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现在两人眼前的,竟然是那个巫祭。
巫祭看也没看丹木,一双无神的双眼,却死死盯住肖炘杰,让肖炘杰心头有些发毛。
丹木将手中的短刀一横,冷哼了一声,也不管那么多,先下手为强。
巫祭能追到这里,很显然戈基人已经元气大伤,那个戈基巫师死后,剩下的戈基人似乎不足以再困住这个有几千年历史的老东西。尽管对方现在的样子看上去凄惨无比,可是丹木也丝毫不怀疑对方的战斗力。
现在他的体力虽然恢复了些,但是离巅峰还有不少差距,如果不是肖炘杰人品爆发,会莫名其妙地用浮现出符文的半吊子巫术的话,他现在要选择的是立马掉头就跑。
独自和一个或许杀不死的僵尸拼命,那是傻子才会干的事情。当然,若有彻底杀死这个僵尸免除后患的机会,他也不会完全放弃。
“神……之……力……给我匕巫祭突然开口,用极模糊的嗓音,以古蜀语言的发音方式说道。
如果不是这几天只要一有空就像沈教授请教古蜀时期的发音特征以及巴蜀图语,肖炘杰恐怕一个字也听不懂。
神之力?巫力就是神之力么?看来那个神秘人还真是不简单,居然能通过一个简陋到极点的仪式,牺牲两个人就让自己拥有这样的力量。虽然不能运用自如,但现在看来,那些血色符文带来的力量,还真的非同小可。
可是当肖炘杰有意识地想要调用这股力量的时候,却发现自己依然一无所获。
这根本就不是现在的他能掌握的力量,那个神秘人说得不错,在彻底学会巴蜀图语之前,他无法使用那股力量。这就像守着金山宝库的乞丐,明明富可敌国,可却忘记了开启宝库的钥匙在哪,只能在宝库门口暗自抓狂。
巫祭一步一步走过来,肖炘杰和丹木对望一眼,丹木大喝一声,猛地朝巫祭砍去。巫祭没有躲闪,甚至没有多看丹木,只是举起手臂,直接挨了这一下。
或许是他那坚硬无比的皮肤被戈基巫师的碧绿色火焰烧得差不多了,丹木感觉这一刀竟然砍了下去,只是最后卡在了骨头上无法继续砍下去。
他又惊又喜,只要对方不是完全的刀枪不入,他就有对付的办法。他可不相信,一个头都被砍掉的巫祭,还会到处跑着追杀他们。就算对方的骨头坚硬得可比钢铁,但骨头之间总还是有缝隙的,对于人体结构无比了解的他,至少有数十种不同的手法拆开这些骨头。
可是下一刻,他却突然呆住了。刀身接触到巫祭的地方,竟然诡异地变成了灰白色,看上去,就像是石头的材质一般。
他一惊,然后飞快地放开了刀柄,可还是晚了一瞬,手掌接触刀柄的部位,依然有一小块成为同样的颜色,硬硬的没有任何知觉。丹木几乎没有任何犹豫,抽出刀扔在地上,飞快地后退,然后从靴子中拔出一把匕首,将那块变色发硬的血肉削掉,咬着牙在上面倒了些常年带在身边的云南白药,然后撕下袖子裹住。
石化!他的心中闪过两个字,面对这样的对手,自己和肖炘杰怎么昏了头会从戈基人的手里放他出来?
肖炘杰也是呆了一下,虽然他知道现在不是发呆的时候,可他还是没有想到对方的石化能力居然这么强,哪怕是丹木那把带有符文的刀砍在对方身上,也会受到石化的困扰。
不过庆幸的是,扔在地上的刀在渐渐地以刻画的符文为中心,慢慢复原,尽管复原的速度很慢,可只要仔细观察,还是能勉强发现。
想起那把匕首的神奇功能,似乎是能将一个人的伤口青铜化,肖炘杰一咬牙,直接朝巫祭刺过去。对方似乎对那把匕首有着深深的忌惮,这次竟然选择了躲闪。
巫祭退开几步后,没有继续上前,但是两只手却开始挥舞,以极t央的方式画着各种或粗犷或复杂的符号,渐渐地,肖炘杰能够感觉到周围的风似乎在向巫祭流动,甚至连地面的石头,也开始了有规律的如同人呼吸一样的晃动,就算肖炘杰再没有眼力,也看得出是对方即将释放某种巫术,而看这架势,这个巫术的威力恐怕非同小可。
先前时灵时不灵的符文,这个时候像是感觉到了对方的强大,竟然隐没起来没有任何动静,丹木也早看出不对,弯腰捡起已经恢复原状的短刀后,一把拉过肖炘杰,开始后退。
周围的石头呼啸着朝巫祭的身边聚集,无论大小,很快将巫祭包裹在其中,形成一个巨大的石堆。正当两人奇怪的时候,石堆开始了缓慢的蠕动和变化,就像每一块都是被坚韧无比的丝线所牵扯着,开始了复杂但是有序的排列。
丹木和肖炘杰几乎是目瞪口呆地看见这些大小不一的石块慢慢地组合成一个高大的人的形状,似乎一抬脚,就能将人给踩成肉饼。
不管怎么说。一个高三米多的石巨人,已经绝对不是人力能够对抗,两个人甚至没有半点犹豫,立刻转身就逃。
身后传来沉重到极点的脚步声,每一步都似乎要将大地踩出个窟窿。两个人没命地狂奔,如果不是因为这是在阻碍太多的原始丛林,恐怕早就被后面巫祭操控的石巨人追上。逃了大概有近半个小时,终于听不见后面那沉重的脚步声,两个人终于松了口气,不管不顾地躺倒在地开始剧烈地喘气。
所不同的是丹木只躺下了不到一分钟就重新站起,然后在四周缓慢地走动缓解心脏的压力,而肖炘杰比起普通人来体力还算不错,可先前接连两次使用不成熟的巫术,耗费了大量精神,再经过戈基人和石巨人的追杀,体力已经透支到了极点,这个时候就算明知道这样躺下对身体大大不利,却也顾不得这许多了。
丹木望了望四周,又扒开草丛看了一阵,最后小心翼翼地挖开一部分泥土查看,突然拉起已经没有一丝力气的肖炘杰,朝一个方向走去。肖炘杰几乎是被丹木拖着,但他没有抱怨,他知道这个不善言辞的同伴,一定是发现了什么有用的东西。
果然,十分钟后,在前面出现了一片湿地,几只水鸟惬意地在浅水中游过,时而悠闲地从水中捕捞起一条条还在挣扎的小鱼。
肖炘杰眼睛一亮,这个地方是湿地环境,淤泥自然不会太浅,对于两人来说虽然也十分危险,可是那石巨人若陷身其间,只怕更不容易爬出来。而失去石巨人外壳的巫祭,他们两人联手也并非没有战胜的把握。
丹木在湿地外围开始砍伐树木,很快就做了两副简陋到极点的水上雪橇,那不过是将一根圆木直接对剖成两半再加上两个树枝作为雪杖而已。
肖炘杰看着两幅简陋的雪橇,有些不解地问道:“这里的确是能克制那个石头怪物,可是现在要怎么引它过来?”
“这当然要靠你了。”丹木淡淡地说。
肖炘杰一阵郁闷,最终无奈地叹了口气问道:“你不会这么残忍吧?”
“要么在这里干掉它,要么一直被它追杀,就算侥幸逃脱也可能天黑后迷路,和他们彻底失散……”
“好了好了,我去引那家伙来!”肖炘杰受不了似的摇摇头,往来的方向,走了十几步。
丹木微微一笑,提醒道:“如果我没有猜错,你只要想办法再度引发你体内的巫力,就有可能引来它。”
“我倒是想,可惜这力量就像是段誉的六脉神剑,时灵时不灵的。”
“我明白了,你要在极端危机,威胁到生命的情况下才能激发潜能运用那股力量。”丹木点点头,深吸一口气,眼神忽一变,原本平淡无奇的眼睛,突然一下精光四射,更是充满了深邃到极点的杀意。
这个杀意直奔肖炘杰而去,肖炘杰自从在黑水墓葬的时候吸收那些血色符文,体内具有了一丝巫力,精神上对于异种能量或者杀气的敏感,早已经不逊色于身经百战的军人,立刻就感应到这股杀意。
他肖炘杰被吓了一条,手中要有多少条人命才能养成的杀意?有那么一瞬间,他几乎认定丹木是想真的趁机杀了自己,可处于对同伴的信任,他还是生生忍住了还手的;中动。
但他体内的符文明显没有他那么理智,很快,似乎是受不了丹木杀意的威逼,肖炘杰的皮肤上,出现了一圈又一圈的血色符文的纹理,虽然还不甚清晰,但是这已经足以让他的身体表面形成一个巫力力场,隔绝着杀意对肖炘杰精神的伤害。
过了片刻,沉重的脚步声隐隐地传来,两人对望一眼,丹木眼中的杀意消退了许多,都从对方眼里看出了一丝欣慰。
很快,石巨人高大的身躯出现在两人面前,两人几乎不假思索地上了雪橇,然后在淤泥当中行走如飞,转眼间就离干燥的岸边远去了三十多米。
石巨人笨头笨脑地冲了进来,丝毫不顾脚下踩着的是什么,不过短短十几秒的时间,石巨人陷入淤泥的部分,竟然已经到了腰部,再怎么挣扎,只是让它更快沉下去而已。
如果操控石巨人的并不是一具活尸般的巫祭,而是巫祭生前具有神智的时候,这么简单的陷阱,几乎不用看也知道。可惜现在操控着石巨人的,根本就是一个只残留了一点记忆和灵识的半人半僵尸的存在,是绝对不可能进行如此复杂的思维活动的。
石巨人在瞬间解体,露出里面的巫祭来,可是他也没有坚持多久,大腿以下的部位就陷入了泥中。肖炘杰和丹木滑着雪橇靠近过来,肖炘杰手中还拿着绑有匕首的投枪,几乎没有任何犹豫,一枪扎向正准备再次施展巫术的巫祭的眉心。
他知道这种已经死过一次的活尸,除了脑部之外,身体的其他任何部位,都不至于一击致命。
令人惊讶的情况发生了,看似只是青铜所铸,应该不那么锋利的匕首,却轻易得如同扎豆腐般,刺破了巫祭的头颅,将里面不知道还残留了多少的脑浆绞成一团。
巫祭的动作一下停了下来,甚至来不及反抗,以匕首扎中的部位为中心点,青绿色的铜锈和灰白的石质纹路开始了反复的争夺战,最后相持不下,两股力量轰然爆发,将巫祭的头颅炸成碎片。失去了头颅的巫祭尸体,终于慢慢地沉入到了淤泥当中。
残存的意识被禁锢在这样一具躯壳中,应该十分痛苦的吧!是因为不想死,才在当初选择这样的方式希图重生么?可是,这座山中能收集到的都是些阴性的能量,从来没有听说过,阴性的能量能够成就天神之体。原本是风光无限受万人崇拜的祭祀,死后却悬棺在天人交界之地的山崖上,试图成就神体。
人始终就是人,做一个堂堂正正的人,远比做一个稀里糊涂的神要好!就这样结束掉,未尝不是办法。肖炘杰的心底默默地念道。
丹木瞪大了眼睛看着这一切,最后一个“靠”字过了好半天才说出口。
离开了湿地区域,两个人继续朝前,按照丹木记忆中的地图,这里似乎应该有路能够绕回之前出来的山谷。而那名巫祭是被戈基人在食人蚁山谷发现的,戈基人却并没有从肖炘杰他们经过的山洞进来,这说明戈基人还知道另外的通往食人蚁山谷的道路,只是不知道在其他的墓葬里面,能否找到全幅的地图了。
不过,发现那名巫祭的悬棺纯属偶然,就算再要有这么好的运气发现另一座,能不能刚好遇到一个容易攀爬的位置,却是谁也不知道的。
这个山谷的猎物,显然比上一个要丰富得多,很快丹木就以飞石绝技打了两只兔子,又捉了一条两米长的大蛇,后来想想在山谷中,不是太敢生火,以免引来还残存的戈基人,于是开始四处寻找可食用的野果,最后找到一种青色微酸的果子,还有一些松子,肖炘杰脱下外套兜了一大包,然后两人按照记忆中地图的样子开始往回绕。
顺着那条分支山脉的山脚,肖炘杰和丹木一点点往来时的山谷走去,这样可以最大限度地避开戈基人,虽然兜了一个很大的圈子,但是安全,毕竟是最重要的。
精通追踪与反追踪的丹木,之前还一直故布疑阵,伪装出两人朝另一个方向逃去的假象,想来头脑比较简单的戈基人,也不会因为两条抓不到的鱼而大肆搜山到另一个山谷中去。
要知道那个小山谷几乎没有什么体型稍微大点的动物,估计已经被戈基人猎杀光了,是一个废弃之地。
三个多小时后,两人返回那个小山谷的洞口下方,喊话过后,柳衡探出头来,惊喜地说,萨迦德和苏从云都找到了,而且他们还在洞中发现了一个新的墓葬,同样是石棺葬,但既未悬棺,也没有掩埋,只是放在洞穴里的一间明显有人为痕迹的石室里。
因为有了僵尸事件的教训,两个人都不敢乱动里面的东西,只留下记号就匆匆出来重新找寻生路,直到一个多小时前,才找到正确的路径,来到洞口与柳衡和沈万年会合。
不料沈万年听说发现新的墓葬,那执拗的脾气再度发作,不顾劝说,竟然非得和苏从云、萨迦德返回,说是别的都可以不拿,但是如果里面有羊皮纸,涉及到出路却不得不拿。
这个理由让人无法反驳,于是萨迦德和苏从云一起陪着他返回洞中,而柳衡却只得留在这里等待肖炘杰他们回来。
丹木和肖炘杰的眉头深深皱起,只有他们才知道石棺中的巫祭的恐怖,这些生前侍奉鬼神的祭司,死后自己却长年累月吸收这个山谷中的阴性能量,而成为具有一定意识的活尸,那是比僵尸更恐怖的东西,甚至不怕阳光,还保持着生前的部分巫术力量,只是对于某些镇魂的符文,有着天生的恐惧。所以第一个巫祭是等到石棺破碎没有符文的压制才活过来,闻到人气竟然能攀爬而上,但却不幸地被肖炘杰轰下悬崖。
如果沈教授他们不明白这个道理,那么在那间石室当中,可就危险得很了!
肖炘杰正要柳衡回去向他们说明情况,山洞中却突然出现人声,沈万年他们,竟然都完好无损地出来了。
随后的事情就简单多了,两个人一组,使用蛇皮降落伞跳下来,然后上面的人又再次将蛇皮吊上去,最后自己又跳下来。
除了萨迦德体重超标受了点小伤,以及沈万年身子骨不是很灵便差点就以头触地虚惊一场外,整个降落的过程都算顺利。而~着地就崴了脚的肖炘杰,已经算是所有人中“受伤”最严重的,如果不是那些巫术符文具有治疗伤势的作用让他在戈基人的祭祀场景中痊愈,这恐怕会让他感觉心里很是受伤。
会合后的几个人,匆匆吃了些水果和松子后,却不敢生火将猎物烤来吃了,毕竟这里似乎离戈基人的聚集地比较近,万一有巡逻过来的戈基人看见炊烟,就算以丹木的生猛也没有信心单挑一个部落的戈基人。
吃饱喝足后,沈万年开始兴致勃勃地提起在洞穴中那个石室里的收获,除了同样一张记载不少信息的羊皮纸,里面也有一件小巧的青铜器,与最开始发现的那个相比,只是造型上有所变化,是一个方形的铜块上有一个圆形的凹槽。沈万年曾试着拼接,但是好像中间缺少了一到两个构件,完全无法拼合。
但是谁都知道这两件青铜器肯定是有着相当研究价值的宝物,所以就让沈教授像藏宝贝似的一直藏在身上。
至于那张羊皮纸,同样是有数百个符文,一些大同小异的祭祀场面,和一幅不完整的地图。
沈万年教授仔细地对比研究羊皮纸上面的符文,当他掌握的巴蜀图语越来越多时,要大致翻译出上面的意思,也就比第一张羊皮纸上的更加简单。只不过,巴蜀图语这种神秘的神之文字,每一个符文所表达的信息都极为丰富,一个符文,就是一句甚至几句话,而不同符文间的组合,要表达的句意更是千变万化,若只是认识部分的符文,而不懂得组合的顺序,那么最终只会得到一大堆没有任何实质意义的句子。
因此这个破译工作的轻松,只是相对于之前没有多少参照物时而言,实际上在整个过程中,除了苏从云不停地虚心学习,肖炘杰也经常前来请教外,就只有萨迦德会偶尔关心一下。至于丹木和柳衡两人对这个枯燥到极点的破译和文字研究实在提不起半点兴趣,干脆负责起了警戒的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