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多小时后,没有放哨任务的四个人,终于带着一丝紧张和疲倦去山洞里睡下了。肖炘杰与两个美女一起,守在洞口。他手里拿着丹木那把锋利的短刀,而两个美女,却是人手一把子弹上膛的手枪,只是两人手枪中的子弹,都已经不多了。
肖炘杰叹了一口气,有一句没一句和两个美丽的年轻女人闲聊着,柳衡还是不怎么说话,即使偶尔搭一句话,也是保持着一贯的冷淡。西玛却似乎对这个神秘的地方,以及肖炘杰的数理学说很感兴趣。对于这个精通解密的混血美女来说,所有和数字相关的东西,都显得非常有吸引力。
对于西玛稍微有点过度的热情,肖炘杰却没有头脑发热,他知道这个混血美女或许有着不简单的身份,不管她是真的如她所说只是一个密码专家的女儿,还是有着某种特殊的使命,与这样一个带毒的玫瑰太过接近,都不是什么好兆头。虽然他答应过柳衡要在这件事上争取立功,可他也知道,自由的生活固然重要,但是生命同样重要,如果真的因为过度走进而知晓了某些不该知晓的秘密,那么一旦西玛和萨迦德的计划败露在自己手上,他们背后所代表的势力,恐怕绝对不会放过自己。
一个能将两个可能是特工的人用正当的手段送入国内,最关键的是还走私了枪支进来,这样的组织是很可怕的。要知道国内禁枪极严,就算有间谍或特工混进来,也只是窃取情报而已,没有人敢随身带着枪支到处跑的。而萨迦德敢用枪,除了说明他的狠厉和大胆外,也昭示了他背后的组织有着庞大韵能量,甚至有把握影响到某些地方政府。
“肖,你的九宫戏,能教我玩么?”西玛见柳衡只是强打着精神,眼珠子一转,问道。
“可以,这本来是个入门简单,但是精通很难的游戏。只是在推演的过程中,大多数人都会感觉枯燥,并且到了二十步后会觉得太难而放弃,所以真正喜欢上它的,并不多。”
接着门口的火光和先前画出的纵横各十五道条线,肖炘杰开始从头一步一步推演其中的变化,并进行详细的讲解。
九宫戏和后世的围棋,都是起源于河图,蕴含着阴阳两极的对立与变化,同时也是用俯视图表示立体的宇宙观。除了一个人的推演外,更可以像围棋一样,双方各执一色的棋子相互攻克。所不同的是现代围棋棋盘是纵横各十九道线,共计361个点,更偏向于布局与胜负,和纵横只有各15道线的九宫戏中的数理天地推演大不一样。
此外和河图齐名的洛书,在文化界中普遍认定洛书其实就是九宫,所以九宫戏一般被认为是中和河图与洛书这两种远古时期最神秘的数理变化图谱而成的。
但无论是九宫戏还是围棋,其棋子都是由河图中的阴阳点演化的,以白点为阳,为天,为奇数;黑点为阴,为地,为偶数;两者的变化与对抗用来代表宇宙中相互消长的阴阳势力;纵横各十五道的棋盘是在河图宇宙观的基础上制成的,用来代表宇宙。
这种阴阳对立与变化,以点、线、面的俯视图来描述整个宇宙的游戏,可以说是记号文化的最高代表作,在伏羲氏时代就被看成神物。由于河图的影响,这种直观而简洁的宇宙观在华夏早期文明中被广泛地应用在许多事物的发明上。九宫戏和围棋仅是其中两种最形象的直观表达,只是围棋在战国后大肆风行起来,再到后来而更高深更难精通的九宫戏,却在历史的传承中渐渐隐没了踪迹。
肖炘杰一边讲述九宫戏的来历,以及另一个河图数理文化的分支围棋是如何变化直到大放异彩,一边手中不停,很快就布下一个白点在内,六个黑点在外的开局。西玛对于围棋稍微有所涉猎,但看到这只有225个点的如同缩小版围棋的棋盘,却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开始肖炘杰口中的推演。
“简单一点,从最基本的七个点开始。这是玄武布局,主北方之位,五行为水。‘天一生水,地六成之’,六为水之成数。水为太阴,故六也为阴之极数。在九宫戏所代表的宇宙观中,阴数左旋。我们知道,银河系等各星系俯视皆右旋,仰视皆左旋。顺生逆死,左旋主生。生数居于内,成数成于外,你可以根据‘二、四相合’这个原则往左方内添加二枚白色棋子,外添加二枚黑子。左东,为青龙位,加二白子为三,加二黑子为八。天三生木,地八成之,则北方玄武推演转化为东方青龙……”
一连串的术语下来,西玛由最开始的好奇,渐渐变成了疑惑,然后全部化成了茫然,最后,肖炘杰总算讲完了第一个布局和推演变化,西玛抓住机会,很认真地说:“你真的确定,这只是一个很简单,很基本的布局?”
肖炘杰一愣,然后点头,在他看来,这个开局本身就没有什么挑战性,只要熟悉河图、洛书的数理变化,再辅以周易八卦的推算和阴阳五行学说的转化,实在没有太大的难度。只是,这个难度对于一个不完全是中国人的混血儿来说,会不会太难了点?
这个九宫戏根本就不是什么难了一点,而是超级难!就算西玛对于数学,对于解密都有着非凡的天分。可是面对这种完全涉及到一个国家和民族最根本最神秘的文化时,没有相应的基础和文化氛围,却无异于是在听天书。
西玛不得不遗憾地放弃了学习九宫戏这种表面看上去很有趣的游戏,她想与其去学习这个东西,还不如早点把围棋学到手,至少用这个去忽悠人,也比那些完全昕不懂的天书要好。对于阴阳五行等学说,因为涉及到一些解密,她曾有过粗略的研究,但这种研究也仅限于数学上的范畴,至于其中的文化底蕴,她了解得也不比一个普通的中国人更多。
面对两人间无聊的对话,柳衡早就听得昏昏欲睡,现在看到他们能结束这种折磨人的学习,顿时精神一振。
“我觉得肖炘杰你越来越有当神棍的潜质Il.柳衡淡淡地嘲讽道。
“为什么?”
“先是用古蜀信仰中的太阳神树来确定我们的路线,接着现在又异想天开地要把古代的河图洛书九宫戏一类的代入进去,将来你是不是还可以到九眼桥下给人算命呢7”
“你这样想就错了,河图、数理,都是中国传统文化中最优秀最宝贵的部分,不说别的,现代计算机的理论基础,同样是根据阴阳学说中对立统一的阴、阳引申出l和0,有和无,与和非等对立概念而创立的。光是这个就说明八卦、易经乃至更神秘的河图洛书都有着相当的科学依据,只是到现在为止我们还没有完全了解其中的奥秘而已。把不了解的就说成是非科学的,这样未免太过武断!”肖炘杰正色道,“何况,光是这个空间的存在以及我们的到来方式,就足以说明这世上还有太多我们无法了解的神秘现象,对于这些现象,也只有从同样神秘的古代文化中去寻求答案!”
“好啦,我的意思其实是说,你这么年轻,整天却神神叨叨地一点也没有年轻人的样子,要是这些话是沈教授说出来,我还觉得没什么,可换了你,总有点不靠谱的感觉……”
“你这是以貌取人!”肖炘杰快快地说道,但他不敢再争论。先不说这个女人掌握着自己是否清白的关键证据,光是作为男人却要和一个女人去争论这些神秘文化,就绝对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你说,丹木给我们的护身符,有用么?”柳衡显然也意识到一点,避开了这个话题。
“这个谁知道?不过既然是老释比交给他的,而羌族释比本身就有着神秘而古老的传承,我想那个老释比既然能预见到今天,多少还是有些法力的,戴着这个护身符,就算用处不大,想来也
绝对不会有害匕
“如果遇上纵目猿或者你们口中的守护兽那样的东西可能还真的危险,但如果是所谓的阴邪或者说其他没有实体的东西,一定没有问题。我这除了丹木的白石护身符外,还有神父赐给我的受过祝福的银十字架!1.西玛突然说道。
“神鬼一类的东西,一向难说得很,到时候,也只能寄希望于丹木的护身符有用了!”肖炘杰叹了一口气道。
“放心,我主一定会保佑我们的匕西玛自信满满地说道。
“你信的是西方的上帝,他对中国的阴邪,却不一定管得着!1.肖炘杰打趣道。
西玛看着他,很是认真地说:“肖,我主无处不在!”
柳衡心中一动,西玛口口声声说信仰“我主”,但是从来没有说过“上帝保佑”一类的话。她真正信仰的,会是基督教么?她是犹太和汉人的混血儿,信仰基督教应该是再正常不过的,也许,只是她更习惯这样称呼自己所信仰的神,是自己想多了……
“好了。不过是开个玩笑,丹木那家伙就是爱大惊小怪,他说的话,也不一定作数,那家伙也真是的,搞得大家紧张兮兮的!”肖炘杰笑道。
“我不这么看,至少,丹木自己手中的那块玉石,我敢肯定还是有着相当的用处。”
“怎么说?”肖炘杰奇怪地问。
“我的家中……也有一块差不多的玉石,只是上面刻画的符号有些不一样而已。
“这个,大概是巧合吧。也许这些都是你的父亲和丹木的舅舅当年在墓中找到的。毕竟,既然那座墓葬中有古蜀时期的青铜器,再出现一些刻画有符文的玉石,也是再正常不过……”
“可能吧,也许,是我多心了。”
“肖,我想这个队伍中,就只有丹木说话时,才从来不会乱开玩笑吧?”西玛盯着肖炘杰,很是怀疑地道。
肖炘杰打了个哈哈,掩饰过去,但心中的,忧虑却没有远离。
丹木说这个地方应该是有阴邪一类的东西,这并不是危言耸听,因为这种感觉,肖炘杰也有。
肖炘杰从小就能感觉到周围不正常的事物,这曾让他一度生活在惶恐中而性子孤僻。后来长大了,这种能力渐渐消失,他才明白那是传说中通灵的能力。当他怀疑自己小时候是否真的具备那种能力时,却再也找不回那种感觉。
可是来到这个地方后,似乎从小就具备的这种特殊的能力,又开始了复苏,尤其是在睡梦中,似乎总能看见一些在远古时期才有的景象。
那宏大的祭祀场景,还有血脉中无比熟悉的敬畏感觉,以及那三个小山般庞大接受那些土著祭拜的奇形生物。
这一切,都说明了这个地方绝不简单,就算出现什么诡异的事情,也不是不可能的。
何况,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从太阳落山众人走入山谷后,这种带着一点阴森的奇异感觉,就从来没有远离过。
不是他们选定的休息之地有着阴冷的气息,而是他们走到哪里,哪里就带有着这股气息。
那些看不见的,却很可能实实在在存在的东西,一直跟着他们!
他盘腿坐下,闭上眼,以鼻观心,然后开始深沉而缓慢的呼吸。脑中一片清明,可是周围环绕着的阴寒,却只是越来越浓。
仿佛又进入那个一直困扰着他的梦境,在那三个巨大的土堆上,三种不同形状的巨大怪兽,冷冷地注视着他。
天空中有狰狞的阴魂在飘舞,它们不时地试图降下,却又似乎害怕土堆上的三头怪兽,最后只能在渐渐升起的阳光中,尖叫着消散。
可是更多的阴魂躲在石块的阴影或者洞穴中,然后咬牙切齿地留存了下来,等待着天黑后再度出击。
体型像放大了数万倍的蚕,双目鼓出的怪物轻蔑地看了肖炘杰所在的方位一眼,然后张开长满了锋利小齿的大嘴,深深一吸,无数躲藏着的阴魂被它吸入口中,一阵痛快地咀嚼后,心满意足地将口中的阴魂吞入腹中。
肖炘杰隐约地发现,这个长得像蚕的巨大怪物,在吞食那些阴魂后,身体不易察觉地长大了一小圈。冷冷地和它对视着,他几乎能从它睁大的双眼中,看到自己的倒影。
周围泛起浓厚的雾气,雾气中带着森冷的寒意,仿佛完全是由阴魂凝聚的。很快,巨蚕状的怪物隐没在雾气中,只剩下瞪大的通红双眼,在雾气里偶尔闪现,让人知道它的存在。
肖炘杰猛地睁眼,周围的雾气如潮般退散,四周一片沉寂,西玛和柳衡,都静静地看着他。
“怎么了?”肖炘杰问道。
“这话,应该是我们问你吧?”柳衡悠然说道,“刚才,你在干什么?入定?冥想?说你有神棍的潜质,你还当真了啊?”
“可以说,是……”肖炘杰想起在入定状态下看到的景象,和梦境中的是如此的相似。尤其是那三个小山般的怪物,连身上铜饰上的符文,都和梦中一模一样!
他突然感觉身上有一点冰冷,就像是衣服湿了后贴在皮肤上的感觉,仿佛那些浓雾曾真的出现在身边并让衣衫沾染上的湿气,可是看看西玛和柳衡,身上没有任何变化。
“我入定了多久?”肖炘杰问道。
“不多,就几分钟而已,要不然我们早叫醒你了。”
肖炘杰估算了一下在入定状态下大致度过的时间,在他看来,时间怎么也有半个小时,也就是说,梦境,以及入定状态中经历的时间流速,和外部世界是不一样的。那么,这个空间的时间流速,和文明世界是一样的么?如果差距太大,那会不会等我们出去时才发现时间只过了几个小时,或者已经过去了一个月?
但是身上如同在浓雾中沾染的水汽,却来得古怪,肖炘杰打了个寒战,仿佛这些雾气中凝聚的,真的是什么冤魂似的。
西玛的嘴角,突然勾起一丝笑容,肖炘杰正要开口说话,却发现这丝笑容是如此熟悉。
等到她的双眼开始变得通红,并且微微鼓出时,肖炘杰一下明白了,这是那七个神秘死亡的人脸上的诡异表情!
“西玛匕肖炘杰大声喊道。
“什么?”西玛一惊,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不见,凸出的双眼也缩了回去,就像什么也没发生过。
“哦,没……没什么……”肖炘杰结结巴巴地说道。他不敢说出刚才自己看到的,因为旁边的柳衡还保持着平静,像是什么也没看到。
“肖炘杰,你的精神状态好像有点不对,要不换丹木或苏从云出来,你先休息……”柳衡一脸古怪地看着他,好像他的举动,完全是白痴一样。
“不,不用,为什么要换他们出来?”肖炘杰没来由地感到恼怒,心中不禁对丹木生了一丝怨恨。这个家伙,好像什么事都想抢走风头,真是太可恶了……
他一惊,自己怎么会有这样的念头?
脸色苍白地转头望望四周,万籁俱寂,除了石壁,什么也没有。
他下意识地裹紧了衣衫,把刚才那个荒唐的念头挤出脑子外,这不是自己应该去想的。
“这里好像……真的有些不对劲!”他看了两个女人一眼,小声说道。
“刚才你还不是在劝我们说,不要多想么?”柳衡微微皱眉。
“是,可是,我刚才看到一些不妙的事情发生……”
“是不是这样?”西玛开口道,然后,她的眼睛,突然像是被什么东西强行从眼眶里扯出来,还连着血管经络,却爆出眼眶四五厘米远。
可她脸上还保持着神秘的微笑,就像在向人展示最心爱的东西。
柳衡惊天动地的尖叫响彻了整个山谷,然后毫不犹豫地朝着西玛开枪,肖炘杰一下扑了过去,肩膀撞到了柳衡的手,正好将她的手撞得一歪,射出的子弹立刻偏离了轨道,擦过西玛的脸颊射入石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