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晚卿趴在门上冲着门缝喊了许久。
外面把守的护卫像是聋了似的, 对她的话充耳不闻。
倒是她自己喊得累了,嗓子发疼,才后退半步, 提着裙摆, 朝那紧闭的房门发泄似地踹了一脚。
随后顾晚卿转身,丧气地朝里屋走,打算去床榻上歇会儿,再来叫门。
非得吵得卫琛不得不来见她为止。
谁知她才刚转过身, 身后传来开门声。
那两扇紧闭的房门被人徐徐推开, 凉爽的夜风呼啸着从屋外涌入, 掀动了顾晚卿喜服的裙摆。
少女站住脚,迟疑地回头, 一眼便看见了门外长身而立的卫琛。
他还穿着那身嫣红惹眼的红衫, 墨发半披,俊朗温沉,孑然立于门前。
身后是泼墨的长夜, 与院中零星摇曳的烛火微光。
男人身材修长,神色冷沉,一言不发立在那儿,像一尊俊美的玉像, 又像是初初降世的谪仙。
清冷傲人,不可一世。
他与顾晚卿记忆中的样子出入很大,以至于她每次见他,总要恍惚片刻。
须臾回神,少女的视线从英英玉立的男人身上移开, 落在他身后屋檐外广阔无际的夜幕。
她心下微动, 垂在腿侧的手蓦地揪紧喜服裙摆。
随后顾晚卿趁男人沉步进屋之际, 握紧拳头,埋头往门外冲。
她以为,这么短的距离,说不定能趁男人不备冲出这个“牢笼”。
哪知卫琛根本没把她的动作放在眼里,连眼皮都没掀一下,随便伸手一勾,便把意图从他身旁过去的顾晚卿拦了下来。
男人手掌干燥温热,十分有力。勾住少女纤细的腰肢,只微微往回收拢手臂,便将那娇小的身影带入了怀中。
没等顾晚卿反应,卫琛单手将她扛在了肩上,信步沉稳地朝内室走去。
他身后,守门的两个护卫对看了一眼,默契地将左右两扇房门带上了。
砰的一声,房门在顾晚卿视野里被无情地带上了。
她趴在男人肩上挣扎,却也只能眼睁睁看着漫无边际的黑夜,和满院灯火被留在门外。
“卫琛!你放我下去!”
“我要出去!你敢软禁我,我爹若是知道了,定不会放过你……”
“姓卫的……啊!”
少女话音未落,便被男人扔在了床上,身子翻滚了一圈,趴在了软衾上。
声音戛然而止,顾晚卿还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尖,心里怒火噌地烧了起来。
她翻身坐起,抬眸怒不可遏地瞪着男人:“卫琛,你到底想做什么!”
男人立于床前,冷沉俊脸一丝不苟,垂掩长睫,居高临下地审视着气得面红耳赤的少女。
顾晚卿的情绪有多起伏,卫琛的表情就有多淡然。
他二人,就像火与冰,动静牵制,使得内室的氛围格外紧绷。
面对少女的质问,卫琛眼眸沉了沉,不厌其烦地回答她:“娶你。”
他的声音比他的神情还要冷,却是十分肯定的语气。
男人的语气那么理所当然,仿佛娶她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顾晚卿听得火冒三丈,倔强地昂着脑袋,目光灼灼,亦是坚定地回望他:“我说了,我不嫁你!”
怎么就听不明白?
“我也说过,此事由不得你。”卫琛沉声回应,板着俊脸,像个俊美却仗势欺人的恶霸。
顾晚卿:“……你真的疯了!”
“我心仪之人不是你,你便是娶了我,我也不爱你。”
“何苦彼此折磨?”顾晚卿拧着秀眉,神情认真严肃,一副要和卫琛讲道理的架势。
殊不知她的话,早已刺痛了卫琛的心。
他极力克制着翻腾的怒气,险些憋出内伤来。
顾晚卿却还喋喋不休,试图说服卫琛。
一字一句,终究还是磨光了男人的耐性。
卫琛欺身而下,左手熟稔地捏住了少女细皮嫩肉的下巴,指节紧绷,微微用力。
总算令她住了嘴,睁着一双茫然无辜的杏眸,被迫与他对视着。
屋内蓦然安静下来,顾晚卿从一开始的不知所以,到后来的惊慌恐惧,最终定格在她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眸里的却是恼怒、惶恐。
这一幕似曾相识,白日里在马车上,卫琛便如这般捏住了她的下颌,然后低头往她唇上咬了一口。
顾晚卿觉得自己的下唇似乎又开始刺痛了。
几乎下意识的,她两手抓住了卫琛的手腕,趁他愣神的片刻,拉下他的左手,低头狠狠咬在他虎口处。
少女这般举动,令本想让她闭嘴,好与她说几句话的卫琛愣怔当场。
直到虎口传来阵阵疼意。
顾晚卿有两颗小虎牙,咬人还是挺疼的。
但被咬的卫琛却像是失去了痛觉似的,闷不吭声,俊容淡然冷静,只眸光沉沉地看着少女像只发狂的小兽,肆意发泄。
不知咬了多久,久到顾晚卿腮帮子都酸疼了,口中隐约尝到了铁锈味。
她心里的气总算消散了些,情绪平复过来,也松了口。
少女浓密的长睫漆黑如墨,低掩着,遮住了眸光。
所以卫琛并没有注意到她落在他虎口处的视线。
在看见那排渗出鲜血的牙印,顾晚卿眼里闪过一丝歉疚。
歉疚之余,顾晚卿又觉得委屈。
实在想不明白,为何好端端的,卫琛要带她回来,还将她关起来。
于是顷刻后,少女抬起了巴掌大点的小脸,又气又无力地掀着长睫,双目湿红地看着卫琛。
就只是看着他,也不说话。
一双杏眸替她沾了嫣红血迹的唇在无声地控诉他对她的恶行。
她这副模样,委实惹人怜惜。
卫琛坚如磐石的内心,竟也有片刻的松动。
他沉了口气,定定看了少女许久,方才沉声问她:“发泄够了吗?”
“不够的话,换只手给你,继续咬?”他说着,便将右手也递到顾晚卿面前,一副任凭她处置的态度。
顾晚卿皱着眉避开,抬手抹去了唇上的腥甜。
认识卫琛这么久,她还是头一次觉得他这个人非常不近人情,像一块顽石似的,跟他根本讲不通。
面对这样的卫琛,顾晚卿是一点办法也没有了。
她心中暗恼着,先是别开脸,不再说话。
后来似是觉得不够,又转身背对着男人抱膝而坐,一副再也不搭理他,不同他说话的模样。
卫琛见了也不恼,在他眼里,无论是什么样的顾晚卿都是好的。
哪怕她生气,也是天下第一娇俏可人。
“霜月应该快到了。”
“接下来你可能还需在这里住上些时日,我院里的下人你怕是用不惯。”
卫琛心中怒气消了大半,也不想在此惹顾晚卿心烦,打算去刑部大牢见一见荀岸。
该说的说完,他转身要走。
怎知步子尚未迈出,原本同他置气,背过身去不搭理他的少女却又转回身来,从背后拉住了他的宽大的衣袖。
卫琛身形一顿,脚下似有千斤重,无法迈步离去。
于是他耐着性子回身,垂望床沿伸手抓住他衣角,眸光闪烁,暗含祈求的少女。
屋内烛火微微摇曳,将室内烘出一片暖色。
而顾晚卿与卫琛都穿着大红的衣衫,俨然就是一对新人。
如果忽视这满屋狼藉,倒还真有一种他们成亲了,此时正洞房花烛夜的美好错觉。
可转眼间,这良好的氛围便被顾晚卿接下来的话破灭了。
“阿锦,我求你好不好,让我离开。”
“我们以后还是最好的朋友……”
房间里静谧,顾晚卿话落后,男人迟迟没有应声。
于是她接着道:“荀……沈复生他只是一介文弱书生,手无缚鸡之力。”
“你不要为难他。”
“本就是我心悦于他,是我要与他成亲的……”
“阿锦……”
顾晚卿的话没能说完,一直压着脾气没有发作的卫琛终于听不下去了。
男人冷漠地抽走了被她抓住的衣袖。
少女毫无防备,在他拂袖退开时,她惊呼了一声,从床上跌下,狠狠摔了一跤。
卫琛见状,下意识想要上前查看顾晚卿的情况。
但又不合时宜的想起少女刚才的话……
男人垂在袖中的手握紧,终究是忍住了,没上去抱她。
只冷冷的,一字一句道:“我现在就去杀了他。”
说完,卫琛转身大步流星地离去,头也没回。
顾晚卿正欲查看自己的手掌,方才摔下床时,撑在地板上似是擦破了皮。
手掌边缘火辣辣的疼。
可听见卫琛的话,听见他说要去杀了荀岸。
顾晚卿顿时顾不得手上的火辣,慌忙爬起身,跌跌撞撞追着男人到外间。
可惜卫琛腿长走得快,顾晚卿根本追不上。
她追到外间时,男人已经出门去,守门的护卫则将房门重重带上了。
夜风灌入,摇曳了屋内烛火。
顾晚卿再一次贴在门后用力拍门,让卫琛放她出去。
可门外的男人始终无动于衷,只临走之前,冷声吩咐门口的护卫:“看好她,没有我的允许,不许她见任何人。”
卫琛说到做到,离开了自己的院子,便出府,往刑部大牢赶。
昭澜说霜月已经接到府上,问他是否要让她去见顾晚卿,他也给否了。
让人暂且将霜月安顿在他的院子里,但是不让她去见顾晚卿。
似是以此惩罚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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刑部大牢里,光线昏暗,阴森可怖。
空气中一股刺鼻的霉味和隐隐恶臭,无处不彰显此处是个腌臜龌龊之地。
牢房里关押的囚犯,其罪行小到偷鸡摸狗,大到作奸犯科杀人放火,按罪行依次递进。
越往深处走,那里光线越稀缺,若没有微弱烛火照明,只怕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那里的犯人要么是被判了死刑,正等候处置,要么终身不得离开此地,所以毛发旺盛,但肤色却透着不健康的惨白。
这地方荀岸不是第一次来,也不是第一次受鞭笞之刑。
他还穿着与顾晚卿成亲时量身定制的大红色喜服。
做工精美的衣服,被狱卒无情的鞭子抽打出一条条裂缝,深浅不一的渗出血迹来。
两三个狱卒轮着番的审问他,究竟是不是敌国细作。
若荀岸回答不是,他们又会以他狡辩的罪名继续鞭打。
总之,从他进入刑部大牢的那一刻起,用在他身上的刑罚就没断过。
不至于立马要了他的命,却也不会让他好过。
这便是卫琛想要的。
荀岸知道,他折磨人的手段一向狠辣。
其实比起前世濒死前他受过的那些刑罚,如今这些实在不痛不痒。
那男人,对他恨之入骨,曾不惜违背大延律例,动用史上早就禁止的十大酷刑来折磨他。
直将他折磨致死,约莫还是没让他解气。
想到前世,荀岸勾起了唇角,笑得十分勉强却又肆意不羁。
恰好被亲临刑房的卫琛看见,脸色蓦地阴沉下去。
“你们先下去。”男人沉声开口,冷寒的调子几欲让刑房里结出一层薄冰。
狱卒们互看了一眼,可不敢违抗命令,忙不迭将刑具都放回原位,躬身退出去。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后,刑房里迎来了漫长的静谧。
浅白的月光从荀岸头顶狭窄的木窗翻入,清冷月辉施舍似地洒落在他前面的地板上。
荀岸已奄奄一息,但卫琛显然没打算放过他,正在那一排排刑具面前认真挑选。
说来讽刺,他二人皆着红衣,可卫琛这个后来者却比荀岸更像新郎官。
无论是气质还是长相,两人之间都差着一大截。
何况如今他们一个匍匐于泥沼、尘埃,是任人宰割的鱼肉;另一个身份尊贵,高高在上,手中握着生杀大权。
荀岸觉得可笑,原以为老天爷很是眷顾自己,可怜自己。
如今却又觉得老天爷若当真眷顾他,又何必让卫琛也重活这一世?
卫琛的存在,就是他今生最大的阻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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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挑选了许久的刑具,却只拿了一根鞭子。
荀岸抬头瞧着,只隐约瞧出那是一条鞭子,忍不住发笑:“还以为丞相大人要像当初那样,对在下动用十大酷刑呢。”
他这么说,无疑是告诉卫琛,前世的记忆他已经全部记了起来。
恩恩怨怨,全都记得。
可即便他不说,卫琛其实心中也是这么怀疑的。
来的路上,他将事情的来龙去脉梳理了一下。
起初是他着人暗杀荀岸,后来在乌山深处发现荀岸的尸体。
此后帝京再没有荀岸的踪迹,那时卫琛便以为荀岸已死。
可实际上,那具尸体多半不是荀岸的。
荀岸不知何时恢复了前世的记忆,刻意制造了那具尸体混淆了他的视线,让他相信他真的死了。
假死这段时间里,荀岸一直蛰伏于暗处,苟且偷生。
直到卫琛随军出征。
“西域动乱的消息早早在帝京传开,也是你的手笔?”卫琛沉声冷问。
虽是问,但他心中却有肯定的答案。
荀岸没想到他还有如此闲心,与他说这些。
他不作答,只提着唇角冷冷笑着,听卫琛继续道:“为了引我离京,你倒也是煞费苦心。”
他前脚离京,荀岸后脚便以沈复生的身份在帝京冒头,有意无意地接近顾晚卿。
想到这里,卫琛将手中带倒钩的铁鞭往地上挥了挥,发出惨烈的声响。
随后他挥出了第二鞭,铁鞭结结实实落在了荀岸的大腿上。
抽打再拽回,铁鞭上密密麻麻的小倒钩勾住男人腿上的血肉,所经之地,除了鞭笞的痕迹,还生生拽下荀岸一些皮肉来。
饶是他是个硬骨头,此刻也忍不住发出压抑到高昂的惨叫声。
声音凄厉,在空旷的刑房内久久回荡,如鬼魅般阴森可怖。
听到他的惨叫,卫琛心下的怒气和冷意消减些许。
薄唇勾着不易察觉的弧度,男人侧身朝着被绑在木桩上的荀岸,低眸似笑非笑的欣赏着铁鞭上带出的血迹和肉屑。
薄薄月光投落在他身上,将男人衬得似地狱罗刹一般,俊美妖冶,却令人不寒而栗。
荀岸好半晌才忍下了那钻心刺骨的疼意,咬牙抽着冷气,脸色惨白毫无血色。
忍过那阵痛意后,他掀起被汗水濡湿的眼睫,依旧不肯服输地朝卫琛冷冷笑着:“……你这般对我,婠婠可知晓?”
“……啊,想来她是不知的……”
“你说……若是婠婠知道你这么对我,她会不会恨你?”
男人话音刚落,另一条腿又挨了一鞭子。
这一次,荀岸咬紧齿关,呜咽着,没让自己惨叫出声来。
卫琛却逼近了他,徒手揪住了他的衣领,俊脸沉沉抵近,恨意绵密地对他道:“若是卿卿知道你当初对她,对顾府所做的一切……”
“你觉得她会如何对你?”
卫琛的话令荀岸脸色变了变,他嘴角的弧度似凝固了一般,再也笑不出来。
只听卫琛继续:“我若是你,如今就该绕着她走,如何还敢出现在她面前。”
许是他的话刺痛了荀岸。
脸色难看了一瞬,他抬眼与卫琛对上视线,冷冷盯了他一阵,忽而嗤笑出声:“可惜啊,她什么也不知道……”
说到这里,荀岸脸上浮现出淡淡得意:“实话告诉你吧,婠婠失去了今生所有记忆,却阴差阳错的记起了前世的一些记忆。”
听到荀岸说顾晚卿记起了前世的记忆,卫琛揪着他衣领的力道松了许多,神情有些愣怔。
他并不知道顾晚卿想起了前世的事……
难怪她还认得他,难怪她觉得他变了……
之前卫琛觉得奇怪,但没来得及冷静下来仔细思考,找人了解情况……现在总算明白过来。
原来卿卿想起了前世……
那她为何还会下嫁荀岸?
在卫琛看来,爱憎分明的顾晚卿不可能不恨荀岸。
她若当真想起了以前的事,肯定比自己更想手刃他才是。
荀岸端详了卫琛许久,似看穿了他的疑虑,轻笑了一声。
“知道你在想什么。”
“你定然在想,为何婠婠没有恨我入骨,恨不得杀了我是吗?”
“实话告诉你,她只记得与我成了亲,我们是相敬如宾的恩爱夫妻……”
“再往后的事,她都不记得。”
说到这里,荀岸还是觉得老天爷是站在他这边的,“这就是天道,连老天爷都想愿意给我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与婠婠再续前缘。”
“你一介凡人,又如何能够阻止?”
荀岸的话勾起了卫琛心底的怒火,他手中的鞭子再一次扬起,应声落在了男人身上。
俊脸上青筋阴险,暴怒难掩。
过了好半晌,卫琛才缓过来,逐渐想通,也撤开薄唇,冷冷一笑:“就算天道帮你又如何,卿卿她终究会是我的妻。”
哪怕她失去了今生的记忆,连前世的记忆也残缺不完整。
哪怕她一心以为心悦之人是荀岸……
可那又如何,明日陛下赐婚,她就是他卫琛的妻了。
一个荀岸又能如何,不过是无谓挣扎罢了。
“可她不爱你!”
“说不定她还会恨你!”荀岸不甘示弱,轻咳了一声,揶揄地笑道:“这么一想……卫琛,你还真是可怜啊。”
卫琛握着鞭子的手蓦地一紧,冷着脸眼也不眨地挥落长鞭。
一下又一下,直到紧咬牙关的荀岸痛得忍不住,惨叫一声高过一声,他身上也皮开肉绽,还染了些血迹到卫琛衣摆上。
不知过了多久,那个嘴硬到底,对卫琛冷嘲热讽的男人晕死过去。
卫琛方才将手中的铁鞭扔掉,低头看了眼掌心被鞭子勒出来的一道血痕。
完全不觉痛似的,只眸光阴冷,神情麻木地转身,徐徐走处刑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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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刑部大牢回到太尉府,已是月下柳梢。
一路上卫琛都在想顾晚卿恢复了部分前世记忆的事,内心无比纠结,该不该把前世发生的一切告诉她。
直到马车在太尉府后门停下的那一刻,卫琛心中总算下了决断。
他还是决定缄默到底,向顾晚卿隐瞒前世的事。
其实冷静下来后,卫琛想了想,觉得顾晚卿的记忆不完整或许才是真的因为老天爷眷顾于她。
不想让她带着前世灭门的惨痛,生活在水深火热中,在无尽的仇恨中度过一生。
卫琛也不想将她拽入仇恨的深渊。
终归她的仇恨,顾府的仇恨,他会替她了结。
所有的苦难,便让他独自承受好了,就让他的卿卿继续无忧无虑的度过此生,最好永远也不要知道当初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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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琛回到自己的院子时,昭澜告诉他,顾晚卿闹累了已经睡下了。
下人们将她暂住的厢房收拾复原,按照卫琛吩咐的,他没让霜月去伺候顾晚卿。
听完昭澜的报告,卫琛没说什么,只身去了顾晚卿的房间。
他借着朦胧的月色在少女床沿悄然坐下,垂眸认真地端详她安静的睡颜。
心下潮浪终于平静下来,似被治愈了一般,心中难得的空白,有些温暖。
卫琛看了少女许久,心中五味杂陈。
后来终究是没忍住,倾身低首,亲吻了少女的额头。
压着低磁的声音,对睡梦中的顾晚卿低喃道:“卿卿……”
“你负了我。”
“……阿锦此生,绝不放过你。”
“明白吗?”
男人低喃,无人回应。
但卫琛很清楚,自己其实是很自私的。
因为不只是荀岸……他压根没想过让顾晚卿嫁给除他以外的任何人。
哪怕真如荀岸所说,她会恨他,怨他,永远不会爱他……
他也没想放过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