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今生054

顾晚卿趴在门上冲着门缝喊了许久。

外面把守的护卫像是聋了似的, 对她的话充耳不闻。

倒是她自己喊得累了,嗓子发疼,才后退半步, 提着裙摆, 朝那紧闭的房门发泄似地踹了一脚。

随后顾晚卿转身,丧气地朝里屋走,打算去床榻上歇会儿,再来叫门。

非得吵得卫琛不得不来见她为止。

谁知她才刚转过身, 身后传来开门声。

那两扇紧闭的房门被人徐徐推开, 凉爽的夜风呼啸着从屋外涌入, 掀动了顾晚卿喜服的裙摆。

少女站住脚,迟疑地回头, 一眼便看见了门外长身而立的卫琛。

他还穿着那身嫣红惹眼的红衫, 墨发半披,俊朗温沉,孑然立于门前。

身后是泼墨的长夜, 与院中零星摇曳的烛火微光。

男人身材修长,神色冷沉,一言不发立在那儿,像一尊俊美的玉像, 又像是初初降世的谪仙。

清冷傲人,不可一世。

他与顾晚卿记忆中的样子出入很大,以至于她每次见他,总要恍惚片刻。

须臾回神,少女的视线从英英玉立的男人身上移开, 落在他身后屋檐外广阔无际的夜幕。

她心下微动, 垂在腿侧的手蓦地揪紧喜服裙摆。

随后顾晚卿趁男人沉步进屋之际, 握紧拳头,埋头往门外冲。

她以为,这么短的距离,说不定能趁男人不备冲出这个“牢笼”。

哪知卫琛根本没把她的动作放在眼里,连眼皮都没掀一下,随便伸手一勾,便把意图从他身旁过去的顾晚卿拦了下来。

男人手掌干燥温热,十分有力。勾住少女纤细的腰肢,只微微往回收拢手臂,便将那娇小的身影带入了怀中。

没等顾晚卿反应,卫琛单手将她扛在了肩上,信步沉稳地朝内室走去。

他身后,守门的两个护卫对看了一眼,默契地将左右两扇房门带上了。

砰的一声,房门在顾晚卿视野里被无情地带上了。

她趴在男人肩上挣扎,却也只能眼睁睁看着漫无边际的黑夜,和满院灯火被留在门外。

“卫琛!你放我下去!”

“我要出去!你敢软禁我,我爹若是知道了,定不会放过你……”

“姓卫的……啊!”

少女话音未落,便被男人扔在了床上,身子翻滚了一圈,趴在了软衾上。

声音戛然而止,顾晚卿还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尖,心里怒火噌地烧了起来。

她翻身坐起,抬眸怒不可遏地瞪着男人:“卫琛,你到底想做什么!”

男人立于床前,冷沉俊脸一丝不苟,垂掩长睫,居高临下地审视着气得面红耳赤的少女。

顾晚卿的情绪有多起伏,卫琛的表情就有多淡然。

他二人,就像火与冰,动静牵制,使得内室的氛围格外紧绷。

面对少女的质问,卫琛眼眸沉了沉,不厌其烦地回答她:“娶你。”

他的声音比他的神情还要冷,却是十分肯定的语气。

男人的语气那么理所当然,仿佛娶她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顾晚卿听得火冒三丈,倔强地昂着脑袋,目光灼灼,亦是坚定地回望他:“我说了,我不嫁你!”

怎么就听不明白?

“我也说过,此事由不得你。”卫琛沉声回应,板着俊脸,像个俊美却仗势欺人的恶霸。

顾晚卿:“……你真的疯了!”

“我心仪之人不是你,你便是娶了我,我也不爱你。”

“何苦彼此折磨?”顾晚卿拧着秀眉,神情认真严肃,一副要和卫琛讲道理的架势。

殊不知她的话,早已刺痛了卫琛的心。

他极力克制着翻腾的怒气,险些憋出内伤来。

顾晚卿却还喋喋不休,试图说服卫琛。

一字一句,终究还是磨光了男人的耐性。

卫琛欺身而下,左手熟稔地捏住了少女细皮嫩肉的下巴,指节紧绷,微微用力。

总算令她住了嘴,睁着一双茫然无辜的杏眸,被迫与他对视着。

屋内蓦然安静下来,顾晚卿从一开始的不知所以,到后来的惊慌恐惧,最终定格在她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眸里的却是恼怒、惶恐。

这一幕似曾相识,白日里在马车上,卫琛便如这般捏住了她的下颌,然后低头往她唇上咬了一口。

顾晚卿觉得自己的下唇似乎又开始刺痛了。

几乎下意识的,她两手抓住了卫琛的手腕,趁他愣神的片刻,拉下他的左手,低头狠狠咬在他虎口处。

少女这般举动,令本想让她闭嘴,好与她说几句话的卫琛愣怔当场。

直到虎口传来阵阵疼意。

顾晚卿有两颗小虎牙,咬人还是挺疼的。

但被咬的卫琛却像是失去了痛觉似的,闷不吭声,俊容淡然冷静,只眸光沉沉地看着少女像只发狂的小兽,肆意发泄。

不知咬了多久,久到顾晚卿腮帮子都酸疼了,口中隐约尝到了铁锈味。

她心里的气总算消散了些,情绪平复过来,也松了口。

少女浓密的长睫漆黑如墨,低掩着,遮住了眸光。

所以卫琛并没有注意到她落在他虎口处的视线。

在看见那排渗出鲜血的牙印,顾晚卿眼里闪过一丝歉疚。

歉疚之余,顾晚卿又觉得委屈。

实在想不明白,为何好端端的,卫琛要带她回来,还将她关起来。

于是顷刻后,少女抬起了巴掌大点的小脸,又气又无力地掀着长睫,双目湿红地看着卫琛。

就只是看着他,也不说话。

一双杏眸替她沾了嫣红血迹的唇在无声地控诉他对她的恶行。

她这副模样,委实惹人怜惜。

卫琛坚如磐石的内心,竟也有片刻的松动。

他沉了口气,定定看了少女许久,方才沉声问她:“发泄够了吗?”

“不够的话,换只手给你,继续咬?”他说着,便将右手也递到顾晚卿面前,一副任凭她处置的态度。

顾晚卿皱着眉避开,抬手抹去了唇上的腥甜。

认识卫琛这么久,她还是头一次觉得他这个人非常不近人情,像一块顽石似的,跟他根本讲不通。

面对这样的卫琛,顾晚卿是一点办法也没有了。

她心中暗恼着,先是别开脸,不再说话。

后来似是觉得不够,又转身背对着男人抱膝而坐,一副再也不搭理他,不同他说话的模样。

卫琛见了也不恼,在他眼里,无论是什么样的顾晚卿都是好的。

哪怕她生气,也是天下第一娇俏可人。

“霜月应该快到了。”

“接下来你可能还需在这里住上些时日,我院里的下人你怕是用不惯。”

卫琛心中怒气消了大半,也不想在此惹顾晚卿心烦,打算去刑部大牢见一见荀岸。

该说的说完,他转身要走。

怎知步子尚未迈出,原本同他置气,背过身去不搭理他的少女却又转回身来,从背后拉住了他的宽大的衣袖。

卫琛身形一顿,脚下似有千斤重,无法迈步离去。

于是他耐着性子回身,垂望床沿伸手抓住他衣角,眸光闪烁,暗含祈求的少女。

屋内烛火微微摇曳,将室内烘出一片暖色。

而顾晚卿与卫琛都穿着大红的衣衫,俨然就是一对新人。

如果忽视这满屋狼藉,倒还真有一种他们成亲了,此时正洞房花烛夜的美好错觉。

可转眼间,这良好的氛围便被顾晚卿接下来的话破灭了。

“阿锦,我求你好不好,让我离开。”

“我们以后还是最好的朋友……”

房间里静谧,顾晚卿话落后,男人迟迟没有应声。

于是她接着道:“荀……沈复生他只是一介文弱书生,手无缚鸡之力。”

“你不要为难他。”

“本就是我心悦于他,是我要与他成亲的……”

“阿锦……”

顾晚卿的话没能说完,一直压着脾气没有发作的卫琛终于听不下去了。

男人冷漠地抽走了被她抓住的衣袖。

少女毫无防备,在他拂袖退开时,她惊呼了一声,从床上跌下,狠狠摔了一跤。

卫琛见状,下意识想要上前查看顾晚卿的情况。

但又不合时宜的想起少女刚才的话……

男人垂在袖中的手握紧,终究是忍住了,没上去抱她。

只冷冷的,一字一句道:“我现在就去杀了他。”

说完,卫琛转身大步流星地离去,头也没回。

顾晚卿正欲查看自己的手掌,方才摔下床时,撑在地板上似是擦破了皮。

手掌边缘火辣辣的疼。

可听见卫琛的话,听见他说要去杀了荀岸。

顾晚卿顿时顾不得手上的火辣,慌忙爬起身,跌跌撞撞追着男人到外间。

可惜卫琛腿长走得快,顾晚卿根本追不上。

她追到外间时,男人已经出门去,守门的护卫则将房门重重带上了。

夜风灌入,摇曳了屋内烛火。

顾晚卿再一次贴在门后用力拍门,让卫琛放她出去。

可门外的男人始终无动于衷,只临走之前,冷声吩咐门口的护卫:“看好她,没有我的允许,不许她见任何人。”

卫琛说到做到,离开了自己的院子,便出府,往刑部大牢赶。

昭澜说霜月已经接到府上,问他是否要让她去见顾晚卿,他也给否了。

让人暂且将霜月安顿在他的院子里,但是不让她去见顾晚卿。

似是以此惩罚她。

-

刑部大牢里,光线昏暗,阴森可怖。

空气中一股刺鼻的霉味和隐隐恶臭,无处不彰显此处是个腌臜龌龊之地。

牢房里关押的囚犯,其罪行小到偷鸡摸狗,大到作奸犯科杀人放火,按罪行依次递进。

越往深处走,那里光线越稀缺,若没有微弱烛火照明,只怕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那里的犯人要么是被判了死刑,正等候处置,要么终身不得离开此地,所以毛发旺盛,但肤色却透着不健康的惨白。

这地方荀岸不是第一次来,也不是第一次受鞭笞之刑。

他还穿着与顾晚卿成亲时量身定制的大红色喜服。

做工精美的衣服,被狱卒无情的鞭子抽打出一条条裂缝,深浅不一的渗出血迹来。

两三个狱卒轮着番的审问他,究竟是不是敌国细作。

若荀岸回答不是,他们又会以他狡辩的罪名继续鞭打。

总之,从他进入刑部大牢的那一刻起,用在他身上的刑罚就没断过。

不至于立马要了他的命,却也不会让他好过。

这便是卫琛想要的。

荀岸知道,他折磨人的手段一向狠辣。

其实比起前世濒死前他受过的那些刑罚,如今这些实在不痛不痒。

那男人,对他恨之入骨,曾不惜违背大延律例,动用史上早就禁止的十大酷刑来折磨他。

直将他折磨致死,约莫还是没让他解气。

想到前世,荀岸勾起了唇角,笑得十分勉强却又肆意不羁。

恰好被亲临刑房的卫琛看见,脸色蓦地阴沉下去。

“你们先下去。”男人沉声开口,冷寒的调子几欲让刑房里结出一层薄冰。

狱卒们互看了一眼,可不敢违抗命令,忙不迭将刑具都放回原位,躬身退出去。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后,刑房里迎来了漫长的静谧。

浅白的月光从荀岸头顶狭窄的木窗翻入,清冷月辉施舍似地洒落在他前面的地板上。

荀岸已奄奄一息,但卫琛显然没打算放过他,正在那一排排刑具面前认真挑选。

说来讽刺,他二人皆着红衣,可卫琛这个后来者却比荀岸更像新郎官。

无论是气质还是长相,两人之间都差着一大截。

何况如今他们一个匍匐于泥沼、尘埃,是任人宰割的鱼肉;另一个身份尊贵,高高在上,手中握着生杀大权。

荀岸觉得可笑,原以为老天爷很是眷顾自己,可怜自己。

如今却又觉得老天爷若当真眷顾他,又何必让卫琛也重活这一世?

卫琛的存在,就是他今生最大的阻碍。

-

男人挑选了许久的刑具,却只拿了一根鞭子。

荀岸抬头瞧着,只隐约瞧出那是一条鞭子,忍不住发笑:“还以为丞相大人要像当初那样,对在下动用十大酷刑呢。”

他这么说,无疑是告诉卫琛,前世的记忆他已经全部记了起来。

恩恩怨怨,全都记得。

可即便他不说,卫琛其实心中也是这么怀疑的。

来的路上,他将事情的来龙去脉梳理了一下。

起初是他着人暗杀荀岸,后来在乌山深处发现荀岸的尸体。

此后帝京再没有荀岸的踪迹,那时卫琛便以为荀岸已死。

可实际上,那具尸体多半不是荀岸的。

荀岸不知何时恢复了前世的记忆,刻意制造了那具尸体混淆了他的视线,让他相信他真的死了。

假死这段时间里,荀岸一直蛰伏于暗处,苟且偷生。

直到卫琛随军出征。

“西域动乱的消息早早在帝京传开,也是你的手笔?”卫琛沉声冷问。

虽是问,但他心中却有肯定的答案。

荀岸没想到他还有如此闲心,与他说这些。

他不作答,只提着唇角冷冷笑着,听卫琛继续道:“为了引我离京,你倒也是煞费苦心。”

他前脚离京,荀岸后脚便以沈复生的身份在帝京冒头,有意无意地接近顾晚卿。

想到这里,卫琛将手中带倒钩的铁鞭往地上挥了挥,发出惨烈的声响。

随后他挥出了第二鞭,铁鞭结结实实落在了荀岸的大腿上。

抽打再拽回,铁鞭上密密麻麻的小倒钩勾住男人腿上的血肉,所经之地,除了鞭笞的痕迹,还生生拽下荀岸一些皮肉来。

饶是他是个硬骨头,此刻也忍不住发出压抑到高昂的惨叫声。

声音凄厉,在空旷的刑房内久久回荡,如鬼魅般阴森可怖。

听到他的惨叫,卫琛心下的怒气和冷意消减些许。

薄唇勾着不易察觉的弧度,男人侧身朝着被绑在木桩上的荀岸,低眸似笑非笑的欣赏着铁鞭上带出的血迹和肉屑。

薄薄月光投落在他身上,将男人衬得似地狱罗刹一般,俊美妖冶,却令人不寒而栗。

荀岸好半晌才忍下了那钻心刺骨的疼意,咬牙抽着冷气,脸色惨白毫无血色。

忍过那阵痛意后,他掀起被汗水濡湿的眼睫,依旧不肯服输地朝卫琛冷冷笑着:“……你这般对我,婠婠可知晓?”

“……啊,想来她是不知的……”

“你说……若是婠婠知道你这么对我,她会不会恨你?”

男人话音刚落,另一条腿又挨了一鞭子。

这一次,荀岸咬紧齿关,呜咽着,没让自己惨叫出声来。

卫琛却逼近了他,徒手揪住了他的衣领,俊脸沉沉抵近,恨意绵密地对他道:“若是卿卿知道你当初对她,对顾府所做的一切……”

“你觉得她会如何对你?”

卫琛的话令荀岸脸色变了变,他嘴角的弧度似凝固了一般,再也笑不出来。

只听卫琛继续:“我若是你,如今就该绕着她走,如何还敢出现在她面前。”

许是他的话刺痛了荀岸。

脸色难看了一瞬,他抬眼与卫琛对上视线,冷冷盯了他一阵,忽而嗤笑出声:“可惜啊,她什么也不知道……”

说到这里,荀岸脸上浮现出淡淡得意:“实话告诉你吧,婠婠失去了今生所有记忆,却阴差阳错的记起了前世的一些记忆。”

听到荀岸说顾晚卿记起了前世的记忆,卫琛揪着他衣领的力道松了许多,神情有些愣怔。

他并不知道顾晚卿想起了前世的事……

难怪她还认得他,难怪她觉得他变了……

之前卫琛觉得奇怪,但没来得及冷静下来仔细思考,找人了解情况……现在总算明白过来。

原来卿卿想起了前世……

那她为何还会下嫁荀岸?

在卫琛看来,爱憎分明的顾晚卿不可能不恨荀岸。

她若当真想起了以前的事,肯定比自己更想手刃他才是。

荀岸端详了卫琛许久,似看穿了他的疑虑,轻笑了一声。

“知道你在想什么。”

“你定然在想,为何婠婠没有恨我入骨,恨不得杀了我是吗?”

“实话告诉你,她只记得与我成了亲,我们是相敬如宾的恩爱夫妻……”

“再往后的事,她都不记得。”

说到这里,荀岸还是觉得老天爷是站在他这边的,“这就是天道,连老天爷都想愿意给我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与婠婠再续前缘。”

“你一介凡人,又如何能够阻止?”

荀岸的话勾起了卫琛心底的怒火,他手中的鞭子再一次扬起,应声落在了男人身上。

俊脸上青筋阴险,暴怒难掩。

过了好半晌,卫琛才缓过来,逐渐想通,也撤开薄唇,冷冷一笑:“就算天道帮你又如何,卿卿她终究会是我的妻。”

哪怕她失去了今生的记忆,连前世的记忆也残缺不完整。

哪怕她一心以为心悦之人是荀岸……

可那又如何,明日陛下赐婚,她就是他卫琛的妻了。

一个荀岸又能如何,不过是无谓挣扎罢了。

“可她不爱你!”

“说不定她还会恨你!”荀岸不甘示弱,轻咳了一声,揶揄地笑道:“这么一想……卫琛,你还真是可怜啊。”

卫琛握着鞭子的手蓦地一紧,冷着脸眼也不眨地挥落长鞭。

一下又一下,直到紧咬牙关的荀岸痛得忍不住,惨叫一声高过一声,他身上也皮开肉绽,还染了些血迹到卫琛衣摆上。

不知过了多久,那个嘴硬到底,对卫琛冷嘲热讽的男人晕死过去。

卫琛方才将手中的铁鞭扔掉,低头看了眼掌心被鞭子勒出来的一道血痕。

完全不觉痛似的,只眸光阴冷,神情麻木地转身,徐徐走处刑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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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刑部大牢回到太尉府,已是月下柳梢。

一路上卫琛都在想顾晚卿恢复了部分前世记忆的事,内心无比纠结,该不该把前世发生的一切告诉她。

直到马车在太尉府后门停下的那一刻,卫琛心中总算下了决断。

他还是决定缄默到底,向顾晚卿隐瞒前世的事。

其实冷静下来后,卫琛想了想,觉得顾晚卿的记忆不完整或许才是真的因为老天爷眷顾于她。

不想让她带着前世灭门的惨痛,生活在水深火热中,在无尽的仇恨中度过一生。

卫琛也不想将她拽入仇恨的深渊。

终归她的仇恨,顾府的仇恨,他会替她了结。

所有的苦难,便让他独自承受好了,就让他的卿卿继续无忧无虑的度过此生,最好永远也不要知道当初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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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琛回到自己的院子时,昭澜告诉他,顾晚卿闹累了已经睡下了。

下人们将她暂住的厢房收拾复原,按照卫琛吩咐的,他没让霜月去伺候顾晚卿。

听完昭澜的报告,卫琛没说什么,只身去了顾晚卿的房间。

他借着朦胧的月色在少女床沿悄然坐下,垂眸认真地端详她安静的睡颜。

心下潮浪终于平静下来,似被治愈了一般,心中难得的空白,有些温暖。

卫琛看了少女许久,心中五味杂陈。

后来终究是没忍住,倾身低首,亲吻了少女的额头。

压着低磁的声音,对睡梦中的顾晚卿低喃道:“卿卿……”

“你负了我。”

“……阿锦此生,绝不放过你。”

“明白吗?”

男人低喃,无人回应。

但卫琛很清楚,自己其实是很自私的。

因为不只是荀岸……他压根没想过让顾晚卿嫁给除他以外的任何人。

哪怕真如荀岸所说,她会恨他,怨他,永远不会爱他……

他也没想放过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