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沉磁的嗓音从头顶倾泻而下。
顾晚卿听得真切, 一字不落。
抿唇语塞了片刻,她心里略有几分不乐意。
明明她是在担心他,怎的反倒是她不解风情了。
顾晚卿心下腹诽着, 没来得及把自己心里的想法告诉卫琛, 便听他噙笑的嗓音接着道:“再说……会不会咬到,得多试试才知道。”
“……”顾晚卿脸上更烫了,在他怀中垂下了眼帘。
“就算真的被你咬伤了,我也甘之如饴。”
卫琛随后又补了一句, 悄然收紧了力道, 将怀里的人搂得更紧些。
顾晚卿被他绕在耳畔的绵绵情话羞得要死, 朝霞映雪般的葇荑往男人腰上掐了一把,声音朦朦胧胧:“……油嘴滑舌。”
她的嗓音软柔, 娇嗔低喃, 没有半分责怪。
卫琛唇畔的弧度深了些,沉沉嗯了一嗓,倒也不为自己辩驳。
权当顾晚卿是在夸奖他嘴甜了。
房里静谧下来, 夜风从窗户灌入,摇曳桌上的灯盏。
烛火微光映出那双贴合在一起的人影。
卫琛低下长睫,潜心沉浸在这片刻的岁月静好中。
若是可以,他希望时间就此停留。
就让他和顾晚卿永远在一起。
但时间不会停留, 卫琛也永远无法精准的预料到未来会发生些什么。
譬如此刻,依偎在他怀中的少女试着推开了他一些。
从他怀中仰起小脸来,眸光澄澈,满面羞色地望着他:“阿锦……”
软糯的女音比方才的饼还要甜几分。
卫琛眸色深深地垂望着她,沉沉应了一声。
随后只见少女眼波流转, 羞色更深, 紧张又害羞地接着道:“那你……还试吗?”
她问得小心翼翼, 却是鼓足了所有勇气。
如此这般为他着想的顾晚卿,如何能不让卫琛心动。
他连呼吸都滞了片刻,体内气血翻涌,暗欲丛生。
连垂望她的眼神都克制不住,情、欲绵延。
卫琛只觉呼吸有些困难,喉舌干痒发烫,迫切地想要降下一场甘霖。
他频频滚动着喉结,心里一直有一个声音在叫嚣着,很想告诉顾晚卿,他还想再亲亲她。
不只是亲吻和拥抱,他还想对她做更多更多荒唐的事。
可眼下,他却不能放任心中的欲念肆意生长。
他的卿卿太过美好,若是失了分寸,恐怕会伤害到她。
卫琛不忍。
于是百般纠结之后,卫琛暗叹了一口气,低首,烫热的薄唇,温柔落在了少女的眉心。
那一刹,顾晚卿闭上了眼睛。
一口气提到胸口,紧张得身子都绷直了。
甚至主动微张着嘴,做好了被方才那种异样感觉搅乱思绪的准备。
可最终她没有等来卫琛的“欺负”。
等来的是男人温柔灼热的吻,珍视地落在她眉心处。
男人湿热的吐息铺洒而下,点燃了她眉心一带的肌肤。
顾晚卿愣住了,一时间有些茫然。
不敢睁眼,怕这个蜻蜓点水的吻,只是卫琛的前戏。
后头或许还要更汹涌猛烈的即将降临。
然而等了一阵,顾晚卿只等到了男人浓情温磁的声音。
克制隐忍,无奈不舍:“下次吧……日子还长,以后有的是机会。”
这话,卫琛更像是说给自己听的。
顾晚卿徐徐睁开眼,眸光撞上男人低垂的视线,她羞赧不已。
但见卫琛愿为自己忍耐,她心下亦是欢愉的。
被咬得嫣红的唇瓣抿了抿,顾晚卿又往男人怀里扎去,额头抵在他胸膛,闷闷低笑,咕哝道:“可惜了我的烧饼……”
刚才情急之下,她扔了饼,腾出手去捧住了男人的脸。
眼下没得吃了,难免心心念念。
顾晚卿的低喃令卫琛忍俊不禁,他心情颇好,大手揉了揉少女的脑袋,语气莫名宠溺:“走吧,我陪你再去买一些。”
话落,男人似想起了什么,松开了顾晚卿,将他那只完好无损的奶香烧饼给了她:“先吃着这个。”
顾晚卿舔了舔嘴唇,露了馋意。
看向男人的眼神溢满笑,接了饼,小心翼翼咬了一口,然后又看看卫琛。
似是怕他又像刚才那般,突然凑过来咬她嘴边的饼。
卫琛看穿了她的心思,薄唇勾着弧度:“放心吃吧,这次不抢你的。”
何况他本来也不是对她的饼感兴趣。
烧饼的味道,怎么比得上他的卿卿。
顾晚卿心安了,咬了一大口在嘴里,将香腮撑得鼓鼓的。
样子十分逗趣可爱。
卫琛瞧着她,心都快软化了,没来由又是一声低低的磁笑:“小馋猫……”
-
夜市结束前,卫琛陪着顾晚卿又去了那家烧饼铺子。
他陪着顾晚卿要了一只葱香烧饼。
两人买了饼,又去看城里的百姓们放河灯。
在人潮汹涌的石桥上,顾晚卿主动牵住了卫琛的手。
又在男人低眸看向她时,红着耳根口是心非道:“人太多了,怕你走丢……”
卫琛弯唇,并未戳穿她的小心思,而是得寸进尺般,修长指节熟稔地挤入少女的指缝,与她掌心相贴,十指相扣。
这样牵手,总让顾晚卿有一种说不出的心动的感觉。
就好像她和卫琛面对面,宽衣解带,坦诚相见。
总觉得比他亲吻她时,心跳得更快。
卫琛脸上并无异样,似没有察觉到少女望向她是复杂的眸光。
只静静看着桥下河中那些样式繁复的河灯。
待顾晚卿落在他脸上的视线抽走后,卫琛方才暗暗松了一口气,偏头低眸,悄无声息地瞧着她。
见她看着那些河灯两眼放光,身心愉悦的样子,他也忍不住薄唇勾起弧度。
顾晚卿不知,从那以后,男人的眸光便再未从她身上离开过。
哪怕九州四海,森罗万象,卫琛心中眼中,视若珍宝者,唯她一人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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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森森,寒月匿于乌云之下。
沥州城内的喧嚣,终于绝耳。
顾晚卿吃了太多东西,有些积食。
夜里卫琛便在她房中多呆了会儿,卷了一册书在床畔坐着,一边看,另一只手一边给少女揉着肚子。
他的手掌宽厚温暖,揉捏的手法虽生疏,但力道适中。
顾晚卿觉得颇为舒服。
起初她还有些不好意思,卫琛似也顾念她脸皮薄,后来没再瞧她,全心全意看着手里那册书。
于是顾晚卿心里自然舒缓过来,渐渐的,目光肆意了许多。
在卫琛看书时,她也敢直勾勾盯着他沉沉俊容细瞧,神情专注,目不转睛。
她的视线温凉如水,落在卫琛身上,他却觉得滚烫胜火。
本想不看她,以免她难为情,睡不安稳。
倒是没想到顾晚卿这小妮子,得寸进尺,反倒明目张胆打量起他来。
那眼神,招人得很。
“卿卿这般瞧着我,可是想邀我入榻,与你共眠?”
男人温沉和缓的嗓音划破了沉寂,也勾动了顾晚卿好不容易静下来的心。
心下惊涛复起,她忙不迭移开了视线。
恰好卫琛将书籍从眼前移开,眸色深深地朝她小脸看去。
两人视线虽然错开了,但顾晚卿能感觉到男人盘旋在她身上如火线一般绵延的目光。
她莫名觉得耳背烧热,有些后悔方才那样直勾勾盯着他瞧了。
脑中重复着男人刚才的话,思绪成了乱麻,说话都不那么利索:“谁、谁稀罕瞧着你了……”
从小到大,瞧了八年,她早就看腻了好吧!
顾晚卿心下暗暗嘟囔着,轻轻拍开了男人落在她腹部的手,翻身面向床内侧,拿后脑勺冲着他。
又嘟哝了一句:“时辰不早了……我乏了,你走吧。”
卫琛只觉好笑,默默收回手,又盯看了少女的背影片刻。
方才顺势应道:“行,既然卿卿不稀罕,那阿锦走便是。”
顿了顿,男人又吁叹了一声,话音低了下去,听着哀戚:“原来卿卿心里,这般不待见阿锦……”
“也罢,那阿锦便去卿卿瞧不见的地方伤心去,省得再惹了卿卿心烦……”
话落,卫琛磨蹭着站起身去,作势要走。
床上闭眼假睡的顾晚卿蓦地翻身,一把抓住了他撑在床沿的手:“……行了行了,你便在此好生呆着吧。”
“等我睡着了你再走。”
“可卿卿方才说了,不稀罕瞧我……”男人回眸对上她含羞的杏眼,隐忍着笑意。
顾晚卿:“……”
她有些羞恼,对上神色温柔、好脾气的卫琛,却又不好发作。
他看上去真是可怜极了。
仿佛她方才口不应心的说了那么一句话,是犯下了滔天的罪孽。
两人隔空对视了刹那,顾晚卿败下阵来。
面红耳赤地妥协道:“稀罕稀罕,我最稀罕你了!”
卫琛不依不饶,长眉眉尾微扬,几欲憋不住笑:“当真?”
顾晚卿抿了下唇角,抓着他的手臂,顺势坐起身,郑重点头:“当真。”
如此这般,男人总算心满意足了。
薄唇漾开弧度,复又在床畔坐下,欢喜难掩地将少女揽入怀中。
声音低沉,情意绵绵道:“卿卿,你这般好,叫我如何舍得走出这房门去?”
“真想就在此处抱着你,哪儿也不去了。”
卫琛少有将心里深藏的欲、念在顾晚卿面前展露出来。
他爱她十分,平日里也只不过表露五六分,藏着四五分。
总怕爱得太浓烈,会将顾晚卿压得喘不过气来。
他对她的情意,远比她以为的多太多。
若是尽情宣泄,定如洪水滔天,顷刻便将他怀中的少女覆没。
所以他一直小心翼翼的控制着,用一种细水长流、源源不断的温和方式爱着她。
可越是与顾晚卿亲近,他便越发难以自控。
便如此刻,他心下早已不满足于抱她在怀。
更想压了她在枕上,在她身上每一处,烙下滚烫。
所以,在松开顾晚卿时。
卫琛爱怜地抚了抚她白里透红的脸,凑上去啄了一下她胭脂红唇,磁声哑欲,认真规劝:“以后别太纵着我。”
“我若想要什么,你便给我什么,事事都让我得逞……”他声音微顿,眸色暗了暗,滚了滚喉结。
话音变得有些艰涩:“保不准下一回……我要的便不只是你的心了。”
顾晚卿被他突如其来的啄吻亲得心下一片空白,脸上烧烫,思绪都烧没了。
只木讷问了一句,“……你还想要什么?”
卫琛:“……”
他心下压下去的欲又因为少女的话猛地烧了起来。
薄唇顺势覆住了顾晚卿润泽的嘴唇,将她柔细的身子推在了枕上,他高大身躯顺势欺着她。
吻得毫无章法,却势如破竹。
欲要夺走顾晚卿全部呼吸。
她呼不上气,被吻得昏昏沉沉。
好半晌,欺吻她的男人方才退开一些,双眸染欲,沉甸甸垂望她,无奈哑笑:“傻卿卿……”
他想要的,自然是她身心都属于他。
顾晚卿被吻得混沌的脑子,根本无暇去思考男人话里的深意。
卫琛也并没有与她言明的意思,话落,便抽身退开。
临走前,他理了理被压出褶皱的薄被,又替顾晚卿掖好了被角。
最后沉沉看了她一眼,滚动喉结,欲言又止……
良久方才站直身去,狼狈仓促地逃离了房间。
留下唇色嫣红胜血,唇瓣被咬得有些肿的顾晚卿,合着眸,在回味方才那个吻。
那种异样却令人神清气爽,心情愉悦的感觉,令她心脏鼓动如雷,难以平息。
良久,少女才睁开双眼,摸了摸自己被亲肿的嘴唇,羞得拉过锦被蒙住头。
辗转半宿,脸热不已,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几时睡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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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琛出了门去,并未立刻走远。
他守在门口许久,直到心境平复,屋内也没有任何异响,他才回眸看了紧闭的房门一眼,然后沉步回了自己房间。
刚回房中坐下,正摸着薄唇回味那柔软清甜的触感。
房门突然被人敲响了。
门外蓦地传来昭澜低沉的声音:“主子,您歇了吗?”
昭澜自然知道卫琛没有歇下。
他方才一直在走廊里,是亲眼看见卫琛从顾晚卿房中出来,又在门口站了许久,方才回他自己屋里的。
他有事要禀报,之前不敢去打扰主子与顾二小姐独处。
眼下终于找到了机会,昭澜不敢耽搁。
果然,屋里传出卫琛一贯冷沉的声音:“进来吧。”
昭澜推门而入,低着头,没去看男人脸。
只双手将书信呈上去:“李大哥来信了。”
“您要他办的事,似是已经办妥了。”
昭澜还记得,当初离京时,卫琛命李成功去杀国子监一名小小学正这件事。
没想到时间过去这么久,李成功那边才得手。
那名叫荀岸的学正,看来不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