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局上下被清理得干干净净,为的,就是接待这位二十二年不曾下山的叶凤凰。
是的。叶玉华以行走修行,平均每年走得路令人仰视。但行走归行走,她的心还在凤鸣山。这次则不同,她坐飞机,乘轿车来此,不为修行,为阿正。
总局大门口的那些人盼着她下山已经二十有二年,有些人从黑发等得满头华发,有些人等进了棺材,也没等到叶凤凰下山。
终于,她还是下来了。
在这场请凤凰下山的计划中,就连李部长也会被总局门口的那帮人记上一次大功。相信今后的仕途会愈发平坦,有望登顶。
老和尚慈眉善目的跟随在叶玉华身后,就像在凤鸣山一样,守山门,遮风雨。
方逸华方大市长没敢让叶玉华久等,不到五分钟,他就风尘仆仆的赶来了。好像跋山涉水披星戴月,实则就是从总局办公室偷溜出来的。
“叶老板!真是大驾光临啊!”方逸华灰头土脸来到贵宾间,屋内人不多,除了贴身陪同的李部长,便只剩下老和尚与小尼姑了。
这是李部长的意思,也是给方逸华留面子。
在叶玉华面前,纵使是下届就能冲击中央的方逸华,只怕也会做些不符合他身份的事儿,说些不符合他身份的话儿。若是让下面的人看见了,岂非给这位明珠二号领导抹黑?
而且,据李部长所知,方市长这位土生土长的燕京人当年可是和叶玉华有着不俗的交情。当然,就以当年叶玉华的性子来说,任何与她做朋友的男性,通常都会被她压在脚下。
这是有目共睹的。
方逸华进入贵宾室后立刻笑呵呵的给叶玉华打招呼,同时也不忘向白无瑕合十鞠躬,也算是入乡随俗了。叶玉华是燕京上空的一只凤凰,白无瑕又何尝不是白城的一条狂龙?
叶玉华不敢得罪,白无瑕自然也不能得罪。
两位避世二十余年的大人物忽然降临明珠,方逸华岂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在这件事上,方逸华一直处于中立派。即是两边都不得罪。尤其是在他上升期的关键时刻,更容不得马虎。稍不经意,就有可能自毁前程。
所以在某种程度上来说,以他和叶玉华当年的交情,却对此事不闻不问,不论如何都是有愧的。
“方市长官威不小啊。”叶玉华淡然说道。
“看您这话说的。”方逸华话锋一转,和蔼可亲地说道。“在叶老板您面前,我哪能有什么官威?快别折杀我了。”
叶玉华微微抬眸,扫了一眼二十余年没见过面的老友,口吻清淡地说道:“事儿太小,不惜得出手?”
“事儿太敏感,不方便。”方逸华见她直奔主题,倒也没再卖关子。
“有多敏感?”叶玉华淡然说道。“连您这种大人物也会讳莫如深?”
方逸华尴尬的笑了笑,摇头道:“这次明珠是重点,实在不便。”
“是不便,还是担心影响了前途?”叶玉华缓缓说道。“方市长,凡事甚微,只得一时前程,他日谁敢用你?”
方逸华闻言,却也在某种程度上点醒了他。
凡事甚微,他日谁敢用自己?
他虽然已经爬到了足够高的位子。但想继续往上,他仍然需要提点,铺路。就像叶玉华所说,前怕狼后怕虎,始终保持中立。虽不得罪人,却也难受重任。在这条道上,有敌人是正常的,但没有盟友,却太不正常了。毕竟孤掌难鸣啊。
“刚下来就承蒙叶老板提点。感激不尽。”方逸华感叹道。“亏得你没入仕途,否则哪还有我的饭碗?”
“方市长过谦了。”叶玉华淡淡道。“我不过一个出家人,哪敢提点一方雄主。这次来,只盼着念旧情,帮我赎个人。”
“包在我身上!”方逸华打包票道。“叶老板您要的人,随时可以离开。”
顿了顿,方逸华现学现用,轻声问道:“那几个小年轻呢?”
“我只要人,不敢问罪。”叶玉华淡淡道。“年轻人的事,就由着他们吧。”
方逸华轻轻点头,表示理解。
叶玉华何等人物?又怎么会和几个年轻人过不去呢?再者,她身为长辈,自然也不会过分追究。
只不过,就算叶玉华不追究,但她既然已经下山了,这件事儿自然要有个交代。她不管,自然有人管。
想想那个仕途光明的颜家大公子,估摸着这次要被打回原形了。再想翻身,可得花些资源。
……
萧正刚吃饱喝足,李部长就闻讯离开了审讯室。那位恼羞成怒离开的颜科长,也再没回来过。也不知道外面的情况如何。
但自从听了李部长的那番藏着掖着的话,萧正就隐约猜到了谁会出现。只是,在萧正的心中,她始终是个不问世事的温婉女子,又怎会为了自己这点小事而大动干戈呢?
怎么想,这都不像是她的风格。
然而,在审讯室大门被推开的那一瞬,萧正就彻底懵了。
他连站起来打招呼这种最基本的礼貌都忘却了。只是怔怔地看着她,凝视着她那张慈祥,温婉,永远冲自己温暖的笑,毫无保留的慈爱的脸。
刹那间,萧正的眼眶红了。鼻子一阵发酸。
她来了。
她真的来了。
不为修行,为自己。
这一生,孤独度日的萧正连在自己的梦境之中,也从未梦到过如此细腻真切的亲情。
他盼啊盼,等啊等,盼得都快忘了这件事,等得都快不敢去想。可她终于来了。
这等温暖,此等柔情。何曾领略?
“傻孩子。”
她温柔的笑着,带着旅途的疲惫,长途跋涉的风尘。慈爱道:“跟丈母娘回家。”
萧正怔愣了。
然后起身,走到门口,牵起她伸出的柔软手心,体味着一辈子不敢奢求的温暖。张了张嘴,声线低沉而沙哑的说:“丈母娘——”
她笑了。世上最温暖的笑脸。柔唇微张,轻声应:“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