,也说出了“这不就是约瑟夫·史密斯的手法吗”这样的话语。究其原因,都是因为初江的死状和“浴室里的新娘”事件中受害者的死状太过相似,甚至可以说,初江的死简直就是“浴室里的新娘”的翻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