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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杀害的千织是我的女儿。
狭窄的房间正中央摆着凌乱不堪的床,江南孝明微蹙双眉躺在上面。
上午十一点——刚才回来时,看到信箱里躺着这封信。
昨晚,在友人宿舍里打了通宵麻将。每次打完牌回到屋里,嘈杂的洗牌声仍在脑中轰然作响;然而一见信中字句,昏沉的脑袋猛然清醒。
“这是什么?”
揉着困倦的眼睛,他拿起信封又看了一次。
很普遍的褐色信封,邮戳日期是昨天——三月二十五日,发信地点在O市。唯一不同的是信中文字,一律用文字处理机书写。
没有寄件人地址,信封背面打着“中村青司”四字。
“中村青司……”他低喃着。陌生的名字,不,好像在那儿听过……
翻身而起,盘坐在被褥上,重新审视信中文字。里头也是文字处理机字体,纸是十六开的上等纸。
(你们杀害的千织是我的女儿……)
千织这个名字有点印象,可能是中村千织。那么,“中村青司”就是她的父亲啰!
那已经——是一年前,也就是去年一月的事了。
当时,江南参加的K大推理小说研究社举行的迎新会。中村千织是研究社的学妹,比他低一年——当时她是一年级。江南现在是三年级,下个月起升四年级,去年春天退出研究社。
她——中村千织,死于那次迎新会宴席上。
江南那时有事先行退席,因此不知详细情形。不过,听说是急性酒精中毒导致宿疾心脏病发作,当救护车赶到时已经回天乏术。
他也参加了葬礼。
千织住在O市外祖父家中,葬礼也是在那边举行。但是,当时丧家名字好像不是“中村”,而是个很古老的姓氏。莫非那不是父亲的姓,而是外祖父的姓。对了,仪式中好像没看到父亲模样的人……
可是,这个自称为千织父亲的人,为何寄这种信给素未谋面的我?
信中,“青司”强调千织是被杀害的。自己的女儿因为饮酒过度猝死在迎新会中,也难怪会觉得“被杀害”。然而,若是为了报复,何以在事隔一年以后的今天才展开行动……?
想到这儿,江南坐直身子。
(中村青司……)
记忆的绳索开始解析。
他一跃而起,从墙角微微倾斜的铜架中取出几本卷宗。卷宗里面,搜集着许多剪报。
(那是——去年九月间……)
他查阅片刻,找出那篇报导。
(果然不错。)
“角岛蓝屋一片火海——谜样的四尸命案!”
用指头弹了一下大标题,他拿着卷宗坐在榻榻米上。然后,迸出一句话:“死者的控告……”
“喂,东公馆吗?我叫江南,东一在吗?”
“是江南?”
接电话的好像是东一的母亲。
“东一今天早上和朋友旅行去了。”
“是不是推理小说研究社的朋友?”
“嗯,好像到什么无人岛去。”
“无人岛?——你知道岛的名称吗?”
“嗯——叫做角岛,在S区那边……”
“角岛——!”
江南突然有种窒息的感觉,紧紧握住话筒。
“伯母,有没有寄给东一的信?”
“信?”
“一个叫中村青司的人寄的。”
“这个……”
对方有些迟疑,可能是觉得江南的声音迫切,说了声稍等,便放下话筒离去。电话音乐声在耳边响了一会儿,带着一丝担忧的答话声终于传来。
“有,这是……?”
“有信来?”
“是的。”
得悉有信寄到后,江南紧张的情绪突然放松,不由得微觉腼腆。
“哦——对不起——没什么事,抱歉打扰了。”
放下话筒,轻轻靠在墙上。
这是栋旧公寓,一旦承受体重的压力,整面墙壁会嘎吱作响。不大牢靠的窗户外头,正传来仿佛快要故障的洗衣机搅动声。
(东一家里也接到中村青司的信……)
江南一再眨着充血的眼睛。
(只是恶作剧吗?)
打这通电话之前,已先查了研究社通讯录,打过两、三通电话给参加那次迎新会的其它社员。但是他们都不在家,由于大半租屋外宿,无法确定行踪。莫非……
他们一道旅行去了——而且,偏偏是到发生问题事件的角岛。难道这只是巧合?
江南思忖良久,始终没有答案。他再度拿起研究社通讯录,开始找已故中村千织的电话号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