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
睡梦中的林菀被后院传来的阵阵鸡鸣声给吵醒,她眼皮向上掀了掀,陌生的床顶让她有一瞬间愣神,直到盖在身上的大红喜被兀自向下滑落,带起思思凉意时才反应过来,昨日自己成亲了。
她微微侧眸,看了眼睡在身边的李砚,此刻他依旧睡得香甜,他们现在挨得极近,他侧身躺着,身上宽松的红色中衣因为翻动而露出里面白皙的胸膛。
一红一白,极具视觉冲击。
林菀忍不住偷偷瞧了好几眼,直至脸颊升温,她扫了眼自己裸/露在外的肌肤,两相对比之后,感叹道,“什么人啊?这也忒白了吧!”
可惜还沉浸在睡梦中的人,丝毫没有听到她对自己的夸赞,更不知道自己早已春/光乍泄。
林菀昨夜主动睡在里侧,但她不知,时下女子婚后是要睡在外侧的,为了方便伺候她们夫君的日常起居。
也因李砚根本没有提起过这一茬儿,她便以为他习惯如此,所以当林菀后来听别的女子提起这事时惊讶不已,诚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她小心地抽出自己被他手臂压住的衣带,抬腿迈了个大步从床尾下了床。
她的嫁妆昨日迎亲时便被人一道抬了进来,被暂时搁置在婚床左侧的墙角处,那地儿现在堆叠着好几个颜色赤红的木箱子。
林菀抬腿走了过去,找到放置衣物的那个箱子,从里面翻出一件杏红色的袄子换上。
新婚前三日,不能穿得太素,这是她出嫁前陈桂花特意交代的,所以她提前给她备了这件衣裳。
林菀三两下就把自己给拾掇好了,不过她不会绾发,所以就简单给弄了个髻用簪子固定在脑后。
松松垮垮,要坠不坠的。
她也顾不了那么多,转身向外走去,从床前经过时,忍不住又朝床上的人看去。
男子仍在熟睡,好看修长的手指垂落在大红喜被上,他整个人微微弓着身子睡在被褥之中,此刻面朝外侧躺着,睡颜干净柔和,模样俊俏得让人心折。
她按捺不住狂跳不止的心跳,只好缓缓收回目光,抬脚向外继续走,几步行至门背后,然后轻轻地将其拉开,走了出去。
寒气突然涌入肺腑,凉意瞬间遍布全身,林菀被冻得打了个激灵。
屋外风雪已经停歇,小院里各处落满了积雪,一眼望去满目莹白。太阳初升,照在洁白的冰雪上,耀眼的白光反射在各处,林菀一时难以适应,不由得抬起袖子,用袖口去挡这强烈而刺眼的光线,待眼睛适应之后,她才继续往厨房的方向走。
李砚家的房子布局跟她家的相差无几,只是多了两间屋子而已,其实村里的房屋大都大同小异,只是林菀并不常去别人家串门,所以不知情。
厨房好找,就在他们房间这排的尽头,她拨开门上的门栓,走了进去。
放眼望去,厨房十分宽敞,然而里面的东西却很少,屋子正中间放着一张矮几,上面放着几盘昨日没怎么动过的剩菜,灶台上堆着许多婚宴上宾客吃完还未来得及清洗的碗筷。
而昨日喜宴上没有用完的蔬菜则被放置在窗口下的簸箕里,叶菜放在最上面,全被冻得蔫儿吧嗒的。
她随手翻了翻簸箕里面的菜,都是些冬日里各家常备的那几样,白菜、菠菜、萝卜、土豆。
没有任何新意,几乎整个冬天各家各户的餐桌上就这几样蔬菜轮着来。
再好吃的东西吃久了它也不稀奇了,但再怎样稀疏平常也仍不得。
她拽着簸箕的一角,用力把它拖到碗柜下面,那儿没风,东西能多放两天。
林菀挽起袖子,生上火,待锅中水热了又麻利地把碗给洗了,手上这些碗碟花色好几种,明显也是从别家临时借的,一会儿洗干净了还得给人家送回去。
其实,她刚进屋就瞧见了,家里连个咸菜坛子都没有,那锅沿边,她用手摸上去连点油腥沫子都蹭不上,看来李砚平日里日子真的过得很艰难。
柱子他娘讲得那些可能只是生活上的苦难,李砚是读书人,读书人的骄傲是不是也因为贫穷曾经遭受过他人的肆意践踏呢?
她不得而知。
风光霁月的他,因为求学而不得不忍受饥饿、严寒或者同窗明里暗里的嘲讽,光是想想她就受不了。
她的相公,她不想他再遭受这些了。
李砚鲜少有睡到这么迟才起床的时候,他平日里极其自律,无论严寒还是酷暑,都是雷打不动卯时起、亥时入睡。
昨日成亲,同宾客饮了几杯酒又被林菀拉着聊到深夜,确实让他疲惫至极。
况且独自睡了十几载,突然有人跟他躺在一张榻上,还是女子,难免不自在。
两人本来相安无事各自睡在一侧,哪知道后面屋内的炭火燃尽,林菀怕冷迷迷糊糊的就往他身上靠,甚至用双手抱着他的胳膊。
女子胸前的绵软隔着薄薄的中衣攀附在他的手臂处,陌生的触感搞得他心绪不宁,连平日里很少抬起的欲/望也在疯狂考验他的自制力。
一夜煎熬,直至寅时上他才勉强睡下。
而昨夜搅乱他心神的人已不再屋内,他向来聪慧,不用费心思去想就知道要去哪里寻她。
李砚刚进厨房,就看到坐在灶下的林菀,今日她脂粉未施,穿着那一身掐腰的杏红袄子,褶裥裙因她坐的矮凳此刻全部堆叠在她的脚边。
虽然今日雪已停,但是气温仍旧低迷,不知她怎么想的,这么冷的天竟然窗户大大开着,也不怕给染上风寒了。
早在李砚出现在门口的时候,林菀就瞧见了,她发现他原本平静如常的表情,往她这边瞥了几眼之后,逐渐眉头紧蹙,她看着他脸上这明显不悦的神情,一脸莫名其妙。
一大早,谁惹他了?还是说这家伙有起床气?
可是不应该啊!
“相公,你醒啦?”她笑着招呼道。
“嗯”
“......”
林菀虽然脸上挂着笑,但是心里却把他骂个半死,“嗯你个头,天儿都让你聊死了。”
全然忘记自己早上还心疼他,想对他来好着。
“娘子怎么不多睡会儿?”
看在这声“娘子”的面子上林菀决定不与他计较了,她道:“睡不早,可能择床吧。”
她随便胡诌了个理由。
“.......”
这个问题他解决不了,还是她自己慢慢适应吧。
李砚对那扇完全撑开的窗户很是介意,想了想还是提醒道:“以后别再把窗户开这般大了,小心受寒。”
“我也不想的,可是这个烟囱好像被雪堵住了,刚才烟一直出不去,我才打开的。”
“还有,我打开烟囱旁边的砖块,发现里面积了许多烟灰,都快塞满了,我清理了好久才弄干净。”
“相公你有多久没有清理过了。”
“我......”
李砚被她问住,他平日很少做饭,在书院里午饭有请人做,只需缴上伙食费,根本不用他动手。
早晨他要赶路去镇上,便也没有吃,晚饭为了省钱也不是日日都吃的。
就算偶尔休沐整日在家,他也是随便对付几口,连生火都很少,他未曾留心这些生活琐事,所以这里面的烟灰确实很久没有清理过了。
是他之过。
林菀往木盆中舀了一瓢锅中的热水,兑到合适的水温让李砚端出去洗漱。
她自己早就用过热水,灶上的这锅是特意为他留着的。
因为李砚父母均已不在,所以新媳妇进门第一日敬茶的环节就省了。
等李砚洗漱完毕,两人先去东边小房间供奉排位的地方,给两位长辈上了炷香,林菀也跟着李砚一起改口叫了一声爹娘。
从小房间里出来,林菀先回了厨房,李砚则留在小房间,估计是有什么话想对他爹娘说,林菀没有管他。
时辰已经不早,早饭是赶不上了,她决定直接早饭、午饭算作一顿得了。
矮几上的几盘剩菜,有菜有肉,她打算用昨日剩下的米饭炒个炒饭,既不会浪费,也不用再单独炒菜了,省时又省力。
李砚两手相搓哈着气从外走进来时,林菀正拿着锅铲在锅中卖力的翻炒,他走过去往锅里随意一瞥,米饭和剩菜混在一起。
卖相不咋滴,闻着味儿却是极好。
他如今胃里空空,香味勾得口里的津夜一股脑儿的往外冒。
林菀拿了两只大碗将锅里的炒饭全都盛出来,给李砚的那碗她装得特别多,她懒得洗锅,直接加了两碗水到锅里,待水烧开后把那捆儿洗干净的蔫儿的菠菜折成两段,扔进锅里煮了个白水菠菜汤。
真的是白水,连盐都没放那种。
“相公你把饭端到那边的桌子上去吧。”
“我们就在那里吃。”
“好。”
李砚坐在桌子上,并没有先动筷子,而是在等她一起。
两人相邻而坐,待林菀动筷后他才动筷。
他挑了一点米饭放进嘴里细细咀嚼起来,本来以为味道没有多好,结果吃在嘴里竟有一种惊艳之感。
他喉结滚动做吞咽状,林菀那双亮晶晶的双眼看着他,邀功般问道:“好吃吧?”
“嗯,好吃。”
“娘子手艺很好。”
得他一句夸奖,林菀乐得什么似的,刨饭的动作更有劲儿了。
林砚觉得其实不是饭有多好吃,而是做饭的人赋予了它更特别的意义。
有人陪着他一起用饭,哪怕只是简单的一餐,这种感觉也比自己一个人吃山珍海味要好。
“那你再多吃点肉,我用不了这么多。”说着林菀便把碗中的肉都挑出来放到他碗中。
“够了,你自己多吃点,别全给我了。”李砚阻止道。
林菀没听他的,还是继续挑着。
李砚见她劝说不听,也就由着她了。
只是他自己都没发现,他本来有些洁癖的性子,对她放在碗里的东西居然来之不拒。
最后这顿饭,整整吃了半个时辰。
两人都有些吃撑了。
作者有话要说:婚后日常来啦,即将开启甜甜的婚后生活,看我们菀菀小太阳如何一步步套路她的小郎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