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后,林菀把昨日借来的碗碟按花色分开,又准备了几份婚宴剩下未拆封的瓜果喜糖。
他们因为早饭吃得晚,便没有再吃午饭。昨日婚礼宾客走得晚,好些桌椅放得乱七八糟,瓜子皮、花生壳在地上扔的到处都是,还有青石板上已经结冰的污渍也要清理,哪儿都是活儿。
因为今日要出去,所以李砚没有像往常一样回房间温书,而是和林菀一起准备将家里收拾一番。
两人花了两个时辰才把家里的卫生打扫干净,待过了午饭点,林菀才叫李砚领着自己去各家归还碗碟。
他们先去了离得稍远的两家亲戚家把东西归还了,这两家亲戚林菀不认识,由李砚带着她认了人,将东西放下就匆匆回来了。
之后,他们又回了一趟家拿了东西,最后才来了隔壁的柱子家。
这家门头林菀熟悉,上回在村中溜达时,她恰好就是在这院中救了柱子的命。
去的时候柱子娘仨都在,家里的男人倒是没有看到。
李砚在院子外面刚要张嘴叫人就被正在院中洗衣服的张氏瞧见,张氏见了他俩十分热情,赶忙招呼他们进来。
“阿砚,阿砚媳妇你们来了,快进来坐。”
“阿砚媳妇,你把手上东西给你男人拿着,新媳妇第一天哪能拿这些重东西。”
“阿砚,不是婶子说你,你媳妇身子不爽利,这几日你要多体贴她些。
阿砚:“......”
李砚看着阿砚媳妇:我啥也没干啊我???)
阿砚媳妇:“......”
(林菀os:我觉得我身子挺爽利的,您要不再仔细瞧瞧?)
张氏起身笑脸相迎,对小夫妻俩之间的波涛暗涌,全然不知。
满脸通红的小夫妻俩,跟着她进了屋,林菀将手中的碗碟递给她,又从李砚身上背的背篓里拿了两份喜糖出来。
一份给了张氏,另一份则直接拆开递给张氏的两个孩子。
这两个孩子,她都不陌生。小男孩是柱子,她之前救过他;女孩年龄稍大些,就是之前救柱子时在门外同她撞在一起的那位。
“还不快谢谢嫂子。”张氏提醒自己的两个的孩子。
孩子们很听话,异口同声的对着林菀说道:“谢谢嫂子!”
林菀道:“不客气。”
张氏的两个孩子生得十分乖巧,姐弟俩感情也好,姐姐牵着弟弟胖乎乎的小手,将剥开的糖果喂到了他嘴里。
柱子开心地接受姐姐的投喂,又把自己手上一直捏着的那颗糖豆,递到他姐下巴处,示意她吃。
小姑娘比弟弟高了不少,柱子垫脚都够不到她嘴边,她便弯曲膝盖低下头去接。
林菀注意到她做些动作的时候,全程都没有放开过弟弟的手。
她从小没有兄弟姐妹,因为父母离异,跟两边的亲戚感情都不亲,这样的手足之情,让她很是动容。
“婶子,你家两个孩子的感情真好。”
“是啊,两个孩子亲,从小都是相互敬着对方,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紧着对方先挑。”
“真好,婶子可太会教育孩子了。”
“阿砚媳妇既然已经跟阿砚成亲了,就跟他一样叫我一声三婶儿吧。”张氏笑着提议道。
林菀也不扭捏,脆生生的唤了一声:“三婶儿。”
“唉。”张氏喜滋滋地应道,还不忘夸她,“阿菀的嘴儿真甜,这声三婶儿,我听着高兴。”
林菀被她说得嘿嘿笑,自己就轻飘飘地喊了那么一声,白得了她一句夸赞。
下午无事,张氏又极力挽留,所以两人便没着急回家,左右离得近,隔一堵墙罢了。
林菀跟张氏两人在屋檐下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高升的太阳将气温拔高了不少,坐在这儿既能晒太阳又不至于太刺目。
而李砚则带着两个孩子在院中玩耍,三个人正往院子中西侧的那个木盆大的坑里面扔雪球呢,比赛谁投中的多。
看得出来,他跟两个孩子很熟稔,感情也好,因为成年男子几乎不会同小孩子玩儿这种无聊的游戏。
偏偏他不但跟着一起玩儿,还会故意让着他们,极会顾及小孩们的情绪。
他假意输掉了比赛,引得孩子们惊叫连连。
“哇...哇...哇...”女孩儿高兴的跳起来,激动地说道:“阿砚哥哥,我赢了,我赢了,我比你多扔进一个。”
李砚对自己的故意放水表现得镇定自如,他朝小女孩竖起大拇指,“雪儿真棒,是哥哥输了。”
而在一旁被人冷落的柱子,小嘴儿一撅,委屈巴巴道:“我也想被阿砚哥哥夸奖。”
小孩子藏不住心事,有什么心思都写在脸上,想说什么便会直接开口。
李砚看着站在他右手边,还不及他大腿高的小萝卜丁。
为了柱子不用仰着脖子看他,李砚蹲下身来,拉过他被雪冻得通红的小手,握在自己手中轻轻揉搓着。
他脸上笑意毕露,用林菀从没有见过的温柔语气对柱子说道:“那以后你阿娘做的饭菜,柱子都乖乖吃掉,不能挑食,也不能让大人再追着你喂饭,阿砚哥哥就夸你,怎么样?”
“哼,不好。”
“为什么不好呢?事情都很简单,柱子肯定能做好,到时候阿砚哥哥不但会夸奖你,还要奖励你。要不要?”
“可我阿娘做的饭菜不好吃。”柱子小声地抱怨道。
“.......”
李砚没料到这小子会背地里拆他阿娘的台,顿时有些接不上他的话。
他疾速地朝屋檐下瞥了一眼,还好,张氏背靠他们坐着,跟他媳妇儿聊得正起劲,压根儿没有注意到他们这边。
否则被张氏听到自己引以为傲的厨艺被她儿子嫌弃难吃,这小子免不了被他阿娘揪耳朵胖揍一顿。
倒是林菀,面向他们而坐,将一切都看在眼里,不过他们离得不算近,所以刚才柱子偷偷抱怨他阿娘的厨艺不好的话,她也没听着。
不过,李砚那个温柔至极的笑容,让她看得心脏一阵狂跳。
他本就生得好看,不笑时整个人看起来很安静,像刚才那般温柔地笑时,仿佛有一种让冰川消融、春归大地的魔力,世间万物在它面前都黯然失色。
她觉得那一刻,应该是他最真实的时候。
他平时也会笑,但是那种带着客气礼貌的笑不达眼底,给人造成假象,以为那就是他真实的模样,但是林菀觉得那应该是他温柔面具下客气、疏离的伪装。
张氏自顾自地说了半天看林菀没反应,才发现她一直在盯着前面看。
“你看,他们仨玩得可真欢。”
“是啊,相公好像很喜欢小孩子,雪儿跟柱子都很亲近他。”
“他们三个在一起时,阿砚他,话确实会比平时多些。两个孩子也是他看着长大的,感情自然会比较亲。特别是柱子年纪小,老爱缠着他。”
“阿砚他啊,小时候也很调皮的,只是这些年一个人应付生计,变得有些不爱说话了,虽然表面看着还是跟以往差不多,但我总觉得他现在跟他阿娘还在那会儿,不一样了,这种感觉我形容不来。”
林菀理解她说的这种不一样是什么?
就是“距离感”。
他给人的感觉就是表面温和有礼,但是对你又不愿意敞开心扉,维持一种表面的好相与的假象,实际上疏离至极。
她想起两人目前的相处状态,昨日同他提出要他喜欢自己的请求,直到她睡着他也没有给出明确答复。
她忍不住叹气,挫败只感再度袭来,拿下他,还任重而道远啊!
柱子年纪小,玩了一会儿,便困得不行,他每日都有午睡的习惯,今日因为李砚他们来,哪怕玩得兴奋了些,到点儿还是昏昏欲睡了。
李砚将他抱过来,小家伙儿想来已经困极,就这么几步路就趴在他肩头睡着了。
他走得极慢,小心地避开脚下青石板上结冰的地方。
“阿菀,你瞧,你家相公以后定然会是个疼爱孩子的好父亲呢,连对柱子都这么有耐心,自家的孩子肯定更甚。”
“你们俩长得这般好看,到时候生的孩子差不了。”
“要是今年有了,明年生下来,就可以跟柱子他们一块儿玩了。”
“.......”
这话林菀接不了,两人清清白白,洞房都还没入,谈论孩子为时尚早。
况且,如今她年纪尚小,身量还未张开,生孩子风险太大,就算李砚想她也不同意。
李砚将张氏对林菀说的话听了个全,虽说张氏不该对小夫妻的生活指手画脚,但村里妇人之间平日围在一起谈论的也都是这些,所以你让张氏聊些别的她也不会。再有张氏两口子这些年对他确实多有帮衬,他虽有不满却不好加以指摘。
他将肩头熟睡的的孩子腾手放置到他母亲的怀里,想了想对张氏说道:“三婶,我们不急,娘子年岁轻,过几年再要孩子也成。”
“过完年,我便要到县里的书院求学,半个月才能休沐一次。”,他说,然后向张氏躬身行礼,“我不在家时,菀菀还要麻烦三叔、三婶多多照顾了。”
张氏也就随便说说,她又不是人家的娘,哪里能管的了人家生不生孩子,见李砚对她行礼,急忙开口道:“唉,你这孩子跟我怎么还客气上了,你放心去,你媳妇儿在家有我和你三叔照应着,不会有事。”
“如此,阿砚便先谢过三叔三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