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后, 顾晚卿的头疼症状方才有所缓解。
说来这事还是怪她自己,绞尽脑汁去想什么前世今生,想得头疼也还是没什么收获。
但顾晚卿也的确翻看了大延的史志, 基本与她记忆中大同小异。
比如从霜月和枝星口中, 顾晚卿得知自己如今还是国子监的学生。
而西域动乱,也不是去岁七夕时发生的事,反而比她记忆中提前了半年之久。
还有卫琛,他早早入了仕途, 如今已是刑部侍郎。
此番亦是以“军师”的身份随军西征。
哪怕顾晚卿不愿相信, 荀岸同她说的前世今生, 无疑是真的。
她当真重活了一世,身边诸多事宜都有变动。
偏她自己想不起今生一星半点的记忆。
正如那日荀岸所言, 她是病了, 意外失忆。
倒也没有什么紧要的事情,总归她还是顾晚卿,他也还是荀岸。
哪怕今生的人和事有些微的变动, 也不至于影响到他们的感情和关系。
这么想来,顾晚卿心里逐渐恢复平静。
这两日她想了许多,也接受了所有变数。
但唯独和荀岸之间的关系,顾晚卿无法接受。
所以等她回过神来后, 第一件事便是出府,打算去找荀岸,也就是如今的沈复生。
结果还没走出府门,顾晚卿便被霜月告知,沈复生被拘押在刑部大牢里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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荀岸从刑部大牢放出来时, 天色已近晚。
帝京春雨蒙蒙, 细如丝线。
密集的润湿了青石板长街。
太傅府的马车停在刑部大牢阴森可怖的门外, 顾晚卿安坐其中,纤细柔软的手支着车帘,正眼也不眨地望着刑部大牢的方向。
她也没想到,父亲会将荀岸抓进大牢。
还是因为自己的关系。
见到荀岸时,他走路一瘸一拐,形神不振。
似乎在大牢里吃了些苦头。
顾晚卿自然心疼,忙下了马车去迎他。
后来更是不顾霜月的提醒,执意将荀岸送回了他现如今的居所。
此后每日一早,顾晚卿都会离府,去探望荀岸。
时常给他带些补品。
荀岸的伤养了半月,身体已无大碍。
虽然在刑部大牢中那两日,确实不好受。
但能得顾晚卿如此关心,每日殷勤地往他这儿跑,日日能与她见面。
荀岸便觉得自己的伤,伤得值。
何况半个月相处下来,顾晚卿字里行间已然接受了现状。
最重要的是,她对他的感情依旧,恰好是在最真挚热烈的时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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荀岸伤愈后,便主动去太傅府拜访。
哪怕顾太傅与太傅夫人瞧不上他一介小小学正,但拗不过顾晚卿与他相交这些时日,性子变得开朗活泼许多。
似乎并且也有好转,再没说过什么夫君,什么荀岸之类的荒唐话。
所以太傅府也默许了顾晚卿与沈复生往来。
天气好时,两人还会泛舟湖上,吟诗作赋。
日子好不快哉。
顾晚卿年过十七,京中上门提亲的高门越发多了。
五月下旬尤甚,一日便有两三家公子着媒人上门。
虽说顾准并不急着让顾晚卿出嫁,但她到底年纪到了。
旁的女子,刚到及笄之年便早早嫁人。
如此说来,顾晚卿确实与她们格格不入。
袁氏也很心急。
以往她盼着顾晚卿能得皇子们青睐,可如今那些有指望的皇子一个个接连成了亲。
顾准又不喜自家女儿搅入皇室,袁氏便只能为顾晚卿另谋他路。
她第一个想到的便是卫琛。
可卫琛出征未归,且生死难断。
顾晚卿又失忆,性情大变……
袁氏暂且将卫琛排除在外,着手在京中那些提亲的高门子弟里挑选起来。
谁知这件事传到了顾晚卿耳朵里,竟是惹得她一整个大逆反。
隔天便领着沈复生入府,去拜见了袁氏,还扬言要和沈复生成亲。
袁氏差点背过气去,着人将沈复生赶出去。
又让人将顾晚卿带回寒香苑禁足。
说什么也不肯答应她的荒唐请求。
“你可是堂堂太傅千金,太傅府的嫡女!”
“那姓沈的不过一介小小学正,如何配得上你?”
袁氏心中恼怒,却又不忍严罚自己的女儿,便只能在她院子里来回踱步,厉声训斥。
顾晚卿坐在秋千上,垂着卷翘的长睫抿着嘴不说话。
一副铁了心要嫁沈复生的模样,令袁氏气不打一处来。
要命的是这件事也不知怎么就传扬出去。
太傅千金顾晚卿要下嫁国子监一名小小学正的消息很快在帝京传开。
夏雨滂沱的一日,沈复生还孤身一人长跪于太傅府门前。
任凭太傅府的护卫如何驱赶,他也不为所动。
扬言他与顾晚卿两情相悦,只求顾太傅成全。
本来顾准没打算搭理沈复生。
这般伎俩,还撼动不了他。
可这个消息传到顾晚卿耳朵里,她片刻都等不得,脑热地冲出府门,非得陪着沈复生一起长跪不起。
两人跪在雨中,衣衫浸湿也不顾,其心意坚定,连来往的百姓都快被打动了。
顾准和袁氏自是心疼顾晚卿的,想尽法子找人劝说她,却是全都无功而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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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笑听闻顾晚卿要下嫁沈复生时,曾震惊了许久。
后来她和班窈、卫妆,也先后去太傅府探望过顾晚卿。
如外界传的那般,顾晚卿当真失忆了。
她不记得她们之间的友谊,不记得以前所有的事,更不记得与卫琛之间那从未言明过的关系。
哪怕苏笑对他二人的事心知肚明,如今却也不好提及。
只有些生顾晚卿的气,气她病这一场,竟是连自己心爱之人是谁都忘了。
可冷静下来后,苏笑又可怜顾晚卿。
可怜她失去了记忆,身不由己地喜欢上了另一个男人。
可怜她与卫琛之间的缘分和情意,即将断绝。
尤其听闻顾晚卿陪着沈复生在雨中长跪不起,只求顾太傅能成全他们二人。
苏笑心下更是替卫琛难过。
终究是没忍住,在顾晚卿与沈复生的亲事定下来那日,登门拜访。
彼时顾晚卿正沉浸在即将得偿所愿,让事情回归正轨的喜悦中。
听闻门房的人来报,说户部尚书家的苏小姐前来探望。
她还犹豫了片刻,方才答应见面。
毕竟那苏家小姐,自称与她是闺中好友。
虽然顾晚卿对她毫无印象,前世未曾有过交集。
但既是今生的变数,她理应应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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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笑登门时,顾晚卿正在挑选喜服的料子和花样。
父亲和母亲勉强同意了她与沈复生的亲事,但和前世一样,他们要求沈复生入赘太傅府。
这一点,沈复生没有异议。
不过也正因如此,沈复生也寻到了理由,将他与顾晚卿的婚期定在了七夕那一日。
虽然比起前世,他们的婚礼推迟了足足一年。
但好在虽迟但到,一切正逐渐回归正轨。
苏笑去太傅府的事,自有人告知荀岸。
听闻苏家那位千金在寒香苑同顾晚卿起了争执,不欢而散。
荀岸垂掩阴鸷的深眸,满意地勾了勾唇角。
如今这偌大帝京,都被他密不透风地包围起来。
凡是太傅府去往西域的书信,都会被截下,由他亲自过目。
前世西征大军三年方还,今生归期,尚未可知。
荀岸不得不防患于未然,一边加紧准备他与顾晚卿的婚事,趁早将生米煮成熟福;一边防止他们大婚的消息传去西域,被卫琛知晓,再生变数。
好在他所做这一切,都没白费。
日子一天天流逝,他与顾晚卿的婚事进展十分顺利。
转眼便到了七夕附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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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初一,朝中传出西征大军即将凯旋的好消息。
荀岸听闻后,眉心一紧,险些将手中的茶盏捏碎。
但从西域快马加鞭赶回帝京,也需两三月时日。
届时卫琛回京,他与顾晚卿的亲事也已成定局。
何况他还说服了安王在帝京城门外百里之余,安插了人手。
既然西域一行,没能让卫琛战死沙场。
那便让他此番回京赴死,也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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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夏后,白日里炎炎烈日炙烤万物。
连马匹都受不住这酷暑,每到一处驿站,需得立刻更换马匹。
卫琛便是在不断更换马匹的情况下,竭力从西域边境赶回帝京的。
原本两三个月的路程,愣是让他折减至一月半,赶在七夕前到了乌山镇的地界。
苏照和昭澜随他一道赶回,却是谁也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
只依稀记得,五月中旬,西域大败,终于投降。
大军庆贺了整整三日。
且卫琛恰好收到了京中的飞鸽传书,也高兴了两日。
结果两日后平西大军要入西域王都,做最后交涉、善后。
卫琛却突然提出,他要先行一步,赶回帝京。
卫贤作为卫琛的兄长,又是西征大军的将领,自然询问过卫琛缘由。
毕竟卫琛是军师,与他一样是军中核心人物。
不可擅离职守。
但卫琛去意已决,笃定京中一定出了什么事,无论如何也要提前赶回去。
不仅如此,卫琛此行暂且保密,临行前,嘱咐卫贤暂缓将捷报传回帝京。
所以五月中旬的战况,愣是推迟到六月下旬才飞鸽传书呈报给当今陛下。
七月初,此消息在帝京内传开。
所有人都以为,西征大军至少要九月底或十月中才能抵京。
却不想,七月初四这日,卫琛一行三人却出现在了乌山地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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荀岸于次日接到卫琛抵京的消息。
来传话的是安王赵渊的人,一袭黑衣,绷着一张冷面。
承受了轩然大怒的男人的所有怒火。
荀岸黑着脸,扫落了案几上所有的茶具。
陶瓷茶盏,噼里啪啦碎了一地。
“一群废物!”男人声线凛冽,怒得脖颈青筋暴起。
负在身后的手紧握成拳,似要捏碎一切。
“公子息怒,那姓卫的是被抬进太尉府的。”
“虽没能一击毙命,却也重伤未醒,不见得能好好活下来。”
黑衣人冷静应对,冲男人拱手:“安王殿下说了,姓卫的便是再能耐,也不过一介臣子,只是别人手中一把利刃罢了。”
“公子的重心还是应当放在执刃之人身上才是。”
“何必在一个卫琛身上费尽心机。”
荀岸冷眼扫过去,黑衣人适时闭嘴,垂眼低头。
室内氛围似绷紧的弓弦。
荀岸便如一支羽箭,心中怒意蓄势待发。
但他终究还是忍下了。
只盼着卫琛最好重伤不治,老老实实死在太尉府内。
千万别误了他的喜事。
待黑衣人离去后,荀岸逐渐冷静下来。
他不禁沉思,卫琛怎会提前回京,还特意隐瞒行踪,悄然入京。
难道是经他的手,送去西域的飞鸽传书出了什么问题,露了马脚,所以才引起了卫琛的怀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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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澜将卫琛送入太尉府后,宫里的太医第一时间赶到,为昏迷不醒的卫琛诊治。
他此番提前回京,虽未报备,却因带回了西域的降书,令皇帝十分开怀。
不仅不计较卫琛隐瞒行踪,暗中回朝的真相。
还下旨提了卫琛的官职,封为当朝丞相。
朝中百官对此尚有异议。
但支持卫琛封相的朝臣还是占了多数。
且此番卫琛与卫贤,确实功不可没。
不到两年便平定了西域之乱,带回了西域王的降书,还签订了西域质子入京的协议。
此番功绩,可保大延西境至少百年安定。
于国于民,皆是盖世功劳。
令他兄弟二人封侯拜相,也是理所当然。
何况卫琛的仕途一直坦荡顺利,在其位谋其事,从来都是有功无过。
实乃国之栋梁,本就前途不可限量。
他为人处世不仅比同龄人更沉稳妥帖,甚至连许多朝中老人也对其望尘莫及。
朝中支持者颇多。
于情于理,这丞相一位,也少不得要给出去。
皇帝也有自己的考量。
事先将卫琛封为丞相,也能先一步稳住卫家的臣心。
回头等卫贤率领大军回朝,再封他为候。
如此恩赏,想来收回兵权时,也更为容易些。
虽然卫家世代忠诚,但兵权如今握在卫贤手中,哪怕是当今陛下,也要顾忌三分。
行事自然需得稳妥一些,可不能在此节骨眼上出任何差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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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旨送到太尉府时,卫琛尚在昏迷之中。
在乌山镇的地界,他们受了埋伏。
三人马不停蹄的赶路,本就身心俱疲。
何曾想过会有人胆大包天,在帝京附近的乌山镇地界设伏。
又是夜黑风高之时,那群黑衣人藏于无边夜色里。
苏照和昭澜都没察觉到。
还是卫琛觉察出异样,险险在对方突袭之际反应过来。
但饶是如此,对方二三十余人,他们却只有三人。
终究是寡不敌众,重伤而逃。
卫琛更是为了保住苏照和昭澜,留下断后,为此身受重伤昏迷不醒。
好在那些人见不得光,追着他们三人直到帝京城门附近,终于放弃。
这才令苏照和昭澜喘了口气,将卫琛送回了太尉府。
如今陛下下旨,将卫琛提升为正一品丞相,位列三公。
本是一件天大的喜事。
可如今卫琛重伤不醒,生死未卜,卫太尉代领了圣旨,却也是高兴不起来。
怕是陛下也是在赌,赌卫琛熬不过来,这丞相一职便是给了他也无妨。
太医入府,走了个过场。
卫太尉私下里着人请了民间最有名的大夫入府,为卫琛诊治。
生生熬了两日,大夫才松了口,说卫琛性命已然无忧。
只是何时能醒过来,尚未可知。
-
卫琛回京的消息,自然也传到了顾晚卿耳朵里。
只不过卫琛受伤的消息,并未外露。
顾晚卿近日都在忙着成亲的事,只让霜月给太尉府送一张喜帖。
想着等成亲大事了结后,再找个时间,去太尉府找卫琛好好叙旧。
毕竟无论前世今生,她与卫琛都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交情。
他亦是她此生难得挚友。
前世卫琛随军出征,没能参加她的成亲大典,顾晚卿一直觉得十分遗憾。
今生婚礼推迟了也好,至少卫琛不会再缺席。
也算了却了她心中一桩遗憾事。
霜月被派去太尉府送喜帖时,欲言又止许久。
终究还是什么也没说,乖乖将喜帖送去了。
等她送完喜帖回府,恰好撞见顾晚卿在房中翻箱倒柜,似是要清理一些无用的旧物。
打算添一些新的东西,图个好彩头。
顾晚卿翻出了半块玉佩。
算不得上乘的红玉,刻着凰鸟的纹路。
怎么看都像是定情信物。
她自然第一时间想到了荀岸。
然而绞尽脑汁,顾晚卿也想不起自己和荀岸有过这样的定情信物。
而且细细想来,前世他二人直到成亲,也未曾交换过定情信物。
这东西,属实不像荀岸的风格。
顾晚卿捧着那半块玉佩看了许久,一点思路也没有。
最终只得作罢,随手放进了一旁的首饰匣子里。
霜月见了,想说什么,却被少女打了岔。
“对了霜月,明日大婚以后,枝星也要许配人家了。”
“你呢?可有心仪之人?”
顾晚卿心情颇好,满心憧憬着明日的婚礼。
霜月见她笑靥如花,一脸幸福的样子,只得艰难地将话吞回肚子里。
摇摇头,“奴婢不嫁人,要一直服侍小姐,陪在小姐身边。”
“小姐可千万别赶奴婢走。”
顾晚卿抬眸朝她看去,心下微动,叹了口气,无奈一笑:“我只是希望你和枝星一样,都能寻到自己的幸福。”
“若你当真没有心仪之人,便留在我身边就是。”
“等你几时遇到了那人,再风光出嫁也不迟。”
“只是我与荀……沈学正成亲以后,你要应对的便是两个主子。”
“怕你不适应。”
顾晚卿还是不太习惯荀岸更改后的名字。
好在霜月没有多想,只一心想留在她身边服侍。
主仆二人,难得说了些体己话。
-
入夜后,顾晚卿早早便洗漱完上了床。
却是翻来覆去睡不着,满脑子都在想明日成亲大典的事。
虽然在她的记忆里,这并非是她与荀岸第一次成亲。
其中流程和礼仪习俗,她心里已然有数。
但一想到自己就要得偿所愿,嫁给心爱之人,顾晚卿心中还是有些紧张。
她记得荀岸似有隐疾,也不知今生他的身体如何。
他们是否能圆了前世的遗憾,得个夫妻之实。
顾晚卿辗转许久,想了很多。
直至后半夜方才入梦。
梦里,她看见了年幼时的自己和卫琛。
那时卫琛性子孤僻,谁也不爱搭理。
顾晚卿便每日给他带娘亲做的糕点,像条小尾巴似的跟着他。
可惜卫琛从不给她好脸色。
也从来不肯笑纳她带给他的糕点。
这些事太过久远,顾晚卿都快记不真切了。
可梦里,她和卫琛的模样却刻画得十分清晰。
只是故事与她记忆中不一样。
梦里的卫琛有一日竟尝了她带的栗子糕,还和赵浒那个小胖子打了一架。
后来,连累她一起,被夫子罚了蹲马步。
天寒地冻的天气,书院廊下冷风刺骨。
可不知为何,顾晚卿却真切地感受到梦中的自己心中一片暖软,心情极好。
就在顾晚卿茫然狐疑之际,霜月和枝星的轻唤在虚空之中响起。
她被她们,从梦里唤醒过来。
入目是刺眼的红。
枝星含笑柔声,提醒少女:“小姐,天亮了。”
“今日乃是您与姑爷大喜之日,咱们得赶紧起来梳妆打扮才是,以免误了吉时。”
顾晚卿愣怔了片刻,眸中渐渐生辉,唇角弯起弧度:“知道了。”
她甚至来不及去想那场与她记忆相左的梦境,欢欢喜喜坐起身来。
急急忙忙催着霜月和枝星伺候她梳洗打扮。
她心心念念想嫁的人,如今终于能嫁了。
心中自是欢喜的。
哪怕因为时间比较紧,亲事可能不够隆重盛大。
顾晚卿心中也是半分抱怨没有,只盼着早些礼成,如同前世那般,与荀岸做一对相敬如宾的恩爱夫妻。
-
按照成亲流程,宴席设在太傅府。
但迎亲队伍需得从沈复生居所出发,到太傅府迎了顾晚卿,再去京中主街游行一遭。
需得踩着入门的吉时回到太傅府,拜天地。
如今帝京之中,人人都知道艳色绝世,慧心妙舌的太傅千金顾晚卿,要下嫁一介小小学正。
迎亲队伍游街时,自然引来不少百姓观礼。
后来队伍绕回太傅府,寻常百姓方才散去。
而太傅府内,宾朋满座,一切就绪。
只等一双新人出现,拜堂成亲,正式结为夫妻。
顾晚卿身着艳红夺目的喜服,头上一顶鸳鸯戏水的盖头,眼前一抹红,什么也看不见。
只能由着喜婆背她下花轿,引着她跨炭盆,又将牵红一头塞到她手中。
至此顾晚卿便晓得,接下来的路,是由她和荀岸一起走的。
他二人各执牵红的一头,在喜庆欢快的锣鼓喧天里,徐徐迈过红毯,行入正堂。
一切都进行得顺利,荀岸双目炯炯,嘴角勾笑。
余光始终落在旁侧的顾晚卿身上,关注着她的一举一动。
他们行得慢,主要是怕摔了顾晚卿。
如此喜庆的场面,令荀岸心生欢喜。
忍不住憧憬他们婚后的幸福美满。
这一次,他一定会好好守着他的婠婠,保住太傅府。
与她恩爱不疑,白头偕老。
予她一世幸福。
就在荀岸在心中暗暗许下诺言时,他与顾晚卿也行入正堂,到了顾准夫妇跟前。
负责唱礼的傧相润了润嗓,开始唱礼:“新郎新娘,一拜天地,天长地久!”
“二拜高堂,四季安康!”
“夫妻……”
顾晚卿同荀岸接连拜了天地和高堂。
却在最后一拜前,被一道虚弱熟悉的男音冷厉打断,“慢着。”
男音虽听着单薄,仿佛声音的主人正生这一场大病,身体十分孱弱。
但那人用了十成的气力,令那短短两个字,不怒而威,气势磅礴,穿透了宾客的欢声笑语。
清晰传到了顾晚卿耳朵里。
也令唱礼的傧相话音噎住,不寒而栗。
荀岸攥着牵红的手握紧,长眉微拧,沉眸朝正厅入口看去。
只见一身姿峻拔,面色病态苍白,却俊美如斯的男子,沉步沿着地上铺开的红毯走来。
他红衣如火,倒是衬出了几分血色。
一双狭长凤眸冷厉幽沉,眼尾染了绯红,似妖如魔,令人心生畏惧。
行动间,虽有迟缓,步子却是坚定不移,笔直朝着他身旁的顾晚卿而来。
荀岸握拳,目光与来人相接片刻。
他下意识往顾晚卿身边挪步,横身拦在她面前。
一副要和红衣妖娆、冷魅的卫琛,决一死战的架势。
作者有话说:
本章掉落10个小红包哈~(这章超多字的!总算将进度拉到文案了,呜呜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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