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洞房

“咣——”

萧景垣话音未落,只听一道清脆的酒碗碎裂声响起,萧景垣只觉脑袋顶上一热,一股鲜红登时顺着额头淌了下来。

“你、你——”萧景垣慌忙捂住了脑袋,瞪着陈君迁,“你敢打我?在座的都看见了!当官的杀人啦!”

陈君迁也瞪着他,手中攥着酒碗的碎片,向他逼近一步。

“我娘子生得漂亮性情好,有人爱慕,是他眼光好,是应该,是必然!但那是旁人的事,与她无关!

“上京有贵人爱慕我娘子,她却仍谨守婚约嫁于我为妻,可见沈家家风之正,我娘子品行之高洁,岂是你随便几句谣言便能污蔑的?!”

陈君迁说罢,眼神向下一瞥,问萧景垣:“莫不是屁/股上的伤好透了,就忘了疼?”

“你——”萧景垣被陈君迁居高临下地瞪着,想要挺起腰板来瞪回去,奈何个子矮了陈君迁一头,就是踮起脚来,也没什么威慑力,“威胁老子?有本事你弄死我!我看你这个官儿还能当几天!”

他今天就是来找茬的。前几日陈君迁坏了他的好事,还抢走了他看上的美人儿,更是给他屁/股打开了花,害得他好几天去不了醉花楼,只能在家里趴着。

他都不能夜夜当新郎了,凭什么陈君迁抱得美人归?!就算不能让他休了沈京墨,至少也要让他们在永宁县众人面前颜面扫地!

更要让陈君迁日后面对貌美如花的娘子时,如鲠在喉如芒在背如坐针毡!

陈君迁的脸色变得愈发难看,一双眼里都快要喷出火来,握着碎碗的手猛地高高抬起,还没做什么,萧景垣便“哎哟”一声吓得抱头鼠窜,和两个小厮一起往院门外滚去。

他只是来给他们添点不痛快的,可不想自己也痛。

经过谢遇欢身边时,他趁无人注意,伸出脚来,狠狠绊了萧景垣一跤,摔得他屁/股上的伤口开裂,血立刻染红了裤子。

“嗷!你,你给我等着!”萧景垣怪叫着指了指一脸无辜的谢遇欢,又指向陈君迁,“你也给老子等着!”

说罢,又骂两个小厮:“还不给老子扶起来走?!”

等萧景垣骂骂咧咧的声音走远了,席上众人仍是面面相觑不敢发出一点声响。

大婚之日被人指着鼻子说新娘子有老相好,任谁面子上都过不去,更何况还是他们永宁县的县令。

而且他们还被迫围观了全程!

这下众人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有些举着酒碗的,连放也不敢放下,谁也不敢第一个弄出动静。

陈君迁站在原地沉默了片刻,突然又拿起一只酒碗来,与本来要和他碰杯的人碰了一下,笑道:“白叔,咱刚才的酒还没喝呢。”

突然被点到的白叔一愣,也忙笑道:“是啊是啊,恭喜小陈大人!”

陈君迁一口饮尽碗中酒,又倒了一碗,高高举起,对众人道:“大家可能有所不知,前几日我审了个案子,罚了那萧景垣十两纹银。这人记恨于我,竟在我大喜之日无凭无据污我娘子清白,其心可诛!”

解释完这点,他又道:“但我乃一县父母官,自然不会徇私报复,也不会将此事放在心上。大家不必拘束,吃好喝好!”

他这话说完,又去给下一个人敬酒。

见状,众人才慢慢恢复了先前的样子,纷纷夸奖陈君迁有气量,还有见过沈京墨本人的,也都称赞她样貌动人性情温柔,与陈君迁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陈君迁和原先一样笑着敬过所有人后,谢遇欢端着酒碗找到了他。

他正盯着萧景垣离开的方向,脸上笑意尽退,眼里满是冰寒。

谢遇欢站在他身侧,面向他背对的方向,低声道:“大人不该动手。”

陈君迁凉凉地看了他一眼,端起碗来抿了口酒,幽幽道:“我喝醉了……”

“这倒勉强算个理由,但你还是太冲……”

“……碗没瞄准,不然还能再重一点儿。”

谢遇欢:……

谢遇欢:“你听听你听听,你这是喝醉的人该说的话吗?”

陈君迁没回话,继续喝酒。

“他毕竟有个好表舅,咱们不好和人结了梁子。”

“你以为我是忌惮他表舅才没给他彻底开了瓢?”陈君迁斜睨他,“我是县令,要遵纪守法为人表率,不能用私刑。”

他说着,嘴角仰起一抹微不可查的弧度。

谢遇欢一瞧,便知道有人要倒大霉了。

“更要严守法度,不能放过一个坏人。”

“你是想……”

“三年前的卷宗,一档一档地查。萧景垣作恶多年,身上攒的刑罚可不少了。”

谢遇欢一怔,没想到他竟然要追责上任、上上任、上上上任县令时期的往事:“你可要想清楚了?在你之前那些县令可都死了,就算查出什么来,你就不怕他给你玩儿个死无对证?”

陈君迁上任三年来,萧景垣比以往收敛了许多,虽然被人告到县衙几次,但都不是什么大事,就算是买卖小妾,但卖身契齐全,律法也动不了他。虽然他每次都会尽力从旁找些小的错处,但也顶多罚些银两,不痛不痒的。

可要往前查,就不一定了。

陈君迁饮下最后一口酒,拍了拍谢遇欢的肩,露出个意味不明的笑来:“今儿我大婚,说什么死不死的。”

说完,他又重重在他肩上拍了两下,紧紧一握,才摇摇晃晃地往院里走去。

谢遇欢盯着他的背影,良久,笑着摇起了折扇。

婚宴喝到最后,陈君迁也只是微醺。

他平时极少喝酒,毕竟酒这玩意儿可不便宜,但也许是天生不易醉,也可能是经过萧景垣闹得那一遭,酒便喝不进心里去,自然也就味同白水,千杯不醉了。

直到把大部分宾客都喝趴下了,陈君迁才晃晃悠悠地推开东屋的门。

听见开关门的声音,沈京墨忙抬起手擦干脸上未干的泪痕,将剩下的点心放到床头的矮桌上,坐直了身子。

陈君迁脚步虚浮,走到她跟前时还晃了一下。沈京墨忙伸手去扶,他却自己站定了,带着酒气问她饿不饿,渴不渴。

沈京墨两次都摇头。

但他还是给她倒了杯水放在矮桌上。

沈京墨盖着盖头看不见他,只能侧目看见那杯摇晃的水。

下一刻,有限的视野之内,突然出现了陈君迁的身影。

他在她面前蹲下身去,从怀中摸出了什么,一手去摸她脚踝。

沈京墨吓地忙抬起脚来往床里头缩,但动作不及他快,还是被陈君迁一把握住了脚踝,拉向他怀里。

“这是做什么?”

他没回答,轻轻脱下她的鞋袜,动作有些笨拙地把一条坠着铃铛的红绳系在了她纤细的脚腕上。

她的脚很小巧,脚趾圆润,皮肤又白又嫩,摸上去十分滑手,脚踝也纤细,本就不怎么长的红绳系上去,竟还有些松垮。

陈君迁系好红绳便把她松开了。

沈京墨脸色通红,刚一得了自由便急忙将脚放下去。这一动,铃铛叮当作响,冰冰凉凉贴在她脚面,吓得她又是一缩。

但这一出声,她似乎也明白了系铃铛的用意,脸色变得比盖头还要红。

下一刻,床板一沉,陈君迁在她右手边坐下,她瞧见他两只大手在衣摆上狠狠搓了好几下,随后举了起来。

她眼前紧接着便亮了。

盖头被他挑起来丢到了床上,烛光略有些刺目,晃得沈京墨侧过头去,恰对上了一双醉意沉沉的如墨黑眸。

他穿一身正红,虽不衬肤色,却更显英气。加之今天喝了些酒,眼神不似往日锋利,整个人也显得柔和了许多。

沈京墨只匆忙瞥了他一眼,便将头低了下去,手指紧紧绞着衣裙。

她早已想好要对他说些什么。

他大概还不知道她已经知晓他有心上人这件事,还要在宾客面前卖力演出喜悦,实是不易。

不如现在就与他挑明她亦心有所属,好让两人都能安心。

“陈大人……”

沈京墨话还没说出口,就感到脸上一热。他带着酒气的唇就这样不打招呼地贴了上来,虽只是在脸颊轻轻一碰,还是让她惊了一瞬,脑中似有什么炸开了似的,竟都忘了躲开。

见她小脸绯红一片,杏眸微张,却没有抗拒,陈君迁登时觉得小腹一紧。

他的酒劲似乎这才开始上头。

顺从着本能,他又贴了上去,毫无章法的吻印上她的侧脸,又一路向下,愈发着急地向下探去,吻过下颌,滑向脖颈。

“不……”沈京墨终于从震惊和羞涩中回过神来,手先于脑子一步,猛地朝他胸口一推,“不要!”

陈君迁正吻得上头,迷迷糊糊间,毫无防备地被她这么一推,竟直接从床上摔了下去,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咚”的一声闷响,两人都怔住了。

这一下虽不疼,陈君迁却清醒了。他甩了甩发胀的脑袋,被酒模糊了的双眼这才看清,她眼角有哭过的痕迹。

“怎,怎么了?我弄疼你了?”

沈京墨紧紧攥着衣领,往后瑟缩着。

她不明白,他明明有心上人,怎么还能对她做出这样的事?既不尊重他的心上人,也不尊重她,他怎么能这样?!

“陈大人,”她急促地喘/息着,忍着恐惧和羞愤,“我不知你会如何,但倘若我心有所属,必不会和旁人做这档事。就算是结为了夫妻也不行!”

陈君迁脑袋一懵,猛然回想起方才萧景垣说的——

“你的女人在上京,早就有相好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