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妙极了,我的朋友,”赫尔克里·波洛称赞道,“如此清澈——清澈得如此完美。”
“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在对一道汤评头论足。”督察抱怨着,“可能对你来说是清炖肉汤,但是对我来说这仍是一大锅浓浓的牛杂汤。”
“现在不是了,一切都步入正轨了。”
“甚至这个?”
就像给哈伯德太太看时那样,夏普督察拿出了两根红头发。
波洛几乎与夏普之前的回答如出一辙。
“啊……正是。”他说,“收音机里是怎么说的来着?这是个故意犯的错。”
两个人的目光碰到了一起。
“不会有人像他们自以为的那么聪明。”赫尔克里·波洛说。
夏普督察差点脱口而出“甚至是赫尔克里·波洛也不会”?不过他控制住了。
“其他的事呢,我的朋友,都安排好了吗?”
“好了,明天就开始行动。”
“你亲自出马吗?”
“不。按计划我会去山核桃大街二十六号,那件事由科布负责。”
“我们祝他好运吧。”
赫尔克里·波洛面色凝重地举起了酒杯,杯里装的是薄荷酒。
夏普督察举起一杯威士忌。
“但愿如此。”他说。
“这些个地方,他们还真是别出心裁啊。”科布警长说。
他硬挤出赞许的表情看着“塞布丽娜女神”的橱窗。塞布丽娜镶嵌在昂贵的玻璃画框里展示着,以“晶莹的碧波”为背景。她衣着简单,穿着精致的短裤横躺着,心满意足地被各种各样包装精美的化妆品包围着。除了短裤,她身上还戴着许多原始社会的人造珠宝。
麦克雷警员对此嗤之以鼻。
“要我说,这是亵渎神明。塞布丽娜女神是弥尔顿写的(注:塞布丽娜(Sabrina)是弥尔顿(John Milton,1608-1674)创作于一六三四年的诗《酒神之假面舞会》(Comus)中的一个人物。),对吧?”
“嗯,可弥尔顿写的又不是《圣经》,小伙子。”
“你不否认《失乐园》(注: 《失乐园》(Paradise lost)也是弥尔顿的作品,创作于一六六七年,内容取自《圣经·旧约》。)是写亚当和夏娃、伊甸园和地狱里的所有魔鬼的吧,如果这都不属于宗教,又是什么?”
科布警长没有再就这些纠缠不清的问题继续辩论下去。他径直走进这家美容院,怏怏不乐的警员跟在后面。置身于粉红色的“塞布丽娜女神”内部,如此鲁莽的警长和他的跟班显得与此格调非常不搭。
一位穿着橘红色衣服的女士优雅轻盈地朝他们走来,脚几乎没接触到地面。
科布警长一边说着“早上好,小姐”一边出示证件。这位美女心神不定地退下了。接着另一位同样美丽但稍微年长的女士走了过来,转而也退下了,取而代之的是雍容华贵的女老板。她蓝灰色的头发和光滑的脸颊把年龄和皱纹都掩盖住了,青灰色的眼睛盯住科布警长,似乎在品评着。
“这太不同寻常了。”女老板严肃地说,“请这边走。”
她领着他们穿过方形的客厅,中间的桌子上随意堆放着杂志和期刊。墙壁周围挂着帘子,能瞥见里面有女人正悠闲地躺着,身穿粉色长袍的女祭司正在服侍她们。
女老板把警察们带进一间商务式的小房间,里面摆放着一张大的拉盖书桌和几把样式简单的椅子。从北面射进来的光线很刺眼,一点也不柔和。
“我是卢卡斯太太,这家美容院的老板。”她说,“我的合作伙伴霍布豪斯小姐今天没在。”
“真不巧啊,太太。”科布警长说,其实他已经预料到了。
“你们的搜查行动好像太蛮横无理了吧。”卢卡斯太太说道,“这是霍布豪斯的私人办公室,我真心希望你们这么做不会……呃,给我们的顾客带来任何不便。”
“我认为在这一点上您无需过分担心。”科布说,“我们后续要做的不太可能涉及公共区域。”
他彬彬有礼地一直等到她不情愿地退出去,然后才开始仔细察看瓦莱丽·霍布豪斯的办公室。从狭窄的窗户可以看到梅菲尔区其他公司的背面。墙壁粉刷成浅灰色,地上铺着两块上好的波斯地毯。警官的目光从嵌在墙里的小保险箱转移到了那张大书桌上。
“不会在保险箱里的,”科布说,“再明显不过了。”
一刻钟之后,藏在保险箱和桌子抽屉里的秘密一览无余地展现在了他们眼前。
“看起来像是空欢喜一场。”麦克雷说,这家伙生性悲观,对所有事都不以为然。
“我们这才刚刚开始。”科布说。
他倒光了抽屉里装的东西,并整齐地堆成几堆。接着又把抽屉取下来,翻转,底朝上放着。
他突然欣喜若狂。
“找到了,伙计。”他说。
有六本深蓝色的镀着金字的小册子,用胶布牢牢地粘在抽屉下面。
“是护照。”科布警长说,“由女王陛下的国务大臣签发的,愿上帝保佑他的信任之心。”
科布打开这些护照,对比上面贴的照片,麦克雷也饶有兴致地俯身去看。
“难以想象这都是同一个女人,是吧?”麦克雷说。
这些护照属于达·席尔瓦夫人、艾琳·弗兰奇小姐、奥尔加·科恩夫人、尼娜·勒梅热勒小姐、格拉迪斯·托马斯夫人和莫伊拉·奥尼尔小姐。她们的形象都是黑皮肤的年轻女子,年龄在二十五至四十岁之间不等。
“每次发型都不同,很有助于伪装。”科布说,“束发、卷发、直发、齐肩内卷发,等等。装扮成奥尔加·科恩时鼻子动了手脚,扮成托马斯夫人时脸更鼓一点。这儿还有两本……外国护照。阿尔及利亚的马哈茂迪女士和爱尔兰的希拉·多诺万。我猜她用这些不同的名字开了多个银行账户。”
“有点复杂了,不是吗?”
“他们不得不搞这么复杂,我的伙计。税务局总是到处打探,问些难以回答的问题。通过走私货物赚钱倒不是太难,但赚到钱以后如何解释钱的来源可就惨了!我敢打赌梅菲尔区那家小赌博俱乐部就是那个女子为此目的开设的。通过赌博赢来的钱大概是所得税稽核员唯一没法核实的来源。我想赚来的一大部分钱都存在阿尔及利亚、法国和爱尔兰的银行里了。整件事经过了深思熟虑,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后来有一天,她肯定是把一本这样的假护照落在了山核桃大街,并且被西莉亚这个可怜的小冒失鬼看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