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里很静,陈奇跨上阶梯时,忍不住抬头望了一眼.302室大门紧闭,在黑漆漆的楼道里,门锁外围的一小圈金属片正闪着微弱的亮光。
他是从距离小区大约一公里外的同心路快步走来的。十分钟前,也就是10点10分左右,李继文打电话给他,说自己突然不想出门,让他直接去家里跟他会面。在挂电话的时候,李继文说:“小薇正在自己的房间看书,一会儿我们谈完,我就把照片拿出来给她看看,我们共同观赏一下。竹说完这句,他又像过去一样,爆发出一阵忘乎所以的大笑。
那刺耳的笑声就像炸弹一样在陈奇耳边炸开,有好—会儿,他拿着电话听不见任何别的声音,只能听见这笑声。他当然明白李继文是什么意思,但同时也明白,这次会面将是上天赐给他的一个机会。今晚之后,李继文就再也没机会嘲笑他了。
他用一分钟整理了一下心情,随后快步从同心路穿过那条没有路灯的漆黑小路走回小区。如他所料,现在是晚上10点多,小区里很安静。
他走进3号,登上楼梯,来到302室门口,先是侧耳倾听,
屋里隐约传来放足球比赛的声音。他从口袋里掏出早巳准备好的钥匙,正准备插入锁孔,却忽然犹豫起来。那一定是客厅的电视机.是谁在客厅看足球赛?李继文吗?他马上否定了,李继文一向不喜欢看体育节目;凌素芬?她只对电视剧感兴趣;至于强薇,她根本不喜欢看电视。那么,假如电视里正在播放体育比赛,是不是可以反向证明,客厅里没人在看电视?因为只要有人在,一定会换台。
客厅里应该没人。
想到这里,他终于果断地把钥匙插入锁孔,转动了起来。
随着“咔哒”一声轻响,门开了。
如他所料,客厅里亮着一盏台灯;空无一人。电视机里正在播放足球比赛,音量挺大。强薇的房间门紧闭,她的母亲凌素芬所在的主卧室也着着门,但从门缝里些许透出来的灯光表明,此刻她还没休息。陈奇把房门虚掩,蹑手蹑脚地走到书房门口。书房的门开着,他本以为李继文会在里面,却意外地发现,书房里一个人都没有。
李继文到哪里去了?
他想到了盥洗室。刚刚进门时,盥洗室的门好像半开着,里面还亮着灯。难道李继文在那里?他觉得这是惟一的可能;这个家除了厕所,不会再有第二个地方能藏人了。他走到厕所门口小心翼翼地从门后探出头,发现李继文果然在里面。
只是李继文的姿态有些奇怪。他紧闭双眼,半仰着头,嘴巴大张,一只手拿着一个亮闪闪的小东西,另一只手拿一卷卫生纸,看起来好像是在如厕的过程中睡着了,但他很快发现自己错了,因为李继文是坐在马桶盖上的,而且衣裤穿得很整齐。
他壮起胆子闪到盥洗室的门口,想看看李继文的反应,但后者毫无反应。真的睡着了?他义抬起脚走进盥洗室,并故意加重了脚步,李继文仍然纹丝不动。看来是真睡着了,他想,也许这就是天赐良机。
他小心翼翼地退回到客厅。跟客厅相连的厨房暗着灯,他以最快的速度走进厨房。现在,他需要一件利器,比如一把刀。
在赶来的路上,他已经反复考虑过凶器的问题,他认为在商店购买刀具或回家取刀,都太容易暴露,而且时间不够,所以相比之下,利用李继文家原有的刀具作为凶器最明智。
但他很快发现,厨房的刀具好像都被收了起来,他找了足有一分钟也没寻到它们的踪迹,最后只能放弃。他很怕因为花太多时间在厨房,而错失了杀死李继文的时机。要是他突然醒来怎么办?翻找东西难保不惊动屋子里的另两个人。如果她们发现他一个人在厨房转悠,他该怎么解释?
可是,也不能空手而归吧?如果不是刀,也总要找到点什么东西,那种尖端的,顺手的…
墙上的筷笼进入了他的视线。
对了!筷子!
筷子跟刀子相比虽然不够锋利,但只要施以强大的助力,它同样能具备足够的杀伤力。他脑海里浮现出李继文大张的嘴,心里立刻有了一个主意。
他从筷笼里抽出一双筷子塞进裤袋,又回到盥洗室的门口。他看见李继文仍保持着原来的姿势在熟睡,便毫不犹豫地走到强薇的房门口,从外面锁上了她的门。他做这件事惟一的顾忌就是害怕她被卷进来,只有反锁上她的房门,才能让她置身事外。
他拔出钥匙的时候,强薇的屋子里毫无动静,她显然没被惊动,他松了口气。
锁完门,他走进盥冼室,李继文仍然保持着那个姿态,一开始他还隐约听到轻微的鼾声,但那声音很快消失了。睡得可真够香的!他心里冷笑了一声,转身利索地锁上了盥洗室的门。他决心已定。
他冷静地从裤袋里掏出筷子,先小心翼翼地探入李继文的嘴,等测量完角度,他猛地一用力朝深处扎去……
他没有听见李继文的叫嚷,也没有看见喷涌而出的鲜血,这让他多少有些意外,但同时,他也感到幸运,李继文能在睡梦中无声无息地死去,那是再好不过的事了,因为这样他就不必为清理现场花太多的时间。
因为害怕李继文会醒来,他在原地等了两分钟,直到他把手指探到李继文的鼻子下面,感觉没有热气喷出,才确定李继文已经死亡。
他蹲下身子在柜子里找鞋套,他不想在离开的时候留下脚印,之前,他看见强薇从里面拿过鞋套。这时候,他才注意到,李继文手里拿的那个亮闪闪的东西原来是把钥匙,不过,这不关他的事。套上鞋套后,他掏出口袋里的纸巾,把他进门后可能碰到的地方全部擦了一遍,最后,打开了窗。
外面的那排路灯最近全都坏了,树影又硕大得足以遮住整片天,他正好可以乘着夜色逃离。就在他离开的时候,他听到“叮当”一声,回头一看,那把钥匙掉在了地上,但他想,这不关我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