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炘杰捏紧了拳头,不管这些怪兽到现在还是否存在,也不管它们这么急于召唤自己以及其他六个同伴来到这个地方到底是为了什么,总之,如果它们的意图是将人重新作为奴役的对象,那么无论什么条件,他都不会答应。
而一旦证明,燕大叔的死真的和它们有关,就算它们是高高在上享受万千香火的神兽,他也会为燕大叔讨回一个公道!
那些迷雾一样的东西开始翻腾,然后消失,渐渐地,在迷雾的深处,他能依稀看见一道光亮,那是太阳。像鹰又像是凤凰一般的巨鸟,突然振翅高飞,一直朝着太阳的方向飞去,似乎初升的太阳,对它有着莫大的吸引力。它艳丽的羽毛在阳光下闪烁着金红色的光芒,如同燃烧着的流动火焰,它不停地在天空盘旋,仿佛天空是它神圣不可侵犯的领土,那是它的国,容不得其他生物肆虐。
这是古蜀传说中的太阳神鸟的原型吧?肖炘杰眯着眼,看着天空中骄傲飞翔地巨禽,心中默默地念着。
四周有无数的飞禽来朝,黑压压地遮满了天空,连阳光也要完全被遮挡住。巨大的太阳神鸟带领着它的臣民,发出清越高亢的呜叫,然后迎着太阳的方向远去,直到只剩下一个细小的黑点。
肖炘杰突然感觉身子在剧烈地摇晃,他一惊,从朦胧的梦境中醒来,睁开眼,却是丹木似笑非笑地盯着自己。
”该我了么?”肖炘杰揉揉眼睛问。
“嗯,你倒是睡得挺香的!”
“这段时间神经绷得太紧,白天又和一条巨蟒激战一番,回来后还进行了大量的推算,如果这样还睡不香,那身子早垮了。”肖炘杰撑起身子,然后站了起来,那边的柳衡也已经醒了。
接过丹木手中的短刀,肖炘杰的枪法实在无法令人放心,用刀近身搏击,其实比拿着枪支乱射靠谱多了。
又往火堆中添了几根柴火,看着丹木和沈教授睡下,肖炘杰与柳衡一起走到洞口,因为这个山洞比较浅,实际上离休息的众人不过七八步远,甚至还能隐隐地感受到火堆的热力。
这种枯燥的守夜其实是肖炘杰最不想干的活,可是在经历了第一夜的纵目猿袭击后,没有谁敢大意。何况,这个地方可是有着食人蚁和戈基人的双重威胁,谁也不敢想象,如果大家都睡着了,然后被食人蚁悄无声息地如潮水般涌进山洞,那么第二天早晨,这里就只剩下几堆干净的白骨。
“你今天的变化,似乎有点大。”肖炘杰看着斜靠在山壁上的柳衡,说道。
“人总是要成长的吧。之前我一直觉得,这个小团队里有这么多男人,在这个团队真正遇到什么不可逆转的危机前,所有的危险都会有你们去扛。但是今天间接杀了那个戈基人,又在二十几个不知道是前来复仇还是被烤蛇味道吸引来的戈基人的包围下,我却终于意识到,我是一个完全独立的警察啊,要说保护,也应该是我保护你们这些平民才对,而不是去指望靠着别人的智慧和力量,带领我走出这个地方!”
“这个……算是大女子主义么?”肖炘杰苦笑着问。
“如果你觉得算,那便算吧。总之,我是不希望靠着你们走出去,而自己却帮不到你们什么忙!”
“但我们现在是一个团队啊,哪怕临时的也好。虽然我们之间还处处酝酿着分化的因素,身份背景不明的萨迦德和西玛,有着妒忌情绪的苏从云,年老体衰甚至需要人照顾的沈教授……要说真正能对逃出这里起到一点作用的,也就丹木、你、还有我这三个人了吧?可是我们三个当中,就只有你是女人。别那么看着我,我和丹木,其实都算半个大男子主义者,在我们还没有倒下前,是不会看着女人流血的,哪怕你是警察,哪怕轮到格斗和枪械,你都远超过我也是一样!但抛开这些个人间身体素质的差异不谈,你、我还有丹木,甚至只是怀有其他心思的萨迦德等,我们现在都是一个不得不紧紧抱在一起临时团队,丹木的个人能力再强,如果离开这个团队,恐怕都没有生还的机会,所以,今后要做的不是谁去承担什么责任,而是在这个团队中扮演好自己的角色,最后相互扶持着渡过一道道关口,直到出去那一天!”肖炘杰压低了声音,不让洞中的刚刚入睡的沈教授等听见。
“嗯,这个团队再怎么松散,但也好过一个人独自穿行在这个未知的世界当中,何况,如果我们都是为了同一个出去的目标而前行,就算是有其他想法的人,也不得不为了这个目标而努力吧。”柳衡也刻意地把音调降低。
肖炘杰望着远处深沉的黑暗,还有最后一座差不多四五千米高的庞大得见不到山顶的影子的大雪山,心中轻轻一叹,如果自己在梦境中所看到的都是曾真实存在的景象的话,那么自己这些人被召唤来到底是做什么的?和梦境中的那七个人一样,都是一群可以牺牲的祭品么?
一夜无事,在大概凌晨四点过的时候,肖炘杰唤醒了萨迦德和苏从云,然后安然入睡。幸运的是,这次,再也没有进入到那个古怪的梦境中去。
第二天,所有人醒来,有些庆幸昨天晚上居然什么事也没有,这多少给了大家意外的惊喜,并且将每天会遭遇一场考验的推断稍稍打破。当然,如果昨天遭遇食人蚁、巨蟒和戈基人也算是考验的话,这话自然例外。
匆匆在不远处的溪边梳洗了一下,又将竹筒装满了水,塞上木塞。昨晚烤好的蛇肉,还剩了大半没有吃完,这个时候再在火堆的余烬里稍微烘烤了一下,就是一顿不错的早餐,不过味道比起昨天晚上来,还是差了许多。
丹木一大早就起来了,过了一个多小时候,不知从哪里找来一大堆药草,他在余烬中细细的烘焙直到干透,面对肖炘杰的催促,只是淡淡地说现在做好主准备,比到时候盲目地逃命要好得多。
估算着时间,差不多快十点的样子,丹木才将所有草药烘焙完毕,然后他按照一定的比例将草药混合在撕碎的布料里裹在树枝上,又将早晨时吩咐大家采来的桐油油籽经过简单碾压后混在里面增加油性和持续燃烧性,这样的简陋火把一共做了二十多个,才把那些草药消耗完毕。
看着做好的二十多个火把,肖炘杰终于问道:“这些东西,是为了驱除食人蚁?”
“对,不过到底有多大的效果,我不敢保证。我只知道这些草药混合起来,对于普通的蚂蚁倒是有奇效,但是如果真的如你所说,是长度有一厘米左右的大型食人蚁,还真不好说。不过延缓一点它们的进攻,应该还是问题不大。”。
每个人拿了几个火把,最后才发现打火机的数量不够,还能够用的不过是沈教授身上的和萨迦德身上的各有一个。
最后,不得不将剩余的桐油籽一起包成三个大的火把,点燃后两人一组拿着开始准备进入山谷。大白天的却点着火把,这样的情形看上去说不出的滑稽,可是一旦想着要面对数不清的食人蚁,却是谁也没有笑得出来的心情。
那样的场景,就是想想也觉得瘆人,比起什么猛兽都来得可怕!
走到最后一座山谷的入口,看着幽静得不像话的山谷,想起肖炘杰和柳衡转述的关于里面食人蚁的描述,谁也没有勇气继续主动前行。最后,丹木和肖炘杰带头,在前面挪动着脚步。但一路上还是风声鹤唳,生怕哪里突然冲出来一团由蚂蚁大军组成的黑雾。
在进入山谷后约五百米,在一面有不少藤蔓滋生的山崖边,众人看到一堆触目惊心的骸骨。这具骸骨很像一个人,只比人体型稍小,另外眉骨的部位,高高向上鼓起,牙槽也比常人更加突出,锋利的牙齿一看就不似善类。
这应该就是被柳衡用枪射伤后掉下来,吸引了食人蚁大军的那个戈基人了。柳衡只是远远地看着那具洁白得没有一丝杂质的骸骨,心中微微一动,但随即就恢复了平静。
这个鬼地方,如果自己还是抱着那种不必要的心软,那么不仅自己无法走出去,还会拖累这个小团体中的其他人吧?
六个人都默不作神地路过那具骸骨,心中被食人蚁那恐怖而高效的猎杀手段所深深震撼着,被一群嗜血的蚂蚁盯上,怎么都不是一件让人舒服的事情。
一直朝前走了有两公里,整个山谷还是一片没有任何生机的景象,仿佛这个地方,连飞鸟也不愿意经过。
就在众人提醒吊胆的同时,沈万年偶然一抬头,却发出意外的惊呼。其余人吓了一跳,萨迦德几乎已经要点燃据丹木说能驱除蚂蚁的火把,却在肖炘杰的拉扯下,生生忍住了。他们往山崖上望去,看见的,却是一个造型古朴的石棺,伸出山崖,悬空放置着。
“悬棺?”肖炘杰盯着那座石棺,问道。
“羌族的墓葬习俗多种多样,从最古老的火葬,到后来的石棺葬,以及战国后期融合中原文化形成的土葬等。但是所有的丧葬习俗中,最神秘的却是悬棺葬,这是羌族人岩葬风俗的实证,在现实世界中,今天的雅安碧峰峡的山民中,仍有不少是羌族人的后裔,所以留有悬棺的遗迹。”
“我的家乡虽然没有悬棺葬,但是听寨子里的老释比们说过,羌族的先民是大禹的支裔,有一部分羌民认为将死者挂在绝壁的悬棺中,可以使肉身悬空,灵魂便能上天入地,获取神力,庇佑子孙。就像藏族人崇尚的天葬一样,岩葬是羌族人对神力的一种崇拜!”丹木也感叹着说道。
“不过悬棺葬在南方许多少数民族地区都有发现,也不仅仅是羌族独有,只是在这里居然能发现悬棺,那岂不是说明,曾经有羌族先民也在此生活过?至少,有羌民是死在这里后被埋葬,也就是说,生活的人不在少数,很可能是一个小部落或小寨子!”
“我记得我们破译出来的那七个符文,关于通天之径的描述,那句话的前半段是‘前往巨大城市’。也许,这里不仅仅是有部落或寨子,甚至可能是有什么城市存在呢!”肖炘杰说道。
“还是不要管这么多了吧?这个地方,安静得可怕,也就是说,这里依然是那群食人蚁的活动范围,还是赶紧离开才最要紧……”苏从云有些紧张地道,他平时也算胆大,可是真要面对食人蚁这样的存在,还是禁不住有些胆怯了。
“不行,我一定要上去看看,这个悬棺,不知道已经存在几千年了,又是这么奇特的地方,我总觉得,悬棺里或许会有我们需要的东西!”沈万年看了众人一眼,坚定地说。
众人默然,如果是平时,或许还可以陪着老头子胡闹一番,可是在食人蚁还有戈基人都随时可能出现的山谷,却是谁也不敢冒这个险,长久停留在一个地方。
但是看沈教授坚决的语气和执著的神情,大家却也知道这个老教授一旦牛脾气上来,不达到目的,是绝对不会罢休的。
其实越是这种对研究认真的知识分子,一旦认定了某个道理,就越是认真得可怕,他们会为了心中的目标,而全然不顾外部的危险,就算是要付出生命,有时候也会毫不犹豫。这完全是抱着“朝闻道,夕可死矣”的崇高心态,虽然想反驳,但谁都知道那些理由在犯倔的老头子面前显得无比苍白。甚至,他可能会直接一句“你们先走,我搞清楚了再跟上来”之类的话把人给噎住。
丹木苦笑了一声,道:“沈教授,你这身子骨,要怎么上去?”
沈万年一愣,看着差不多六七十米高的悬棺,一时间也犯了难。这里虽然不是绝对的悬崖峭壁,可是如果没有专业的登山设备,要想从下面攀爬上去,无疑上痴人说梦。
“沈教授,还是下次来研究吧?这里的情形,光是我们几个人,加上没有没有专业的工具,怕是也研究不出什么东西来,说不定反而破坏了这个悬棺的原始风貌,让珍贵的资料或文物因为我们的贸然行动而消失。若真的那样,就得不偿失了。”萨迦德犹豫了一下,也劝道。
“下次?如果我们一旦出去了,下次还是否有机会前来,这完全得两说ll.沈万年眼睛一瞪,开始耍赖。
“算了,要不,我上去看看?”丹木看了看争执的众人,一咬牙说道。
“你怎么上去?”肖炘杰看着坡度至少是80度左右,几乎接近垂直的悬崖,毫不客气地问道。
“你也未免小看我了。”丹木笑道,然后将手上的火把交给苏从云和萨迦德,然后将短刀含在嘴里,看准了一条藤蔓,利索地蹿了上去。
藤蔓的长度不过才二十多米,等丹木到了根部,依然离石棺还有近五十米的距离。他一边踩着凸出的岩石块,一边利用长在岩缝里的植物,一点点艰难向上。
众人在下面看得心惊胆战,沈万年呆呆地看着缓慢朝上攀登的丹木,最后眼中流出浑浊的泪水,朝丹木大吼道:“丹木,你快下来,我不看了,说什么也不看了,我们走,下次再说!”
丹木回过头来,因为嘴里含着短刀,没有办法说话,但他只是摇了摇头,然后继续往上。
柳衡狠狠地瞪了沈万年一眼,这个老头子一旦犯起倔来,真是要命。随后,他和肖炘杰还有苏从云、萨迦德一起,开始在四周不停收集干的柴草和树枝,以防等会食入蚊大军真的闻到人气赶过来,竖起一道火墙多少还是能抵挡一会儿。
丹木往上攀登的过程没有借助任何工具,因此就额外多了几分紧张和刺激的气氛,甚至下面的人一度不敢往上望,只是不停地收集柴草后马上赶回来。这个过程中只有沈万年一直呆呆地看着悬崖上的丹木,苏从云偶尔路过他身边时会小声劝说几句,但是沈万年都摇摇头,其他人看着他眼中的泪光,心中对这个老头的谴责,终于稍稍淡了一点。他们相信,如果沈万年能够自己攀爬的话,肯定会毫不犹豫地上去把丹木换回来。
眼看着丹木就要到达悬棺所在的方位,那是一具通体漆黑的石棺,或许之前是其他颜色的石头,可是经历了几千年的风雨,不管原来制造石棺的材料是什么石头,这个时候也只剩下黑色这唯一的存在了。在这个位置看去,悬棺实际上只是一个不大烟盒,也是因为沈万年教授常年研究巴蜀和古羌文化,才能敏锐地发现这个肉眼中的小盒子,实际上就是神秘莫测的悬棺。
这个时候,丹木踩着的一块石头突然松动,他脚下一滑,竟然下跌了几尺,在众人的惊呼声中,他却及时抓住了一颗斜斜生长出来的小树,然后另一只手拿出口中的短刀,奋力朝石缝插去,勉强稳定了摇晃的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