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拾妥当,看天色尚早林菀让林毓将扫帚找出来,她打算将院子里清理一番。
前些日子下雪再加上自己受伤,青石板铺的地面上到处是落叶,甚至长了青苔,要是稍不注意就容易滑倒。
两人合力将院子给清理干净,把院子外围的那圈东倒西歪的篱笆也给扶正加固好了。
半天下来,家里的活计都做了大半。
申时刚过,天色还未暗,古代没有电,家家户户照明靠蜡烛或者油灯,条件好些的用桐油灯,次些的就选择豆油灯。
庄户人家大多连便宜些的的豆油灯都舍不得用,很多人都早早吃过饭上床歇着了。真真应了那句“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林菀还未习惯这样的作息方式,却也不得不早些准备晚饭,不然就要摸黑下厨了。
晚饭简单,林菀用玉米面掺着些白面给简单的烙了几张薄饼,烧了一锅白菜汤,就把晚餐解决了,就算这样林毓也吃得十分满足,还一个劲儿夸她厨艺精进了不少呢。
林菀笑道:“这才哪到哪儿?好吃的还在后头呢,姐姐不但要让我们毓儿吃上肉,还要送你去学堂学知识。”
林毓咬饼的动作一顿,眼眶微热,他抬眸看到昏黄的灯光映照在林菀的脸上,让她显得格外温柔。
林菀一席话听在林毓耳朵里就像一块石子击中平静无波的清潭,荡起阵阵涟漪。他的心像是被人捧着,小心又炙热,他从未有过这样的感觉,被人爱护至极的体验。
他和姐姐相依为命,以前姐姐忙着家里的生计,很少像现在这般顾及到他的感受,更别提说要送他去学堂这事。
林毓深知养活他俩,姐姐就已然吃力,他也早早懂事希望快些长大这样姐姐就能早些卸下担子。
林菀早已及笄,在古代这般年纪早就有人说亲了,因着自己,姐姐拒绝了好几家有意结亲的人,林毓知道她这样做是放心不下自己。
出嫁的女儿即使自己有心看顾娘家人,可谁又能保证婆家没意见呢?他年纪尚小无力改变什么,平日里也尽力做些力所能及的事好减轻她的负担。
林毓语带哽咽:“谢谢姐姐为我所做的一切,毓儿不会让你失望的。”
“傻瓜,有什么好谢的,爹娘不在了,姐姐就是你的父母,养育你是我的责任,你也是我在世上的依靠,姐姐还要看着毓儿长大娶媳妇儿呢。”
“我不要媳妇儿,有姐姐就够了。”
姐姐惯会逗他,他还小离娶媳妇还十万八千里叻。
“是是是,你还小,多吃点快些长大吧。”说完林菀把剩下的半张饼分一半递到他嘴边。
为了省灯油钱,两人吃过饭,早早洗漱各自回屋歇息了。
习惯了现代快节奏的生活,每天晚睡晚起,骤然来到陌生的环境林菀一时无法入睡,只好将白日林毓讲的一些事,细细琢磨开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竟然神奇般的睡着了,一夜无梦,还是后院的鸡鸣声将她唤醒。
简单收拾一番,林菀先去厨房生火烧上一锅热水,同时在小炉子上煲上一锅粥,水开时林毓也进来了,主动接过她烧火的活儿,林菀则拿了木盆对好冷水让他先去洗漱。
待林毓收拾好,自己才重新去盛水洗漱,家里没有镜子,就着这盆水,林菀才看清这具身子的长相。
跟自己原来的样貌完全不同,林菀本身长相清秀,五官柔和眉目间自带书卷的清气。
而原身五官更加小巧精致,杏眼桃腮,眉眼如画。
看林毓的长相就知道原身应该长得不差,虽然底子好,但是也太过瘦弱了,这风一吹就能倒的身板,还是得好好补补才行。
吃完早饭,两人无事,林菀便拿上针线坐在檐下缝补衣物,林毓则自动到后院喂鸡去了。
“二丫头,这刚醒怎的在外面吹风呢?”
来人身未到,声先至。须臾,她跨过院前的台阶,径直而来。
这是林菀来到这个世界见到的第二个人,来人体态圆润,容貌寻常,一副时下村里妇人常做的打扮。
她头发低低地盘在脑后用一根长木簪固定住,手里拎着个竹篮。上头用一块靛青色的碎花布盖着,不消一会儿就走到林菀面前。
林菀猜想这人就是林毓说的,昨日去镇上的二婶陈桂花,于是起身招呼道,“二婶,你来了。”又用手勾过一旁的凳子,拍拍面上的浮灰,“快过来坐。”
女人笑着应道,叫她坐好,自己拿过凳子在林菀旁边坐了下来。
“昨日我到家太晚就没过来,身子可好些了?”
“多谢二婶关心,好多了,就是头上的伤还得一段时日才能痊愈,这几日迷迷糊糊的,有些事暂时记不起来了。”
陈桂花并没有惊讶,像是早就知道似的,语气平静地说道:“先前大夫倒是提起过,说伤着头,指不定有什么后遗症呢?”
林菀心想,这大夫倒是帮了她一个大忙,也省了她逢人就解释自己不记得从前的事儿。
见陈桂花并未觉察到她的异样,林菀不由得松了一口气,毕竟这陈桂花可不比林毓好糊弄,万一被她发现自己不是原来的林菀,那她可就麻烦了。
陈桂花拿起一旁的竹篮,揭开上面的碎花布,将一个瓦罐拿出来放在针线筐旁边,“这是我一早熬的鸡汤,你一会儿热热给喝点。”
听着这关怀的话语,林菀心头一热,从外婆去世后,自己就很少被人这么关怀过了,二婶早早起来杀鸡煲汤,这份情义让林菀倍感温暖。
陈桂花又将剩下的东西拿出来,捆扎在一起的三幅药,还有一把青菜。
陈桂花看着这三幅药,复又看了看林菀,好几次欲言又止。
林菀不是愚钝之人自然有所察觉,遂出声询问:“二婶,可是有什么事儿要跟我讲?”
“唉,二丫头,这几日可有听到什么消息?”
林菀这两日都在家养伤并未出门,也没接触到外人,遂摇摇头,“没有啊,这几日我跟毓儿都在家。”
陈桂花见侄女并未听到什么闲言碎语,暂时放下心来,可一想到外面现在传的那些话又忍不住担忧起来。
“二丫头,前些日是阿砚那后生将你救上来的,这事儿你可知?”
“昨日毓儿已经告诉我,可有不妥之处?”
“你失足落水,被他所救这事理当感激他,阿砚心善,见你快要沉下去,并未多想,赶紧下河救人,事后不仅将你送回,还差人去镇上找大夫替你诊治,连这药钱都是他出的。”
林菀更加不解了,救人于水火不是好事吗?难道还见死不救?
见林菀没有会意,陈桂花继续说道:
“欸,坏就坏在这事儿被村里一些长舌妇编排,你俩男未婚女未嫁,阿砚救你上岸后,你已经没有意识了,为了救你他也顾不上男女大防,你头上有伤,天气又冷,他碍于你的伤情,只得抱着你回来,这一路不少人都瞧见了。”
林菀顿时明白了。
虽然陈桂花说的隐晦,但溺水失去意识的人,被救治时肯定免不了一些身体接触。
这要在现代,人工呼吸、心肺复苏也只是最正常不过的急救措施,可在这男女七岁不同席的古代社会,可就是于女子名节有损的大事。
她昏迷过程中对方为了救她肯定做了一些抢救的举措,这些举动被有心人士一传播,指不定就演变成各种样子了。
陈桂花这是担忧她以后的婚事怕是更难了,好人家找儿媳是不会要名声不好的女子的。就算她和对方并未有什么实质性的接触,甚至都不熟,那也不行。
“二婶,没事儿的,人家救了我,本来就是善意之举,怎可因为顾及名声要求人家对我负责呢?”
“若真那样做了,试问以后又有谁敢在危机关头伸手施救呢?”
“再说,侄女未来的夫君若是此等是非不分之人,我又怎敢将余生托付于他。况且,如今毓儿年幼,我要是嫁人他将如何生存?”
“你若嫁人自有我和你二叔照应他,此事你无需忧心,毓儿自小同我们也亲厚,我自是把他当做幺子看待。”
对于陈桂花的话,林菀相信他们绝对能做到,但是林毓对她的感情不一般,她就算嫁人也不是现在,以后成亲,最好也是同一个村子里的,这样彼此间有个照应,否则她如何能放心?
“嫁人之事还为时尚早,二婶无需忧心。侄女的姻缘或许难了些,但眼前的日子即充实又无人约束,比之嫁人可不快活许多。”
“你啊,就会宽我的心,不过这女子嫁人之后可不得事事以夫家为重,像咱们家婆媳和睦、妯娌间亲厚的不多,哎!你阿姐不就是活生生的例子,这些年可苦了她。她那个婆婆可真不是个省心的,你祖父当年真是看走眼了。”
陈桂花想起大侄女的处境来便忍不住叹息,但她已为程家妇,娘家人也做不得什么。
林菀对大姐的印象也只停留在林毓的只言片语中,但见陈桂花的反应,大姐的处境定是不好的,自己得空再去探她吧。
陈桂花意识到自己好像不该说这些,忙摆摆手道:
“欸,跟你说这些干啥呢,你别多想,好好养伤才是正事,若是听到啥话也别太往心里去,凡是有二叔二婶给你做主呢,要是有那不知天高地厚的贱蹄子敢在背后乱嚼舌根,看我陈桂花不撕烂她的嘴。”
林菀看陈桂花摆出一副手撕贱人的架势,不由得暗暗发笑,却又不得不生生憋住,心想,这林家村怕是没有第二个如她这般泼辣的女人了吧,当然这话肯定不敢当着陈桂花面说的。
林毓喂好后院的鸡鸭,就到前院来寻林菀,见着几日不见的陈桂花,也忙上前问好。
陈桂花掏出准备好的零嘴给林毓,同林菀又聊了几句,嘱咐她按时喝药,想着家里还有活儿就先回家去了。
林毓在家呆不住,要去找栓子他们玩,林菀见着天色尚可,就放他出门了,末了,叮嘱他早些回家。
在家无事,林毓出门不久,林菀索性也关上院门,准备去附近转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