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晚卿换好男装下楼时, 卫琛已经让昭澜准备好了马车。
得知他们此行是要去汶县,而且去的人只有她和卫琛、昭澜三人。
顾晚卿拒绝了乘坐马车,“不是说此去汶县, 骑马也就一日路程吗, 时间紧迫,咱们还是骑马快一些。”
坐马车摇摇晃晃的赶去汶县,少说也得多花一天时间。
查案的事,耽搁不得。
顾晚卿向来也不是那种会在关键时刻还图安逸的人。
“顾二小姐什么时候会骑马了?”昭澜刚从马车上下来, 难得多嘴问了一句。
卫琛一袭墨色锦缎压边劲装, 立于台阶下。
正低头摆弄坠在腰间的半只凤纹血玉。
听见昭澜的狐疑, 男人微抬眼帘,瞥他一眼, “她不会, 我会。”
昭澜的视线自然从顾晚卿那方拉了回来,错愕地看了自家主子一阵,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了然地点点头。
卫琛话落,侧身回首,循着台阶看向正朝他过来的劲装“少年”。
玄色劲装,倒是很衬她的气色。
就是她发髻上的玄色发带, 荡在风里,还是显出几分女气。
“等久了吧。”顾晚卿走下了台阶,终于到了卫琛面前,“霜月配发带耽误点时间……”
她小声解释完,目光隐含期待地望住男人:“我这般可还好看?”
少女的话音婉转悦耳。
卫琛从中听出几分女儿家的娇羞来, 心下如沐春风。
他截住了顾晚卿那被晨风带起的发带, 绕在清瘦颀长的食指, 缠紧又散开。
神情温润,声音噙笑:“自是天下第一好看。”
男人的话令顾晚卿蓦地红了耳根。
她没再废话,抓着卫琛的胳膊,便催促他赶紧出发。
“你确定要与我共骑?骑马可不比坐马车舒服。”卫琛微微蹙眉,心下还是有些担心顾晚卿吃不消。
虽是如此劝说,但他还是随了少女的步伐,被她拉着到了昭澜准备的那匹通体漆黑的骏马前。
顾晚卿停下脚步,回身看向男人,目光异常坚定:“当然确定。”
“别废话了,快上马吧。”
卫琛暗叹了口气,看看眼前四肢健壮,肌肉线条明晰的骏马。
又看看说一不二的顾晚卿:“你先上。”
“怕你在后面,跑着跑着没人了。”
顾晚卿:“……”
无视男人打趣的眸光和嘴角的弧度,她抓住马鞍,踩上马镫,翻身上马。
不管是身姿还是动作,都英气利落。
昭澜在一旁看着,倒是一点不觉惊奇。
毕竟顾二小姐这一手是他家主子手把手教会的。
虽然马是不会骑,但这上下马的风姿倒是被她学了个透彻,还真有几分意气风发少年郎的肆意轻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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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阶上,出来相送的苏照兄妹,还有风寻,全都看傻了眼。
还是霜月那小丫鬟,跑出来给顾晚卿送了一袋蜜饯,让她路上解解馋。
那三人方才先后回过神来。
彼时,卫琛也已经上马了。
他与顾晚卿共骑,一前一后,贴得严丝合缝。
高大的身躯轻易就能笼住身前那抹娇小。
男人上马的那一刻,顾晚卿便后悔同他共骑了。
只因两人身子贴得紧,她甚至躲都没地方躲,只能强装镇定地感受着男人胸膛渡过来的热意。
也不知卫琛是无意还是有意,他倾身拽住马缰时,伟岸的身躯朝前压了压。
顾晚卿顿时像那被强风摧折的羸弱花枝,前倾微颤,险些从马上摔下去。
还好卫琛眼疾手快,单手绕过她的纤腰,不松不紧地圈着,替她稳住了身形。
随后男人还在她耳畔低磁的轻笑:“抓好马鬃,身子压低一些,这样马儿跑的时候,你才不会身形不稳,摔下马背去。”
男人的声音和呼吸都离得出奇的近。
顾晚卿只觉耳垂附近湿热一片,略有些酥痒。
心跳也比平时快些,注意力不容易集中。
但卫琛教导的话,她还是一一记在了心里,微微将身子压得低一些,尽量贴近马背。
似是察觉到她有些紧张,男人落在她腰上的手轻轻在她腹侧拍了拍:“别怕卿卿,一切有我。”
话落,卫琛嗓音蓦地一沉,“驾。”
顾晚卿明显感觉到他那双硬朗如铁的腿夹了一下马肚,随后身下的马儿便动了,迈开蹄子往前跑了起来。
在马背上有种御风而行的错觉。
顾晚卿深觉久违,不由想起了十二岁那年,她在卫琛家的马场学骑马的那段时日。
卫琛是一个好老师,可惜顾晚卿算不得一个好学生。
第一次背着卫琛自己偷偷爬上马背,便被那批高大的骏马摔下了马背。
为此顾晚卿伤了一条腿,在床上修养了足足四个月,人都快躺废了。
后来身体虽然恢复得与从前无异,但她心里却有些惧怕骑马。
卫琛耐着性子教了她一段时日,后来又舍不得逼迫她去克服内心的恐惧,便带着她一起共骑。
一起感受马儿跑起来时,风声从耳畔呼啸而过的那种肆意洒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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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临州城骑马到汶县,确实只需要一日路程。
不过正如卫琛所说,骑马不比坐马车那般舒坦,顾晚卿娇弱,身子有些吃不消。
一路上他们走走停停,大半夜才赶到了汶县。
为此,顾晚卿很是自责,在客栈落脚时,她垂头丧气的,连吃东西都没什么胃口。
后来卫琛主动跟她聊起了贪污案的进展,少女这才打起些精神,多少吃了点东西填饱肚子。
“所以苏大人真的是被冤枉的,贪污赈灾银的,另有其人……”顾晚卿喃喃着,一手摩挲着下巴,揪着细眉似是陷入了沉思。
根据卫琛透露的消息,此番他们赶来汶县,是为了一册账本。
这东西是文县县令差人暗中调查时查到的。
前两日卫琛到临州城附近的村镇走访,途径了汶县。
恰好汶县的县令曾受恩于卫太尉,卫琛便借着其父卫太尉的关系,以及陛下御赐钦差大臣的身份,令汶县县令张平调派了一些人手,供他差遣。
离开临州城那两日,卫琛和昭澜调查到贪污案似与临州通判李安正有关。
便着人查了一下李安正的详细背景。
后来回到临州城后,卫琛又从苏照那里得到了新的线索。
两相结合,自然寻到了蛛丝马迹。
比如李安正有个连襟叫周文,乃是汶县人士。
不久前,这周文还是李安□□上的师爷,平日里在他身边没少为他出谋划策拿主意。
可卫琛一行抵达临州,与李安正会面时,却并未见到此人。
后来昭澜调查一番,方才知晓这周文在他们来到临州之前就已经因病归田了。
而周文的老家就在汶县,卫琛早已差人盯住了周文。
这不,盯着周文的人飞鸽传书,说是卫琛和昭澜离开汶县后不久,便有人去了周文家。
半夜周文便收拾包袱,趁着夜色要跑。
被县衙的人拿下了,这会儿等着卫琛过去发落。
卫琛自然是明日一早再去县衙。
他将这些告诉顾晚卿,不过是想分散一下她的注意力。
省得她再为耽误行程的事情自责。
其实带她骑马,并未耽误行程。
虽然比他自己骑马耗费的时间是多了几个时辰,但却比赶马车快了大半日。
说到底,他们到汶县的时间比他原计划的时间还早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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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晚卿虽是一介弱女子,却对查案格外感兴趣。
听卫琛面色凝重的说完案子,她摩挲下巴的手顿了下来。
美眸盈盈看向卫琛:“这周文既然没病,干嘛隐退归田?”
“莫非,李安正是不想让他与你照面,怕你发现什么?”
少女话落,拧着秀眉继续深想。
也没在意卫琛手把手喂到她嘴边的是什么,张口便吃了。
吃进嘴里甜润润滑腻腻的,才知是银耳莲子羹。
男人拿了手帕替她擦去嘴角的羹汁,声音在悄寂的夜里略显低沉,噙着温和笑意:“卿卿聪慧。”
顾晚卿敛了思绪,目光落到不知何时凑到她眼前,仔细替她擦拭嘴角的男人脸上。
心跳顿了片刻,她吞咽的动作也滞住,呼吸不由变轻。
一双漆黑灵动的水眸,微光闪烁,滴溜溜在男人轮廓分明的俊脸上游移。
声儿小了些:“阿锦……”
“嗯?”
“你生得真好看。”
卫琛捏着手帕的指节微僵,擦拭的动作随之顿住。
他低垂的鸦羽长睫蓦然掀起,似雾笼烟的深眸近距离地锁住了顾晚卿的视线。
她神志陡然清明:“……”
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刚才脱口而出的话,过于直白羞人。
哪里是她一个未出阁的女子能说的。
顾晚卿抿紧唇瓣,偏圆但眼尾翘着弧度的杏眸里映满心虚和慌乱。
想说点什么,找补一下。
却又噎住了似的,开不了口。
半晌后,被她平白一句话撩拨到的卫琛复又低下了长睫。
薄唇扯出淡淡弧度,笑得越来越深,声音温情沉磁,宠溺无边:“卿卿喜欢便好。”
在此之前,卫琛从未因为自己有一副俊朗容貌沾沾自喜过。
此刻被顾晚卿随口一句夸赞,他却没来由地觉得,自己生了这样一副容貌真是万幸。
以后必定要多加爱护这张脸。
“谁喜欢了……”
“我喜欢风寻那般身材高大伟岸的,才不是你这般斯文俊雅的小白脸……”
卫琛走神之际,顾晚卿呼吸急促地退开去。
她觉脸上烧热,大口大口呼着气,还用手往脸上扇着风。
卫琛知她又害羞了,所以才会故意口是心非。
他也不恼,只沉声笑笑,逗弄她道:“谁说斯文俊雅的小白脸就不能身材伟岸高大了?”
“之前替我处理伤口时,你不是都看过了。”
“我这身材,可半点不比风寻那小子差。”
“若你记不得了,我现在便可宽衣给你看个仔细。”
“若是看也不够,那就亲手摸摸……”
“……谁、谁要摸你,你给我坐回去!”
“别靠我这么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