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 顾晚卿在府中闲来无事,便将卫琛书房里的书翻出来看了看。
书香浓墨的书房里,供着一把长剑, 与整个房间格格不入。
顾晚卿本打算让管家将其撤下, 却被昭澜告知,那是卫琛很重要的东西。
最终她还是留下了那把剑,忙忙碌碌,倒也忘了询问卫琛, 那柄宝剑的来历。
眼看中秋佳节将至, 整个帝京张灯结彩, 氛围甚浓。
顾晚卿也张罗着将丞相府装扮了一番,还让霜月请了摘星楼的点心师傅, 过来教她做月饼团子。
到底是摘星楼的点心师傅, 月饼花样多,馅儿调配得好,味道一绝。
顾晚卿学了几日, 自己做了许多冰皮的月饼,第一时间给卫琛送去些,让他品鉴。
若是卫琛觉得尚可,她打算到时候多做一些, 送去太傅府,给家里人尝一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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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过得快,八月十五这天一早,帝京下了一场润物无声的小雨。
晌午时分雨过天晴,又是秋阳烁烁, 晒得人骨头都快散了, 懒洋洋软绵绵, 直瞌睡。
中秋这天日子特别,既是阖家团圆的佳节,又恰好是当今陛下的寿辰。
晚上宫中有寿宴,文武百官可携家眷参加,为陛下贺寿。
卫琛一早就准备好了贺礼,入夜后,他带着顾晚卿一同前往皇宫,与卫太尉、顾太傅两家人会合。
宫宴讲究男女分席,所以入宫后,顾晚卿便和卫琛分开,一直同母亲袁氏和婆母周氏在一起。
席间周氏还悄声询问顾晚卿,给卫琛纳妾一事考虑得如何。
顾晚卿想起那周玉嫣,又想起卫琛之前郑重其事的许诺,委婉将纳妾一事推给了卫琛。
到底周氏和卫琛才是母子,没道理周氏拉着她谈纳妾一事。
想来就是欺软怕硬,她定是知道卫琛不会纳周玉嫣,所以才从她这里下手。
顾晚卿可不上这个当,周旋一番,便将此事推拒过去。
周氏为此脸色都青了,对顾晚卿更是不待见。
顾晚依在旁边听了,自然不满周氏。
“哪有婆婆催着儿媳给儿子纳妾的,何况你和妹夫这才成亲多久?”顾晚依替自家妹妹打抱不平。
但身为当事人的顾晚卿却神色如常,并不恼火:“她便是再催,这妾也是纳不成的。”
“总归这都是我丞相府的事,她是太尉夫人,怎做得了我丞相府的主。”
听顾晚卿这么说,顾晚依替她松了一口气。
随后不免感慨:“当初你一心要嫁那沈复生,后来却被卫琛抢了亲……”
“我还担心你与他成亲后会不幸福。”
“如今看来,我的担心倒是多余了。”
“卫琛待你这般好,你能放下过去同他好好过日子也是理所当然。”
“有他在,想来也不会有人能欺负了你去。”
自从顾晚卿生病失忆后,顾晚依与她的姐妹情谊似淡了许多。
她无法认同一心要下嫁沈复生的顾晚卿,却也说不通她。
姐妹间已经许久没有像今日这般坐在一起说体己话了。
如今顾晚卿能和卫琛相处融洽,夫妻和睦,顾晚依自然替他们高兴。
顾晚卿略弯唇角,不可置否。
她也主动询问了顾晚依的近况,得知她与姐夫恩爱有加,便讨教了些夫妻相处之道。
宫中寿宴一直进行到人定时分方才结束。
听闻陛下高兴,贪杯,这会儿醉了,去了皇后宫里。
顾晚卿这边散席后,昭澜来传话,说是卫琛被几位大臣缠住了,要她先随袁氏回太傅府。
晚些时候,他去太傅府接她。
卫琛忙完时,时辰已经晚得不能再晚了。
苍穹欲坠,沉沉无边。
只一轮圆月高高悬起,一颗星星也瞧不见。
顾晚卿在太傅府吃了一个冰皮月饼,玫瑰红豆馅的,又喝了小半碗桂花酒酿。
被卫琛接上马车时,俏生生的脸蛋红得像是涂多了胭脂。
马车徐徐往丞相府驶去。
昭澜驾马,霜月也陪在外头。
与马车内的两位主子只一帷之隔,依稀听得他们的谈话声。
顾晚卿沾了酒,神色熏醉,眼神扑朔。
身软无力地靠在卫琛怀中,正捏着他深兰色外袍边角的绣纹来回摩挲。
嘴里还低低喃喃着:“阿锦,我胸口闷闷的……”
彼时马车刚好经过摘星楼。
卫琛撩起车帘,让夜风灌入马车内,好让顾晚卿吹吹夜风,解解闷。
视线不经意掠过摘星楼楼阁,他思绪微动,便沉声让昭澜停下马车。
随后,在昭澜和霜月狐疑的目光下,卫琛将顾晚卿抱下了马车。
凉凉的夜风吹去了顾晚卿脸上些许的烫意,她神志回笼了些,看了眼已经打烊,漆黑一片的摘星楼。
“怎么就下马车了……这也没到咱们家啊。”
卫琛唇角勾起弧度,只因顾晚卿那句“咱们家”。
听起来,她对他们的家,很有归属感。
“不是胸口闷不舒服?”
“夫君带你去看看高处的风景可好?”卫琛磁声,话落之际,指骨匀称的手已经熟稔地扣住了顾晚卿的腰肢。
顾晚卿微微偏头,目光往上斜斜瞧着他,唇如胭脂,轻轻扬起,眸中似落了皓月银华,“去哪儿看?”
“喏,上面。”卫琛微抬下巴,朝着摘星楼阁顶的飞檐。
粉妆玉砌的女子顺着他的视线眺去,恰巧夜风猛地拂过,掠起她一缕青丝,几欲迷眼。
“好啊,但我们怎么上去?”顾晚卿喃声低问。
她身后,昭澜和霜月都齐刷刷抬头朝摘星楼阁顶张望。
不等他们反应,卫琛收紧了揽着顾晚卿腰肢的手。
提气轻跃,身轻如燕,一路借力,飞登上了摘星楼。
霜月没怎么见过这般场面,小嘴圆张,惊奇得嘴里能塞下一整颗鸡蛋。
相较之下,昭澜倒显得淡定,仿佛预料之中。
还好心同霜月解释:“我家主子虽然早已弃武从文,但每日都会寻空习武,轻功更是绝顶。”
“这根本不算什么。”
昭澜言语间透着得意自豪,与有荣焉。
听得霜月终于合拢了嘴,似突然想起了什么,她点点头:“难怪姑爷总是将小姐弄得‘伤痕累累’,原是一直习武的缘故,手重。”
一旁的昭澜:“……”
这都什么虎狼之言,而且……这是她能说,他能听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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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星楼屹立于帝京中心位置,飞檐之上,如至山巅。
卫琛几经飞掠,顾晚卿在他怀中连零星丁点的醉意都被吓没了,一双藕臂紧紧固着他窄紧的腰身,生怕自己会掉下去。
她知道卫琛功夫好,轻功更好。
这却是她第一次亲身领略他的厉害。
直至双脚落在飞檐琉璃瓦上,顾晚卿悬空的心方才落实,暗暗松了口气。
“这里好高,很危险……”她喃喃着,想让卫琛带她下去。
可男人却只是倾身勾住她的腿弯,将她大横抱起,他自己则盘腿坐在了飞檐边沿。
“夫人莫怕,有为夫在,定然相安无事。”卫琛的声音温沉好听,不紧不慢,有一种令人心安的魔力。
顾晚卿的手改圈着他的脖颈,心安了片刻,方才试探似的往底下看了一眼。
飞檐之外犹如万丈深渊,若是从此处摔下去,定然会砸成肉饼。
“夫人感觉如何,胸口可还闷得慌?”卫琛给足了她安全感。
扣在她腰上的手,力道又紧又重,让顾晚卿笃定,他不会让她从这里掉下去。
“倒是不闷了。”顾晚卿如实回。
在这高处,夜风更凉些,但八月的时节,风扫在身上凉凉的很舒服。
她感觉呼吸顺畅了许多,脸上的燥热烫意和胸中闷意都随着夜风散去。
不止如此,顾晚卿还觉得心里异常平静。
她在卫琛怀中安坐了片刻,随后主动提出,要和他并肩而坐。
卫琛再三确认方才将她放在身旁,两人肩并肩,仰头看着天际高悬的圆月。
明月当空,顾晚卿眼中落满了冷冷月华。
夜风拂过时,她不知为何,竟有一种似曾来过的熟悉感。
脑中闪过一些画面,转瞬即逝,她甚至来不及抓住。
“阿锦,以前你是不是也带我来过这里?”那一闪而逝的画面里,顾晚卿记得卫琛那张近在咫尺的俊脸。
她似乎还在此处,亲了他……
卫琛微微愣住,转眸看向顾晚卿时,眼里凝着复杂的光,交织着喜色。
忽而,那抹喜色黯淡下去。
男人嗓音低沉,难掩失落:“又是听霜月说的?”
顾晚卿动了动朱红的小嘴,目光凝聚于卫琛抿紧的薄唇。
她看出了他的失落,心下有些无奈,也生出几分怜惜。
顾晚卿没有回答卫琛,只是揪紧一颗心,小心翼翼侧身,下定决心似的,对男人下命令:“阿锦……你过来。”
柔柔女音被夜风拂进卫琛耳朵里。
他差点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突然就想起了当初乞巧节的夜。
也是在这摘星楼顶,他与顾晚卿赏玩累了,在此歇息欣赏无边夜色。
那时候,少女也曾用这般浅柔的调子唤他,让他凑近她些……
发散的思绪半晌才聚拢,卫琛紧张地咽了口唾沫,终于有所动作。
他朝着顾晚卿倾身靠近,俊脸几欲贴上她的,嗓音微哑:“……怎么?”
顾晚卿因他的靠近,心漏跳了一下。
随后在男人身上淡淡寒梅冷香里,她抿了抿唇瓣,大着胆子将一双柔荑,往他脖颈上圈去。
声音柔而无力,似一缕丝线,无声无形地缠上了卫琛的心,“没怎么……”
“就是坐在这里……突然想亲亲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