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洛丝颠倒黑白的能力是一流的。
当安室透接到风见的电话的时候, 福尔摩斯家最小的天才已经迈着轻快的步伐走进了停尸间。
安室透关掉手机,就这么看着欧洛丝掀开盖在尸体上的白布:“你又把松田他们甩掉了吗?”
“不知道。”欧洛丝回答得心不在焉,“大概进监狱了吧。”
“是吗。”安室透轻飘飘的, “那你为什么还在这里。”
“为什么呢。”欧洛丝重复了一遍他的话,明明说的话和平时没什么区别,挑衅的意味却格外强烈,“大概是因为我坏事做尽, 偏偏又掌握了警方所有的秘密吧。”
“……”安室透微笑, “我可没有这么说你。”
“我知道。”欧洛丝点了下头,转而看向死者垂在解剖台边的手,“你就当我能听见你的心声好了。”
[死亡时间?→尸体巨人观→3天以上;指骨间关节刀割样→反抗伤→为什么用刀→惯例程序?巧合?]
欧洛丝走到另一具尸体前。
[惯例程序(符合)→精神疾病or特殊含义?]
“模仿犯罪。”欧洛丝得出结论。她没有解释的打算,获得信息就往外走。
安室透注意到她的脸颊旁有很浅的一道痕迹,像是烫伤又像是擦伤, 大概是子弹留下的。
结合风见焦头烂额地汇报的日本各地突发爆/炸的信息, 安室透不难猜到欧洛丝做了什么。
“你倒是一点也不拐弯抹角。”
“这算是谴责?”
“不。”安室透的语气平静, “我已经习惯了。”
身为公安, 他的接受能力比松田他们要强一些。毕竟也是用过在毛利小五郎头上安罪名的手段来胁迫江户川柯南协助破案的人——在安室透的认知中, 倘若用了不合法的手段,如果结果时正确的,只要欧洛丝她自己能摆平就不是什么大问题。
“你不好奇吗?”欧洛丝笑笑,“从我进门开始,你就上上下下地将我打量了一遍。也就是说, 你应该能考虑到我见到那位的可能。”
“他什么也不会对我说的吧。”安室透在这方面很是了解,他从警视厅走出,鞋底碾过低处的水坑, “我倒是比较好奇你说的模仿犯罪是什么意思。”
“两年前。”欧洛丝数道, “美国发生过类似的案件, 凶手是施工队的三人,在暴力犯罪杀人后将尸体藏在了装修好的婴儿房内,最后是FBI解决的。”
听到FBI这三个字母,安室透笑容背后的黑气都明显了点。
“看来你和FBI也很熟啊。”
欧洛丝编辑短信的动作没有停下,只是说了句“FBI里也有带上脑子的存在”。
“BAU组的,可惜的是弱点也很多。”
朋友?搭档?欧洛丝出过国吗?
安室透的脑中一瞬间冒出来很多种可能。
他没有相关的印象,但觉得就之前负责看管的警察的表现来说,就算欧洛丝真的溜出国,他大概也不会发现。
说不定是被打晕了扔在房间里放了三天,不对,考虑到欧洛丝没什么力气的因素,她下毒的可能性更大。
等等。
安室透反应过来,愣了愣。
为什么他要在乎这些没用的信息。
安室透忽然轻轻地吸了口气,他努力使自己不要在欧洛丝面前露出任何马脚,又换上了那副公事公办的口吻。
“然后呢?”他问,“那起事件的动机是什么?”
“没有动机。”欧洛丝说,她关掉手机上的画面,眼睫跟着抬眼的动作一同抬了起来,“这正是整件事情有趣的地方。”
“他们只是为了获得快感而已。统计显示,20%的刑事案件中凶手都不具备明确的动机,他们大部分是在冲动犯罪后才有的计划,又或者是那群可怜的受害人刚好挡了他们的路。”
“但我们的犯人不同。”欧洛丝戏剧性地转折道,“我们的犯人大张旗鼓地窃取了全世界的珍宝,显然是为了证明什么。”
“他的长相普通,是放在人群里一眼不会注意的类型,很可能借口经济压力而辗转于各地。”犯人的特征在欧洛丝的眼前会聚,在收到又一封邮件后,她索性将手里的电子设备扔给了身边的安室透。
“米仓仁。”
安室透低头,看向照片上颓废的黑发男子。
“这是你们要找的人。”
-
欧洛丝用了“你们”这个词。
安室透的手搭在方向盘上,透过车内后视镜面无表情地瞥了眼此时后座上悠闲睡觉的欧洛丝。
“你就是自己懒得找吧。”
欧洛丝:“我没说出来。”
安室透:“……”
“你可以说出来。”安室透说着,手指在方向盘上的皮革点了点,“那会令我少感到一点你语气里的讽刺。”
欧洛丝的消消乐游戏发出了通关的声音。
手机惨白的光映亮了她的半张脸,偏偏嗓音听起来古井无波。
“你的精神状态似乎已经到了自暴自弃的地步。”福尔摩斯虚伪地关心道。
安室透皮笑肉不笑,这次连“谢谢”也说不出口了。
“所以呢?”他问。
“什么?”
“我之前让你参与行动的时候你露出了一副厌烦的表情,这次却主动参与进了搜查。”
车窗外的景色飞速后退,五颜六色的灯光晃得人眼疼。
欧洛丝看了看自己的手指,发现自己的思考速度慢了0.6秒。
正在开车的安室透没注意到她的小动作,只看见欧洛丝背对着自己转过了身。
“……”她倒是能好好休息。
安室透麻木到甚至生不起气。
年轻有为的公安叹了口气,暗暗发誓以后再也不要接触类似的任务了。
安室透很喜欢小孩子,也很喜欢和小孩子相处——欧洛丝除外。
不过放眼整个日本,大概也找不到第二个欧洛丝了吧。
白色的马自达在一栋公寓楼前停下,接到安室透的短信,松田阵平和萩原研二早就等在了楼下。
但在看到伊达航时安室透还是惊讶了一瞬。
对方叼着牙签,看看他,又看看安室透身后慢吞吞下车的欧洛丝,似乎是打算装作第一次见到他的样子。
“没关系。”安室透温和地笑了笑,“她大概已经知道了。”
欧洛丝的脚步顿住。
她古怪地打量了安室透一眼,随后先发制人地开口。
“你刚刚在车上可不是这个语气。”
“这样啊。”安室透咬牙切齿,“哪种语气,我不记得了。”
欧洛丝平静地盯着他看。
几秒过后,夜晚的空气中飘荡着安室透冷酷的那句“那我会令我少感到一点你语气里的讽刺”。
松田阵平已经忍不住发出了嘲笑的声音,安室透却凝视着欧洛丝手上纽扣形状的录音器,还是不明白她在被监视的情况下怎么弄出的这么多稀奇古怪的发明。
之前听说风见被她耍得团团转的事情时安室透还有些生气,现在这种事发生在他自己的身上,安室透忽的又觉得风见的那些失误情有可原了。
“你就和我待在这里。”眼见欧洛丝迈开脚步,安室透一反常态态度强硬地揪住她的后领,“班长,上
面的就拜托你们了。”
“为什么我要待在这里?”三人的背影消失,欧洛丝敏锐地听见子弹上膛的声音,不满地眯起眼。
“你的呼吸比平常快了两次。”揪住后领的手松开,安室透转而扣住了她的手腕,淡淡地陈述了事实,“心率也多了十次左右。”
“欧洛丝,你已经发烧了,不是吗。”
“……”
“托你的福。”安室透说着松开手,在温凉的夜风中和她对视,“我的观察力在短时间内似乎提高了不少。”
“……”
二人之间短暂地陷入了僵持,直到松田阵平的声音从头顶上传来。
“喂!那家伙不在这里!”
……逃走了吗?
安室透想。
也不能排除刚好外出了的可能。
“不过有个东西你们应该来看看。”松田阵平挑眉,微妙地意识到气氛不对。
欧洛丝冷哼一声,光明正大地迈开脚步。
安室透注视着她的背影,勉强能理解松田阵平之前说的“监护人”是什么意思了。
……总之等这次的事件结束后和另一位福尔摩斯商量一下吧。
欧洛丝的脚步停在了公寓的门口,她没有走进去的打算——那也没有什么必要。
犯人最完美的杰作就保留在整个房间里最显眼的地方。
福尔马林在巨大的罐体内微微摇晃,皎洁的月光照耀着其中浸泡着的尸体的脸。即使是高浓度的化学试剂也不能阻止她的腐烂,虔诚的信徒只能跪地,用洁白的衣裙遮掩她身上的刀痕。
男人将红色的宝石做成了枚胸针,他用那装点她的胸前,在她脆弱的脖颈上挂上珍珠。
所有的至宝交相辉映,它们化作脆弱的细线,缝上生与死之间无法忽略的鸿沟。
[你会感到陌生也是理所当然。]
脑子里的另一个自己这样说道。
[因为那不过是一种无法仔细推敲的产物,欧洛丝]
[在受到外界刺激后,多巴胺将信息传递给大脑,人们将这个短暂产生冲动的过程称为爱情]
[可刺激是多种多样的,除非对方变成了不会动的尸体。死亡会将这种感情升华,令他们一厢情愿地认为这是近乎完美的存在]
“伊织子……”
身后传来易拉罐滚落在地的声音,脸色苍白的男人站在那里,好似不相信警察这么快就会找上门。
欧洛丝回过头去的时候,安室透已经将枪口对准了对方。
可那句“不许动”的固有台词并未说出口,男人的脸因愤怒而扭曲,身上捆着的分明是一堆炸/弹。
“滚开!从伊织子身边滚开!你们这群没用的警察——”
他具体咆哮了什么欧洛丝并未听清,她只是推了推安室透举着枪的手臂,示意他将枪口对准那位泡在福尔马林中的可怜女人。
“说滚开的是我才对。”欧洛丝毫不动摇,她的语气冷冽,头脑近乎残忍地保持清醒,“[人鱼的眼泪],在月光下会折射出幻影,远远看去就像在跳动一样。而你刻意将它放在这位女士的胸前——”
“米仓先生,不管你信不信。”
“我会在你引爆炸药前射穿她的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