畑中弘是田中铁平和原田郁夫的小学同学。周六放学后[1],畑中在学校正门前向他们两人发出邀请。“要不要去吃大阪烧?”
田中和原田不约而同地将双手插进口袋,又不约而同地摇了摇头。
“没钱。”田中说。
“我也没钱。”原田说。
畑中稍微犹豫了一下,以一种下定决心的口吻说:“没关系,我请。”
“你请?”田中和原田瞪圆了眼睛,异口同声地喊道。
“你怎么了?发烧了?”田中伸出手要去摸畑中的额头。
畑中躲开了。“只是有了一笔临时收入。怎么样,去不去?不想去也没关系。”
“去啊,当然去啊。”原田搓着手。
“畑中,不管你去哪儿,我们都会追随你的脚步。”田中揉着畑中的肩膀,不停地说着奉承话。
三人来到大阪烧店。畑中说想吃什么随便点,于是原田点了加入了所有配菜的特制大阪烧,田中则点了特大份炒面。
“你的临时收入到底是怎么来的?”田中一口气吃完了差不多两人份的炒面,用牙签剔着牙问道。
“哦,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啦。”畑中看起来没什么食欲。一份正常分量的大阪烧,他却吃了很久。
“亲戚给你的零花钱?”原田问道。
“啊,差不多是这样。”
“好幸福啊。我爸爸总是发牢骚,说家里亲戚虽然多,但都是来借钱的。”原田说着,把最后一块大阪烧送进口中。
该结账了,畑中打开了钱包。在旁边探着头看的田中吹了一声口哨。钱包里放着好几张万元钞。畑中用身体挡住钱包,凝视钱包许久,好像在思考着什么。
“喂,我们去外面等你。”原田似乎担心请客的人反悔,所以急着离开。
“等一下——”畑中叫住二人,“抱歉,你们可不可以一人贡献两百元?我的钱不够了。”
“不够?你明明有好几张万元大钞……”原田不满地噘起嘴。
田中伸手制止了原田。“两百元我们还是有的。我们给你。”
“也是。”
田中和原田每人递给了畑中两百元。
“明明说好我请客的,真是对不起。”畑中拿出自己的钱凑齐,结了账。
“畑中看起来有些奇怪啊。”在大阪烧店前和畑中分开后,田中对原田说。
“确实很奇怪,”原田表示赞同,“小气鬼畑中居然会请客。不过,最后还要我们出两百元,倒是他的风格。可恶!早知道还要出钱,就不拍他马屁了。”
“那些钱是怎么回事?真的是别人给他的吗?”田中嘟囔道。
原田停下脚步,瞪大眼睛看着田中。“那小子虽然是个小气鬼,但不至于偷别人的钱吧?”
“这我当然知道。”田中点点头,微微一笑,“算了,无所谓啦。也许是他家的哪个亲戚把地给卖了。”
“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他的确有很多亲戚是农民。”
他们表面上说服了自己,不再讨论这个话题,但其实都从对方脸上看到了将信将疑的神情。
他们朝着竹内忍的公寓走去。忍是他们的小学老师,现在在大学进修,学习教育学。他们俩在考试前或者在作业写不出来时,通常都会去找她,想靠她渡过难关。
没想到忍不在家,迎接他们的是一位和忍长得很像的圆脸中年阿姨。
“哎呀,是田中和原田吧?我听忍提起过你们。”这位阿姨是忍的母亲,“怪不得忍会束手无策呢,一看你们就知道不太好对付啊,哈哈哈。”忍的母亲豪爽地笑了起来。
“阿姨,忍老师在吗?”田中问。
“那孩子住院啦。”
“住院?”二人异口同声地喊出来。
“不是什么严重的病,只是在肚子上划了个口子。现在只要等屁放出来就好啦。”忍的母亲说完,又张大嘴笑了起来。
夜里,剧痛袭来。
在那之前,忍已经进了被窝,迷迷糊糊地快要睡着了。
起初是肚脐周围越来越疼,接着是恶心反胃,一个念头在忍的脑海中掠过——糟了,果然是吃坏肚子了……
吃晚饭时,她就觉得火腿的味道不太对劲,但又觉得吃了也不会死人,于是大口大口地吞了下去。
忍呻吟着去了厕所,但没能通便,汗水不停地流。她回到床上躺下,心想只要睡着就好了。之前她也有好几次半夜肚子疼的经历,只要睡着了,第二天醒来就好了。她对自己的肠胃很有信心。
然而这次,下腹部的剧痛久久难以缓解,而且疼痛的区域渐渐扩大,最后疼得整个下半身几乎失去了知觉。
忍呻吟了一个晚上,根本无法入睡。疼痛一点也没有消失,稍微一动就痛不欲生。忍摸了摸右下腹疼痛的发源地,摸起来硬邦邦的。她轻轻按了一下,疼得差点昏过去。
不好了,绝对不是食物中毒这么简单,恐怕是更严重的病。
与昨夜不同,忍变得无比虚弱。她皱着眉头来到电话前,拿起听筒,给老家打去了电话。
在干什么呢!快接电话啊,你们的女儿要死了!此时电话铃声听起来格外悠长。忍疼得直在榻榻米上打滚。
“你好,这里是竹内家。”电话终于接通了,母亲妙子的声音传来。忍无法立即说话,只是呻吟了一声。
“喂,是谁?恶作剧吗?我很忙,没工夫搭理你。”妙子尖声说道。
“啊……妈妈,是我!”忍呻吟着求救。
“哎?是你啊。你的声音怎么听起来怪怪的。好久没见了,你还好吧?”妙子满不在乎地问道。
忍很想问问母亲,从哪里能听出她还好,但没有力气说多余的话了。“妈妈,救救我——我肚子疼——”
然而母亲完全不为所动。“肚子疼?拉个大便就好了,快去厕所吧。”
“我去了,可是拉不出来。而且这次疼的感觉和平时好像不太一样……”
“哪里不一样?”
“不知该怎么形容,下腹部摸起来硬邦邦的,我想……”
“喂,老公——”还没等忍把话说完,妙子就在电话那头和别人讲起话来。那个人当然就是忍的父亲茂三了,他还没出门上班。“是忍打来的……不是,不是让你接电话。她说她肚子疼,下腹部感觉硬邦邦的……大便?她说拉不出来……嗯?右边?右下腹?喂,忍,你在听吗?”
“啊——”
“右下腹疼吗?”
“特别疼。”
“她说特别疼……啊,那就糟了。喂,忍,你爸爸说可能是盲肠出问题了。”
“我知道啊,我知道!帮我叫医生——”
虚弱无力的忍听到电话那头的妙子开始呼喊。
真是费了好大的工夫啊,早知道会这样,还不如自己给医院打电话呢!忍躺在病床上听着收音机,回想昨天发生的事情。
肚子疼的原因果然是急性阑尾炎。忍到医院后立即做了手术,然后直接住了院。
“喂,你啊——”旁边病床有声音传来。躺在病床上的是一个将一头白发绾成发髻的老奶奶。忍住的是双人病房,入住时老奶奶已经在这里了。
“啊,奶奶,您说。”出于对长者的尊敬,再加上老奶奶是先来这间病房的,忍努力用亲切的态度回应道。
但是,老奶奶连眼睛也不睁一下,噘着嘴说道:“收音机的声音可以调小点吗?吵死了,我都没法睡觉了。”
“啊,对不起。”忍慌忙拧了拧音量旋钮。
“唉,年轻人真是好啊。”老奶奶故意叹了一口气说道,“就算住院了也可以找点乐子。哪像我这种老年人,除了担心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死,也没别的可做了。”
“怎么会呢?奶奶,您看起来很有精神。”
“哪有什么精神啊。”老奶奶故意咳嗽了几声,“原本以为病房里只有我一个人,可以好好睡一觉,没想到又来一个。”她似乎对忍的到来很不满。
“很抱歉……”
“啊,还有,别叫我奶奶。我可不是你奶奶。”
“我知道了……抱歉。”糟老太婆,忍在心中暗骂。
老奶奶对护士也是这种态度,一会儿说床睡得不舒服,一会儿又说太晒了,抱怨个不停。不过,那个身材像专业摔跤手的资深护士似乎早就看惯了这样的患者,并不觉得有什么。
“奶……藤野女士得了什么病?”吃午饭时,忍问护士。老奶奶姓藤野。
“可尔必思[2]。”回答的不是护士,而是藤野奶奶本人。
“可尔必思?”
“带状可尔必思,肚子周围长了严重的湿疹。”
“是带状疱疹。”护士笑着更正道。
藤野奶奶不高兴了。“不是一样嘛。”
忍吃完像婴儿辅食一般的午餐后不久,门突然被猛地打开了,一个男人冲了进来。
“老、老师!忍老师!没、没、没事吧?”冲进来的是新藤。他看起来很瘦,长得很像个演技差的演员,但其实是大阪府警的刑警。
“哎?新藤先生,你怎么知道我住院了?”
“只要是老师你的事,我就没有不知道的。”新藤在忙乱中趁机要去握忍的手,忍立即将手缩回毛毯里。就在此时,门口又出现了两个人。
“没想到老师也会生病啊。不过,盲肠有问题也算不上是生病吧。”田中铁平和原田郁夫一副讨人厌的样子,走进了病房。
“屁放出来了吗?”田中问道。
忍拿起枕头砸向他。
田中和原田告诉忍,他们是从她的母亲妙子那里得知她住院的。
“但光是我们俩来探病,老师你不会给什么好脸色的,所以我们就通知了新藤先生。”原田一副以恩人自居的样子。他一定会以提供情报为由,找新藤邀功。
“病情如何?”新藤一脸担忧地问道,“手术顺利吧?”
“现在的阑尾炎手术哪有失败的?托你的福,已经没事了,只是一笑伤口会有点疼。”
“真的吗?”田中眼睛一亮,“老师,想听笑话吗?”
“谢谢,不想。”
“别客气嘛,是很有意思的笑话哦。你听着啊,之前原田——”
“啊!我不听。”忍正想用毛毯盖住头,旁边又传来了声音。
“唉,年轻人真是好啊。这么多人来探望,简直是被捧在手心里。”
新藤和田中他们看向旁边的病床。藤野奶奶依旧一副闹情绪的样子。
“啊,这不是烟草店的藤野奶奶吗?”田中大声说。
藤野奶奶的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了起来。“我就觉得这个声音好像在哪里听到过。这不是田中家的儿子吗?”
“您也住院了吗?哪里不舒服?”
“哪里都不舒服,浑身都是毛病,差不多要断气了。”
田中哈哈大笑起来,回头看向忍,说:“这是藤野奶奶的口头禅,别当真。”
谁也不会当真的,忍在心里回答。
这时,又来了一个访客,但并不是来看望忍的。
“怎么样了?”一个老人走了进来,头发稀疏,穿着一件灰色的无领开襟毛衣。他是藤野奶奶的丈夫。
“就快好了。医生也说好得差不多了。”到底是对丈夫说话,藤野奶奶的口气正常多了。
“这样啊,那就好。”藤野爷爷在病床旁的椅子上坐下,看了看忍他们,“今天真热闹。啊,这不是田中家的……”他注意到了田中。
田中跟藤野爷爷问了声好,并向他介绍了忍。
“啊,原来是大路小学的老师。”藤野爷爷好像并不感兴趣,点了点头。
“老头子,带换洗的衣服了吗?”藤野奶奶问。
藤野爷爷拎起一个黑色的塑料手提包。“嗯,带来了。”
“辛苦了,就放在那儿吧。”
藤野爷爷将包放在窗边的架子上。他好像想说些什么,看起来心神不宁。
“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藤野爷爷摸了摸像鸡蛋一般光滑的脑袋,坐回椅子上。
“啊,对了,老头子,今天是收垃圾的日子吧?你有没有把垃圾拿出去?”
“啊?哦……垃圾啊,拿出去了。”
“你这是怎么了?一直发呆,得老年痴呆了?”藤野奶奶的话逗得田中和原田忍不住笑出声来。
“我回去了。”藤野爷爷缓缓地站了起来。
“哎?不是刚来吗?怎么就要回去了?”
“既然来了,您就多坐一会儿吧。”忍也在一旁劝说道。
藤野爷爷轻轻抬了抬手,说:“不了,还要回去看店。我明天再来。”
“路上慢点。”
听到藤野奶奶的话,藤野爷爷点点头走出了病房。
原田来到忍身边,掩着嘴小声说道:“我怎么感觉老爷爷看起来更像是要断气了……”
“笨蛋,会被听见的。”忍皱起眉头责备道。
“我已经听到了。”藤野奶奶怒气冲冲地瞪着他们。
这天傍晚,藤野奶奶说有事忘记让藤野爷爷去做,于是出去打电话。虽说带状疱疹对老年人来说是可怕的疾病,但只要好好治疗,不会影响自由行动。
没过多久,藤野奶奶就回来了,一脸不高兴。“到底跑哪儿去了?打那么多次电话都没有人接!”
“或许是去散步了。”
“他只在早晨散步。一会儿再打给他看看。”
大概过了一个小时,藤野奶奶又出去打电话了,仍然没有人接。又过了半个小时,她再次出去,结果还是一样。
“他到底去哪儿瞎逛了!”她嘴上骂着,其实很担心。
“让田中去看看吧。”忍拿过手提包,取出电话簿,翻到写着田中铁平的那一页,递给了藤野奶奶。
藤野奶奶似乎不太想接受忍的帮助,但还是说了句“既然都拿出来了,我就用一下吧”,接过了电话簿。
藤野奶奶给田中打完电话大概三十分钟后,像专业摔跤手的护士突然冲进病房。由于过于激动,她说话都结巴了。“藤野女士,大、大、大事不好了!刚、刚才,那个姓田中的孩子打来电话,说您丈夫被强、强、强、强盗袭击了!”
“啊?!”
忍和藤野奶奶不约而同地发出惊叫。忍感到做手术留下的伤口一阵疼痛。
藤野家是一栋老旧的木结构平房,店铺后面有两间相连的起居室,再往里是个三叠左右的厨房。
田中说,当时后门是敞开的,他从后门进屋后,看到藤野与平倒在厨房,手脚被绑着,头上套着黑色垃圾袋,嘴巴也被堵上了。田中惊慌失措,先给新藤打电话,然后联系了医院。
“我完全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面对辖区警察局刑警的询问,藤野爷爷摇着头回答,“我从医院回到家,发现房子的后门竟然开着。我觉得有些奇怪,就从后门进了屋。刚走到厨房,突然有人用黑色的袋子罩住了我的头。我大声呼喊,制造出很大的动静,但对方力气特别大。那个人把我推倒在地,迅速绑住了我的手脚,手法很熟练,像是老手。之后,那个人让我的嘴从袋子露出来,往我嘴里塞了手巾之类的东西。我没有看到那个人的脸,根本来不及看。绑住我之后,那个人好像就走了。接下来的几个小时,我就这样被绑着。田中家的儿子来后,我才松了口气。”
即使不是老手,要绑住颤巍巍的老爷爷也不是什么难事。新藤站在辖区警察局刑警旁边,边听藤野爷爷的讲述边想。
警方很快就明确了嫌疑人闯入的方法。这栋房子的后门有两重,从厨房到洗衣房是一重,从厨房通向屋外还有一重。但是这两重门中只有外侧的上了锁,而这把锁其实形同虚设,只要将金属板插入锁扣就算上了锁。再加上门的缝隙很大,所以只要用铁丝或薄板就能轻易从外面打开门。
“这栋房子之前一直没进小偷,真是奇迹。”看过现场的刑警们都如此说道。
新藤认为小偷也是会挑对象下手的。
虽然衣橱和置物架有被翻动过的痕迹,但并没有东西被偷。家里没有贵重物品,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这不像是老手所为啊。”一个体形如同狸猫摆件[3]的刑警说,“如果是老手,会把屋子翻个底朝天,所有东西都会被翻出来,让屋子连个下脚的地方都没有。”
“难道是个外行干的?还是说嫌疑人闯入这家其实另有目的……”
新藤试着向藤野与平询问线索,然而老人微微低下头,回答道:“我什么也不知道。”
第二天下午,新藤来到医院,把昨天案件的情况告诉了忍和藤野奶奶。藤野奶奶之前已经从辖区警察局的刑警那里得知丈夫没有受伤,所以她很从容地听着。
“那个小偷也真是够笨的。”听完新藤的话,藤野奶奶冷笑了一声,“附近住着那么多有钱人,居然偷我们这种可怜的穷人家。”
“也是因为进屋很容易吧。”新藤干脆地说。
“当然容易啦,反正没什么值钱的东西,门随便锁一下就好。”藤野奶奶挺起胸膛,仿佛以贫穷为荣。
“如果不是偷盗老手的话,反倒更让我担心。那个人会不会是有什么特殊的理由,才闯入藤野家的?”忍说道。
藤野奶奶皱着眉头,摆了摆手。“正因为是外行,才会偷我们家。要我说呀,那个小偷大概还在见习期——我的衬衫呢?”藤野奶奶说着将手伸进手提包翻找起来。
“现在有嫌疑人的线索了吗?”忍问新藤。
“辖区警察局调查了有前科的人,进行了指纹比对。但如果是个在见习期的小偷,恐怕就无法找到了。”新藤事不关己地说道。因为不是抢劫杀人案,所以和府警本部搜查一科的刑警没什么关系。
“啊,”藤野奶奶拿着手提包下了床,“我去趟厕所。你们年轻人慢慢聊。”
目送她走出病房后,新藤夸张地皱紧了眉头。“这个老奶奶可真难相处啊。你竟和这么麻烦的人住在同一间病房。”
“从昨天起,她就没给过我好脸色。”忍抱怨道,“不过,有时候她也挺有趣的。”
“努力康复吧。你一出院我就请你吃大餐,大阪烧也好,章鱼烧也好,随你吃。”不愧是新藤,挑的全是廉价食品。
忍皱紧了眉头。“请不要在我面前提食物的话题。从昨天开始,我就一直在吃婴儿的食物。”
“真可怜啊,老师你可是个大胃王。”
“喂,你这话说得真过分。”
二人聊得正起劲,哐的一声,门被打开了。原以为是藤野奶奶回来了,结果并不是。仔细一看,一束鲜红的玫瑰花正朝他们走来。
“忍小姐,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白衬衫加红玫瑰——这副打扮在平日里很少见,而以这种形象登场的,正是新藤的情敌本间义彦。
“咦?你怎么在这儿?”忍惊讶地瞪圆了眼睛。本间目前工作的公司在东京。
“从明天起,我要在这边出差一周。因为今天是周日,就提前来了。本想看到你活力四射的面容,可做梦也没想到你住院了。”本间微微弯下腰,递上了玫瑰花。
“虽然不想多管闲事,但能不能请你收起那副做作的腔调?”
“哎呀,新藤。”本间面无表情地看向情敌,“你也在啊。”
“我早就来了。忍老师累了,正要躺下休息呢,不能打扰她。来,走吧。”
“那你先走吧。”本间镇静地说完后,看着忍微微一笑,“我才刚到,就让我陪着忍小姐进入梦乡吧。”
“那我也要留下来陪她。”新藤坐在椅子上,双手抱在胸前。
“新藤,你还是回去吧。不是说犯罪没有平日和假日之分吗?”
“你能不能别新藤新藤地叫我?”
“那就称你为‘名刑警新藤先生’吧。名刑警新藤先生,你可以回到工作岗位上去吗?”
“说什么呢,你是在讽刺我吧?真不凑巧,我今天休息,一整天都要待在这儿。”
“要不分昼夜地与犯罪分子战斗的刑警先生,恐怕没闲工夫照顾病人吧?这里就放心交给我吧!”
“不不不,你太客气了,还是交给我吧。”
“不不,交给我。”
“不,交给我。”
他们俩没完没了,忍根本没法睡觉。“我说,你们二位应该都很忙,就别管我了。”
“你看,既然忍老师这么说了,我们就走吧。”新藤抓着本间的手臂想要拽他走,却被本间用力地甩开了。
“忍小姐,没想到你这么客气。”
没想到?忍有些不开心。
“又来了一个?”就在这时,藤野奶奶回来了,“哟,这次是个帅哥呢。”
本间一脸喜悦。“我就喜欢有眼光的人。这是我送您的礼物,聊表心意。”说着,他从那束玫瑰花中抽出一枝满天星,递给藤野奶奶。
“什么嘛,不送我玫瑰花。”藤野奶奶说着将满天星随手一丢。新藤在一旁放声大笑。
似乎是为了重新振作起来,本间故意咳嗽了几声,然后看向忍。“话说回来,真是可惜。本想着这星期至少可以和你约会两次,还打算下周六请你去看音乐剧。你看,票都买好了。”说着,他从西装内侧口袋中取出两张票,在新藤的面前晃了晃。
“对不起,我现在哪儿也去不了了。”
“是啊,那就没办法了。”新藤连连点头,“音乐剧你一个人也能看。”
“我还是想和忍小姐一起去。”本间将票放回口袋。
这时,藤野奶奶说话了:“能不能把票让给我?”
“什么?”本间看向藤野奶奶,就好像在看什么奇怪的东西一般,“这可是音乐剧哦,不是歌谣秀,杉良太郎和五木宏也不会出来哦。”
“我知道,别把我当傻子。老年人也会看音乐剧的。能不能让给我?”
“不如就免费送给人家吧。”新藤不负责任地说道,“要善待老年人。”
“话说在前面,这两张票可值三万元。”本间充满敌意地看向新藤,然后对藤野奶奶说,“没法免费送给您。有很多人想去看呢。”
“我可是大阪的女人,当然不会让你白白送我了。一万,怎么样?”
“一张一万?”
“两张。”
本间往后一仰。“出价也太低了,有人出三万买呢。要我说,最少两万。”
“人长得挺帅,没想到这么抠门。一万二吧。”
“一万八。”
“好吧,各让一步,一万五,就当给你个面子。”还没等本间开口,藤野奶奶就在她的黑色手提包里摸索起来。
本间没辙,只好交出了票。“我可亏大了。”
“你就当为老年人行善积德啦。”藤野奶奶从包中取出两张万元钞,递给了本间。本间找给她五千元。
本间和新藤互相拉扯着,终于离开了。
忍对藤野奶奶说:“没想到您也看音乐剧,真时髦啊。您可以在演出日期之前出院吗?”
“啊,嗯,差不多吧。”藤野奶奶含糊地回答道,迅速转过身去,背对着忍。
傍晚,体形健壮的护士对藤野奶奶说:“藤野女士,刚才真是太谢谢您了,我的朋友也很开心。”
“哎?”忍瞪大了眼睛看着她们,“怎么了?”
“刚才藤野女士卖给我两张票,是我特别想看的音乐剧的票,而且很便宜。原本两张票要三万元,藤野女士竟然只卖两万元。”
“啊……”忍不禁瞠目结舌,看向藤野奶奶。只见她将被子拉到肩膀,刻意发出鼾声,假装睡着了。
不久,藤野爷爷拎着一个纸袋来了,里面装着换洗衣物。也许是因为没遭受什么损失,他看起来完全没有受到被盗的影响。听藤野爷爷说,连警察也没有太把这起盗窃案当回事。
“我走了,明天再来。”藤野爷爷留下纸袋,拿起黑色手提包回去了。
那天夜里,忍做了个高中时期的梦,她好久没有梦到过了。梦里,忍在考数学,由于根本没好好学习,所以一道题也解不出来,只能任由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完全是一个关于黑暗过去的梦,而且,坐在她旁边的竟然是藤野奶奶。藤野奶奶说着什么“一万五千元的满天星卖了两万元,还赚了五千呢”。
在一阵呻吟后,忍终于醒了过来。周围黑漆漆的,东西看起来模模糊糊的。啊,太好了!她放下心来,终于不用再考数学了,但她很快凭直觉感觉到有些不对劲。空气似乎在流动。有人站在黑暗中。“谁?”她战战兢兢地开口问道。
紧接着,病床下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
“谁啊?”这次,忍提高了音量。
病房的门被打开了,一个黑影一下子蹿了出去。
“啊,站住!”忍想下床飞奔出去,但突然感到腹部一阵剧痛。她呻吟起来,出声都很困难。她使劲拍了拍床,想叫醒藤野奶奶,可藤野奶奶睡得很熟。
忍在黑暗中摸索着,伸手找到了呼叫护士的按铃,按了下去。然而过了好几分钟,护士才来到病房。
星期一,田中铁平和原田郁夫遇见了畑中弘。
“看,那不是畑中吗?”放学回家的路上,原田指着前方说道。
田中一看,正是畑中。“那家伙在干什么呢?”田中说道。
畑中藏在邮筒后,探头探脑,左右张望,看起来鬼鬼祟祟的。
“真古怪。走,我们去他背后吓一吓他。”原田说。
田中拦住了原田。“等等,我觉得有点蹊跷。”
他们二人躲到旁边的电线杆后,偷偷观察畑中的行动。田中觉得,旁人若看到这一幕,或许还以为是中学生在玩捉迷藏呢。但是,到底谁是藏起来的那个人?
“啊,他行动了。”原田小声说道。
只见畑中从邮筒后面走了出来,快步向前走。田中和原田赶忙跟了上去。没想到,畑中竟走进了前面的派出所。
“哎,畑中怎么进了那种地方?这是怎么回事啊?”
田中当然也完全摸不着头脑。为什么去派出所要那样鬼鬼祟祟的呢?
二人琢磨不透,就在这时,畑中从派出所走了出来。二人又急忙藏了起来。
“畑中那家伙到底在干什么啊?才刚进去,又出来了。”原田噘着嘴说道。
畑中逃也似的加快了脚步。
“原田,我们也去派出所看看,也许可以打探到些什么。”
“OK!”
二人走到派出所前,探着头往里看,却没有看到警察。
“咦?怎么警察都不在啊,难道在休息?”原田大摇大摆地走进了派出所,环视屋内,“没想到派出所这么脏。”
“喂,你看——”田中指着桌子。桌子上放着一叠崭新的万元大钞。
“啊,没想到警察这么有钱。”
“笨蛋,如果是自己的钱,怎么可能就这样放在这里。该不会是畑中他……”田中还没说完,里面的门突然打开了。
“有什么事吗?”一个看起来很凶的警察从门内探出头来。
就在这一瞬间,原田嗖的一下拔腿就跑,田中也跟着冲出了派出所。二人跑着转过街角,然后才停下。
“我们为什么要逃啊?”田中问道。
原田气喘吁吁地回答:“我也不知道。警察一开口,我的脚就不听使唤,动了起来。”
“但我们和新藤先生就可以好好说话啊。”
“新藤先生是刑警,所以没关系。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害怕派出所的警察。”
“我懂我懂……你说,那些钱真的是畑中放在那儿的吗?”
“他为什么要给派出所送那么多钱?”原田躲在一栋房子后面探头张望,说道。突然,他哆嗦了一下。“不好,刚才那个警察追上来了。”他说着又跑了起来。
“我们到底为什么要逃啊!”田中嘴上这么说,还是跟着跑了起来。
田中和原田二人气喘吁吁地跑进了病房,满头大汗。
“真奇怪,你们怎么跑着来了?”忍苦笑着说道。
“因为想要快点看到老师你啊。”田中显然是在奉承,随后问道,“对了,出了什么事吗?我看到医院门口停着警车。”
“嗯,确实出了点事。”忍把昨夜有人潜入病房的事告诉了他们。
“半夜有小偷?”听完忍的话,原田歪着头喃喃道,“可是,溜进病房是这么容易的事吗?”
“是因为大医院疏于管理吧。虽然从正门进来时会有人检查,但医院大楼旁边的员工通道却能随意通行。一旦进入大楼,就可以光明正大地到处走动,因为会被当成病人。”
“哎呀,连救死扶伤的医院都这样疏于管理,真令人担忧啊。”原田说道。明明只是个初中二年级的学生,说起话来却像个大叔。“对了,有什么东西被偷吗?”
“我倒是没有,不过,奶奶……藤野女士的纸袋被偷走了。”
“真的吗?”田中回头看向藤野奶奶。
“那个小偷可真蠢,居然偷我这个老太婆的内衣。这种东西有什么可偷的?”
“不过,昨天有小偷趁着没人的时候潜入藤野女士家里,昨晚又有小偷来这儿,恐怕就是冲着藤野女士来的吧?”忍说。
警方也推测事情并非偷盗那么简单,所以再三询问藤野奶奶,可她坚称什么也不知道。“只是巧合罢了。”她不以为然地答道。
忍也躺在床上接受了警方的询问,但她没看到小偷的长相和体形,也不知道是男是女,根本帮不上忙。目前也没有其他目击证人,因此刑警一脸苦涩。
不一会儿,病房外传来护士的声音。“请不要在医院内奔跑。”
话音刚落,就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迅速向病房靠近。脚步声的主人猛地打开了病房的门,简直像要把门拆了一般。是本间义彦来了。
“忍小姐,你没事吧?”本间跪在地上,探着身子望着忍,“啊,看到你没事真是太好了!当我听说有小偷闯入你的病房时,心跳都要停止了。”
“这也太夸张了。”原田嘟囔了一声。
“这家医院的安防系统太差了,我不能让忍小姐住在这样的地方。”本间咂了咂嘴,“嫌疑人的身份确定了吗?我们缴税就是为了让警察在这种时候出马,为我们解决问题的。”
“嗯,警方已经在认真调查了。”忍没有告诉他,其实到现在警方还没有发现任何线索,只好含糊地回应。如果这时新藤来了,事情就会变得更麻烦。
正当忍这么想时,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呦,大家都在啊。”新藤悠闲地走进病房。
本间用布满血丝的眼睛瞪着他。“瞧你这副样子,看来是抓住嫌疑人了?”
一进屋就被讽刺,新藤也怒目相向。“这件案子又不是我负责的。”
“这我不管,总之你该把这件案子放在最优先的位置。”
“我也想那样做,但每个人分工不同,各有各的职责。”
“那我想问问,这件案子的负责人是谁?我一个警察也没看到。”
“你怎么这么大的火气?”
“那当然了。忍小姐被侵扰,你难道不恨嫌疑人吗?”
忍想告诉本间她没有被侵扰,但看到本间那布满血丝的眼睛,又犹豫了。
“我当然恨啊,但光着急也没用。你没看到警察是有原因的。就在刚才,警方在这个辖区内发现了一起要案的证据,警察都被派去调查了。”
“什么要案?”忍问。
“伪造货币,也就是制造假钞。最近市面上出现了一批假钞,于是警方立案侦查。然而这批假钞竟在意想不到的地方出现了。”
“意想不到的地方?”
“在派出所的桌子上。就在巡警离开了一会儿的空当,不知是谁放在了桌子上。现在警方正在派出所周围调查。”
“这样啊。”忍应了一声,并不是很关心这件事。她感到有些不对劲,于是转头一看, 只见田中和原田站在一旁,脸色煞白得如粉笔一般。
“星期六的早上,我在上学路上捡到的,就在垃圾堆里。”畑中战战兢兢地说道。
这里是医院的候诊室,辖区警察局的刑警正在向畑中了解情况。由于忍和田中他们也在,现场并没有讯问时的那种紧张气氛。
“在哪里的垃圾堆捡的?”刑警问。
“一丁目的邮局后面。”
“那离我家很近啊。”田中瞪大了眼睛。
“发现那些假钞时,现场是怎样的?”
“嗯……那些假钞在垃圾袋的后面,静静地躺在那儿……”
“现场没有其他东西吗?”
“没有。”
“你以为是真钞吧?”
被刑警这么一问,畑中重重地点了点头。“我一直以为是真钞。”
“但是你没有交给派出所。”
“对不起。”畑中低下了头,“我知道应该交给警察的,但是……”
“最终他还是交给你们了,这不就行了?”原田在一旁替畑中说话。
“但只是放在派出所的桌子上,我们很难办啊。”刑警目光锐利。
“对不起,是我交晚了。”畑中缩起身子,看起来可怜极了。
忍觉得畑中已经认识到错误了,这时刑警也正好合上了笔记本。“嗯,以后捡到钱要马上交给派出所哦,不管是真是假。”刑警似乎是想开个玩笑,但谁也没有笑出来。
刑警离开后,畑中立刻低下了头。“老师,好久不见……我真是太丢人了。”
“你又没有据为己有,没什么可丢人的。”忍安慰道,“不过,那些假钞造得那么逼真吗?”
“嗯,跟真的一模一样。”畑中使劲点了点头,“直到现在我还不敢相信是假的,只是摸起来好像比真钞薄一些。”
“这么说来,如果在大阪烧店用那些假钞的话,也不会被发现吧?”原田哪壶不开提哪壶。
畑中愁眉苦脸起来。“好啦,就别提这个了。真叫人难受。”
“哎呀,越来越懂事了呢,不愧是初中二年级的学生了。”
听到忍的话,畑中终于恢复了往日的笑容。
第二天傍晚,新藤和本间都来到了忍的病房。
“简直是辉夜姬[4]的故事嘛,”躺在一旁的藤野奶奶说道,“求婚者都凑齐了。不过这位小姐有点粗野啊。”
“我们订了绅士协定。”本间看了看藤野奶奶和忍,说道,“我在大阪的这段时间,可不能让他抢先。”
“真有意思。”藤野奶奶说,“恋爱就是要讲究策略。”
“藤野爷爷当年也用了策略吗?”新藤问道。
藤野奶奶一点也不害羞,用力地点了点头。“那当然了。我当年可被称为天神小町[5],是个大美人。喜欢我的男人排成长队,光是记住每个人的长相就把我累得够呛。至少有二十个男人跟我说,如果我不和他在一起,他就活不下去。”
“啊,这样啊。”
“我呀,”本间微笑着对忍说,“如果不能和忍小姐结婚,也不想活了。”
“啊,你这混蛋,竟然趁机为自己加分。”
“我这不是为自己加分,我是认真的。忍小姐,难道我死了你也无所谓吗?”
“无所谓,你快点去死吧。”
“我又没问你。”
“我是替忍老师回答你。”
“你这样多管闲事,会被讨厌的。”
“你这样装模作样,更会被讨厌。”
“你们两个别吵了。”忍打断了他们。这两个人一旦斗起嘴来,就连忍也难以制止。“如果你们来这儿是为了吵架的话,还是回去吧!”
两人挨了骂,终于老实了。
“真好啊,喜欢来喜欢去的,这种事可是年轻人的专利。”藤野奶奶说着下了床,“你们傻里傻气的,我还是去散散步吧。”
目送藤野奶奶出去后,忍问新藤:“假钞案有什么进展吗?”
“我来这儿之前去问了辖区警察局的同事,好像没什么进展。”
“真是玩忽职守啊。”本间说。
新藤斜着眼瞪了本间一眼。“我告诉你,我是搜查一科的刑警,原本就和假钞案没有关系。”
“畑中的证言起到什么作用了吗?”眼看他们两个又要吵起来了,忍急忙问新藤。
“目前没有。”新藤摇了摇头,“虽然假钞被扔在了那一带,但这也无法说明嫌疑人就住在附近。不过,畑中的证言很重要,因此警方还没有对外公布他提供的信息。”
“一旦公布,那一带的居民一定会对万元钞失去信任,以为手中的钱也是假的。”
“畑中说那些假钞做得特别逼真。”
听了忍的话,新藤点了点头。“嫌疑人用了彩色复印技术,为了让颜色和手感都接近真钞,看来下了不少功夫。据说最近的机器连钞票都可以伪造。”
“假钞有什么特征吗?”忍问道。
“假钞没有水印,而且就像畑中说的,比较薄。此外,还有一个明显的特征,由于是复印的,钞票的编号是一样的。”
“嗯,大家一般不会一张一张地看编号,甚至连编号在哪儿都不清楚。”
“好像是在福泽谕吉肖像的下面。[6]”本间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了钱包,“不过我觉得,分辨不出真钞和假钞的人本身也有问题,应该凭直觉就能分辨出来——啊,果然是在肖像的下面。”为了让忍看清楚,本间将钞票递给了她。
“还是新的呢。”新藤在一旁说道。
“嗯,之前转让门票给藤野女士时她付给我的。还有一张,你看——”本间从钱包里又抽出一张钞票,和刚才那张放在一起。
一瞬间,三人沉默了——两张钞票的号码一模一样。
制造假钞的嫌疑人是在星期三白天被捕的。藤野爷爷在店铺打烊后离开了家,嫌疑人便趁机潜入,被事先潜伏在家中的侦查员逮了个正着。
嫌疑人是个二十岁的大学生,一个人住在附近的公寓。据他交代,假钞是他用打工地方的彩色复印机制造的。在他的房间里,发现了散乱地堆放着的纸张和油墨。
“事情的起因,是这个大学生的母亲突然从老家来看他。”新藤解释道。忍躺在床上听着他娓娓道来,就像在听摇篮曲。“大学生慌了,因为他的屋子里到处都是假钞,于是只好将所有假钞都塞进了垃圾袋里。但是母亲可从来不会闲着,她以为袋子里装的就是垃圾,就扔掉了。大学生急坏了,想捡回假钞,却发现垃圾袋不见了。他在附近来回寻找,看到烟草店的老板拎着一个眼熟的垃圾袋回了家。”
据藤野爷爷说,他发现那个垃圾袋时,袋口微微张开,露出了里面成捆的钞票。他猜想也许是猫把袋子弄破了。畑中捡到的正是从袋子里掉出来的假钞。
藤野爷爷想去医院找老伴商量,但忍他们一群人在病房,他没机会开口,所以什么都没说就回去了。
“嫌疑人为了拿回假钞,下了很大功夫。他闯入藤野家,又跑到医院的病房。毕竟那些假钞做得很逼真,几乎和真钞具有同样的价值。也正因如此,他马上就落入了警方设下的圈套。”
警方认为嫌疑人一定会再来拿回假钞,于是派刑警潜伏在藤野家,特意让藤野爷爷外出。结果,实施计划的第一天,就抓住了嫌疑人,实在是大快人心。
“藤野奶奶,”忍看向藤野奶奶,“您是什么时候发现那些钱的?”
藤野奶奶紧闭双眼,看起来闷闷不乐。“嗯……我老伴拿着那个装了钱的手提包过来的第二天。”她冷冰冰地说道,“我想从包里拿换洗的衣服,结果看到了成捆成捆的钞票。我还以为是在做梦。”
“于是您就和爷爷商量,决定把钱私吞?”
“你说话怎么这么难听呀,”藤野奶奶睁开眼睛,“我只是接受了老天赐给我的东西。”
“但是,嫌疑人多次上门来想要拿回那些钱,您不感到难受吗?”忍问。
藤野奶奶咂了咂嘴。“他用那种方法来拿钱,说明那些钱肯定是不义之财。既然是这样,即使我们留下了,也不会给谁造成麻烦,我反而放心了。”
听到这番回答,忍和新藤不禁对视一眼,苦笑起来。
“不过,藤野奶奶,真遗憾,那些钱不是真的。”新藤说。
藤野奶奶听到这句话,露出无奈的表情,五官都变形了。“我真的到现在也不敢相信。当那个姓本间的小伙子说我的钱是假钞时,我还以为他是想让我坦白私吞了那笔钱的事,故意骗我的。”看来,她也知道这样的行为是将他人的钱财据为己有。
“所以说,天上掉馅饼这样的好事是不会轻易发生的。”新藤哈哈大笑起来。
就在这时,病房的门打开了。是本间。
新藤的笑容僵住了。“你怎么又来了?”
“我要回东京了。”本间一把推开新藤,走到忍身边,“我很快就会回到你身边。请一定要等我!”
“哦。”忍被本间的气势吓着了,瞪圆眼睛,点了点头。
“那我走了,但在走之前——”本间迅速转过身,俯视着躺在病床上的藤野奶奶,“藤野奶奶,请还我两万块。您给我的那两张假钞被警察没收了。喂,藤野奶奶!”
藤野奶奶用毛毯蒙住头,就像以前那样,假装打着呼噜睡着了。
[1]日本自2002年才统一实施学校周六、周日双休的制度。
[2]一种乳酸菌饮料的名称,日语发音与“疱疹”相似。
[3]日本古窑“信乐烧”所产的陶瓷工艺品的代表,被视为招福的吉祥物,外形肥硕浑圆,憨态可掬。
[4]日本古代传说《竹取物语》的主人公,是一个被贬至凡间的仙女,由伐竹老翁抚养成人,美丽的容貌吸引众多男子登门求婚。
[5]小野小町是日本古代才貌双全的女诗人,后来人们常用“小町”指代美女。
[6]福泽谕吉(1835-1901),日本著名教育家、思想家,其肖像自1984年起被印在面额为一万日元的纸币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