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又过了几个小时。 状况没有丝毫的改变。两名抢匪坐在二楼的走廊上监视着人质,但他们也觉得很无聊,小个子阿仁独自用扑克牌玩牌、占卜,大个子阿田拿了酒吧架子上的智力环和拼图玩了起来。阿田刚才玩马蹄智力扣成功后上了瘾,玩得不亦乐乎。 两个人拿着在酒吧的柜子中找到的高级白兰地,像喝水或麦茶般大口畅饮着。高之期待他们会喝醉,但两个人的酒量都特别好,喝了半天,仍然面不改色。 在楼下看不到雪绘的样子,她似乎坐在离他们有一段距离的地方。高之看到阿仁嘴角不时露出笑容对她说话,不禁有点在意。 楼下的人质可以在酒吧和餐厅之间走来走去,因为这是他们仅有的活动范围。想去厨房和厕所时,阿田或阿仁──通常都是阿田──会同行,为了避免他们乘机逃走,其他的门窗都锁好,而且还绕上了铁丝。 高之在阳台附近坐了下来,时而看向湖泊,时而观察其他人的情况。 利明和下条玲子开始下棋,木户呆然地看着他们。阿川桂子坐在餐厅的椅子上,正在看自己带来的小说;厚子躺在沙发上,伸彦陪在一旁照顾她。 眼前的画面很像在享受度假生活,至少外人从窗外偷看时,应该不会觉得有任何可疑的地方。 高之觉得所有人渐渐适应了眼前的异常状况,也许是长时间的紧张反而导致恐惧感麻痹了。利明在下棋时,不时露齿而笑。 高之看着伸彦。他抓着妻子的手,闭着眼睛,脸上的表情很沉稳。他仍然没有放弃用烟雾引起外界注意,不惜让房子烧起来的计划吗?还是相信了两名抢匪说的,只要不轻举妄动,就不会有生命危险的话,打算静静地等待他们离开? “阿田,你可不可以长时间监视一下?” 楼上传来阿仁的声音。 “干嘛?要去上厕所吗?” “差不多啦,但是更乐的事。” 高之惊讶地抬头往上看,发现阿仁正准备站起来。“不要,放开我。”雪绘大叫着。高之站了起来。 “不要吵,不会要你的命。一直呆坐在这里无聊死了,你应该也不讨厌吧?” 阿仁抓着雪绘的手臂,准备走进旁边的房间。 “放开她。”木户用快要哭出来的声音叫道。 “住手!”高之也叫了起来,“你不是保证不会伤害我们吗?” “伤害?” 阿仁故意露出惊讶的表情。 “这算是伤害吗?我们只是想去乐一乐罢了,虽然有时候女人会表现出不愿意的样子,但那只是半推半就啦。” “放开她的手。” 高之对这番侮辱雪绘的话感到愤怒,大声地说道,“我们刚才也说了,只要你们危害任何人,我们就会打破窗户逃出去,这样也没关系吗?” 阿仁被他的气势吓到了。 “别闹了,”阿田也说,“如果你和她办事时,他们逃走的话,我一个人没办法应付。反正以后女人多的是。” 被人质和伙伴同时劝阻,阿仁似乎也没了兴致。他冷笑着放开雪绘,重新坐回椅子上。 “真可惜,这个女人还不错。算了,反正还有大把时间。” 阿仁话中有话,高之在楼下瞪着他。 “我有一事拜托,”这时,伸彦抬头看着两名抢匪,“可不可以让我去一下房间?我太太觉得冷,我想去楼上帮她拿一件衣服。如果不行,就请你们帮忙拿一下。” 两名抢匪听了,互看了一眼,露出犹豫的表情。 “好吧,”阿仁说,“阿田,看着他。” 伸彦走上楼梯,和阿田一起走进了自己的房间。 只剩下一个人的阿仁露出警戒的眼神,用枪指着雪绘问高之: “她是你的女朋友还是甚么?” “她是我未婚妻的表妹,所以,我有义务要保护她。” “真是情操高尚啊,你的未婚妻是哪一个?” 他轮流看着阿川桂子和下条玲子,高之摇了摇头。 “两个都不是?” “他是森崎朋美,我死去的妹妹的未婚夫。”利明在一旁说道。 “喔,原来是这样。” 阿仁用充满好奇的眼神看着高之。 不一会儿,伸彦和阿田从房间里走了出来,伸彦正准备下楼,阿仁叫住了他: “等一下,你说说刚才没说完的事,你说的话太让人在意了。” “刚才的事?” “就是车祸的事,”阿仁说,“你女儿死了的事,你不是说,那不是单纯的车祸吗?继续说下去啊。” “没有继续了。” 伸彦用不悦的声音说完,再度走下楼梯。他走到厚子的旁边,把蓝色的薄夹克披在她肩上。 “怎么可能嘛,即使我才刚认识你,也觉得你刚才的态度很奇怪。” “因为突然被卷入异常的状况,我有点慌乱,再加上你们提到我女儿的事,所以我有点激动。” “不想让抢匪对宝贝女儿的死说三道四吗?但是,你刚才的话显然有问题,你说你女儿开车坠落悬崖,但不是意外,不是意外又是甚么呢?” “我不是说了吗?刚才有点慌乱。我女儿因为车祸死了,这样不就好了吗?你为甚么对这件事这么有兴趣?” “只是好奇心吧,因为实在太无聊了。” 阿仁说完,刚才始终不发一语,陪着利明下棋的下条玲子站了起来,走到伸彦身旁小声说着甚么。阿仁叫了起来:“你们在说甚么悄悄话?” “原来如此,”伸彦点了点头,“她认为你们想探听森崎家的内幕,一旦掌握了我们的弱点,可能对今后的逃亡有帮助,甚至可能以此恐吓。” 不知道是否被说中了,阿仁心虚地说不出话,但随即露出无所畏惧的笑容,用枪口扒了扒脸颊。 “别管我们的目的,看大家的表情就知道,他们也对你女儿的死有疑问。所有相关者都在这里吧?既然把所有人都约来这里,不就是为了把事情弄清楚吗?” 伸彦摇了摇头,低头看着妻子的脸。高之发现他握着妻子的手很用力。 “你倒是说话啊。” 阿仁在楼上叫道,伸彦不理会他。其他人也都看着他,但发现他没有反应,纷纷恢复原来的姿势。 “你这个人真没意思。” 阿仁咂着嘴。 高之有一种预感,觉得接下来的沉默会比刚才更加凝重,现场充满了每个人必须小心谨慎的气氛。 但是,有人打破了这份沉默。 “伯父,你果然和我想的一样。” 是阿川桂子。她的声音很平静,不像是在赌气,“昨晚我这么说时,伯父虽然反对,没想到果然和我有相同的意见,我们有相同的疑问。” “桂子,你想错了。”伸彦否认道。 “不,”她充满自信地摇着头,“我没想错。” “总之,现在别谈这些。” 伸彦瞥了楼上一眼,“我现在不想谈。” 阿仁正想开口说甚么,桂子抢先说: “正因为是现在,才能够谈到这件事。等我们平安离开这里之后,就没有机会了。到时候会充满回到安稳生活的喜悦,避开会影响这份喜悦的话题。” “那就避开啊,反正不是甚么愉快的事。” “伯父,谋杀朋美的凶手可能在某个地方,你也觉得无所谓吗?” “桂子!”伸彦厉声叫道,似乎想要制止她继续下去,“不要随便乱说话。” “喔,我听到了喔。” 阿仁当然不可能放过这个机会,“刚才有说到谋杀吧,有凶手杀了你女儿。阿田,你也有听到吧?看来,我们闯进了有趣的房子。” “你不要误会,那只是她一厢情愿的说法。她是作家,有妄想症。我女儿是意外身亡,况且,没有人杀了我女儿可以得到好处。” 伸彦用辩解的口吻说明,然后用冷漠的视线看着阿川桂子,似乎在责怪她乱说话,让抢匪有可乘之机。 “才不是我的妄想。伯父,你也觉得朋美在开车方面不可能再犯相同的错吧?况且,动机并不一定是有利可图,怨恨和报仇可以成为更强烈的动机。” 阿川桂子一个劲地反驳。 “太可笑了,谁对朋美有怨恨?想要报仇?别再聊这些了。” 伸彦不耐烦地在面前摇着手,阿仁揶揄地说: “你很紧张喔,好像在拚命掩饰甚么。” “我没有掩饰任何事。” “那就干脆说清楚啊。森崎制药的千金意外身亡,但其实可能是遭到他人的谋杀──如果我们带着这个疑问离开这里,你心里不是很不痛快吗?” “我并不在意,警方已经做出结论,那绝对是意外,没有任何根据可以推翻这个结论,也没有任何痕迹可以说明那场车祸不是意外。” 伸彦虽然这么说,但脸上露出不安的表情。没有人能够保证这两名抢匪可以顺利逃走,万一遭到逮捕,恐怕也会交代在这里发生的事。 “我曾经采访过警方的人,”阿川桂子自言自语地说道,“如果是自我疏失造成意外身亡,也没有特别的证据显示和犯罪有关时,不会进行解剖。所以,即使朋美服用了安眠药,也无法证明。” “咦咦咦,”阿仁发出惊叫声,“有人让她吃了安眠药吗?太有意思了,既然这样,很可能是因为这个原因导致车祸啊。” 桂子毫无顾忌地说了出来,伸彦几乎用充满憎恨的眼神看着她,但是,桂子想要利用眼前状况揭露真相的态度,如实地反映了她的认真。高之有点被她的气势吓到了。 “你昨晚就这么说,”早就停止下棋的利明挪了挪椅子,朝向桂子的方向,“我想听听你哪来的这份自信。” 阿川桂子深呼吸后回答:“药盒。” “药盒?就是装药的盒子吗?” “对,她有一个坠链型的药盒,她以前曾经给我看过,里面放了两颗白色的胶囊。我问她是甚么药,她说是止痛药。她有严重的生理痛,所以医生帮她配了止痛药。” “我记得那个药,她曾经来找我讨论过,”木户开口说道,他的声音微微发抖,“我会定期处方给她几颗。” “对,我也知道这件事。” 厚子在一旁慵懒地说道。 “你呢?”利明问高之。 “我知道。”他回答。那是银色的药盒,好像是从国外带回来的。昨天晚上,阿川桂子暗示有人换药时,高之就预料到早晚会有人提到药盒这件事。 “证人陆续出现了,”利明说,“但药盒怎么了?” “所以,”桂子舔了舔唇,“如果有一种安眠药和那种止痛药看起来一模一样,凶手趁朋美拿下项链时,乘机掉包,然后静静等待她开车发生意外──难道没有这种可能吗?” “原来你是这个意思,不过,这样掉包有意义吗?虽然我对药的问题不太了解,但止痛药应该也有类似安眠药的效果吧?” 利明问木户。 “大部份止痛药都有这种效果,但为了怕影响开车,所以减轻了这方面的作用,我给朋美的是不会想要睡觉的药。” “但是,朋美那天并没有吃药。” 厚子坐起来说,“在领取遗物时,我曾经检查过链坠。之前曾经听过木户医生说过,所以我怀疑朋美是不是因为药物的影响睡着了。因为朋美那时候刚好是生理期。” 所有人都很惊讶。 “只不过是我想太多了,药盒里有两颗药,所以,她并没有吃药。” “她会不会有备用的药?所以她吃了之后,又把新的药放进了药盒。” 阿川桂子说,但厚子摇着染成栗色的头发说: “不可能。因为一天那种药最多只能吃两颗,所以不可能多带,而且当初也是为了这个目的才买了这个药盒。” 死者母亲充满自信的回答很有说服力。 “听了厚子刚才的话,你应该可以接受了吧?”伸彦看着桂子说,“朋美那天没有吃药,即使那两颗药被人掉了包,说得极端一点,即使被换成了毒药,也和朋美的死没有任何关系。” 但是,桂子似乎仍然有理由反驳。 “即使药盒里有药,我的说法也成立。” “喔?此话怎么说?”利明问。 “伯母刚才的证词的意思是,当她拿到别人告诉她是遗物的药盒时,发现里面有两颗药,也就是说──” “够了,我充分了解了你的辩论能力。” 伸彦的手掌在空中挥了一下,打断了桂子的话,“你在创作时可以自由发挥想像,所以可以找到各种理由解释,但我希望你去别的地方发挥这种能力。总之,现在这个节骨眼,我不想讨论朋美的死。” 他的语气十分严厉。高之觉得向来温和的伸彦难得动了气。阿川桂子也被他的气势吓到了,没有再说话。 “如果可以找到理由解释,我倒想要听听看。” 利明说,伸彦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说: “如果你想听,下次找机会单独听吧,我不想听。” “搞甚么嘛,这样就结束了吗?” 阿仁在楼上发出不满的声音,“难得这么热闹,我完全无法接受这样的结果,这样真的好吗?” “你可以自己发挥想像力。” 伸彦用力挤出这几个字。 高之发现一件奇怪的事,刚才在讨论时,大家都忘记了自己是人质这件事。可见大家都很关心朋美的死。 尴尬的沉默笼罩室内,让人不敢发出声音。高之不由地想起朋美的药盒。 接到车祸通知后,高之前往辖区分局。朋美的尸体已经装进了棺材,安置在停车场。朋美的父母、利明,还有筱一正和雪绘父女似乎比他早到,已经等在那里了。厚子哭红了眼,一看到高之,再度放声哭了起来。 自我介绍说是主任的警官把几件小物品放在桌上对他们说,这是遗物,请你们清点一下。粉饼、皮夹、手提包,链坠型的药盒也在其中。“给你们添麻烦了。”伸彦说着,把这些东西都放进了一个袋子。 载了棺材的灵柩车出发后,高之他们的车子也跟在后方。伸彦坐在高之那辆车的副驾驶座上,厚子坐在后车座,她沿途都在哭。 中途去休息站休息时,高之清点了遗物,也检查了药盒。里面的确放了两颗熟悉的药。 ──朋美那天没有吃药。这一点千真万确。 高之确认记忆后,轻轻点了点头。
2
五点过后,所有的窗帘再度拉了起来。虽然天色还很亮,但可能他们判断这个时间即使拉上窗帘,也不会引起怀疑。 阿仁命令四个女人去准备晚餐。 “我们明天就会离开这里,这是最后的晚餐,请你们准备得丰盛一点,食材也要用高级品。” 阿仁开玩笑地说这句话时,玄关的门铃又响了,他立刻收起了笑容。 “又是他们。” 阿田从窗帘缝隙中张望,神色紧张起来。阿仁咂了一下舌。 “真是没完没了,他们这次又想干甚么?” “那也没办法啊,他们四处找你们,在找到你们之前,会一直在这附近巡逻。” 躺在地上的利明缓缓坐起来说。 “总之,不赶快去开门会引起怀疑。” 高之在阿仁叫他之前就站了起来。他内心激动,觉得机会终于来了。无论如何都要让警官看到刚才的“SOS”,天黑之后,恐怕就看不到了。 “好,既然你很镇定,那就拜托你了。你要像今天早上一样应付,尽可能把门开得小一点。” 听完他的指示后,高之走去玄关,打开了门,在打开二十公分时,看到了中年警官熟悉的脸。 “很抱歉,一次一次上门打扰,”警官向他鞠了一躬,“那两个抢匪还没有抓到,所以我们决定再察看一次附近的别墅,不好意思,可不可以进去看一下屋内的情况?” “要进来吗?” “对,敬请配合。” “请等一下。”高之说完,关上了门。阿仁脸色大变地走了出来。 “他在说甚么屁话?” “你打算怎么办?” 高之事不关己地看着他惊慌失措的样子。 阿仁带着高之走回酒吧,迅速向其他人说明了情况。阿田的脸色发白,其他的人质,尤其是女人脸上都露出了期待的表情。 “阿田,你带着所有女人和这个家伙去二楼,去某个房间,从里面把门反锁。” “这个家伙”就是指木户。高之也觉得这是聪明的决定。只要警官一看到木户的表情,就会立刻察觉别墅内发生了状况。 阿田把所有人带进了最左侧的房间,也就是高之的房间。 阿仁把枪对着伸彦和利明。 “好,你们也一起来,如果你们还在乎那几个女人的性命,就按照我的话去做。” 高之再度走向玄关,打开了门。伸彦、利明和阿仁跟在他的身后。 “请进。”高之说。 “打扰了。” 警官把手放在帽檐上,向他们微微欠身,他似乎对四个男人都出来玄关迎接没有产生任何疑问。 警官走到酒吧时,看到那里没有人,似乎很惊讶。 “咦?只有你们几位住在这里吗?” 他打量着眼前的四个人问。 “不,我们的太太也在,现在都在各自的房间里。” 阿仁站在高之身后回答。他的声音、语气和刚才判若两人。 “喔,原来是这样。” 警官巡视了酒吧和餐厅后,问伸彦:“请问你是屋主森崎先生吗?” “对。” “那其他几位是……” “这是我儿子利明,他是我女儿的男朋友樫间,还有他是……” “我是森崎先生的下属仁野。” 阿仁很有礼貌地鞠了一躬。 “喔,原来是家族交流,真羡慕啊。” 毫不知情的警官对抢匪露出亲切的笑容后,走向楼梯。 “我可以去看一下楼上的房间吗?” “没问题,”森崎伸彦用舌头舔了舔嘴唇,“但没有甚么特别的,而且几位太太可能在睡觉……” “只要大致看一下就好。” 警官走上楼梯,敲了敲第一扇门。 “这是我的房间,里面没有人。”利明说。 警官打开房间看了一下说:“真的没有人。” 他沿着走廊继续向左走,来到最角落的门前。阿仁在高之身旁举起枪。他似乎打算一有甚么状况,就开枪射杀警官。 警官敲了敲门,高之想要吞口水,但他口干舌燥。 里面没有人回应,警官正打算再度敲门时,门从里面打开了,下条玲子端正的脸探了出来。她一看到警官,露出极度惊讶的表情。“发生甚么事了?” “没甚么事……只是在这附近巡逻。” 警官慌张起来,有点手足无措,“房间里只有你一个人吗?” “不,还有其他人。” “可不可以让我进去看一下?”警官问。 阿仁向楼梯靠近一步。他假装抱着手臂,把手枪藏在腋下。 “要进来吗?”下条玲子吃吃地笑了起来,“进来是没关系啦,我们正在讨论明天要穿甚么泳装,所以,大家几乎都脱光光了。” “呃!”警官向后退了一步。 “如果你非要进来,那就请便罗。” “不,我知道了,真是太失礼了。” 看到警官慌乱的样子,高之不由得佩服下条玲子。 警官红着脸下了楼,对高之他们露出腼覥的笑容,“真伤脑筋,现在的女人都很大胆。” “你进去房间看看也不错啊。” 阿仁把枪藏进了裤子口袋说道。 “不行不行,我恐怕会当场昏过去。” 迟钝的警官对抢匪一边开着玩笑,一边走向玄关。高之慌忙跟在他的身后。他还有重要的事没有办。 “打扰多次,真不好意思,应该不会再来打扰了。晚上不太安全,请你们关好门窗。” 警官打开门走了出去。错过现在,就没有机会了。他假装握住门把,把身体探出门外,然后在阿仁看不到的角度,指向写着“SOS”的地面。 没想到那里的字不见了。 原本写在地上的字竟然消失了,那一片地上都湿了。 “那我就告辞了。” 警官没有察觉一脸愕然的高之,敬礼后离开了。
3
几个女人在阿仁的威胁下走去厨房准备晚餐,阿田负责监视四个男人。 高之百思不解,因为发生了完全意想不到的状况。 谁把“SOS”的字弄不见的? 直到前一刻,他还觉得既然没有人离开别墅,所以不可能是屋内的人,但是,他刚才去厕所时,发现这个想法错了。 厕所内洗脸台旁有一根塑胶管,仔细一看,发现塑胶管湿了。高之终于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只要用这根塑胶管让水从小窗户流出去,刚好可以冲掉写在窗户下的字。 问题是谁干的?阿仁和阿田吗?如果是他们,不可能不动声色。 难道人质中有叛徒? 怎么可能?高之摇了摇头。为甚么要这么做? 他正在思考这件事,身旁的利明对他咬耳朵。 “要不要赌一把?” 高之看着他的脸,“赌甚么?” 利明的目光看着天花板,“天色会越来越暗,如果停电,你不觉得有机会可以逃走吗?” “停电?” 原来还有这一招。高之心想。“怎么停电?” “酒吧和餐厅的灯都是同一个电源总开关,只要让某一个插头短路,就可以把那个开关关掉。当然,让他们发现就完了。我记得厕所洗脸台的插座也连到那个总开关,就用那个插座。” “但是──” 高之看了一眼阿田说道。阿田把酒吧内的智力扣和拼图全都解决了,正一脸无趣地看着架子。虽然架子上放着野鸟和植物的书籍,但他似乎对文字没有兴趣。 “突然变暗,只会让大家陷入混乱,反而更危险。” “我知道,所以可以事先决定停电的时间。” “怎么决定?” “用计时器,”利明说,“我房间内有计时器,冬天的时候用在电暖器上,可以利用计时器设定,只要时间一到,就让线路短路。” 听起来似乎可以成功。 “但要怎么去拿计时器?” “交给我吧。” 利明自信满满地向他使了一个眼色,对阿田说:“你好像很喜欢智力扣。” 大个子男人用充满警戒的眼神看着他。 利明又说:“我知道另一个有趣的智力扣。” “怎样的智力扣?”阿田问。 “很难解释,要用火柴盒。” “火柴吗?”阿田露出失望的表情,“火柴智力扣我已经玩腻了。” “不是火柴,是用火柴盒,要把外盒和内盒组合起来。” “火柴盒?” 阿田从口袋里拿出火柴盒丢到利明面前,上面印着很普通的咖啡店名字。“那你试试。” 利明摇了摇头。 “不行,这么薄的火柴盒不行。厨房里有更厚的火柴盒,只要用五个就可以完成。” “要五个吗?为甚么要这么多?” “因为这是规定,不用五个就没办法完成。” 阿田露出讶异的表情,但似乎无法克制好奇心。他命令利明:“那你去拿。” 利明缓缓站了起来,看着高之,微微眯起一只眼睛。 他走进厨房时,立刻听到阿仁问:“你进来干嘛?”之后,两个人又说了几句话,最后,利明拿了五个火柴盒回来了。 “刚好有合适的。” “你快点弄。”阿田催促着他。 “这样还不行,要用强力胶或黏胶。” 听到利明这么说,阿田露出不耐烦的表情。 “为甚么要这种东西?” “要用强力胶把五个盒子黏起来,我的房间里有,可不可以让我去拿?” 原来用这一招,高之心想,真是厉害。 阿田再度露出犹豫的表情。因为既不能让利明一个人去,他又要监视其他人。利明似乎察觉了他的想法。 “那就带所有人一起上去啊。” “所有人?” “对啊,这样就放心了吧,不必担心有人乘机逃走。” 阿田采用了这个建议。利明走在前面,高之、木户和伸彦跟在后面,阿田在最后举着来福枪。 走完楼梯时,利明在高之的耳边说: “听到我说找到强力胶时,你分散他的注意力,只要十秒就够了。” “好。”高之回答。 四个人质走进房间,阿田站在门口,“动作快一点。” “我知道。我记得在这个架子上。” 利明走向墙边的架子,打开抽屉翻找起来。不一会儿,就叫着:“找到了,就是这个,我就记得一直放在这里。”他从携带用的工具箱中拿出了小型的强力胶。 同时,他瞥了高之一眼。 高之接到暗号后,“呃”了一声,按着肚子蹲在地上。站在他身旁的木户问:“你肚子痛吗?” “高之,你怎么了?”伸彦也走了过来。 “你在干嘛?” 阿田的注意力也集中在高之身上。 “肚子突然很痛……我也不知道怎么了。” 高之觉得自己的演技太差,斜眼看了利明一眼,发现他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红色的盒子,迅速藏进了衣服。 “是不是神经性腹痛?只要休息一下应该就好了。” 利明走过来说道,代表他已经准备好了。高之皱着眉头站了起来。 “没有很严重,只是突然痛起来,我吓了一跳……现在好多了。” “继续留在这里也不是办法。”利明说。 “对,那就下楼吧。” 在阿田的命令下,所有人都走出了房间。 回到酒吧,利明开始用火柴盒制作智力扣。他把五个火柴盒的内盒都拿了出来,用强力胶将外盒黏在一起,据说黏的位置特别重要。他用这种方式黏好五组外盒和内盒,再将这五组内、外盒巧妙地组合在一起,只要把五个内盒都放进外盒中,就是正确答案。利明解释说,这个智力扣名叫奥斯卡盒。 看到阿田立刻专心地玩了起来,利明拿出藏在角落的计时器。他躲在高之的身体后方,用铁线把计时器的端子连接起来,设定了时间。 “好,只要等一下插进插座就搞定了。” 利明点了点头,问正在专心玩智力扣的阿田:“可不可以让我上厕所?” 阿田不悦地皱着眉头说:“没有人监视,忍耐一下。” “这要怎么忍啊,要不就像刚才一样,大家一起去。” 利明说。阿田一脸不耐烦,一手拿着来福枪,一手拿着智力扣站了起来。也许是因为利明给了他玩具,所以他也给予了善意的回应。 厕所是唯一可以摆脱监视的地方。阿田也没有跟进去,站在门外等利明,同时监视着高之和另外两个人。 利明出来后,高之也走进厕所。一看洗脸台,发现刚才那个计时器的电线插在吹风机的插座上,计时器藏在柜子里。 上完厕所走出来时,阿田玩着智力扣嘟囔着:“动作真慢。” 回到酒吧时,利明小声地说:“时间设在七点整。”高之看着墙上的时钟。现在六点刚过,大约一个小时后就会停电。他的手掌渗着汗。 不一会儿,几个女人和阿仁从厨房走了出来。 “这是甚么?又是甚么游戏?” 阿仁看到同伙正在专心玩火柴盒,忍不住问道。阿田向他解释后,他十分警觉地说: “嗯……好啦,但不要太热中玩这种无聊的东西,搞不好中了他们的计。” 阿仁又随即说: “先来填饱肚子吧,虽然原本你应该期待可以吃到大餐,但有一些实际的困难。” 在阿仁的催促下,几个男人一起走进了餐厅。餐桌上只有蔬菜炒肉,然后还有汤和面包,棋桌上的两个盘子上分别放了两块和一块大牛排,那是阿仁和阿田的份。 高之坐在桌旁,下条玲子坐在他旁边。他把“SOS”消失的事告诉了她,向来冷静的她大惊失色。 “消失不见了?谁干的?” “不知道,但应该不是那两个家伙。” 高之看着正在数落牛排没煎好的阿仁他们说道。 “如果不是他们,谁有必要做这种事?” “不知道。先不管这件事,现在又设置了新的机关。” 高之告诉玲子,计时器设定在七点整停电,她露出严肃的眼神点点头回答说:“我知道了。” 木户和利明他们也把计划告诉了其他女人,餐桌的气氛顿时变得紧张起来。 大家都默默吃着晚餐,但除了两名抢匪以外,大家都食不知味。每个人都只吃了几口而已,而且无意识地不停瞄向时钟。不知道是否因为紧张的关系,有几个人去上了厕所,阿田每次都很不耐烦地陪他们一起去。 即将七点了。 高之在脑海中研拟了作战计划。由于窗户和出入口都用铁丝固定,无法轻易逃走。虽然可以打破玻璃,但太危险了。 ──要逃进厨房,从里面把门锁住?还是和他们正面迎战? 但是,对方手上有枪。万一惹恼了他们,他们开了枪就惨了。好,那就带大家去厨房。高之暗自决定。 他发现每个人都放下了刀叉,随时做好了行动的准备。看来有希望成功。 但是,即使七点过后,仍然没有停电。原本以为计时器的时间不准,但十分钟后,仍然没有发生任何事。 “我去一下厕所。” 伸彦起身走向厕所。 “喂,不要随便乱动。” 阿仁难得起身去监视。 几分钟后,当伸彦回来时,表情十分凝重,沉默了半晌,才找机会对利明窃窃私语。高之从阿川桂子的口中得知了内容。 计时器被人破坏了──伸彦这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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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叛徒── 高之坐在酒吧的角落,看着其他人想道。他不知道叛徒为甚么要这么做,总之,其中有人阻止这起事件尽快解决。 之后,高之找机会去确认了计时器。伸彦说的没错,计时器后方的电线被人拔断了。如果不修理,就没办法使用。上面的时间停在六点三十四分。 那时候谁离开了座位?可惜他想不起来。 高之正在烦恼时,电话突然响了。陷入虚脱状态的人质好像遭到电击般跳了起来。 电话放在酒吧和餐厅之间的架子上,阿仁用锐利的眼神看着电话,把枪对准了厚子。 “你去接电话,但不许乱说话。” 厚子蹒跚地走向电话,用力深呼吸后,拿起了电话。 “喂,这里是森崎家……啊,对,平时承蒙你的照顾,请稍候。” 她捂住了电话,回头看着丈夫。 “老公,是石黑先生,他说有急事找你。” “是我公司的专务董事。”伸彦向阿仁说明。 “好,你去接,速战速决。” 伸彦站了起来,从厚子手中接过电话。 “是我,发生了甚么事?……嗯……喔,原来是那件事,你等一下。” 他看着阿仁说:“他和我讨论工作的事,但我要看放在房间里的资料才能回答。” “你说明天打电话给他。” “不行,事情很紧急,不回答他反而不自然。” “真麻烦。” 阿仁回头看着阿田,阿田把啤酒瓶放在一旁,他始终无法解决刚才的智力扣,正在喝啤酒解闷。他可能很爱喝啤酒,今天早上到现在不知道喝了几瓶。 “好,那你去二楼继续打电话。阿田,你上去监视他。只要他有任何暗示,就立刻把电话挂断。” “好。” 阿田单手拿了两大瓶啤酒,用来福枪威吓着伸彦走上楼梯。 由于楼上和楼下的电话是母子电话机,阿仁偷听了一会儿电话的内容,可能谈话的内容很无聊,他露出一脸无趣的表情。很显然,伸彦并没有把目前的状况告诉对方。 “这个世界上,真的有人很会赚钱。” 阿仁放下电话后,深有感触地说,“我们赌上性命去银行抢的金额,那些有钱人一出手就花掉了,简直就像去便利商店买碗泡面。为甚么会差这么多啊。” 他走到高之面前,“你是那个老板的下属吗?” “不是,但在工作上有得到他的帮助。” “是喔,”阿仁说完,上下打量着他,“真可惜啊,如果你娶了他死去的女儿,你的事业就会一帆风顺。” “我努力不朝这个方向去想。” 高之回答,阿仁噗哧一声笑了起来。 “即使努力不朝这个方向去想,通常也会忍不住想啊。你差一点娶到大老板的千金小姐。” 这个男人不可能了解自己的心情。高之把头转到一旁。 “你倒是告诉我,”阿仁说,“那位小姐死了,你觉得哪一件事更可惜?是她的性命?还是她的财产?” 高之感到怒不可遏,他很惊讶,自己内心还有这种感情。 “如果你再说这种话,”他抬眼看着阿仁,“我就会掐住你的脖子,就算会挨子弹我也不怕。” 阿仁露出慌乱的表情,随即笑嘻嘻的。原以为他会挖苦几句,没想到他闭嘴不再说话。 伸彦和阿田下了楼。 接下来暂时平安无事,但三十分钟后,情况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阿田的情况不太对劲。 刚才喝啤酒像喝水一样的他竟然呵欠连连。他拚命眨着眼睛,眼皮越来越重。当他的身体微微倾斜时,阿仁立刻发现他不对劲。 “喂,阿田,你怎么了?” 他冲下楼梯问道,但阿田立刻倒在地上睡着了,发出了均匀的鼻息。“喂!你醒醒。” 阿仁慌忙摇着阿田的身体,但他没有醒来,像海狮般的庞大身躯躺在地上,一动也不动。 “他喝太多了。” 利明淡淡地说,但阿仁转过头,一脸凶相走了过来。 “阿田是海量,那点啤酒根本不可能喝醉。他会睡着,一定是你们给他喝了甚么。啤酒里是不是下了药?” “我不知道。” 阿川桂子摇着头。高之记得刚才是她把啤酒拿过来的。 “喂,阿田,你醒醒。你听不懂吗?我叫你快起来。” 阿仁踢着阿田的腰,但阿田一脸幸福地发出均匀的鼻息。 “妈的,居然来暗的。” 阿仁把手枪对准高之他们,“如果你们以为这么点小事就可以击倒我,就大错特错了。熬夜监视你们根本是小事一桩。” 高之看着阿仁心浮气躁地走来走去的样子,思考着到底谁让阿田服了安眠药。据他的记忆,没有任何人有机会下药,但是,看阿田的样子,显然吃了安眠药。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夜深了,阿仁的焦躁越来越明显。他不可能独自监视所有的人质。 “我们来谈谈交换条件。” 伸彦用胸有成竹的口吻开了口。阿仁泛着油光的脸露出惊慌的表情。 “谈甚么?” “我希望大家可以回各自的房间休息。” 阿仁撇着嘴问:“你是认真的吗?” “当然是认真的,但可以把我留在这里当人质。” “如果你们回到各自的房间,谁知道你们在里面做甚么。” “不管做甚么都无妨啊,反正不会大声呼救。” “万一从窗户逃走呢?” “你倒是想一想窗户有多高,要怎么逃出去?” “但不能因为这样就大意。” “但你不可能一个人监视所有人到天亮,大家回到各自的房间,你可以在这里监视每个房间的门。每个房间内都有厕所,没必要走出来。” 听了伸彦的提议,阿仁想了一下。他心里很清楚,眼前的状态持续下去,对他是一种痛苦。 “如果你担心,可以把窗户锁起来。”利明说。 阿仁讶异地看着他:“锁起来?” “窗户是双层的,外面那一层可以从内侧窗闩拴住,窗闩上有一个小洞,可以用锁锁住。因为平时没有必要锁,所以现在上面没有挂锁。” 阿仁思考着利明这番话的意思,然后说:“没有关键的锁,说这些也没用。” “锁的问题不大,储藏室里应该可以找到五、六个锁,以前为了安全,曾经买了好几个放在那里。” 阿仁仍然在怀疑这个提议是不是有甚么陷阱。他呼吸急促,轮流看着伸彦和利明的脸。 “好,”阿仁说,“那就照你的意思办,储藏室在哪里?” “锅炉室隔壁。”伸彦说。 “好,所有人都站起来。” 听到他的命令,高之他们站了起来。 阿仁带着所有人来到储藏室,要求利明找锁。总共有七个锁,都是还没有拆封的新锁。 “大家直接上楼,慢慢走。” 来到二楼,首先走进雪绘的房间。关上外窗后,拴好窗闩,最后上了锁。锁上有两把钥匙,阿仁把两把钥匙都放进了自己的口袋。 “洗个澡,好好睡一觉。” 把雪绘留在房间,关上门时,阿仁终于恢复了从容的语气。雪绘似乎也为终于可以摆脱监视露出松了一口气的表情。她和高之四目相接时,垂下长长的睫毛点了点头。 阿川桂子、下条玲子也依次回到各自的房间。 “你进去这个房间,”阿仁对伸彦说,“你太太要和我一起留在酒吧。” “我太太身体很虚弱,让我来当人质。” “我人没那么好,会让看起来就身强力壮的人来当人质,只要掌握了最弱的人质,你们就不敢轻举妄动,不是吗?” 没错,他说的完全正确。伸彦也懊恼地闭上了嘴。 “老公,没关系,我没事。” 厚子勉强挤出笑容。 “厚子……” “既然你太太已经答应了,那就请你进房间吧。啊哟,在此之前,”阿仁指着房间内,“差点忘了这个房间里有电话。把电话拆下来交给我。” 伸彦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把电话拆下后交给他。 “楼下的电话会接通,如果有紧急的电话,我会通知你。如果有人打电话来,却没有人接,反而会引起怀疑。” 之后,木户和利明走进了房间,最后才轮到高之。 “高之,晚安。” 唯一被当作人质的厚子温柔地对他说。 “你会不会冷?”他问。 “不,没关系。” “你不用操心,不会让她感冒的。” “那就拜托了。” 高之瞪了阿仁一眼,向厚子道了晚安。 那把锁看起来很不起眼,没想到很牢固。高之双手拿着锁又拉又摇,却完全没有松动。 高之只能放弃,离开窗前。即使可以把锁拆开,他也无意跳窗逃走。 躺在床上,他不由地回想起今天发生的几件事。下条玲子写的“SOS”为甚么被人擦掉了?好不容易设计的停电机关为甚么遭到破坏? 这两件事都不是阿仁他们干的,如果是他们,一定会大声嚷嚷。 这代表人质中有人是叛徒。但是,为甚么要这么做? 抢匪继续留在这栋别墅是不是有甚么好处? 到底是甚么好处? 抢匪在这里,可以改变甚么? 想到这里,突然灵光一现。只要抢匪在这栋别墅内,没有人可以走出别墅。难道这就是叛徒的目的? 他有一种不祥的预感,觉得应该可以看到更明确的线索。 但是,他的思考只持续到这里,随即感到一阵强烈的睡意。因为紧张持续太久的关系,精神已经疲惫不堪了。 他摇摇晃晃地走去盥洗室,洗了洗油腻的脸,没有换衣服,就直接倒在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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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传来敲鼓的声音,夏日祭典开始了。原本以为是鼓声,没想到是烟火的声音。红色和蓝色的光团在黑暗中绽放,高之像少年般跑来跑去,跳起来看着天空中的烟火── 他缓缓张开眼睛,看到灰色的天花板。他一下子无法了解眼前的状况,几秒钟之后,才想起自己正在森崎家的别墅。 喔,对喔。他暗自想道。自己正被两名抢匪软禁在房间。 当他回过神,发现有人正用力敲门。原来这就是刚才以为的烟火声音。他下床打开了门,立刻看到阿仁一对通红的眼睛。 “你睡得像死猪一样,”他咬牙切齿地说,“我可是一整晚都没睡。” “辛苦了。” 高之脑袋还没有完全清醒,傻傻地回答。即使阿仁一整晚都没睡,也不关自己的事。 “洗把脸,脑筋清醒一下,然后去楼下。” “又要去酒吧大眼瞪小眼吗?” “少罗嗦。” 阿仁举起手枪。即使看到枪口,也不像第一次看到时那么害怕了。一旦习惯了,就觉得不过是这么一回事。 高之洗完脸下楼时,发现其他人已经起床了。厚子躺在伸彦怀里,闭着眼睛。她单独和两名抢匪对峙了一整晚,已经精疲力尽了。 大个子阿田已经醒了。他似乎睡得很饱,拿着来福枪,正在做体操。 “少一个人。” 阿仁站在楼梯上说道。 “少了雪绘。”桂子说。 “那个漂亮的小姐吗?” 阿仁沿着走廊来到雪绘房间的门口,敲了敲门。“千金大小姐或许早上起不来,但请你动作快一点,其他人都到齐了。” 他继续敲门,不一会儿,走下了楼梯。 “阿田,你过来一下。里面没有人回答,她搞不好逃走了。” “雪绘吗?” 木户抢先站了起来。 “你们不要动。” 阿仁在楼上说,但木户没有理会他,跟着阿田一起冲上楼梯。高之和利明他们也跟在后面。 阿田握着门把,但门锁上了,打不开。阿田毫不犹豫地撞着门,当他第二次撞门时,门打开了。 “雪绘……啊!” 木户跟着阿田冲进屋内,尖叫起来。高之也在他身后看到了雪绘,愣在原地。 雪绘躺在床上,但是,她身后插了一把刀,背上流着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