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今生075

赵渊说这番话时, 倾身靠近顾晚卿。

声音压得低,只他们两人能听到。

苏照和霜月与他们隔了一段距离,被御林军的人看着, 不敢冒进。

直到赵渊在顾晚卿耳畔低语完退开, 御林军的人才跟着他一起离去,退守府门之外。

赵渊给顾晚卿塞了东西,苏照看见了,难免多问一句。

顾晚卿倒也没有藏着掖着, 大大方方将赵渊给的书信递给了苏照。

出于礼节, 苏照没有拆看那封书信, 而是让顾晚卿自己看完以后,再酌情考虑, 是否要将信中的内容告知他。

只因那封信是沈复生写的。偌大帝京, 谁又不知顾晚卿和沈复生曾经的关系。

顾晚卿明白苏照的好意,想了想,自己拆了那封信。

看信上的字迹, 确实是出自荀岸之手。

荀岸要她离开丞相府,与他远走高飞。

信上还说,安王会为他们保驾护航,送他们离去。

还说了许多不着调的话, 字里行间都透露着想和顾晚卿再续前缘的意愿。

荀岸还说,太尉府危矣,卫琛自顾不暇,难以庇护她。

若是顾晚卿继续留在丞相府,迟早会受到牵连。

届时, 连同太傅府也会陷入谋反的漩涡中。

哪怕顾晚卿是为了太傅府考虑, 眼下最明智的决定, 也是离开卫琛,离开丞相府。

他还将前生顾晚卿对他们未来的愿景重新提及,说要带顾晚卿寻一个没人认识他们的地方,过闲云野鹤的生活,做一对神仙眷侣。

若是以前的顾晚卿,或许会对他所许诺的这些心怀憧憬,喜不自胜。

眼下她看着信中的字迹,心中却是半点波澜也没有。

反倒是越发坚定地相信,荀岸与此次太尉府谋逆一案有莫大的关系。

就在顾晚卿心里渐渐冷凉下去,不打算继续往下看时,信中内容斗转,竟扯到了顾晚相身上。

顾晚卿接着往下看,脸色越来越沉,染上了怒意。

“怎么了?信上说了什么?”苏照出声,打断了顾晚卿的思绪。

她将手中的书信一揉,沉沉看向苏照:“沈复生捉了我二哥,要我只身离府……与他私奔。”

苏照:“……”

他没想到顾晚卿连“私奔”这种话也能脸不红心不跳地说出口。

看她的神情,似是对那沈复生半点情分也没有了。

想到卫琛若知晓此事后会是何种表情,苏照暗暗咽了口唾沫:“你确定你二哥如今在他手上?”

“信封里还夹带了我二哥的随身玉佩。”顾晚卿这话的意思已然明了。

苏照点点头,浓眉紧蹙,十分发愁。

他不能让顾晚卿随沈复生离去,不然卫琛回来以后,非得扒他的皮抽他的筋不可。

卫琛那人,盛怒之下,什么疯事都能干得出来。

苏照沉了口气,刚想让顾晚卿不要搭理那沈复生。

至于顾晚相,他另想法子便是。

可顾晚卿却蹙着秀眉,神情凝重,似是有自己的打算。

“顾晚卿,你不会真的想跟那个沈复生私奔吧?”苏照压低了声音,语气透着对顾晚卿的不信任。

毕竟当初她可是跪着求顾太傅,答应她与那沈复生的婚事。

后来若没有卫琛横插一脚,强人所难,如今顾晚卿与那沈复生,才该是一对正儿八经的夫妻。

苏照的担忧令顾晚卿回笼了思绪,她朝他看去,秀眉微蹙:“阿锦困于宫中,太尉府遭难,如今还有谁能帮得上他?”

她突然发问,苏照愣住。

总不好告诉顾晚卿,卫琛的人脉没有她以为的那样贫瘠,这帝京之中,能暗中帮他的人是有的。

“若无人能救他于危难,我救。”女子声音柔细,却又柔中带刚,坚决强硬。

“只要找到能证明太尉府与西域质子间关系清白的证据,此次危机是否就能解除了?”

苏照眸色深深,迟疑了一阵,方才点头:“至少能保住太尉府上下百余口的性命。”

“不过卫家位高权重,连陛下都要顾忌一二,怕是不管卫家是否真的想要谋反,陛下也会趁机削弱卫家。”

言外之意,能保住卫家百余口性命,已然是最好的结果。

“既然如此,这府门我必须出。”顾晚卿眸色一沉,下定了决心。

她确信这一切都是荀岸设计,他要卫琛死,要她随他远走高飞。

想必安王呈递给陛下的所谓证据,也是他出谋划策捏造出来的。

既然如此,那荀岸或许是破局的关键。

哪怕只是为了顾晚相,她也得去见荀岸。

虽然顾晚相这个二哥又废又蠢,可他与顾晚卿同父同母,是亲兄妹。

若顾晚相因为她出了事,父亲和母亲必然会难过,她不想见他们难过。

“不可。”苏照并不认可她的想法,“太尉府谋逆一案,自有人会替阿锦寻来证据。”

“你二哥,我也会让李成功去救。”

“所以顾晚卿,你只需要乖乖在这府中等阿锦回来,什么也不要做。”

苏照不敢让顾晚卿去冒险,哪怕定王那边目前还没有任何进展,他也绝对不能让顾晚卿去找沈复生套话。

稍有不慎,顾晚卿回不来了,他的小命只怕也不长了。

苏照斩钉截铁掐断了顾晚卿想要帮忙的念头,并让护卫送她回屋休息,由霜月贴身照顾。

顾晚卿虽然不喜欢这种备受保护,什么也做不了,仿佛自己是个累赘的感觉,却也还是忍耐着,尽可能不给苏照添乱。

但荀岸那人,一计不成还有下一计。

给顾晚卿写信,是想让她看清局势,心甘情愿随他离开。

可若是顾晚卿不愿意,他也不会听之任之,让她留下。

所谓先礼后兵,不过如此。

入夜后,本该静谧冷清的丞相府,来了一批不速之客。

彼时顾晚卿还未歇下,在房中练字,以求静心。

忽闻顶上青瓦裂声,以及院子里传来的刀剑铿锵,顾晚卿下笔的动作一顿。

霜月已经打开房门,去外面查看情况,“大半夜的,是何人在此喧……”

“嗖”的一声,一支羽箭擦着霜月耳畔飞过,射中了她身后不远处的梁柱。

霜月顿时哑声,口齿打颤,双腿发软,险些跌坐在地上。

她身后,一袭水蓝色裙衫的顾晚卿脸色从容地迈过门槛。

经过霜月身边时,她扶了她一把,安慰似地拍了拍霜月的手背:“你先回屋去。”

院中刀光剑影,是一帮黑衣人与丞相府的护卫打成了一团。

苏照也在其中。

如今昭澜同卫琛一起被困在深宫,白日里他又将暗中护卫的李成功调去营救顾晚相。

身边能打的,为数不多。

卫琛手底下那些暗卫人数有限,一些去了乌山镇,寻那位能模仿人字迹的教书先生。

要将人活着带回,为太尉府洗刷冤情。

另一拨人随李成功去救顾晚相,留在苏照身边的只寥寥几人。

苏照没想到那沈复生这么短的时日,竟然又招揽了一批能人异士。

此番来袭的黑衣人,武功路数难以琢磨,他带领的那些府兵、护卫,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

以至于最后苏照只能眼睁睁看着顾晚卿被其中一名黑衣人掠走,飞檐走壁,转眼便消失在黑暗中。

他欲带人追出府去,却被围府的御林军拦下,不得离府。

苏照昵了御林军副统领一眼,冷冷笑道:“方才丞相府内动静那般大,诸位都没听见?”

那位副统领微微扬眉,倒是装得一脸茫然,一笑而过:“什么动静,我等并未听见任何动静。”

话已至此,苏照心里已然有数。

这御林军副统领本就是安王的人,若无安王默许,今夜那些黑衣人怕是进不了丞相府。

只是苏照没想到,安王竟然会为一个幕僚做到这一步。

那沈复生,到底何德何能?

-

顾晚卿被掳走后,心中虽有些微慌乱,脸上却很镇定。

带她掠过丞相府高墙的那名黑衣人,轻功不错,几个起落,便进了一条漆黑冗长的巷子。

巷子尽头,有一辆马车闲散停在那儿。

马车上坠着灯笼,橘色微光在漆黑夜色里格外夺目。

那黑衣人将顾晚卿放下地,朝着马车的方向抱拳:“先生,人带到了。”

“退下吧。”车内传来慵懒低沉的男音,带着些许威压。

听声音,顾晚卿便知道说话的是荀岸。

不过她没想到,这些黑衣人竟然对他如此恭敬,仿佛奉他为主。

就在顾晚卿出神的片刻,马车的车帷被撩起,驾马车的男子请她上车去。

顾晚卿犹豫了顷刻,提着裙摆钻入了车内。

与车外夜深风寒不同,马车里隔绝了凛冽寒风,暖热舒适。

顾晚卿冰凉的身子也逐渐回暖。

她落座于马车一侧,视线微抬,便径直对上了一直在打量她的荀岸的眸光。

荀岸有些诧异,他以为,顾晚卿多少会有些慌张。

可她面色平静,仿佛早就猜到,是他。

“我二哥在哪儿?”顾晚卿出声,打破了车内的静谧。

荀岸本欲开口,那句“你近来可好”却生生卡在了喉咙处。

半晌他才适应了顾晚卿看他时陌生的眼神,淡淡扯了扯唇角:“他很好,你不必担心。”

“等我们离开帝京,过了乌山镇,我自会让人送他回京。”

确定了顾晚相的情况,顾晚卿心下暗暗松了一口气。

随后她眸色微凛,单刀直入:“卫家兄长与西域质子勾结谋反,是否与你有关?”

她还是不敢相信,记忆中贫贱不移,威武不屈的荀岸,会变成如今这般。

荀岸不答,良久的沉默却已经给了顾晚卿答案。

她搭在膝上的手不由攥成拳,声音比马车外呼啸的寒风还要冷凉:“你做这些是为了报复阿锦?”

这次,荀岸不再沉默,“他要杀我,我自然也不想放过他。”

“若你现在收手,我可以替你求情,此后我们两别,不复相见。”

“阿锦定然不会再寻你的麻烦。”顾晚卿拧起秀眉,还想求个转圜的余地。

她想让荀岸回头,毕竟今生是她有负于他。

可荀岸却不想,只是用复杂的眼神看着她,兀自发笑。

“他不会放过我的,前世不会,此生亦不会。”

“我也不会放过他。”

“你本就该是我的妻!卫琛不过一个后来者,我岂能输给他?”荀岸的声音沉而有力,越往后,语气越激动。

仿佛恨极了卫琛,要将他碎尸万段才能解恨。

顾晚卿见他这般,心下很是不安。

如今的荀岸,比当初抢亲时的卫琛还要可怖。

但不同的是,面对卫琛,她并不惧怕,更无厌恶;可是眼前的荀岸,却让顾晚卿觉得陌生又可怕。

半晌,顾晚卿才从他方才的话里,捕捉到了什么。

低低喃喃:“前世?”

听荀岸的意思,他前世与卫琛似乎也结了仇。

可在顾晚卿的记忆中,他们两人,前世并无太多交集。

荀岸是她与卫琛的学正,卫琛虽然不太喜欢荀岸,却也从未在顾晚卿面前诋毁过他。

后来她与荀岸成亲,卫琛更是随他兄长西征去了。

按理说他们两人应该再无交集才是,又怎会结仇?

若是没有结仇,荀岸又如何会说出前世卫琛不会放过他这样的话来?

无数的疑虑扰乱了顾晚卿的心绪,她刚要探问,却听荀岸沉声道:“婠婠,你只是被他蛊惑了……”

他没理会她适才的低喃,只自顾自地继续道:“我知道的,是卫琛蛊惑了你。”

“你放心,等离开了帝京离开了卫琛,你一定会彻底清醒过来。”

话音落定,端坐一旁的荀岸倾身朝顾晚卿靠近,伸手欲揽她入怀。

可顾晚卿却本能地推了他一把,挣扎间,更是狠狠打了男人一耳光。

啪的一声,响彻车厢。

“你别碰我!”女音怒极而颤。

推开男人时,顾晚卿更是用尽了全部力气。

荀岸毫无防备,被推坐回卧榻上,神色有些诧异。

顾晚卿便趁此机会站起身,退到了车帷后,一副随时要跳下马车的架势。

“好……我不碰你。”男人徐徐坐起,随手拢了拢弄乱的衣襟,声音温和了许多:“你过来坐下,当心摔下马车去。”

顾晚卿站着没动,但马车却忽然动了起来。

不得已,她只能扶着车壁坐下,尽可能与荀岸保持距离。

如荀岸所言,他要带顾晚卿离开帝京,远走高飞。

安王要卫家倒台,少不了荀岸的谋划。

如今他要离京,赵渊自然不会阻拦,何况这自由还是楚挽月替他求来的。

马车离开帝京后,一路向西,自然要经过乌山镇。

途中,顾晚卿没有主动和荀岸说过话,也没和荀岸闹得太僵。

若是有机会,或许能从荀岸口中套出些线索。

苏照说过,安王将卫贤与西域质子来往的书信呈给了陛下,以此为证,诬告卫家谋逆。

但那些信件,并非出自卫贤和西域质子之手,不过是有人模仿了他二人的字迹。

如今那模仿字迹之人,便是此案最关键的证人。

虽然苏照说,已有人暗中寻找此人的下落。

但听他的意思,他们的人目前还没找到那位至关重要的证人。

这件事既然是安王与荀岸的谋划,那荀岸想必知道那人的下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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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行了一日,暮色时分,正好抵达了乌山镇。

本该加紧赶路,带顾晚卿远走高飞的荀岸,难得发话,说要在乌山镇留宿一晚。

于是马车便在乌山镇最好的一家客栈停下,简单安顿。

荀岸让人准备了些酒菜,送到顾晚卿房中,他与她一起用。

席间,顾晚卿想到什么,又提起了顾晚相:“如今已经到了乌山镇,按照约定,你应该放我二哥回去。”

离京这一日来,顾晚卿从不主动和荀岸说话。

每每都是荀岸向她献殷勤,端茶倒水,递上她爱吃的糕点。

这样的荀岸,顾晚卿仿佛不认识一般。

毕竟前世的他,从不会在她面前伏低做小,这般卑微姿态。

“婠婠放心,我答应你的事,一定会做到。”荀岸给她剥了个橘子,连橘瓣上的白茎都扒了个干净。

可顾晚卿却不领情,视线平直望着他的双眼,根本不看他手上的橘子,“在他回去之前,让我与他见一面。”

顾晚卿不接橘子,荀岸也不恼。

放下橘子后,他又给她夹菜,“见他可以,先吃饭。”

“吃饱饭,我陪你去镇口送你二哥。”

荀岸收回了视线,声音温沉,却是不容商量的语气。

这一次,顾晚卿没再拒绝。

她心不在焉地吃了点东西,复又看向荀岸:“你恨卫琛,何故要将卫家全族置于死地。”

“卫家其他人,都是无辜的。”

何况卫家世代忠良,平白遭此诬陷。

这对他们来说,实在不公。

“要怪就怪他们姓卫。”

“只要卫家一日不衰,卫琛就一日不会落败。”

“像他这种世家子弟,生死存亡必然是和家族命运相连,永远无法分割。”

荀岸心意已决,不想再从顾晚卿口中听到卫琛的名字,干脆起身离去,留顾晚卿一人独自用膳。

待晚饭之后,他如约带顾晚卿去乌山镇镇口,让她见顾晚相最后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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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晚相被劫走后,并未吃什么苦头。

得知劫走自己的幕后之人是沈复生,他骂过闹过,最多的是自责。

如今看见顾晚卿,他更加意识到自己这一次又给顾晚卿和卫琛添麻烦了。

“婠婠……”顾晚相声音微哑,似要哭了,“是二哥对不住你,二哥没用……”

“你又何苦为了我……”顾晚相哽咽住,恨死自己的无能。

若不是他被沈复生的人抓住,顾晚卿也不会受到要挟,同沈复生“私奔”。

回去以后,他又该如何向卫琛交代……

想到这些,顾晚相的眼眶都红了,一个大男人,险些当众哭鼻子。

顾晚卿见状,上前抱了他一下。

她身后,荀岸垂在腿侧的手握拳,一旁的随从作势要上去阻止,荀岸抬手制止了。

他要带顾晚卿离开,以后再不会回来。

便让她跟亲兄长好好道别又何妨。

“二哥,你回去以后不要再游手好闲,无所事事了。”

“替我好好侍奉双亲,多尽尽孝。”顾晚卿缓声低喃。

她抱了顾晚相片刻,分开时,还依依不舍地与他两手相牵。

最后,顾晚卿后退了半步,抬手正式与顾晚相告别。

这一幕全都落在不远处的荀岸眼里,他有些恍惚,总觉得顾晚卿似是心甘情愿与他私奔似的。

空落落的心里,流入了几分暖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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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客栈之前,荀岸让车夫去了一个地方。

那地方十分偏僻,似是乌山镇的贫民窟,漆黑的夜色里,空气中隐约可以闻到腐烂味。

顾晚卿不知道这是哪里,只跟着荀岸穿过弯弯绕绕的巷子,到了一处破落不堪的旧屋。

吱呀一声,眼前腐朽的木门被推开,荀岸率先走了进去。

“说起来,婠婠,你我之间,无论前世今生,缘分一直不浅。”荀岸站在空旷的破院子里。

想起前世和今生,幼时、少时的自己和楚挽月。

他以前一直以为,和顾晚卿的缘分起始于国子监。

直到两世的记忆揉在一起,他才想起来,前世年少时,他在乌山镇也曾遇到过幼时的顾晚卿。

那时楚挽月病重,他们穷苦不堪,没钱医治。

他便带着她沿街乞讨。

十几岁的少年,本该意气风发,却不得不卑躬屈膝,跪在街边向路人乞怜。

他是个读书人,骨子里的清高便是那时磨了个粉碎。

当时楚挽月快病死了,他们青梅竹马,他也答应过要好好照顾她。

沿街乞讨数日,也没人愿意施舍他们药钱。

后来有一日,有个七八岁大的小姑娘在荀岸跟前蹲下,递给他一袋银钱。

那小姑娘穿着打扮不像是寻常百姓家的,气质华贵,模样娇软可爱。

给了他银钱,让他救治他唯一的亲人。

因为那笔钱,楚挽月的病及时救治,保住了性命。

荀岸曾暗暗发誓,他日有缘若再见到那位恩人,一定当牛做马,以命报答。

可他根本不知道恩人是谁,哪里人。

也没有可以与之相认的信物。

但现在他知道了,前世施舍他银钱的小姑娘是顾晚卿。

今生虽然境遇有所不同,年幼时的顾晚卿,却还是误打误撞做了他的恩人。

荀岸只是觉得惋惜,若前世他便知晓顾晚卿是那个小姑娘该多好。

或许一切也不会发展到今天这步田地。

冥冥之中,老天爷其实眷顾了他许久,给了他很多次机会。

可惜……

-

顾晚卿不明白荀岸什么意思,只当他又想试图用前尘往事来动摇她。

她如今心志坚定,自然不会被他动摇。

沉默了一阵,顾晚卿冷声打断了男人的思绪:“荀岸,如今我已是卫琛的妻。”

“就算死,也会是卫琛的鬼。”

“……你我之间的缘分,已经断了。”

“你又何必执着。”

顾晚卿的话一字不落传到男人耳朵里。

他涣散的目光聚拢,倏地冷厉阴沉下去,暗暗咬紧了齿关,攥拳:“你说了不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