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据户口登记记录显示,死者李晴年事已高的父母并不在安平。所以尽管夜深了,外面还下着大雪,但是考虑到案子的让人头疼程度,欧阳力却还是不得不狠下心来拖着姜宇,准备连夜给车子挂上防滑链条,然后开车前往三百多公里外的小城诸暨。因为对于李晴的过去,她的父母是最清楚不过的了。
李晓伟草草地给学院留了个言,然后便披着警用棉大衣,一头钻进了警车的后排座位上。
车子开出市区了,欧阳力却还是在犯嘀咕:“我说李老师,为什么非得要大老远地跑去找李晴父母问个究竟呢?电话通知他们不就行了?”
“他们没有电话,而且李晴的父亲得了美尼尔氏综合症。”看着窗外黑漆漆一片,偶然闪过一盏昏黄的路灯光,照得积雪的路面发出怪异的黄色,让人看了浑身不舒服。
“这年头居然还有人家不装电话机的,对了,这些谁告诉你的?卢浩天吗?”
李晓伟点点头:“没错。欧阳探长,要想破这个案子,李晴的过去是关键。”
听了这话,姜宇好奇地转头追问道:“李老师,如果不是卢浩天干的话,那有没有考虑过是曾经被卢浩天处理过的人呢?要知道那些亡命徒可是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的。”
李晓伟轻轻一笑:“他们要想报复卢队的话,第一,必须是动静越大越好,因为杀鸡要给猴看;第二,伤害是单一性的,可是我们的死者李晴和卢小倩,身上却有两种伤害,通俗点说就是——逃得过初一过不了十五,无论哪一种,都是必死,”说到这儿,他深吸一口气,“所以,我个人认为伤害所针对的是李晴,而不是卢浩天,手法带有典型的报复性性质。而卢小倩,是附带伤害。”
“是啊,用前段日子网上非常流行的一句话来形容就是——我跟你到底是什么仇什么怨,你要这么对我?”欧阳力一边注视着前面的路面,一边小心地掌握着车速。
姜宇颓然缩回了椅子里,摸着脑袋沮丧地说道:“一个年轻女人,究竟会和别人有什么仇怨呢?她的资料我查过很多遍了,没有发现什么让我觉得有可疑的地方啊。李老师,你是不是判断错了?”
欧阳力腾出右手狠狠地拍了姜宇一后脑勺,没好气地咕哝:“才干刑警多少年,就想当神探啊?小子,你的路还长着呢!我看你啊,还是虚心点向李老师请教吧。”
李晓伟重重地打了个喷嚏,清水鼻涕顿时淌了下来,他赶紧在身上的兜里翻找面巾纸的踪迹:“请教二字不敢当,我们年龄都差不多,互相探讨学习吧。那份个人资料中,有提到说李晴是七年前来到本市的,对吗?”
姜宇顺手拧开了驾驶座顶灯,开始在自己随身带着的平板上翻找资料,没多久就连连点头:“是的,七年前的秋天过来的。”
“她父母亲在诸暨,李晴是他们唯一的女儿。你再看看李晴的父亲李明发是哪一年得的病?”
“等等,我查一下住院记录……没错,也是七年前,8月份。”
努力了好一阵子,头昏脑涨的李晓伟终于在衣兜的角落夹层里翻到了一张皱巴巴的面巾纸,顾不上去考虑是否已经被用过,他偷偷松了口气,嘴里嘀咕道:“七年前的八月份犯病住院,唯一的女儿却偏偏在这一年的这一个月离开了家,还有就是,李明发家的手机电话都在那一年的九月份被主动要求拆机了。你说,在家里有一个重病人的前提之下,正常的人会这么做吗?再说了,女儿的死讯在二十四小时之内就已经通知死者家属了,她母亲丁阿妹却当即表示自己年老体衰,丈夫根本下不了床,家境困难,所以不会前来警局认领尸体,并且托当地派出所的人通知这边愿意无偿捐献自己女儿的遗体供医学研究。最后一面都不愿意见,你说,这合常理吗?”
姜宇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了。
欧阳力却嘿嘿一笑,瞥了自己下属一眼,眉宇之间满是得意的神情:“我说啊,早就提醒过你了,李老师可是这一行里最棒的,你还偏不信,嘿嘿。”
“术业有专攻。”虽然态度显得很谦虚,李晓伟却还是感到一些小小的被人崇拜的得意。
就在这时,手机响了,李晓伟心里一动,赶紧摸出手机,淡蓝色曲面屏上却显示出了医院的分机号码,虽然一肚子的狐疑,却还是顺手摁下了自己右耳上挂着的蓝牙耳机接听键。
这个时候,医院又怎么会给自己打电话呢?而且这个分机号码他并不很熟悉,难道说按错医生的电话号码了?
还没等李晓伟开口,电话那头就传来了一个陌生的年轻女人的声音。他的心中不免感到有些微微的失落感。
“李医生吗?我是戴玲玲。”
李晓伟的脑海里闪过了棕色风衣,齐耳短发,秀气的面容,和深邃的目光:“戴医生,找我有什么事吗?”
“李医生,你这么健忘啊,今天是我的生日,难道说阿美没有替我转达吗?”戴玲玲似乎有些不开心。
阿美是李晓伟的护士,一个爱美胜过爱自己的年轻女孩。虽然说李晓伟大部分时间都在警察学院里备课,但是医院里还是按时每周三次门诊的。
这样一来,李晓伟倒是有些尴尬了,他连连抱歉:“对不起,戴医生……”
话音未落,对方毫不客气地打断了他:“叫我玲玲吧,大家都是同事,这样显得亲热些。”
李晓伟脸红了,说话也结结巴巴了起来:“这,这不成,我是男人,这,这不方便,不好,还是戴医生好,……对不起啊,戴医生,我临时有事要出差,就不能参加你的生日派对了,祝你生日快乐啊。”
“你出差去哪?”戴玲玲随口问道。
李晓伟脱口而出:“诸暨。”
银铃般的笑声便从电话那头传了过来,李晓伟不由得皱眉,感到有些头晕目眩。
“我也是诸暨人啊,真是太巧了,李医生,下次我陪你去诸暨玩,那可是个好地方呢!……”
听了这话,李晓伟的脸涨得更红了,紧抓着的手机也似乎变得有些烫手了起来。
好不容易找到机会挂断了电话,李晓伟长出一口气,顿时显得轻松了许多,可是转念却觉得不对劲,因为整个车厢里这时候突然变得异常安静。
“咦,你们俩干嘛不说话了?”
欧阳力笑嘻嘻地回答:“小姜同学,我看还是当医生好啊,成天被漂亮女护士追得团团转。”而年轻的姜宇也在一旁露出意味深长的偷笑,时不时还透过车内后视镜瞄一眼李晓伟的尴尬表情。
“别瞎扯,只是我的同事!”李晓伟皱了皱眉,长叹一声,靠在椅背上一脸地无奈。说实话,内心深处,其实他最想接到的不过是章桐的电话罢了。
看着手机显示屏上李晓伟的号码,章桐的手指在空中犹豫了好长时间,最终却还是选择了退出键。关了屏幕,随手把它丢在了书桌上。
窗外的雪花层层叠叠飘然而下。
房间里,淡黄的灯光下,章桐看着铺满桌子的尸检相片,时不时地又点开笔记本电脑中的那段偷录的视频反复查看,最后不由得皱眉陷入了沉思。而已经四岁的拉布拉多犬丹尼安安静静地匍匐着在女主人的脚边,微微发出鼾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