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血亲转生”这四个字,我的心没来由地一跳,似乎这四个字中隐藏着极大的凶险,可一时间又想不出这凶险到底在何处。
“血亲转生,这是什么意思?”我问道。
“那就是身为日童的开明王其实没有生育能力,每一任开明王死后,实际上魂魄……或者我们今天说的人的意识,能够进入双生子弟弟从一出生就沉睡并停止生长的躯壳,从而获得一次新生的机会。当日童的魂魄注入弟弟月童的躯壳,这具躯壳会在短时间重新生长到成年的水平,然后继续统治蜀国。而月童重新生长的躯壳才具备生育能力,并且月童的魂魄其实也没有消散,会转到其子嗣的识海中,成为下一任日童,周而复始,直到最后一任开明王才打破这种循环。”
我不由得打了个寒战,想不到所谓的血亲转生,居然具有如此残酷的一面。哥哥的意识侵占弟弟的躯壳,而弟弟的魂魄更是会在下一次轮回中成为双生子中的哥哥,然后周而复始地循环。
如此说来,开明王朝明面上是有着十二世蜀王,但实际上只有六个,因为每一任蜀王及其双生子兄弟,都有机会转生一次。
那么眼前的谜题也揭开了,阿华手中的鳖灵童尸,实际上就是最后一任蜀王杜卢的双生子弟弟。就是不知道现在弟弟的识海中藏着的灵魂,到底是杜卢的,还是本来就是弟弟的。
我觉得是十二世开明王杜卢的灵魂的可能性更大。要不然杜卢牺牲掉五丁这样的国之柱石来击杀巴蛇,同时耗费大量的人力物力布置了周围的十二铜人大阵,当然不可能是为了给自己的双生子弟弟铺路。
很可能走到生命尽头的他已经完成了对弟弟的夺舍,然后利用十二铜人法阵的力量,要让弟弟的躯壳中诞生出完整的神血,从而将这具躯壳彻底转化为神躯,获得传说中的不死之身,不用再陷入血亲转生的轮回中。
不过杜卢在这个过程中明显是被人算计,以至于过了两千多年都未能如愿醒来。这么说来鳖灵童尸中的神血也绝对不纯净,或许还比不上我体内的金沙血脉浓度。
更何况我中断了鳖灵童尸汲取巴蛇神神力的过程,那么十二世蜀王怕是只有永远被困在自己弟弟的躯壳中,再也找不到复生的机会。
想通了这一点,我再看向鳖灵童尸的眼神,就没有先前那么害怕了。何况这玩意儿外面被时光之沙的晶体所包裹,就算当年的十二世开明王再怎么神通广大,都不太可能战胜时光之沙的力量。
“赶快,你的血画的符文快干了,再晚的话就来不及了。”下方传来Five催促的声音。
我慌忙让阿华将鳖灵童尸放好,然后小心翼翼地将封印敖雨泽的晶体缓缓放下了。这个过程中我突然想到,万一将来有一天敖雨泽知道自己被像个雕像一样搬来搬去,估计会直接抓狂吧?
想到这一点,我的嘴角露出一丝微笑。如果她真的能够安然无恙地醒来,那么就算是被抓狂的她到处追杀,我也认了。
我将正缓缓愈合的肉茧口子再度用匕首划开了一些,然后十分艰难地将敖雨泽塞了进去。幸好肉茧也算是十分具有弹性,终于在五六分钟后让我完成了这个壮举。
做完这一切后,我按照Five的吩咐,开始用自己的血滴落在肉茧划开的口子上,直到失去了将近五分之一的血量,我已经感觉到了头有些发晕,脚下也如同踩在云端一般有些虚浮,Five才喊停。她吩咐我用手舀起空腔中的半透明黏液浇在肉茧的口子上。
肉茧的口子加快了愈合的速度,不到十分钟竟然连一丝缝隙也看不见了。我让阿华将我拉上去,刚站稳不久,就发现肉茧上开始生长出无数细小的类似鞭毛一样的触手。这些触手接触到充满结缔组织的空腔边缘,很快就扎了进去,接着这些触手不停地轻微颤动,似乎在汲取着头骨中蕴藏的某种神秘的力量。
我和阿华都感觉到巨蛇的头骨似乎在阵阵颤抖,就像随时都要活过来一样,又像是巨蛇的灵魂并没有完全逝去,正被困在头颅当中,被当成营养一样不断抽取,因此发出阵阵无声的怒吼。
我知道这不过是种幻觉。要知道巴蛇神毕竟是古蜀五神之首,是汇聚古蜀时期上百万人的信念在虚空中所具现化出来的神灵,它所具有的神力,或者说信念之力比起其他四个神灵都要强大,哪怕是一丝意识降临都足以让封闭空间内的几百个人昏迷过去。如果它的灵魂或者意识哪怕只残留了一丝在这巨蛇头骨内,我们在场的所有人恐怕早就被强大的精神冲击震成白痴了。
不过巨蛇头骨的颤动却是实实在在的。我慌忙让阿华拉着我出去,然后一起跳下了巨蛇头骨。
接着巨蛇头骨上方的大窟窿中,竟然也生长出了无数相互交缠的肉须和结缔组织,最后形成网状,将头骨上方的窟窿给遮盖得严严实实。我有些庆幸自己出来得及时,要不然就被掩埋在里面了。
周围开始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我们警惕地望过去,一时间腿都软了……从我们前来的通道,还有这空旷的大厅周围任何一个有着缝隙的地方,正不停涌来无数蛇类。
这些蛇类似乎受到某种力量的驱使,正前来朝拜自己的神灵,可又似乎畏惧着什么,没有任何一条进入十二个铜人连成的圆圈内部。
这些蛇中最小的不过筷子粗细,最大的,竟然是十多米长的巨蟒。我们先前只看到过尸体和破损鳞片但遍寻不见的巨蟒,这一次竟然出现了二十几条。光是看着它们闪烁着冷漠寒光的竖瞳眼睛,就已经让我们感觉阵阵心悸了。
“该死的,怎么这么多蛇?”阿华小声咒骂道。
“是蛇神的力量波动引来的,毕竟这个法阵要想解开时光之沙的封印,必须最大限度地借助蛇神的力量。”Five小声说道。
“它们不会攻击我们吧?”我略微紧张地说。
“现在不会。不过等会儿里面的女人从晶体中解封出来的时候,就说不准了。那是蛇神的力量最薄弱的时候,失去蛇神的威压,这些蛇类怕是会将我们都撕成碎片。”Five说道。
我正想说要不趁着它们现在停在圈子外不敢动抢先下手,突然感觉到身上一热,接着一股深入骨髓的痛楚传来,一下单膝跪倒在地。
“怎么了?”阿华吃了一惊,连忙扶住我问。
“法阵在抽取蛇神力量的同时,也会开始抽取你身上的游离神血,尽管这血脉十分稀薄。抽取神血的过程,会比你想象中还要痛苦,而且死亡的可能性高达七成,这个我先前提醒过你。”Five一脸无辜地说。
我不禁在心底吐槽,你就只告诉过我有很大的可能死掉好吗?不过身上持续传来的如同敲骨吸髓的痛苦,却让我根本说不出话来。额头开始渗出大颗大颗的汗珠,身体不停颤抖,如果不是阿华还扶着我,恐怕我已经跌倒在地。
我感觉到那股曾让我如同神祇般强大的力量,似乎正一丝丝离开我,这让我心底无比的失落。但与此同时,眉心也传来阵阵剧痛,似乎自己的脑袋被放入了一台水压机中,数吨的压力不停地在揉拧着脑袋。这样的痛楚让我恨不得马上晕过去。
我连话也说不出来了,身体不受控制地开始抽搐,这让阿华有些惊慌失措。Five小声地宽慰着他,可我连Five在说什么也听不太清楚。
痛苦如同潮水般一波波漫延,到了我承受的极限,我终于如愿以偿地晕了过去。当我再度睁开眼的时候,发现自己正悬空飘浮在一个周围都是红色的昏暗世界里。
在我身旁不远处,是蜷缩成一团的身材曼妙的女子。从那熟悉的脸庞,我一眼就认出是敖雨泽。
不过现在的敖雨泽,身上一丝不挂,如果不是双臂交叉抱住蜷缩的双膝遮挡在胸前,那一对傲人的“胸器”几乎呼之欲出。
可这样的景象依然让我有些承受不住,尤其是眼前的佳人还是我心仪的对象。不过很快我就意识到,自己这个时候并没有出现什么尴尬的状况,因为我根本就感觉不到自己的身躯。
我一下醒悟过来,这里并非是真实的世界,而是在某个意识空间当中。只是这个意识空间无比狭小,并不构成一个完整的世界,因为它很可能就是正在汲取巴蛇神力量的肉茧所形成的。
之前Five在时光之沙形成的晶体上用我身上淡薄的神血画满了神秘的符文。这符文所具有的力量,一方面抵消着肉茧对敖雨泽的同化,另一方面也在不停抽取我身上的血脉力量。
正是因为刻画符文的血和我体内的血是同源,所以彼此间的共鸣让我得以进入这个本来只有敖雨泽的意识才能进入的肉茧意识空间内。
其实之前我们就知道,任何一个意识空间的形成,必须满足三个条件:第一,地点必须是处于地磁异常带;第二,必须刚好是存放世界运转冗余的地方;第三,必须具有足够的“观察者”让意识空间得以延续。
这个肉茧周围有着十二铜人构成的法阵,很可能这个法阵的作用之一,就是制造出一小块地磁异常的区域。而巴蛇神本来就不是存在于人间的生命体,是属于某个巨大的意识世界内的神灵,哪怕是残留在人间的只在几千年前偶尔降临的肉身,也具有种种不可思议的特殊能力,其中之一就是作为虚实两个世界交汇的中间物,这就和世界运转冗余的区域类似。因此三个条件就天然满足了两个。
而我和敖雨泽身上特殊的血脉,都决定了我们两个人都是最好的“观察者”,因此在肉茧的区域内开拓出一小块纯精神的意识世界,也并非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想通了这一点,我不再纠结,毕竟这里并非是现实世界。而且我估计现在的敖雨泽,意识应该还陷入沉睡中,或者说是被时光之沙的力量所“冻结”,怕是还停留在几个月前在青铜之城中中弹的那一刻。
那么要想真正让敖雨泽重新复生,除了解开时光之沙的封印外,最关键的就是让她的意识重新醒过来。
我默默地集中精神,费了很大的力气,才让自己的身体,得以在这个意识空间中重现。但或许是因为视角的关系,对于自己身体到底长什么样子并没有旁人清楚,因此我总感觉凝聚出的身体有些古怪。
接着我学会了将衣物也凝聚出来。尽管我知道这不过是一个诡异的意识世界,只要集中精神多想几遍就会生成想要的事物,可明白归明白,真要做到这一点却并不容易。
接着我又为敖雨泽凝聚出一件宽松的斗篷,将她曼妙的身躯勉强遮盖。这倒不是我不想多欣赏下敖雨泽美丽的胴体,而是害怕万一她醒过来发现自己一丝不挂,我估计那就不是抓狂那么简单了,我想我肯定会被她手撕了的。
尤其是在这意识空间里,被她杀死几次都有可能……我可不觉得以敖雨泽的性格会那么理智地放过我,哪怕她知道我为了救她而冒险,可皮肉之苦是肯定逃不掉的。
但是要如何唤醒敖雨泽,我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做了。现在也找不到人帮忙,我甚至无法和Five以及阿华对话,要不然至少来历神秘的Five是能提供一些帮助的。
我想了想,开始试着在意识空间中幻化出各种能发出声响的乐器,结果无一例外地失败了。最后勉强弄出来一面难看的鼓,可敲了半天敖雨泽也丝毫没有醒过来的迹象。
我有些着急了,我不知道意识世界的时间流速和现实中有什么区别,或许我感觉过了许久,现实中也不过才过了几分钟。也有可能就这么一会儿,现实世界已经过去了几小时。
如果仅仅是几小时还好,时间再长的话我可不觉得包围着我们的无数蛇类还按捺得住。如果我的身体被无数蛇类吞吃掉,那么就算我身上的金沙血脉再怎么神奇,光剩下意识的自己也会很快随着这个空间的崩塌而消散掉。
我挥挥手将那面鼓散去,似乎找到一点类似造物主的感觉,接着靠近了敖雨泽,她依然静静地悬浮在这空间的中心位置。
我轻轻拉起她的手,尽管是在意识世界内,依然能感觉到她的手显得十分温软,只是在拇指和食指夹缝有轻微的老茧,应该是长期持枪射击造成的。
这让我的心微微一痛。敖雨泽和我差不多大,按理说像她这样的相貌身材的女神,是应该被无数人捧在手心里的。可她从几岁的时候就失去父母,在孤儿院生活了几年后又被铁幕组织的人带走,最后被训练成一名专门针对古蜀神秘事件的特工。
这中间敖雨泽吃了多少苦头可想而知,乃至于在意识空间中的躯壳投影,居然都潜意识地在手上带着持枪的老茧。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于是握着她的手,开始从和她的第一次见面讲起。那个时候我觉得她就是一个蛮不讲理又勾人心魄的妖精,让我仰慕的同时又让我无所适从。
后来她几次救我,带着我一起去五神地宫和丛帝墓冒险,每次有危险的时候都冲在最前面。一个女孩子要为我这不靠谱的金沙血脉传人遮风挡雨,而我唯一让她刮目相看的,仅仅是在五神地宫中的时候,突然血脉爆发杀死了受伤的巴蛇神复制体。
现在看来,如果巴蛇神留在人间的临时躯壳都是数百米长的巨蛇,那么五神地宫中所谓巴蛇神复制体,无疑是一个笑话了。那样的怪物根本不可能是巴蛇神复制体,很可能只是传说中保护蛇神的“蛇卫”——一种结合蟒蛇和人类基因的怪物,被巴蛇神的神力改造出来,用来守卫五神地宫中藏着的秘密。
我的讲述不知道持续了多久。当我不知不觉对沉睡的敖雨泽说出心中那份潜藏已久的爱慕的时候,我终于感觉到紧握着的手微微动了一下。
我先是一愣,以为是错觉,继而狂喜不已,因为敖雨泽的眉头也动了一下,然后缓缓睁开了眼睛。
敖雨泽对着我微笑了一下,接着周围的光影开始变幻。我一阵头昏脑涨,然后看到了一群慌乱奔逃的人影。一个只有六七岁的小姑娘,正坐在路面上抱着一具失去生命的尸体大哭。
那是一个十分秀气的小姑娘,而她抱着的尸体,和敖雨泽有七八分相似,明显是敖雨泽的母亲。而这个毫无形象地大哭的小姑娘,可以肯定就是二十年前的敖雨泽。
我的心一颤,反应过来这情景意味着什么:这是一九九五年成都僵尸事件时,敖雨泽的父母被僵尸咬死那天发生的事。
也正是那一天,敖雨泽失去了父母,她的人生轨迹被彻底改变。这对于当时才六七岁的她来说,无疑是人生中最灰暗的一天。不管现在的敖雨泽表现得多么坚强,可在那一天,她只是一个失去了双亲、只会哭泣的可怜小姑娘。
接着画面一转,我看到稍微长大了一些的敖雨泽抱着一个破旧的洋娃娃,独自一个人蹲在一间储藏室里默默流泪。
在她的脚边,是一张被撕烂又重新拼起来的画。画很粗糙,但可以勉强看出来是三个人,两个大人拉着中间的小女孩,背景是游乐场的摩天轮。
画的线条十分稚嫩,我能够猜到这幅画应该是敖雨泽小时候画的,里面是她和爸爸妈妈三个人。可这幅画已经被撕碎,就如同那个灰暗的日子里,她被撕碎的心一样。
接下来是一些零散的孤儿院的画面。敖雨泽在孤儿院里渐渐变得孤僻,也经常被其他调皮的孩子欺负。可是自从那幅稚嫩的画被撕碎后,在这些孩子面前,敖雨泽再也没有流过一滴泪。
最后,画面定格在一个戴着墨镜的中年人身上。他对看上去只有十岁左右的敖雨泽伸出手,嘴唇轻轻张合。我能勉强认出来他说的:来吧,我给你力量……
剩下的画面几乎全部是严苛到极点的训练,甚至要超越几乎所有国家的特种军人训练手段。从各种求生知识到贵族礼仪,再到各种机关破解、武器操作乃至千奇百怪的杀人方法,我想,如果不是敖雨泽在训练受伤后会被浸泡在一种特殊的溶液中快速恢复伤势和生机,这样的训练强度根本不是一个女孩子能够承受的。
这个表面上柔柔弱弱的小姑娘一天天长大,青涩和初期的惶恐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能魅惑任何男子的美丽容颜,和比任何人都要坚强冰冷的心。只是这颗心自我封闭起来,被表面的绝色和嬉笑怒骂所掩盖,抗拒着一切可能的接近者,使其成为铁幕这些年来最优秀的特工人员。
一幕幕零散的画面,是从她六岁以来这二十年所经历的一切。我曾经想象过敖雨泽所经历的痛楚,但没有想到在毫无畏惧的敖雨泽心底,世界早就被灰暗所取代。哪怕是在铁幕参与训练的那十几年,身体因为训练带来的痛楚,甚至远远比不上失去亲人的悲伤。
不知不觉我的双眼已经模糊,哪怕现在的我根本就没有实体,只是意识空间中的一个投影。原来这才是真正的敖雨泽,怪不得明智轩一直无法真正接近她。身为富二代的明智轩,哪怕是有着开明王朝后裔的身份,哪怕当年曾目睹过敖雨泽亲人的悲剧,也无法真正理解敖雨泽这些年的所有痛苦。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感觉敖雨泽冰冷坚强的内心深处,始终藏着一丝柔软。让我感觉到一丝悸动的是,那丝柔软似乎和我有关,因为有几个一闪而逝的画面片段中,我隐约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接着敖雨泽的眉心出现一条丝线。尽管这条丝线很细,我却依然能够感觉到它的存在。丝线一点点抽出,然后猛地扎入我的眉心,顿时让我感觉到脑袋一疼,接着一阵天旋地转,醒了过来。
我的意识重新回到自己的身体中,随之而来的痛楚瞬间让我清醒。我感觉全身上下像被无数柄小刀划过。不过幸好这痛楚已经比先前轻微了许多,初期的痛楚弥漫之后,接下来渐渐恢复了正常。
也正因为这股痛苦,让我恢复了对自己身体的控制,意识这才算是完全回到自己的躯壳上。不过这个时候我感觉到自己似乎比先前虚弱了许多。除了大量失血外,身上的金沙血脉被抽离应该是最大的原因。
“你终于醒过来了,你知不知道你已经昏过去整整两个小时!”一旁传来阿华松了一口气的声音。
我大吃一惊,原本我以为只在肉茧形成的临时意识空间中停留了十几分钟,想不到已经过去了两个小时。
看看四周,竟然垒起了数百条蛇类的尸体,其中还包括四五条巨蟒。剩下的蛇类,也纷纷昂起头吐着芯子,看来随时有可能进攻。
不过我也注意到在这些蛇类的附近,还有一层虫尸。似乎有不少连骨头都露出来的蛇尸,正是被无数的虫子给啃噬掉血肉的。
空气中还弥漫着一股浓浓的硫黄味。蛇类大多害怕硫黄等刺激性的味道,我估计这也是蛇群暂时没有攻过来的原因。
“怎么回事?”我脸色大变。
“你晕过去后,这些蛇就发了疯似的冲了过来,如果不是后来莫名其妙出现了一大群虫子,我们早就被蛇群淹没了。”阿华神色带着一丝恐惧说道。要让身为明家护卫者的阿华都害怕,我难以想象当时他和Five到底经历了何等可怕的冲击。
“光是这些虫子的话,我们也没有办法完全阻挡蛇群,还有人在这里布置了针对蛇类的陷阱。”阿华继续说道。
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发现那是一团炸开的区域,周围都是破布一样炸成碎片的蛇尸。但是爆炸的区域被控制得很好,弹片并没有四处乱飞,要不然估计阿华和Five都有可能被波及。
这样的区域有好几块,想来事先就被埋好了炸药,然后被定向爆破,破片和爆炸的威力都是向着蛇群去的。
我感觉到心中寒意缭绕不散,天父组织的实力竟然如此可怕吗?他们甚至都料到了在解救敖雨泽的同时,我们会受到蛇群的袭击,事先做了准备。那么我们几个人这个时候是不是正被人监视着?
他们付出了这样大的代价,要图谋的到底是什么?显然不仅仅是我从肉茧中取出来的鳖灵童尸那么简单。他们需要的东西,似乎是在解救敖雨泽的过程中才能取得。
就是不知道Five的参与,到底是他们的布置,还是一个意外。如果是天父组织的手笔的话,那么用我的血在时光之沙晶体上画下的符文,很可能也是计划的一部分。
我先前的确是太大意了,为了能尽快救出敖雨泽,根本没有考虑那么多。我开始担心起敖雨泽的安危来,如果她复生的过程中有什么事,那么不管我怎么内疚也无济于事。
“你爬上巨蛇头骨看看,我感觉时间差不多了。”Five在一旁疲倦地说道。她的手上拿着那根一尺多长的蛇尾骨,尖端还涂抹着我的血,不过现在已经干涸。
我这才注意到在十二个铜人的附近,还画着无数的血色符咒。Five应是在用她掌握的力量改变着十二铜人大阵的某些结构,引导从巴蛇头骨中汲取出来的神秘力量。
我咬咬牙,重新爬上巨蛇头骨。这次因为脚步虚浮的缘故,试了好几次我才勉强成功。等我到了巨蛇头骨顶端,中间的窟窿上方由肉须和结缔组织构成的网状物,已经开始干枯,似乎失去了代表生命的水分和所有活力。
用匕首轻轻将这层薄膜割开,几下将它全部撕开,我发现头颅空腔充满了淡黄色的黏液,比先前我站在里面时要多出好几倍,几乎完全将肉茧淹没。
我呆了一下,如果说这个古怪的法阵能汲取巨蛇头骨中蕴藏的神力还勉强说得过去,可是神力再怎么神奇,也是一种类似能量的没有实体的东西——最多只应该改造法阵中的生命体,却不可能凭空多变出这么多营养液出来。
我有些狐疑地看向Five。她正轻轻挥动着蛇尾骨,嘴里念叨着什么。
随即我看见地面上出现轻微的拱起,接着无数的触手状的东西从地面蹿出,直接扎入最近的蛇类脑袋。仅仅是几秒钟的工夫,这些蛇类的血肉就快速地被溶解,然后被吸食一空。
触手重新隐没在地下,而地面上多了几十条干瘪的蛇类尸体。我估计这些蛇的血肉内脏都被吸食干净,只剩下骨骼和一张蛇皮而已。
再看看四周,其实这样干瘪的蛇躯也并不罕见,而且多半都是三米以上的大蛇才能“享受”如此待遇。
联想到先前在头颅空腔中看到的疑似触手的吸管,我顿时明白过来这些淡黄色的营养液是如何来的。它们分明是头颅底部连接着的某种古怪的生物组织,这些生物组织附带的触手是通过吸食蛇类血肉转化而来的。
我感觉到胃部一阵翻腾,想要作呕,最终只能强忍下呕吐的欲望,生怕给敖雨泽的复生造成什么障碍。
这个时候我也多少明白过来,为什么在这地下洞窟中缺乏天敌的蛇群数量能够被控制。想来这巨蛇头颅中如同血肉培养皿一样的生物组织,很可能会每隔一段时间就吸食一些蛇类的血肉作为营养液的补充。
而被吸食血肉的蛇群数量被精妙地控制在一个可以接受的范围内,维持着地下洞窟中几种生物的简单平衡。
并且这些蛇群明显是受到法阵的力量所影响的。或许在它们看来,是为了自己种族的蛇神在做牺牲,却不知道这巴蛇头颅早就被作为一件特殊的法器成为大阵的一部分。它们的牺牲不过是成全了两千多年前布置这个法阵的古蜀十二世开明王杜卢的野心而已。
当然,杜卢现在很可能是沉睡在自己双生子弟弟月童的小小躯壳中,甚至因为时光之沙的保护,他的意识依然停留在两千多年前刚布置完法阵那一刻,但现在法阵的中枢位置被敖雨泽占据,杜卢醒来的时间,怕是永远没人知道到底要延迟到什么时候了。
蛇群开始渐渐退去,似乎冥冥之中有什么力量在驱赶着它们。我们稍微松了一口气,接着我发现巨蛇头颅空腔里面的肉茧开始大幅蠕动起来,似乎敖雨泽在里面挣扎。
我大喜过望,敖雨泽之前被封印在时光之沙中,根本半点都动弹不得,现在肉茧中居然有人在动,那至少说明敖雨泽已经摆脱时光之沙的封印,哪怕伤势没有痊愈,至少是有救治的希望,而不是被禁锢在某一个时间点了。
肉茧的顶端,突然裂开六条交叉的纹路。接着这些纹路朝四周卷曲着打开,形成十二片如同花瓣一样的肉膜。
接着一只白净的手伸了出来,拼命挥舞着将肉茧顶端的洞口扩大。尽管这画面看上去不无恐怖,可我却差点喜极而泣,连忙拉住伸出来的手,将里面的人拉了出来。
敖雨泽的头和半边身子都被拉出肉茧,大概是在肉茧里面如同胎息一样不需要和外界的空气直接交互,现在突然吸入空气,加上肉茧中依然充满羊水一样的营养液,敖雨泽被突然涌入肺部的空气呛得连连咳嗽。
将敖雨泽整个人都拉出来后,她趴在巨蛇头颅上,喘息了好一阵,才有些茫然地盯着我,低声说:“我没死吗?真相派的人呢?”
“你当然没死,不过这段时间发生了不少事,等你恢复了我慢慢讲给你听。”我微笑着说道,语气微微颤抖——要说不激动那绝对是骗人的。
敖雨泽茫然地看看四周,大概是发现所处的洞穴和她被封印前待的青铜之城出入太大,于是狠狠摇了摇脑袋。
“这是什么鬼地方?”敖雨泽虚弱地问。
我注意到她胸前的三个伤口已经愈合。大概是眼见我盯着她胸前,敖雨泽脸上罕见地闪过一抹羞涩,接着故意挺了挺傲人的胸部,冷哼一声说:“杜小康,你现在胆子越来越大了。”
我不禁在心底大喊冤枉,但表面上却只能笑呵呵地说:“没有注意到吗,你的伤。”
敖雨泽歪着脑袋想了几秒钟,大概是反应过来自己之前是中了好几枪,现在已经全部恢复过来。我关心的是这一点,并非是在故意占她便宜。
不过敖雨泽的伤势尽管已经痊愈,但看起来却十分虚弱。我搀扶着她到了巨蛇头颅边缘,自己先跳下去后,又将自身当成梯子,让她踩着我的肩膀下来。
“这小浑蛋,居然什么都看到了。”我的脑子中,突然闪过敖雨泽恨恨的声音。不过我能够确认,这个时候敖雨泽根本没有开口说话。
我惊讶地抬头望着她,却发现敖雨泽的脸上也闪过一丝愕然。
“敖雨泽?”我没有说话,只是在心底默默地喊着。
敖雨泽沉默了两秒,有些抓狂的声音在我心底响起:“浑蛋,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我们两个……会读取到彼此心中所想?”
我突然想起,在意识空间的最后一段时间,敖雨泽已经醒过来了,而且她的眉心还射出一根丝线,这根丝线的另外一头也扎入我的脑袋。难道是因为这个让我们两人有了一定程度的心电感应?
又试了几次,我们却发现这种感应其实是时灵时不灵的,就像是段誉刚学会六脉神剑一样,根本无法完全自主控制。
这多少让我们稍稍松了一口气,毕竟就算我对敖雨泽心中充满爱慕,可作为一个现代人还是多少希望保留一些隐私,哪怕面对的是自己心仪的女孩子。
而敖雨泽大概也感觉到了我心中的某些想法,在意识世界交流的记忆,大概也回到她的脑海。总之我感觉被我搀扶着的敖雨泽,偶尔望向我的眼神,竟然带着一丝从未有过的慌乱和羞涩。
这样的表情出现在她身上太罕见了,如果不是因为她正处于成为特工人员以来前所未有的虚弱期,连心灵都出现空隙,我估计根本就不可能看到。
更何况现在我们没有完全摆脱危机,我也害怕自己的心思完全被她读取到,因此不敢太过胡思乱想,要不然等敖雨泽恢复了,恼羞成怒之下恐怕会弄巧成拙。
敖雨泽的双眼,看向了阿华和Five,眼中的温柔顿时变得凌厉起来,尤其是在看向Five的时候,甚至带着一点冰冷。
“没想到能在这个地方看到你,五号!”敖雨泽冷冷地对Five说道。
之前我们就在Five的手臂上看到了代表数字“5”的巴蜀图语文身,猜想这可能是某种编号,但我们怎么也没有想到的是,Five居然真的就叫作“五号”。
Five看着神色不善的敖雨泽,用拳头轻轻捶打着自己的脑袋,似乎脑袋里面有什么痛苦的回忆,但一时半会儿又想不起来。
“你认识我?你是谁?我又是谁?”Five接连问出好几个问题。
敖雨泽呆了一下,似乎没有想到Five会是一副失忆的样子,嘴唇张合了一下,最终却沉默了。
“为什么不告诉我,我到底是谁?”Five尖声说道。
“我想,如果你真的失忆了,那未尝不是一件好事。你真正的身份,还是不要知道的好,那样只会让你更加痛苦。”敖雨泽淡淡地说。
我有些疑惑了,虽然Five的身份依然成谜,不过看敖雨泽的样子,她很可能是铁幕的某个实验品。至少这证明了她不是天父组织的人,那么复生敖雨泽的一幕,应该是她凭着本能做的,而并非是天父组织的安排。
老实说,对于天父组织,我现在充满了警惕。他们费尽心思才将敖雨泽从真相派基地中抢夺出来,而我为了救敖雨泽又不得不跟着他们的节奏走。我可以想象,他们真正要图谋的,很可能比我最大胆的设想都要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