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第十重天上,云雾缭绕间,一个个矮桌置于云海之中,其上放着各色灵果佳肴、琼浆玉酿。一群群妖族侍从动作轻盈的穿梭在席间。前有曼妙舞姿悦目。后有丝竹之声悦耳,把仙境二字描绘了个淋漓尽致。

帝俊和羲和的婚礼上很是热闹,当真是八方来客,万仙恭贺。这里说的仙并非是后世天庭册封的仙,而是所有人仙境界以上得道之人的统称。毕竟是妖皇的婚礼,所以来恭贺的人中,妖族占据了大半部分。洪荒不少修士为了给帝俊和羲和这样的大能一个面子,也为了长长见识,所以也大多来参加了。

洪荒求道之人各有各的气质,少有长得特别丑的,此刻宾客一个接一个或是仙风道骨踩着祥云而来,或是宝相庄严,骑着坐骑而来。

他们无论心中如何想的,去拜见帝俊和羲和的面上全都是一副清风朗月的笑模样,就算是不爱笑的,恭贺的神态也透着一丝庄重。

毕竟此乃天定的天婚,他们既然来参加这一场喜事,自然不会在这个时候砸场子。

当然,也有完全不给面子的,比如说和妖族不对付的巫族,那是一个人都没来,而三清、红云、镇元子、冥河老祖这类或是高傲、或是随性或是嫌麻烦的大能也没来。倒是女娲和伏羲两兄妹结伴前来。送上了丰厚的贺礼。

整个第十重天之上,一颗红绣球滴溜溜的在天上乱转个不停,宝光四溢,丝丝缕缕的红光宴席上洒下来。给整个仙气飘飘的婚礼平添了一场喜庆。

女娲和伏羲只是恭贺了帝俊和羲和这对新人几句,并未如旁人一般凑在对方身边说个不停,很快就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他们一落座,就有机灵的妖族侍从给他们斟满美酒。

这些妖族侍从有男有女,大概是细细挑选过的,每一个相貌都很不错。当然,最重要的还是气质比较纯净无害,大多数都是一些性格温和无害的小动物所化形。

伏羲端起酒杯沾了沾唇。

“如何?”

女娲坐在席间捻起一颗紫红的葡萄却不吃,视线瞄了一眼众人脑袋上那滴溜溜转动的红绣球。

“影影绰绰的,不过确实和我有些缘法。只是……大概不是现在。”

她说的正是那红绣球,就在帝俊和羲和当年立誓,引动红绣球出世的时候,远在自己道场的女娲就隐约感觉到那红绣球与自己似乎有些缘法。

好宝贝总是不嫌多的,更何况还是一件明显和自己有缘的先天灵宝,女娲当时就有些心动,这也是她为何会来参加这场天婚的原因,但问题是……她和这红绣球的缘法似乎还未到。

女娲皱了皱眉,不懂到底何时才算缘分到了。她其实不是一个急躁的人,只是因为最近洪荒的局势有些不太平。

自从当日紫霄宫争抢蒲团一事发生后,整个洪荒似乎都有些暗潮涌动。关于蒲团的好处尚且不明确,但关于蒲团是否能争抢这个问题接引、准提的动作已经给出了众人答案,甚至……因为当日鸿钧道祖不作为的事情。让某些有心之人开始怀疑,争抢蒲团之事是否是道祖默许的。

有人开始猜测,下一次讲道还会有蒲团吗?还会是六个吗?还是按照前后的顺序先到先得吗?

如果说第一次讲道众人都是两眼一抹黑的状态,那么下一次讲道,已经有很多人在暗自想着如何增强自身实力,或者和旁人合作来争一争这个蒲团之位了。甭管这背后的好处是什么,反正光是机缘二字就足以在洪荒修士们的兴奋点上狂跳了。

女娲在这样的气氛下,自然难免也多了几分警觉。

伏羲知道妹妹的心思,一语双关道。

“先等等吧,既然有缘分,该是你的就只会是你的。”

女娲点了点头,随后视线扫到了这场宴席的最上首,那儿反正三张雕花矮桌,各色灵果佳肴、琼浆玉露也齐全的很,但是哪里却没有一个人坐。

这三张桌子属于四个人,最左边的一张矮桌乃是等待鸿钧道祖落座的,当然,鸿钧道祖显然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前来,帝俊之所以让人在这里摆上一张桌子,不过是做做样子,给足了天下第一圣人,鸿钧道祖面子罢了。

最右边的矮桌则是帝俊、羲和这对新人共同的桌子了,上面的酒碗筷子都是成对的,矮桌上的雕花也略有不同,似乎是借鉴了红绣球上的一些喜庆图案。

至于最中间的那张矮桌……恐怕就是预留给那位青衣尊者的位置,对方也没来。不过女娲看帝俊和羲和的模样以及谈话,似乎他们已经请到了这位尊者,只是目前还未到罢了。

这倒是也正常,毕竟那位可是能和道祖互称道友之人,能来参加这场天婚就已经很给帝俊、羲和面子了。

正想着,女娲忽然感觉到周围的人有些躁动起来,齐齐朝着一个方向看去。她下意识的扭头,就见她刚刚还心里念叨着的青衣尊者正坐在净世白莲上缓缓飞来。其身后照常跟着那位白眉老者,同时另一侧的身后则是跟着一个有些圆润可爱的童子。

修为低微的看不出那童子的跟脚,女娲和伏羲倒是一眼就看了出来,这是一只狪狪,应当就是青衣尊者点化出的天地间第一只狪狪了。大概是因为参加天婚,为了给予新人尊者,这才没有如传闻中那般抱着过来,

而是让其化作人形跟着。

女娲对着哥哥感慨一声。

“那位尊者果然如传闻中一般,温柔和善的很。”

旁人若是在对方那个高度,哪里会有这般细腻的心思?

帝俊和羲和显然也想明白了这一点,脸上的笑容更加热情。

希榕自然不知道这些,她的想法很朴素,结婚乃是人生大事,这种时候宾客行为举止庄重点给予新人尊重不是应该的吗?

眼见着帝俊和羲和飞着迎上来,她露出一个笑容。

“恭喜。此番姻缘修得正果,还望你们日后好好对彼此。”

杨眉那边则是上前一步。掏出了一个荷包。

“此乃贺礼。”

荷包里面散发出丝丝缕缕的茶香。正是悟道茶树的茶叶

“多谢尊者。”

帝俊眼神示意了一下侍从接过这份贺礼,心里很是高兴,一是高兴青衣尊者对这场婚礼的重视,给足了他面子,二是因为这份贺礼也算是送到了他的心坎里。

妖族说白了就是当年的洪荒万族残部整合而成,这些人多多少少都有些业力缠身,所以现在的妖族之人修行时有些很难寸进,有些则是很容易走火入魔。所以能帮忙凝神静气的东西就成了宝贝。是妖族需求量非常大的东西。

而其中,凝神静气效果极佳,更能帮助悟道的悟道茶叶哥更是极品宝贝,这种不周山巅独一份的东西帝俊可是眼馋很久了。

接了谢礼又和那青衣尊者寒暄了几句后,帝俊和羲和就引着青衣尊者往上首的位置坐去。至于杨眉和狪狪,则是有另外的侍从引着他们到别处落座,杨眉和狪狪得了希榕一个眼神,乖乖的跟着妖族的侍从走开了。

另一边,帝俊和羲和对自己身为新人位置却只能排第三没有半点想法,毕竟洪荒强者为尊,这座次本就是他们按照自己的想法排的。

甚至他们还很享受这一点,注意到那些宾客们齐齐看过来的视线,帝俊就知道自己的目的达成了。

从今日之后,全洪荒都会知道希榕尊者成了他妖族的座上宾,那一百年的等待到底是值得的!

希榕也注意到了座次的问题,她的脚步一顿。转头看了眼帝俊、羲和。

“今日是你们大喜的日子,我坐着不妥吧?”

她不太了解洪荒的婚礼如何,但她了解普通人的婚礼啊,这个位置不该是父母长辈坐的吗?

羲和轻笑一声。

“尊者德高望重,坐在这是再合理不过,怎么会有不妥?”

德……德高望重?

虽然希榕知道羲和这话的意思和她理解的应该不太一样,但是这个词还是让她眼角一抽。感觉自己瞬间苍老了下来。她已经不知不觉到了被人称呼‘德高望重’的年纪了吗?

不过这是人家的盛情安排,她也不好在人家婚礼现场下人面子,于是只能有些尴尬的坐下来。

“尊者能来,实乃我们的幸事。我和羲和敬尊者一杯。”

帝俊拿来两个酒杯,递了一个给羲和,然后就对着希榕笑着开口。

希榕站在上首最中间的矮桌前,抬眼一望就能把满堂宾客都映入眼帘,坐在‘高堂’这个位置的希榕感觉压力相当的大。端起酒杯勉强好他们对饮了一口。然后说了一些小两口日后好好过日子的祝福语。恍惚间她还差点要往袖子里掏出那不存在的红包递给这对新人。

帝俊和羲和很有眼色,敬了一杯酒后没有再多逗留,而是礼貌的和希榕告退,前去招呼其他宾客,而希榕等他们走远了之后,心虚的松了口气。她上下两辈子都没这么占过别人便宜!

就在这时,一个惊愕的声音忽然传来。

“是道祖?!”

希榕下意识的抬头看去,随后眼中闪过一丝惊愕。只见一个道袍的华发男子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不远处的云海上,身后还跟着一个童子。

可不就是鸿钧和昊天?!

他怎么会来这?

不只是希榕,就连帝俊等人都面色惊愕起来,毕竟就算是安排了座次的帝俊本人都没想过鸿钧道祖会来!

要知道第三十三重天极为难进,而讲道结束后,紫霄宫更是直接关闭,根本没人找到紫霄宫的位置,所以说得明白点,帝俊压根没有邀请鸿钧道祖。

但他还是来了,并且身后的昊天童子还拿出了一份贺礼!

这可是道祖的贺礼啊,一时间,就和刚刚希榕前来祝贺一样,整个宴席气氛猛地安静下来,所有宾客们的眼神一变再变,心里都暗道这妖皇当真是了不得,一个天婚竟然把道祖都引出来了?

帝俊和羲和也是受宠若惊,赶忙道谢。

“不必多礼。”

相比于刚刚给足帝俊、羲和面子的青衣尊者,鸿钧道祖就淡漠多了,他只是随意的扫了一眼这对新人,随后不用他们引路,目标明确的朝着上首走去。

但他却并未走到空置的矮桌前,而是一步步走到了希榕的桌前。

所有暗搓搓看向这边的修士们面色恍然大悟起来,就连帝俊和羲和在兴奋过后都立刻明白过来,道祖的目的并非是这场天婚,而是那位青衣尊者。

希榕默默的抬眸和鸿钧对上视线,对方没说话,她也没说话,只是迷茫的对盘古道。

【他在干什么?】

盘古迟疑:

【呃……看你?】

没错,鸿钧确实在看希榕,他的目光漠然,却一寸寸的扫过希榕的周身,仿佛要把她的全部血肉、内脏都翻出来看个遍一样。

这样的目光看似没有攻击性,却比罗睺那恶劣的视线还要邪性。

哪怕是盘古这么神经大条的人都忍不住沉声道了一句。

【他的眼神有些奇怪。】

【我也觉得。】

希榕有些不高兴,她觉得自己最近脾气大概也大起来了,她也不说话缓和气氛,而是直接抬眸和对方对视,

青衣尊者的眼神没有丝毫躲闪,当然也没有什么攻击性。她的眼睛平静的犹如镜面,清晰的映照出鸿钧此刻的身影。

但就是这样的对视,随着时间越发的久了,就酝酿出让人窒息的沉默来,周围的宾客们压根不知道到底什么情况,他们只知道现在的气氛让他们大气也不敢喘气。

鸿钧眼神微动。

“你在看什么?”

希榕却反问道。“你又在看什么?”

鸿钧没有说话,他率先收回了视线,然后脚步一转,坐到了最左边的那张桌子。偷看的众人心中松了一口气,气氛似乎又回到了刚才的那般热闹。

然而就在这时,盘古忽然提醒道。

【他落下了结界。】

希榕一惊,【落下结界?他不会是要揍我吧?】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你瞅啥?’‘瞅你咋滴?’

然而鸿钧并没有动手的意思,他坐在自己的矮桌前,视面前的美酒佳肴如无物。只是侧头看着希榕道。

“百年前,罗睺又去找你了对吧?”

他的声音并不算轻,但希榕敏锐的注意到下首坐着的那些宾客面色并无什么异样,她微微一思索就明白过来鸿钧落下结界的用意、他隔绝他们说话的声音。

“没错。”

希榕皱了皱眉,想到百年前的事情,她忍不住又道了一句。

“作为魔祖,他可真是闲得很,见天的往下面跑。”

她这是在暗搓搓的告状,也是希望鸿钧能想想办法,把那个愉悦犯关好一点,别老是放出来毒害世界!

“我之前去了一趟天外天,天道最近似乎一直压着他,短时间内他是不会再下来了。”

鸿钧话音顿了顿,又道。

“不过他只要找到机会,就肯定会来找你的。毕竟……弑神枪还在你手上。”

希榕对于这个可能性心底光棍的很,反正弑神枪现在已经成了混沌青莲的一部分了,想必罗睺看见它现在的情况,应该不会想要的吧?毕竟,人家拿刀枪斧钺对打,堂堂魔祖罗睺拿小花花锤人什么的。

当然,就算罗睺真的想要,希榕也是不会给他的。

不过希榕敏锐的察觉,鸿钧想说的并不是这个,果然,见她没有说话,鸿钧再次开口。

“我这次在天外天听他说了不少事情。有关于你和盘古的。”

希榕拿着酒杯的手一紧,面色冷下来。“那个家伙是不是和你说了什么我深爱盘古的狗屁话了?!”

鸿钧面色一愣,倒不是因为希榕的话有什么问题,而是他没想到会从希榕嘴中听到脏话。随后他回过神来。

“没错,他确实说了不少他那莫须有的猜测。不过我知道这些都是假的。”

“罗睺的话一向当不得真。毕竟魔最喜欢的就是以谎言诱导他人。”

鸿钧看向希榕。

“所以我希望你也别当真。他在诱导你。”

他和罗睺是宿敌,比谁都清楚罗睺的性子,这家伙无风都能掀起三层浪,一分真九分假的事情他偏偏就能说成个十分真。当年龙凤大劫虽然起源于三族的野心和无量量劫的劫气,但罗睺也功不可没。

希榕听到鸿钧前两句话的时候,本来被鸿钧眼神冒犯的心情好了不少,而听到以后一句话的时候,她的眼神微动。

“展开说说?”

鸿钧缓缓开口。

“魔祖最厉害的手段并非他的武力。也非他的弑神枪,而是他的心魔劫。就算是圣人,也无法完全抵御他的心魔。”

“他目前被天道所监管,没有太多的自由,所以只能通过言语故意刺激你,激怒你。他在试探你的实力,也在试探你的底线。”

在一片热闹的婚礼现场,高坐在上首的两人之间气氛冷凝下来,鸿钧深深的看着边上的青衣尊者。一字一顿道。

“他并非是闲得无聊,他这么做不过是想掌控你。就像他曾经蛊惑祖龙、挑拨三族一般。”

何为心魔?

魔祖归位后,修士修道路上多了一重劫难,心境不稳就会走火入魔,轻者性格偏激,重则神智消磨。你以为你是每一个念头都出自你自己,但也许你早就在心魔的影响之下了。

鸿钧的话让希榕沉默下来,她第一时间想到了自己百年前的怒火和突变的攻击力。

【盘古,你觉得百年前……】

【你放心,如果罗睺在你体内成功种下心魔,我绝对不会感知不到。】

盘古打断了她的话,安慰的话语掷地有声。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他还不至于这点小事都帮不了希榕。

而他的话也确实给了希榕极大的安全感,让她的心神安定下来。没错,她可不是一个人在战斗,还有盘古呢。

不过随后希榕的眼神就微沉下来。

【但不管怎么说,他当初确实成功激怒了我。】

她当时的状态很不对劲,或许这是一种身体自我防卫机制,但不得不说,她当时的心境确实很不稳。而在洪荒,心境不稳乃是大忌。

希榕拿起酒杯喝了一口,随后看向鸿钧。

“你今天来,是觉得他已经掌控了我?”

鸿钧摇摇头。

“我和罗睺都知道你不是那么容易被掌控的,但就算无法掌控你,只需要抓住你的弱点,诱导你往对他有利的方向走,那就是他的胜利。”

“弱点?他以为盘古是我的弱点?”

那青衣尊者仿佛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唇角微勾,但眼神冷漠。

“别忘了,盘古已经死了。”

鸿钧却只是淡淡的回望她。

“或许正因为他已经死了,才会成为你的弱点。”

青衣尊者笑容一顿。

“何以见得?”

“我第一次去天外天的时候,罗睺曾与我说,你并非如表面上的那般慈悲,你所做的一切都不过是步步算计,为了维护盘古留下的洪荒,从而故意一步步推着元凰等人走上绝路。”

鸿钧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话锋一转道。

“罗睺自己是这样的人,所以他或许真的对这样的猜测信了几分。但纵观这命运长河,推着元凰等人走向末路的从来都是他们自己的命运,你所插手的每一件都在给予他们一条生路。就仿佛……你和我一样,也能看见他们的命运一般。”

“而盘古殿内的壁画上描绘的很清楚,你和盘古在混沌中一起孕育,在混沌中出世,而洪荒初开之时,是他陪你度过了那段孤寂的岁月。甚至之后又让你落在了不周山巅继续庇佑你。正所谓真心换真心,盘古对你如何自不必说,你之后对盘古的态度我也看得很清楚。”

“所以我倒是觉得。你是个很重情的人。你和他之间绝非寻常的友情、爱情、亲情可以比拟。”

“但这在洪荒并不是什么好事。求道之人不需要那么多的七情六欲。它们只会牵绊住你,扰乱你的心境。”

鸿钧深深的看向希榕。眼底透着一丝忌惮。

“所以你真的没有怨过吗?盘古一出生就背负开天地的使命,却在开天地后累死在了证道的路上。这何尝不是一种既定的命运。当你眼睁睁看着盘古身死道消的时候,你就一点也没怨过这一场天命吗?”

听到这话的一瞬间,希榕浑身一僵。

谣言她听多了,脑补怪她见多了,对于这两种她只觉得又好气又好笑,但当她听到鸿钧对自己的剖析后,她的心中反而出现了一丝恐慌。

鸿钧猜的对也不对,希榕和盘古之间的情谊自然不是寻常的友情、爱情、亲情可以比的。但盘古充当的并非一同出世的陪伴者,而是一个穿越到未知世界的她所能够上的唯一一块浮木。

当时的她才穿越进洪荒。天地初开之时,没有半点生命的迹象,甚至连日夜都没有。

这样漫长到恐怖,孤寂到恐怖的时光不是一个普通人能轻松适应的。最可怕的是,当时的她被禁锢在那,连动不能动一下,仿佛一个植物人。那是一种让任何一个普通人想象一下都会窒息的情形。

希榕有时候后知后觉的回忆起当年,总会想到,若是那千万年当时没有盘古的陪伴,没有盘古的碎碎念,她会怎么样。

甚至就算是现在,她也无法想象,若是她体内没有盘古的一丝元神时时刻刻和她交流,她又要如何痛苦的去适应这个和她格格不入的世界。

而鸿钧最后一个问题,她之前一直刻意的没有去想,但现在想来,当年的她确实是怨的,盘古会死这是命中注定,而她深知结局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好友去死,这样的情况谁能不怨?

她既怨盘古明知会死还笑得那么坦然,她也怨自己什么都做不了。同时,或许就如鸿钧说的,她也曾怨恨过那结局已定的天命。

当然,这一切都在她发现盘古还活着的时候烟消云散,但若是……盘古当时真的死了的话,当年的事确实可能会成为她心头永远无法抹平的一根刺。

希榕垂下眼眸。忽然明白过来鸿钧的意思。

“罗睺这样肆意妄为的人被天道一直强压着,想必心里很难受吧。他一直在拿盘古的死刺激我。是想激起我对天道的怨恨?”

让一个愉悦犯去坐牢可以,但让一个愉悦犯去一个空荡荡的,连个活物都没有的监牢并且是终身□□的话,那简直是要把人逼疯的节奏。罗睺这样的大能心神坚韧,所以他不会疯,只会疯狂的寻找能自由的可能,而还有什么……比掀翻天道自己当家做主更符合他的性格的呢?

这种事,或许旁人想都不敢想,但魔祖却一定敢想,又或许更深入想一下,万一人家志向远大,想要通过掀翻天道来证大道呢?

虽然上一个这么做的盘古死得很惨,但大道圣人实力可是比肩天道的,这样一个位置岂不比受制于天道之下要更爽快的多?

“不错。”

鸿钧想到搞事情的罗睺,眼神微冷的点点头。

“他是魔祖,就如盘古生来就是要开天地一般,他的使命一直都是搅乱这个洪荒,让整个世界鸡犬不宁。他找上你,第一次或许只是试探,看看自己的猜测对了几分,但第二次……”

“就是纯粹的想要激怒我。他和我交手的时候很兴奋,他在试探我的身手。或许……也在试探我够不够资格做他的棋子。”

希榕缓缓接话。脑海中回忆起百年前的情形,最开始罗睺东拉西扯的,或许真的有几分好奇她和盘古之间是否有别的关系。毕竟罗睺这种家伙喜欢挖别人的伤口和秘密本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但之后罗睺一直对她喊着什么守寡之类的事情,那就是纯粹的想要激怒她了。

毕竟就算她真的喜欢盘古又如何,又不是道侣,哪来的守寡一说?而民风彪悍的洪荒原住民也不可能对守寡这件事表达太多看法。

“而这样的事情,他本不该透露给你才对。”

希榕抬眸看向鸿钧。大脑飞速的转动着。

“同样,你知道了这件事,那么就不应该来找我。而是应该把他关的紧紧的。”

如果罗睺真的有所算计,那么他所算计的前提都建立在盘古死后,她对天命有所怨恨之上,如果她真的有怨恨,那么鸿钧这么一来,反而会点醒她,让她很可能暗中和罗睺勾搭在一起。也或许,罗睺对鸿钧说出他两次去见希榕的过程的时候,就是故意让鸿钧帮忙传话的。

别说什么天道无所不知,那又如何?天道是规则是秩序,祂本身才是那个最需要且只能遵守自己规则和秩序的那个,所以当年寂灭证道祂再暴怒也无能为力,而同时,魔祖罗睺所做的一切都在他的道之类,只要没有跳出规则,那么天道根本无法出手。

而身为天道代言人的鸿钧或许可以出手,但他抵挡得住罗睺和希榕联手吗?

希榕自己知道自己没什么大用,但旁人不知道啊,所有人包括鸿钧自己都以为她很强,所以按照这个逻辑来说。罗睺算得上有恃无恐的挑衅,而鸿钧和天道最好的做法就是死死的把罗睺压在天外天。然后徐徐图之。

盘古一脸懵逼,他已经开始听不懂两人的话了,而鸿钧闻言却点点头。语气莫名的开口。

“我本来确实没想要来见你的。”

希榕愣了一下,随后福至心灵。

“因为混沌青莲?”

“没错。因为混沌青莲。”

鸿钧重复了一句,眼神直直的看着希榕。

三天前,那本该是一个平静的夜晚,结果鸿钧在打坐之时,却忽然感应到有大事发生,他第一反应就是掐算,结果却什么都没掐算出,这个熟悉的感觉让他的心头一动,赶紧神识一动往大地上‘看’去,

结果就见不周山巅上,一个漂亮的青色莲花在空中悬浮,宝光莹莹,美不胜收,而认出那是混沌青莲的鸿钧的脸都要绿了。

虽然刚刚他没掐算出事情的始末,但是看到那不周山巅的一抹青衣后,鸿钧不做他想,认定了这一定就是那希榕干的,她不知怎么搞的,竟然让混沌青莲再次出世了。

虽然那似乎只是个半成品,并不是全部,但那也是混沌青莲啊!此等混沌灵根怎么能在洪荒中出现?

这还不值得一个天雷霹雳?

这是绝对违反了规则的,就算是寂灭灭世真要算起来,都没有这件事眼中,因为寂灭灭世也是顺天,而混沌青莲再次出世此乃逆天。这是本不该存在的!

鸿钧当即对着天道表示,你这要是还不出手,那可真是偏心到咯吱窝了!

而事实上,这一次天道倒是很给力,直接乌云大作,弄出了九霄神雷,对着那混沌青莲就是一霹雳。直打得那混沌青莲顿时出现了裂缝。那混沌青莲倒也鸡贼,竟然飞到了那青衣尊者的手中。

眼看着第二道神雷对着那青衣尊者落下,虽然知道这对对方来说不算什么大事,但鸿钧想到天道平日里对那人的维护,还是忍不住暗自点头欣喜。心里想着,天道果然还是秩序的本身,祂还是知道秩序的重要性的。

然而就在下一刻,鸿钧却眼看着那第二道雷仿佛火烧屁股一般,才落下就瞬间哑火消散了。再看那青衣尊者,连根头发都没伤着!

这算什么?

你堂堂的九霄神雷使出来难道就是为了给人家掸掸灰的吗?

好在那天道似乎也被混沌青莲的举动给惹怒了,天上乌云滚滚、电闪雷鸣间,七道紫黑色的神雷竟是全部打下去,如同咆哮的巨兽要把整个不周山巅都给吞了一般。

鸿钧再次暗自点头,只觉得是那希榕主动庇护那混沌青莲的模样让天道终于怒了,就是嘛,不管那希榕是谁,一味的维护和溺爱如何能好?天道是秩序本身,祂最重要的还是要维护洪荒的秩序,其他的一切都是绊脚石!

但当那七道雷光落下,哪怕它们还未散去,鸿钧的神识就已经传来了结局。

那一刻,鸿钧觉得觉得自己想了很多,又或者什么都没想。

【她怎么能如此?!她竟然忤逆我!】

天道的声音还是那么冰冷,却鸿钧却硬生生从那急促的话语中听出了几分愤怒和委屈。

鸿钧冷声道。

【她既然胆敢逆天而为,你自当下达天罚!让她明白事不可为!】

天道也冷声道。

【我自然下了天罚,可她不听。】

可你那叫天罚吗?!

你那分明是给她掸灰!

鸿钧看着这一次连衣角都没碰到的青衣尊者,想要说话却什么话都没说,只是忽然觉得自己有些累了。

鸿钧:……有这样的天道,洪荒已经没救了。

但鸿钧不愧是鸿钧,天道不作为,他只好亲自下来找到了希榕。