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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中午——

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似的,午餐席上没有人提起早上发生的事情。

当作玩笑或闲聊话题,似乎有点不吉利。如果深入地加以讨论,又未免脱离现实。

其实,每个人都被厨房那个问题抽屉所吸引,只是彼此心照不宣。一方面互相窥视脸上的表情,同时努力佯装忘掉了那件事。

终于吃完了阿嘉莎和欧璐芝做的三明治,众人陆续离开座位。

首先起立的是卡。频频抚摸刚刮过胡子的长下巴,拿着两本书走到外面。接着,爱伦坡和凡斯也站起来,一起走向爱伦坡的房间……

“现在,继续奋斗。”带着低沉的声音,爱伦坡一骨碌坐在地板上。

七间客房构造几乎相同,爱伦坡房里的蓝色地毯中央,散放着做了一半的拼图。

“有两千片呢!一个礼拜拼得完吗?”

绕过拼图走到房间里边,凡斯坐在床的一端。爱伦坡轻撇长髭围绕的厚唇,说道:

“我会完成的,等着瞧。”

“你不是还要去钓鱼吗?还有社刊的稿子也得写。”“时间还多得是嘛!总之,先找出这家伙的鼻子。”不到一个榻榻米大的面积,拼图边缘已经完成。画有完成图的盒盖摆在旁边,爱伦坡盯着图,勤快地拨动散乱的小片。

“——嗯?怎么了,凡斯?”注意到凡斯双手搁在膝盖上,无精打采地垂着头,爱伦坡担心地蹙起眉头。

“是不是还不舒服?”

“嗯,有一点……”

“盒子里有体温计,量量体温,躺一下。”

“谢谢。”腋下夹着体温计,凡斯略瘦的身子躺在床上。然后,抚着稍带褐色的柔细发丝望向爱伦坡,说道:“你觉得怎么样?”

“嗯?——啊,找到了,就是这个。”爱伦坡抓出一个小片,“好极了——你说什么,凡斯?”

“今天早上的事,你有什么看法?”

手停了下来,爱伦坡立起壮硕的上身:“那件事……”“真的是恶作剧吗?”

“我想只是普通的恶作剧……”

“如果是这样,为什么没有人承认?”

“也许还有下文。”

“下文?”

“嗯,继续开玩笑。”爱伦坡食指伸入胡须中,抓着下巴,“我也做过各种假设,例如——今天晚上,谁的咖啡被掺了盐巴,就是‘第一个被害者’。””哈哈。”

“就像这样,‘杀人凶手’愉快地重复罪行,也就是所谓大规模的‘杀人游戏’。”“原来如此。杀人游戏……”

“也许这种解释很无聊,不过比起害怕杀人预告成为事实好得多了。”“的确——又不是小说,杀人没那么简单。不过,爱伦坡,这个游戏的凶手会是谁?”

“这……会玩这种把戏的家伙,除了艾勒里不做第二人想。不过,他好像要扮演‘侦探’的角色……”

“对!艾勒里昨天说过‘谁要向我挑战’,也许有人冲着那句话才这么做。”“这很难说。如果真是这样,就是当时在场的你我和陆路三人中的一个了——可是,今天早上那些塑胶板,显然是事先准备好的。”

“哦——除了艾勒里以外,可能会搞那种恶作剧的,就是陆路或阿嘉莎——”“不,说不定还是艾勒里一手导演的,也就是侦探即凶手的模式。”“听你这么说——今天早上他是自导自演啰?那家伙还真沉得住气,了不起。”“嗯——体温计呢?凡斯。”

“哦,差点忘了。”凡斯起身,从毛衣领口取出体温计,先在眼前看了看,随即有气无力地递给爱伦坡。

“——果然有点发烧。”爱伦坡检视凡斯的脸。

“嘴唇也有点干。头痛不痛?”

“有一点……”

“今天安分点,好好休息。有药吗?”

“我带了市面上卖的感冒药。”

“那就好,今晚早点睡。万一在旅途中延误病情,将来就麻烦了。”“遵命,医生。”凡斯以沙哑的声音答着,仰躺下来凝视天花板。

大厅里,阿嘉莎和欧璐芝已经收拾好餐具,捧着放了茶袋的红茶坐下休息。

“唔,还得忙六天,准备七人份的伙食真不简单!”阿嘉莎靠着椅背,伸了个懒腰。

“真讨厌。你看,欧璐芝,手都被洗洁剂弄粗了。”“我有护手霜。”

“我也带了。瞧,这就是按摩保养的成果。”

“又柔又细,像公主的玉手。”

阿嘉莎解开发巾,吃吃笑着。暧昧地瞥了一眼,欧璐芝小小的手掌捧起苔绿色十角杯,放到嘴边。

“哎,欧璐芝。”往厨房那边看了一下,阿嘉莎突然改变话题,“那些塑胶板到底是什么意思?”

欧璐芝身子一震,默默摇头。

“今天早上觉得很不是滋味,仔细想想,可能只是普通的恶作剧。你说是吗?”“我不知道……”欧璐芝畏缩地张望四周,“——大家都说不知道。其实,何必隐瞒呢?”

“就是这一点,欧璐芝。”

“嗯……?”

“或许,大家想得太严重了。说不定凶手先生只是不好意思承认。”“——我不知道。”

“你想凶手会是谁?”

“这个……”

“也许是艾勒里。不过——艾勒里才不会不好意思承认呢!哈哈——说不定是陆路那位少爷。”

“陆路?”

“以他的个性,很有可能喔!陆路满脑子推理小说,说不定一时淘气来个恶作剧。”欧璐芝垂着眼,不置可否。随即缩起浑圆的肩膀。

“我怕……”喃喃地自语。

那是她的由衷之言。对于那些塑胶板——始终无法认为是单纯的玩笑,总觉得有股强烈的恶意……

“我根本不该来的。”

“你胡说些什么呀!”阿嘉莎露出爽朗的微笑。

“喝完茶到外面呼吸新鲜空气吧!这个连白天也阴沉沉的,周围的十面墙更是怪异。

——也许是我多虑,其实没什么好担心的,对吧?”艾勒里坐在海湾的栈桥上,凝神注视深沉的水色。

“实在令人担心,艾勒里。”站在旁边的陆路开口道。

“——嗯?”

“你应该知道,今天早上的塑胶板。”

“哦。”

“不会是你干的吧?”

“别胡扯。”

从刚才就一直这个样子,无论陆路说什么,艾勒里总是头也不回,心不在焉地回答。

“可是,连’侦探’和’杀人凶手’的牌子都不缺,很像你的作风。”“我怎么知道?”

“别这样,说说而已。”陆路缩起圆圆的肩头,蹲了下来,“总之,你不觉得只是一般的恶作剧吗?”

“我不那么想。”断然说着,艾勒里双手插入短外套口袋。

“当然,我希望能那么想……”

“为什么不是恶作剧?”

“没有人承认。”

“不错,可是……”

“你不觉得手法太复杂了?”说着,艾勒里回头看陆路的脸。

“如果用签字笔在图画纸或随便什么东西上面写写,还说得过去。特地割下塑胶版,用红色喷漆喷出黑体字……要是我,才不会为了吓唬大家而这么大费周章。”“这么说……”陆路摘下眼镜,开始擦拭着,“你觉得真的会发生命案?”“可能性很大。”

“这……你说得倒干脆。发生命案就是会出人命,而且死的不止一人。如果那些塑胶板是杀人的预告,会死五个人……怎么会有这种事……”“很无聊吗?”

“当然无聊,又不是小说或电影……难道那些塑胶板扮演和‘印弟安玩偶’同样的角色?如果‘凶手’连‘侦探’也干掉然后自杀,不就成为‘一个也不剩’的局面了吗?”“大概是吧。”

“艾勒里,我们为什么非死不可呢?”

“你问我我问谁?”

顿时,两人默默看着打在岩石上的波浪。比起昨天,潮声似乎来得更凶猛,水色也更阴暗。不一会儿,艾勒里缓缓站起说:“回去吧,陆路,这里太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