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发少女回身那个动作,直直落在狐女眼中,尽管寻苓什么也没说,狐女仍然从她勾起的手指上感觉到了某种强烈的挑衅意味。
狐女雪白的脸庞,瞬间涨得通红。
自从成为半神,她便再也没有被人这般无礼对待过,狐女蓦地抬起法杖,一脚踏出,身形倏然消失在原地,下一瞬,悄无声息出现在寻苓身后。
法杖中射出强劲的寒光,光芒所过之处,就连不远处的兽人们,都冻得浑身发抖,脸色青白。
凛冬女神掌控的法则,就是冻结一切的冰霜!
然而寒光还未抵达少女面前,一股狂风袭来,蓦然将寒光吹散。
寻苓转过身,向她露出笑容。
狐女咬牙,再次催动法杖。
“寒冰千里!”
在此之前,她还会因为顾忌同族的生命,而短暂停下自己的攻击,这一次却毫不留情,为了杀死面前的对手,她驱使了自己能够使用的最强大的力量。
话音落下,一股寒意以狐女为中心,飞快地向四周蔓延,寒意流经之处,天空出现点点雪花,地面冒出冰霜结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扩散。
兽人们纷纷四散,夺路而逃。
野兽的敏锐直觉告诉他们,一旦被那寒意追上,他们这些活物也会化为冰雕!
艾丽莎与奈特同样在朝着远处狂奔,他们清楚地明白,自己帮不上什么忙,在这时候,保证自己的安全,不拖后腿才是最重要的。
为了跑得更快,狼崽子拿出那张七杀牌。
这是当初寻苓借给他杀了人贩子的牌,之后寻苓也没再找他要回去,奈特便好好带在身上,只是一直没有使用的机会。
“杀杀杀杀杀杀杀!”
少年凶狠地念出这句杀气十足的话后,速度陡然快了好几倍。
他一阵风似的冲到艾丽莎身边,一把将人背起来就跑。
艾丽莎趴在少年单薄的背上,被他的变化惊得合不拢嘴:“奈特,为什么你也能用卡牌?”
狼崽子一边跑一边说:“这是变化之神赐予给信徒的神器,我学会了咒语,当然能用。”
精灵少女一脸的若有所思。
她身上也有一张能具象化一张弓的牌,那把弓是艾丽莎用过最好用的弓,但每次都是克丽丝变出来再给她用,她并不知道咒语。
克丽丝,大概是变化之神的神眷者,才能得到那么多神器的使用权吧?
两人逃跑间,终于还是有一些速度慢的兽人被飞速蔓延的冰霜追上,他们保持着奔跑的姿态,身躯却一一被冰霜覆盖,逐渐僵在原地,化作一尊尊雪白的雕像。
人再怎么跑,也跑不过寒流。
寻苓看着四周纷乱的场景,再看向狐女时,眼神里闪过一丝愤怒:“这些都是你的同族,你就没有一点顾忌吗?”
狐女冷漠地道:“只有女神的命令,才是最重要的一切。”
神明至高无上,人间的信徒虽然能给予祂们信仰,却也并不被重视,毕竟人太会繁衍了,那么多的人,死了一点又何妨?
在强者眼里,弱者的生命从来都不是生命。
寻苓抬手,从环绕在身周的卡牌中,挑出了一张。
指尖轻轻一点卡牌,卡牌的正面,描绘着一片碧绿的草原。
【过春风十里,尽荠麦青青。】
一阵细微的、不引人注意的暖风悄然出现,暖风吹拂之处,冰霜消融,春回大地。
冬日里草原光秃秃的土地里,青绿色的草尖不合时宜地钻出地面,挤破土壤,冒出一片新绿。
被冻僵成冰雕的兽人,身上的冰块融化成水流,原本僵硬的身体恢复知觉,他们脸上仍残留着畏惧、绝望的神色,看到自己变回原样,一个个不可置信地回头看去。
挽救他们的人,并非他们的同族半神狐女,而是那位漂浮在风中的,金发璀璨的人类少女。
狐女面色难看到了极点,她只是半神,一开始被女神选中,也只是因为美丽的外表。
神国安详宁静,没有给她历练的地方。
她除了使用法杖,并不具备其他战斗力。
“你还有什么招式,尽快使出来吧。”寻苓笑看着狐女,从她转身向狐女挑衅开始,她就知道自己不会输。
无数张风卡牌,就是她的底气。
描写春风的诗可太多了,春风就是冰雪绝对的克星!
狐女死死盯着那笑意盎然的金发少女,她也不蠢,她的法杖只能用处冰雪魔法,而冰雪必定会被少女克制,她只能落入下风。
就在这时,狐女严肃的表情一顿,微微侧耳,仿佛听到什么声音一般。
寻苓观察着她的神情,陡然提高了警惕。
下一秒,一阵咚咚咚的奔驰声由远及近,飞速接近二人。
寻苓蓦地转头,便见视野尽头,一头雄壮的狮子正朝着她狂奔而来,那狮子体型巨大,个子起码有七八米高,每一脚重重踏在地上,都给人一种地动山摇之感。
“半神狮烈!”有兽人惊呼出声。好家伙,这是看凛冬女神打不赢,狩猎之神来帮忙了?
想想也能理解,毕竟寻苓是外来者,而两位神明虽然也是死对头,但毕竟属于同一种族,现在一致对外也不意外。
寻苓心中明了,转头就祭出一张卡牌。
【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
一阵风自下而上冲天而起,金发少女直飞天际。
半神狮人又怎样,他能飞起来打她吗?
巨狮迅猛地冲过来,本来想将那嚣张的人类撕成碎片,却不想对方直接飞上了天空。
“吼!!!”巨狮爆吼一声,吼叫的声浪传到数十里远,惊起无数鸟雀。
寻苓居高临下站在半空上,望着下方仰头看自己的巨狮,含笑道:“现在该我出手了,你们准备好了吗?”
此言一出,两位半神只觉心中一跳,一股危机感猛地爆发。
下一秒,一股飓风缓缓形成,朝着一人一狮席卷而来。
飓风中裹挟着飞沙走石,宛若漏斗一般,草原之上,狂风将那些远远躲在战局之外的兽人们都刮得四仰八叉。
看到那好似遮天蔽日的飓风,半神狐女面色凝重地接连挥舞法杖,一道道寒光射出,蓦地将整个风眼都给冻结。
飓风停滞在半空,裹上了一层银霜。
狐女神色略微放松,正要松出一口气,不料耳边陡然传来咔擦咔擦的细微声响。
她凝神看去,便见那巨大的、漏斗状的冰冻飓风正在逐渐现出裂痕。
咔擦!咔擦!
一道道裂纹迸出,交汇到一起,最终砰的一声巨响,所有的冰冻眨眼间粉碎,变成无数细碎的碎冰,被狂风搅得四散!
那被阻挡了一刹的飓风,反而越发急骤,像是被惹怒的暴徒,狂猛地朝着一人一狮狂卷而来!
狐女神色骤然变换,再度挥舞法杖。
巨狮也意识到,必须解决了这飓风,它个头庞然,并不害怕飓风席卷,当即便头也不回地冲进了飓风中,想要将其搅散。
不料这一冲却是自投罗网。
只见飓风之中,到处都是凌厉的风刃,风刃无形,一下又一下地重重切割在巨狮身上,巨狮原本顺滑的毛发陡然变得凌乱起来,不少毛发甚至被割下来,随风飞舞。
寻苓悬立在半空,一手掌心朝下,她在操纵飓风。
现在的她其实已经相当于神,她能感觉自己的身体在正在变得强健有力,与周围风的联系也在逐步加深,似乎快要融入到了风中,她甚至能化作一阵风飘走,只要她想,谁也追不上她。
半神只是得到了神明赐予的一丁点神力的存在,怎么能比得上寻苓这样吞噬了神格碎片的新晋神明呢?
【一年三百六十日,风刀霜剑严相逼。】
一张卡牌缓缓浮现在指尖,又悄然化作流光落入飓风之内。
很快,飓风里传来巨狮痛苦的哀嚎声。
原本的飓风成了无形的囚笼,笼子里无数刀光剑影,正朝着巨狮不断地劈砍。
巨狮想要逃出飓风范围,然而那些风里却传来一股吸力,死死拉着他,令他逃脱不得,不由自主地落入飓风眼。
所有人都能看见,飓风眼里,巨狮的挣扎与狼狈。
它身上的皮毛渐渐染满了鲜血,行动渐渐变得迟缓,再也不复此前的威猛,就连吼声都开始变得无力,最后成了虚弱的呜咽。
所有旁观的兽人,感到一阵难以抑制的胆寒。
他们的目光不由自主的望向头顶的天空,碧空之上,有着灿烂金发的少女悬空而立,衣袍与发丝在风中飘飞,那朝下看来的眼神淡漠平静,不含任何多余的感情。
宛若高高在上的神明。
兽人们不约而同地收回视线,再也不敢多看,只觉再看一眼都是冒犯。
寻苓用风刀霜剑磨着巨狮,倒不至于磨三百六十日,仅仅只是一会儿,巨狮便承受不住,砰的一声栽倒在地。
从始至终,寻苓都没怎么出手,便如此轻描淡写地将一位半神兽人斩杀。
在场的兽人们不住地发抖。
尤其是当他们发现,另一位狐女半神,不知何时早就逃离了这里。
寻苓倒是有留意狐女,就在巨狮浑身伤痕累累时,狐女便趁人不注意悄然回到了神庙,大概是逃回神国去了。
寻苓懒得计较。
她只要杀鸡儆猴就好。
巨狮烈死亡后,身躯便渐渐化作流光消散,流光朝着天空飞去。
烈消失后,寻苓便也收了飓风。
飓风缓缓消弭无形,寻苓从半空中落下来,看向躲藏在远处的兽人们。
所有接触到她目光的兽人,全都一个激灵,一动不敢动。
寻苓双眼略过众人,最终落在狼崽子脸上:“奈特。”
奈特顿时朝着她飞奔过来。
跑得近了,狼崽子的脚步放慢,停在寻苓三步外,绿色的眸子打量着她,像是想要靠近又不敢。
“停在那里干嘛?”寻苓嘴角一勾,冲他招手。
“你已经成为神明了吗?”少年小声问。
寻苓感受了下,说:“距离很近,但还没有。”
如果非要说的话,那就是她吞噬的神格碎片还不够大,距离真正的成神就差那么一点。以后她再找点小碎片就能成神了,现在大概算是这个世界上最强者。
反正距离成神一步之遥。
寻苓感觉这样很好,要是真的一下就成神,那她就得离开这个世界了。
毕竟人间无法承受神明的力量。
再说了,就算成神,她恐怕也是神明里最弱的那个。
别看她在半神面前厉害,寻苓心知肚明,一旦对上真正的神明,她绝对是最弱的那个。
倒是如今,人间她全世界最强,神明又不可能下来打她,那她岂不是能在这里横着走?
想想就很爽。
艾丽莎也走过来,惊奇地望着寻苓,问道:“克丽丝,你怎么会有容纳神格的容器?”
寻苓想也不想便道:“是变化之神,祂在关键时刻赐予了我容器。”
这话倒也不假,她的容器是卡牌,卡牌属于寻苓,寻苓就是变化之神。
这不就是变化之神赐予的容器吗?
艾丽莎闻言,并无意外之色,显然她也是这么觉得的,口中不禁感叹:“变化之神可真是一位仁慈又慷慨的神明呀!”
寻苓满脸自然地点头:“没错,变化之神就是这么强大又完美!”
自己夸自己,她一点都不脸红心跳。
战斗结束后,寻苓便来到那群兽人面前,兽人们一步都不敢离开,不论是什么猛兽兽人,此刻在寻苓面前全都乖巧地像只兔子。
尤其是狼族兽人,大概是发现寻苓身边有一位狼崽子,这群狼族兽人就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激动极了。
狼族也是第一个向寻苓投诚的兽人族群,殷勤地邀请寻苓去他们族群的领地观赏,给她献上美味的食物,强烈要求一定要令他们族群的血脉——也就是奈特回归族群,他们会推举奈特成为狼族下一代的族长。
寻苓能看出来,这群狼就是慕强,发现她即将成神,觉得跟随她有好处。
寻苓为此特意去询问了奈特,他愿不愿意留在兽人族群,跟随族群一起生活?
本来以为奈特不会留下,结果少年沉默片刻却说:“我要留下来。”
不是想,而是要。
寻苓疑惑地“嗯?”了一声。
狼崽子抬起头,认真地说:“你以后总会成神的,你会离开这里,去到你的神国。神明需要信仰,我留下来,帮你传播信仰。”
少年不会华美的措辞,哪怕是为人找想,说出来也干巴巴的,不怎么好听。
寻苓却能感受到他言语中的真挚。
她说:“奈特,你不用这样,我需要信仰,我会自己去拿,我不希望你勉强自己。”
狼崽子摇摇头:“不是勉强,我也很喜欢这里的环境,这里没有太多人,他们不会像人一样欺骗,我觉得很好。”
寻苓明白了,其实这一路走来,她也发现奈特对人类的厌恶。
他不喜欢人,不喜欢躲在屋子里,更爱在原野上奔跑。
来到兽人平原的这些天,奈特的情绪一直很高昂,白天经常去外面抓野兔野鸡之类的带回来给她吃,身上的野性也更重了。
虽是半兽人,但他身上属于兽的那部分血脉显然更多。
人无法违背血脉的力量。
寻苓道:“那好,不过不要信仰我,你要教他们,信仰变化之神。”
听她这么说,少年有些不解:“那你呢?”
寻苓冲他神秘一笑:“信仰变化之神,就等同于信仰我。”
狼崽子直愣愣望着她,随后像是一下子明白了什么,一双狼眼都瞪大了。
“你、你就是……”
金发少女竖起一根手指,轻轻压在嘴唇上,“嘘,这是个秘密,不可以告诉其他人哦。”
稍稍在奈特面前泄露了几分,将狼崽子惊得久久不能回神,寻苓笑而不语。
之后又在草原上呆了几天,见奈特安顿好后,寻苓便打算告辞了。
离开的这天,不少兽人都来送行。
狼族自不必说,还有一些之前在与狐女的战斗中被寻苓救了的兽人们,竟然跑来送了不少礼物给她。
不过没有兔族,兔族算是彻底跟她结了仇了。
寻苓收了一些,便带着艾丽莎踏上前往绿光森林的旅途。
走了很远,回头都能望见远处的山坡上,立在那里遥望她们的少年。
“把奈特留在这里……真的好吗?”艾丽莎也看到少年的身影,不禁迟疑地问。
寻苓淡淡地说:“这是他自己的选择,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我若是将他留在身边一辈子,或许才是害了他。”
狼,就该去野外进行生死搏杀,一直留在身边,就成了狗了。
她可不希望那个第一次见面就敢冲她嘶吼的小家伙,最后失去了血性,变得泯然众人。
掌控了风后,赶路也变得快了,走累了就驱使着风将两人吹着飞一阵。
只用了两天时间,她们就走出了北部平原,进入了西边的山脉区域。
大陆西部到处都是山,最深处就是绿光森林。
寻苓看了地图,到了山里就不好走了,风也没用,风遇山止,必须得脚踏实地地走。
以她们的脚程,再加上骑马,起码都要走十多天才能靠近绿光森林。
好在两人都不急,慢悠悠地走着,还能顺便观赏风景。
就是时不时森林里总会窜出来几只魔兽,不自量力地想要挑战二人,似乎把她们当做了可以拿捏的人类弱者,而结果就是每每被串起来烤。
“哇,这只咕咕鸡真香啊!”
林中一片空地,寻苓坐在倒塌的大树干上,手里一根树枝,树枝上穿着一只鸡,放在火堆上烘烤。
艾丽莎从林子里走来,手里捧着一个大叶子,叶片中装着清洗干净的野果。
“咕咕鸡很好吃,就是比较难抓。”
来到林子里,艾丽莎就自在多了,森林对她来说就像是家,不论在什么地方,她都能分辨方位,找到最正确最好走的路,发现最美味的果实。
她将一枚橙红的果实递给寻苓:“这个果子很甜。”
寻苓接过来一口咬下,薄薄的果皮下是饱满的果肉与汁水,果汁清甜爽口,确实非常好吃。
她吃了一个,又拿起另一个,将果实挤在咕咕鸡肉上,本就喷香的肉顿时散发出更加美味的气息,引得人食指大动。
艾丽莎望着咕咕鸡,咽了咽口水:“克丽丝,你还会下厨吗?”
“会一点。”寻苓谦虚地说。
其实是亿点点,她曾经可是当过厨神的人。
两人正等着咕咕鸡熟时,不远处突然传来树叶被踩踏的声响。
有人来了?
寻苓微微偏头,朝着声音来处望去。
林间枝叶茂盛,她并不能看到对方,但……风会告诉她。
一行八个人,五名男性,三名女性,五个男人全副武装,脚步声很轻,大概是剑士之类的职业。三个女人被捆住了双手,只能踉踉跄跄地走着,也是她们发出了较为明显的脚步声。
但显然,那几个男人并不在意。
他们对自己的实力很自信。
“好香,应该是有人吧?”
“没错,肯定是有人,找他们问问附近哪里有水源。”
“这地方可真难走,要不是为了赚一笔,谁愿意来这种地方。”
男人们抱怨着,女人们沉默着。
艾丽莎突然说:“我感应到了同族的气息。”
寻苓:“同族?”
她霎时意识到,自己遇见什么人了。
艾丽莎能被带去拍卖会,就说明有这么一条产业链,据说这种专门狩猎他族贩卖的人,叫做捕猎人。如果所料不错的话,现在,她就是遇见了捕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