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莉亚要回家了!
好兴奋啊!
这趟火车之旅久得似乎没有结束的时候。西莉亚有一本好书可以读,他们一家独处于一个车厢隔间里,但是她很心急,因此感觉整件事好像没有尽头似的。
“小乖乖,”她父亲说,“要回家了,很高兴吧?”
他说这话时,俏皮地轻轻捏了她一下。他看来高大又晒成棕色,比西莉亚印象中高大多了。相反地,母亲却娇小了。真奇怪,好像两人身材大小互换了。
“是啊!爸爸,好开心。”西莉亚说。
她是一本正经说出来的。心里那种奇异的膨胀、心疼的感觉,让她无法有其他表现。
她父亲看来有点失望。她表姐洛蒂跟他们同行,要到他们家去住一段时期,这时说了:“真是个严肃的小家伙!”
她父亲说:“噢!嗯,小孩子忘得很快……”
神色看起来颇惆怅。
米丽娅姆说:“她一点都没忘,她只是在心里激动而已。”
然后伸出手轻轻握了西莉亚一下,眼神含笑地看着西莉亚的眼睛,仿佛两人心照不宣。
丰满迷人的洛蒂表姐说:“她没什么幽默感,是吧?”
“一点也没有。”米丽娅姆说,“我也一样。”她又遗憾地补了一句:“起码约翰说我没有。”
西莉亚喃喃问道:“妈妈,很快会到了吗?很快了吗,妈妈?”
“什么很快会到了?小宝贝。”
西莉亚低声说:“大海。”
“大概再过五分钟。”
“我想她大概很喜欢住在海边,在沙滩上玩耍。”洛蒂表姐说。
西莉亚没说话。要怎么解释呢?大海是快要到家的标志。
火车驶进了隧道里,又从隧道里驶出来。
啊!就在那儿,深蓝色闪耀的大海,出现在火车左边。火车正沿海行驶,在那些隧道中驶进驶出。蓝色、蓝色的大海,耀眼得让西莉亚不由自主闭上了眼睛。
然后火车拐弯驶向内陆,很快就会到家了!
◆
又是比例问题!家真是庞然!完全就是庞然!大大的厅房里几乎没有什么家具。在温布尔登的奶奶家住过之后,现在的家比起来似乎就没什么家具了。太兴奋了,以至于她都不知道要先做什么好……
花园!对,首先,一定要去花园。她沿着陡峭小径狂奔过去,园中有那棵榉木,真奇怪,以前她没想过这棵榉木,但这棵树几乎是家中最重要的部分。还有小凉亭,月桂树下有座位。喔!已经有点杂草丛生了。再来到林子里去,说不定风信子开花了,但没有,说不定是花期已经过了。林子里有棵枝桠如叉的树,可以在上面玩“藏身中的女王”。喔!喔!喔!“白色男童”在那里呢!
白色男童站在林子里的一座凉亭里,上了三层台阶就可到他那里。他头上顶着一个石篮,你可以放个供品到石篮里并许个愿。
西莉亚的确有自己一套许愿仪式,过程如下:路线从屋里开始,越过草坪,这是一条河流,然后把渡河海马拴在玫瑰拱门上,采了供品,很严肃地继续沿着小径走进林子里。把供品放进石篮里,许愿,然后行个屈膝礼,往后退下去,愿望就会实现了。不过有一点要注意,一个星期最多只能许一个愿。西莉亚几乎总是许同一个愿望,而且是受到保姆影响。不管是吃鸡时吃到许愿骨,或者去林中男童那里,或者见到黑白色花马,每次遇到这些许愿机会,她所许的愿总是一样的:希望做个好人!保姆说过,许愿要某样东西是不对的。主会赐给你所需要的一切,而且既然上帝已经(透过奶奶和爸妈等人)在这方面表现得很大方,因此西莉亚就固守着她的虔诚心愿。
这时她心想:“我一定、一定、一定得拿样供品来才行。”她会照老方法来做:骑着海马越过草坪河流,然后把马拴在玫瑰拱门上,再走上小径,然后放供品——两朵残缺的蒲公英——到篮子里并许愿……
不过,唉!保姆逐渐淡出了,西莉亚放弃了长久以来的虔诚抱负。
“我希望永远快乐。”她许愿说。
然后再到菜园里去,啊!园丁朗博尔特在那里,看起来又阴沉脾气又坏的样子。
“哈啰,朗博尔特,我回来了。”
“可不是,小姐。拜托你不要站在嫩莴苣上面,你现在就踩在它上头。”
西莉亚赶快挪开脚。
“朗博尔特,还有没有醋栗可以吃?”
“已经过了季节了,今年的醋栗收成不好。大概还有一、两颗覆盆子……”
“喔!”西莉亚手舞足蹈地跑开了。
“可是你别把它们都吃光了。”朗博尔特在她身后叫说,“我要留一盘饭后吃。”
西莉亚在覆盆子藤蔓之间走动着,拼命忙着吃。还说只有一、两颗呢!哪止,有几百颗呢!
饱饱地吃了一顿覆盆子之后,西莉亚离开了它们。接下来要去墙边面向马路的秘密小窝,隔了这么一阵子,很难找到入口,但最后还是被她找到了。
跟着,是去厨房找龙斯。龙斯看来比以往更干净、庞大,下颚也如常有韵律地动着。亲爱、亲爱的龙斯,笑得脸仿佛分成了两半,喉咙发出了如昔的温软呵呵笑声……
“唷,真想不到,西莉亚小姐,你已经成了大姑娘啦!”
“龙斯,你在吃什么?”
“我刚烘焙好糖衣脆皮饼干,准备厨房里的下午茶用。”
“喔!龙斯,给我一块!”
“你吃了的话,待会儿就没肚子吃下午茶了。”
根本就不是真的反对。她边说,庞大身躯已经移向烤箱,一下子拉开了烤箱门。
“才刚烤好。喏,小心,西莉亚小姐,还很烫喔!”
噢!多可爱的家!回到家中阴凉幽暗的走廊里,透过楼梯平台的窗口,可以看到那棵榉木闪耀的绿色。
母亲从卧室里出来,见到西莉亚正痴痴站在楼梯口,双手紧按住肚子。
“怎么啦?孩子,干嘛按着肚子?”
“是那棵榉木,妈妈,那么漂亮。”
“我想你的肚子里感觉到了一切,西莉亚。”
“我觉得这里有种怪怪痛痛的感觉,也不是真的痛,妈妈,是一种很舒服的痛。”
“这么说,你是很高兴回家喽?”
“噢,妈妈!”
◆
“朗博尔特比以前更阴沉了。”西莉亚的父亲吃早饭时说。
“哎,我真讨厌雇用那个人。”米丽娅姆嚷着说,“但愿没有雇用他就好了。”
“喔,我亲爱的,他可是一流的园丁呢!是我们雇用过最好的一个。你看看去年的桃子收成。”
“我知道,我知道,但我从来都不想要雇用他。”
西莉亚很少听到母亲说话这么激烈。她双手紧握在一起。父亲爱怜地看着母亲,就跟看西莉亚时的眼神差不多。
“喏,我不是全权交给你了吗?对不对?”他心情很好地说,“尽管他有很好的推荐信,可是你却雇用了那个懒惰糊涂鬼斯皮纳克。”
“说来我对他的讨厌程度也很不寻常。”米丽娅姆说,“后来我们为了要去坡市而把房子租出去,罗杰斯先生写信来说,斯皮纳克已经辞工了,他找了另一个园丁,这人有非常好的推荐信,结果回到家一看,发现竟然是他。”
“我真不懂你为什么不喜欢他,米丽娅姆,这人是有点悲伤,但却是个很正当的人。”
米丽娅姆打个冷战。
“我也说不上来是什么,反正有些不对劲就是了。”
她凝视着前方。
负责厅堂的女佣进来了。
“有请老爷,朗博尔特太太在前门口,她有话要跟您说。”
“她要做什么?好吧,我最好过去看看。”
他放下餐巾走了出去。西莉亚盯着母亲看,妈妈看起来很奇怪,好像很害怕的样子。
父亲又回到饭厅里了。
“朗博尔特昨晚好像没回家,情况不大对。我猜他们夫妻最近吵过好几场架。”
他转头对依然在饭厅里的女佣说:“朗博尔特今天早上在吗?”
“老爷,我没看到他。我去问问龙斯维尔太太。”
父亲又走出了饭厅。五分钟后回来了。他开门进来时,米丽娅姆发出惊呼,连西莉亚都吓了一跳。
爸爸看起来神色古怪,古怪得很,简直就像个老头,好像连呼吸都有困难。
母亲闪电般从座位上跳起身来,朝他冲过去。
“约翰,约翰,怎么啦?快告诉我,赶快坐下,你受惊了。”
父亲脸色发青,很吃力地说出了话。
“上吊了……在马厩里……我已经把绳子弄断放他下来了,可是没有……他一定是昨晚上吊的……”
“你受惊了,这对你身体很不好。”母亲跳起来,到壁柜里拿出了白兰地。
她叫着说:“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会出事的……”
她在丈夫身旁跪下,把白兰地送到他唇边,正好一眼看到了西莉亚。
“宝贝,赶快上楼去珍妮那里。没什么好害怕的。爸爸只是不太舒服而已。”她放低了声音对他低语说:“不可以让她知道。这种事情可能会对小孩子造成一辈子的心理阴影。”
西莉亚困惑不解地离开了饭厅。多丽丝和苏珊正站在楼梯口谈论着。
“人家说,他跟老婆大吵大闹,老婆占了上风。嗯,最不吭声的那个总是最糟糕的。”
“你有看到他吗?他舌头有没有伸出来?”
“没看到,老爷说谁都不准去那儿。不知道我能不能弄到一小段上吊绳子?人家说那会带来好运的。”
“老爷受惊了,而且他心脏很弱的。”
“哎,发生这种事真可怕。”
“发生什么事?”西莉亚问。
“园丁在马厩里上吊了。”苏珊津津有味地说。
“喔!”西莉亚不觉得有什么大不了。“为什么你想要一小段绳子?”
“如果有一小段上吊用的绳子的话,会为你带来一辈子好运。”
“真的是这样的。”多丽丝附和说。
“喔!”西莉亚又说。
朗博尔特的死,对她来说只不过是每天生活中又一桩事实而已。她不喜欢朗博尔特,因为朗博尔特从来对她不怎么好。
那天晚上母亲来帮她盖好被子时,她问:“妈妈,可不可以给我一小段朗博尔特上吊用的绳子?”
“谁跟你讲朗博尔特的事?”母亲听起来很生气,“我还特别交代过的。”
西莉亚睁大了眼睛。
“苏珊告诉我的。妈妈,我可以有一小段上吊用的绳子吗?苏珊说那是很幸运的东西。”
母亲突然微笑了,然后微笑加深变成大笑。
“妈妈,你笑什么?”西莉亚狐疑地问。
“因为九岁的时期离我已经太远了,以致我忘了九岁时的心情。”
西莉亚困惑了一阵子之后才入睡。苏珊去海边度假时,曾经差点淹死。其他佣人听了之后哈哈大笑,说:“丫头,你是注定要吊死的。”
吊死和淹死,两者之间必然有什么关联……
“我宁愿、宁愿、宁愿淹死。”西莉亚在睡意中想着。
亲爱的奶奶(西莉亚第二天写了信):
非常谢谢你送我粉红仙子的书,你真好。小金很好并问候你。请代我问候萨拉和玛丽以及凯蒂,还有可怜的贝内特小姐。我们家花园里长出了一棵冰岛虞美人。昨天园丁在马厩里上吊了。爸爸躺在床上,但妈妈说他病得不是很严重。龙斯也让我做麻花面包和田园面包。
附上我很多很多的爱和亲吻。
西莉亚 上
◆
西莉亚十岁时,父亲去世了。他在温布尔登自己母亲家中去世,去世之前已经病倒在床几个月,因此家中雇有两名医院护士。西莉亚早已习惯了父亲生病,而母亲也总是在谈着等父亲病好之后,他们要一起去做些什么事。
她从来没想过父亲会死。当时她正好上楼来,房门开了,母亲走了出来。那是她从没见过的母亲……
时隔很久之后再想到那一幕,就像一片随风飘零的叶子。母亲双手朝天一挥,呻吟着,然后猛然开了自己的房门进去,消失在里面。一个护士跟在她身后出来,走到楼梯口,西莉亚就目瞪口呆站在那里。
“妈妈怎么啦?”
“嘘,好孩子。你父亲……你父亲去天堂了。”
“爸爸?爸爸死了,去了天堂吗?”
“对,你现在得要做个乖乖的小姑娘。记住,你得要安慰你母亲。”
护士的身影消失在米丽娅姆房间里。
西莉亚一片木然,晃晃荡荡走到外面花园里,费了很长时间才接受。爸爸,爸爸走了,死了……
刹那间,她的世界崩溃了。
爸爸……而一切看起来还是依旧。她颤抖着。这就像那个枪手梦……一切如常,而突然间他就出现了。她看着花园,那棵白蜡树,那些小径,一切如常,然而多少不同了。事情会改变,事情会发生……
噢,爸爸……
她哭了起来。
她走进屋里,奶奶在那儿,坐在饭厅里,百叶窗全都拉了下来,她正在写信。偶尔一颗泪珠从脸颊上滑落,她用手帕拭着泪。
“这是我可怜的小姑娘吗?”看到西莉亚时,奶奶说,“喏,喏,宝贝,你不要烦恼,这是上帝的旨意。”
“为什么百叶窗都拉下来了?”西莉亚问。
她不喜欢百叶窗都拉下来,这一来屋子里又黑又古怪,好像连屋子也不同了。
“这是表示尊重的意思。”奶奶说。
奶奶在口袋里摸索起来,拿出了一颗黑醋栗和红枣口味的橡皮糖,她知道西莉亚喜欢吃。
西莉亚接过糖,说了“谢谢”,却没有吃。她觉得食不下咽。
她拿着糖坐在那里看着奶奶。
奶奶继续写着、写着……用黑边信纸写着一封又一封信。
◆
整整两天,西莉亚的母亲情况很不好。穿着浆挺制服的医院护士低声对奶奶说着话。
“长期过劳、不肯相信,最后又震惊过度……一定要让她振作起来。”
她们叫西莉亚进房去看妈妈。
房间里很暗,母亲躺在床上平常躺的位置,夹杂着灰色发丝的棕发凌乱地环绕着她的脸。她眼睛看来很怪异,非常明亮,盯着某样东西,某样西莉亚以外的东西。
“你的宝贝小女儿来了。”护士用那种很让人生气的“我最懂”的语气说。
然后妈妈对西莉亚露出笑容,却不是发自心底的,不是那种真的知道西莉亚在场的笑容。
护士之前已经先叮嘱过西莉亚了,奶奶也交代了。
西莉亚用拘谨的乖乖小姑娘语气说:“妈妈,爸爸很幸福地在天堂里。你不会想要叫他回来的。”
母亲突然大笑起来。
“喔,会的,我会的!如果我可以叫得了他回来,那么我是永远不会停止喊叫的……永远不会停,不管白天黑夜。约翰、约翰,回到我身边。”
她用手肘撑起了身子,神色狂野又美丽,却很奇怪。
护士赶快把西莉亚带出了房间。西莉亚听到她回房,走到床边说:“你得要为孩子们活下去,记住啊,亲爱的。”
然后她听到母亲用奇怪的柔顺语气说:“对,我得要为孩子们活下去。你不用教我,我知道的。”
西莉亚下楼进了起居室里,走到一处墙边,那里挂了两幅彩色印刷图,名为“哀伤的母亲”和“快乐的父亲”。西莉亚想的不是后者,图中那个淑女般的男人跟西莉亚概念中的父亲一点也不像,不管是快乐或其他方面。反倒是那个伤心发狂的女人,飘扬的头发,张开双臂抱住儿女们——对,妈妈就是像那副样子。哀伤的母亲。西莉亚怀着某种怪异的满足感点着头。
◆
一切发生得很快,有些挺令人兴奋的,比如奶奶带她去买丧服。
西莉亚忍不住挺享受这些丧服的。哀悼!她在哀悼中!听起来很重要而且长大了。她想象人家在街上看着她。“看到那个穿了一身黑色的孩子吗?”“对,她刚刚丧父。”“喔!天哪!多伤心。可怜的孩子。”然后西莉亚走路时会稍微抬头挺胸,接着黯然垂下头来。她觉得这样想有点可耻,但又忍不住觉得自己是个很有意思又浪漫的人物。
西里尔回家来了。他现在长得很大了,但讲话声音偶尔会出点怪情况,然后他就会脸红。他很粗暴又不自在,有时眼中含泪,但如果你留意到的话,他就会光火。他逮到西莉亚对镜搔首弄姿试新衣,于是公然表示轻视。
“你这种小孩就只会想到这个,新衣服。好吧,我料想你大概太小,所以不懂事。”
西莉亚哭了,觉得他很不客气。
西里尔避免跟母亲接触。他跟奶奶处得比较好,对奶奶扮演家中男人的角色,奶奶也助长他这样做。写信时,奶奶向他请教该怎么写,在很多细节上,也请他帮忙拿捏。
西莉亚不准出席丧礼,她认为这很不公平。奶奶也没有去。西里尔陪母亲去了。
丧礼那天早上,母亲首次下楼来,戴了寡妇帽子,西莉亚很不习惯她的模样:挺柔顺又娇小的。还有……还有……喔,对了,很无助的样子。
西里尔一副男子汉的保护模样。
奶奶说:“米丽娅姆,我这里有几朵白色康乃馨,我想也许下葬时,你会想把它们投到棺木上。”
“不了,我宁愿不做这类事。”
丧礼过后,屋里的百叶窗全都拉上去了,日子又如以往照常过下去。
◆
西莉亚不知奶奶是否真的喜欢妈妈,以及妈妈是否真的喜欢奶奶。她也不很清楚为什么会产生这念头。
她对母亲感到不开心,因为母亲走动时那么安静无声,也很少说话。
奶奶每天大部分时间都在收信、看信。她会说:“米丽娅姆,我肯定你会想听听这封信,派克先生讲起约翰充满感情。”
但她母亲却敬谢不敏地说:“拜托,不要,现在不要。”
然后奶奶眉头稍微一扬,折好信,冷淡地说:“随便你。”
可是下次邮差送信来时,同样的情况又继续上演。
“克拉克先生真是个好人。”她说着,一面边看信边略微抽着鼻子。“米丽娅姆,你真该听听这个,对你有帮助,他讲得真美,说到死去的亲人如何总是跟我们在一起。”
然后,像是从静止状态中被激起似的,米丽娅姆会突然大叫起来:“不要,不要!”
这突如其来的喊叫,让西莉亚感觉到母亲的感受:母亲希望别人不要去烦她。
有一天,一封贴了外国邮票的信寄来了,米丽娅姆拆了信,坐着看信,秀丽的字体写满了四张信纸。奶奶留神看着她。
“是路易丝寄来的吗?”她问。
“对。”
然后是沉默。奶奶渴望地瞧着那封信。
“她说什么?”最后终于忍不住问。
米丽娅姆正把信折起来。
“我想这封信只是写给我看的,不是给其他人看的。”她静静地说,“路易丝……她了解。”
这回奶奶的眉毛扬得几乎高到头发里去了。
几天之后,西莉亚的母亲跟洛蒂表姐出远门散心,西莉亚跟奶奶住了一个月。
等到米丽娅姆回来之后,就和西莉亚回家了。
生活又开始了,另一种新的生活。西莉亚和母亲独自住在大花园洋房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